温暖暖一跺脚:“不等了,得赶紧去给公子买药。”
本已催身上前的施鞅,听到这句,脚下顿了一瞬,停住了。
温暖暖又在街上转悠了一会,一间间药店敲门。直到下半夜,终于敲开了一间药铺。
那药店老板是个好心的,看温暖暖冻得直发,并没有为难她。很快将温暖暖要的药准备好了,末了,温暖暖又找那老板,买了一支用于伤处的上好药膏。
这个药膏很贵,花掉了温暖暖身上所有的钱,连同那颗在捡来的黄金弹丸。
买好东西后,温暖暖快步朝温府的方向走去。
夜风中,她身形单薄,似是一阵风来就能吹倒。
施鞅默默跟在后面,用小石子轻巧地灭杀了几个鬼鬼祟祟窜头窜脑的流浪汉。
站在墙头,看着温暖暖又努力从狗洞挪进去,施鞅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放温暖暖出来,本意是想看看,她接近他,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放过她。
余光瞄到一个巡逻的护院往这边过来了,眼看就要撞见,从狗洞里钻出来的温暖暖。
施鞅眸光一寒,手袖微动,只见银光一闪,那护院闷哼一声,倒下了。
施鞅又深深看了眼,哆哆嗦嗦正往身上套秋衣的温暖暖。脚下一点,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黑暗里。
荒院,施鞅装作刚转醒,睁开眼慵懒地坐起来,靠在床头,鹰目紧锁着屋中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站立在桌边,背对着床。就着桌上微弱的灯光,双手微微摆动,在搅鼓着什么。
也许是施鞅的目光太过有侵略性,温暖暖若有所感转过身来。
“你醒了?”温暖暖美眼弯弯,欢喜道。
她皮肤白皙,有一双极美的眼,水灵水灵的,让人一眼难忘。只是右边脸颊,赤然有一大块,可怖的红斑。
触目惊心!
施鞅微微一震,心口像是被一口大钟给狠狠撞击了一下。不痛,但那种被撞后的颤音,久久回荡,从胸口传送到耳里。
“你的脸……”先前一路,因为夜色太暗,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异常。
温暖暖抬手虚抚了一下右脸颊,不在意道:“哦,是我不小心沾染了一些药粉,是不是很丑。”
她虽表现得满不在意,问这句话时,心里却莫名有些忐忑。
她虽知道,一品红的毒素,过几日就会好,但……她也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她还没有成婚,还没有见到她的沈家哥哥。
“不丑。”
温暖暖脸上阴霾全消,对着施鞅甜甜一笑,满心感激:“谢谢公子。”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她有照过镜子,是很丑,真的很丑。
那笑容真诚,不含一丝儿杂质。像是一道暖阳,直直照入施鞅心底最深处。
施鞅心中微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柔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在给你煎药啊。”
温暖暖拣好药材,用布包好,准备出门去煎药,被施鞅叫住了。
“去哪?”
温暖暖老实答道:“去外面煎药。”煎药气味不好闻,她准备在院子里通风处煎。
施鞅看了一眼温暖暖手上的药包,道:“把药包拿过来。”
温暖暖不知施鞅要做什么,仍是乖巧地走过去,将手中药包递给他。
施鞅接过药包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才把药包又重新给了温暖暖:“就在这煎。”
入他口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心,在他看不到的别处煎。
温暖暖一呆,随后乖巧地点头。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陶罐,用水洗净,再将药材倒进去,又用瓢舀了水,刚好没过药材。将药罐放在炉子上,又去屋外搬来柴火,燃起炉子。
一步步,井然有序。
施鞅坐在床头,因为身受重伤,面色还有些苍白。他静静地看着干活的温暖暖,看着她一会皱眉思考,一会豁然开朗,一会皱眉苦恼,一会展颜欢喜……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表情能有这么丰富。原来,看一个人干活,也有一种以前他从未有过的,淡适安宁。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烟火气吧。
隔着火光,女人清澈明亮的眼眸,水润晶莹,眼尾还有着刚哭过的嫣红,妩媚娇艳,又纯真圣洁。
就是坚硬如施鞅,也忍不住有被这不加杂质的美,慑住心魄。
时间静谧,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火炉上药罐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浓烈的药香味在屋子里蔓开……
喝过药后,温暖暖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锅,不由分说塞到施鞅手里:“吃口糖,就不苦啦。”
她小时候极怕苦,阿娘总是在她喝药后,奖励她一颗糖果。父母去后,再没人给她糖果,她就自己买来一些,放在兜里。每每觉得苦时,就吃一颗。
慢慢地,她便也不觉得苦了。
施鞅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糖果,是很劣质的糖果,口味不好,也不精致,是平时施鞅从不会碰的。也不会有人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到他面前。
施鞅想将它丢开,然而,却鬼使神差地,剥开粗糙的糖果纸,塞进嘴里。
那一瞬间,施鞅为自己这幼稚的行为后悔了,黑着脸想吐出来。随即,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开。微一迟疑,这甜香已侵入心间,久久不散。
温暖暖从包裹里拿出几个饼子,摆放在床头的凳子上:“这些干饼,公子先将就用着。待明日我再带些米菜来。”说完,又拿出药膏:“公子,这是药膏,您自己换药吧。”
施鞅静静看了温暖暖一会,扫了一眼,凳子上劣质的干饼,及温暖暖手中的药膏。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我行动不便,暖暖为我换吧。”
温暖暖吓得几乎跳起来:“这怎么可以?你是男子。”
施鞅说得理直气壮:“医者救死扶伤,哪分什么男女?”
温暖暖哑了,刚想说她又不是医者。
施鞅又道:“我受了伤,不便利,暖暖是要我流血至死吗?”打起了苦情牌。
温暖暖本就极容心软,当下更是完全没了招架之力,只呆呆地点头:“好……好吧……”
施鞅满意一笑:“真乖。”忽如春风吹拂大地,千树万树梨花开!
话一出口,温暖暖就后悔了。
她懊恼自己心软嘴快,怎么能被他两句话就晕乎乎答应了呢?男女授受不亲。
白日,为他拔箭,那是性命攸关,没办法。
现下,他醒来了,手又未受伤,明显是可以自己动手的嘛。
温暖暖不情不愿磨磨蹭蹭,挪到距离床边三步处,站定。
硬着头皮顶着施鞅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只当自己是颗种在地里的小蘑菇。
再不动了。
施鞅嘴角微沉:“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温暖暖脚下挪了小半步,又立住了。
施鞅眉毛轻扬了下,好脾气地笑了,倒没有再逼迫。自己动手换药,在他解衣时,温暖暖轻呼一声,慌忙捂着脸,转过身去。
从背后,可以看到她那对白皙如珠如玉的小耳朵,一点点肉眼可见地染上嫣红。
施鞅目光在那红艳艳的耳垂停留了片刻,寸寸下移,滑到脖颈后,衣领上露出的一小截嫩白。他眼力很好,能清晰看到,温暖暖右边耳轮下一指处,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红小痣。
艳红与白瓷,强烈的色彩对比,构成了致命的诱惑力。
施鞅喉结上下动了动,眸中暗色浓得让人心惊肉跳。
“把药膏拿来。”声音微微带着暗哑,像是带着勾子。
温暖暖心尖儿微一颤,呐呐不敢回头。只小心地一寸一寸地往后瞄,余光扫到床边小凳子上的药膏。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在触及到施鞅身上时,像是被火燎到了般,嗖地缩回来。
心跳如鼓!
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在……在那凳子上,你……你自己拿。”
施鞅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作出伸出手去拿的姿势,只是才侧过身子,一声闷哼,苍白着脸,捂着胸口又倒回去了。
听到声响,温暖暖吓了一跳,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慌忙回身,上前。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
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杵立着,惶惶不安。双手手指相互绞着,因为太用力,整个手指指骨节都泛着灰白。
施鞅捂着胸口,轻描淡写:“牵动了伤口,没事,死不了人。”
温暖暖听得心惊肉跳,更是愧疚得不行。
见施鞅继续侧身,想伸手去拿药膏。温暖暖再没一丝犹豫,忙先他一步拿过药膏,讨好地送到他手边。
施鞅唇角微勾,淡淡瞥了温暖暖一眼,接过药膏。另一只手去解胸前绑在伤处的布条。
温暖暖慌忙别开眼,刚要避嫌退开,听得施鞅又是一声闷哼。
温暖暖忙回身,只见他光着膀子,昏暗的灯光下,皮肤白皙线条优美,处处透着蓬勃的男性力量。
轰!温暖暖脸蛋爆红,很想捂眼转身就跑。
但又怕施鞅再弄伤了自己,硬着头皮道:“要不要……我……我来帮你。”说完后,温暖暖懊恼得恨不得当场咬断自己的舌头。
施鞅嘴唇微勾,薄唇轻启:“好。”
温暖暖一呆,他怎么……怎么就答应了呢。
温暖暖颤着手,解开布条,伤口露出狰狞的模样,皮肉外翻,还在流血。温暖暖只觉眼前发晕,四肢发软,头皮更是一阵阵地发紧发麻。
她以为她的晕血病好了,原来还没好。
记得,小时候,她手指被割了一个小口子,就痛得哇哇大哭。还是娘亲抱着她,帮她吹吹,才慢慢好过些。
温暖暖脑子一热,樱唇微启,轻轻往那伤口处吹气。
“轰!”施鞅顿觉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