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藏什么东西?”邦德好奇地问。“ 他收藏的是死亡。”
邦德到东京已经一个多月了,与田中老虎之间交情,从称呼上已经可以听得出来。田中老虎已经由中校改称为“邦德君”,邦德也将田中先生的称呼改为老虎。田中老虎还向詹姆斯·邦德解释了一下他的名字。“詹姆斯,”他说道,“在日本工作很艰难,而且不被足够的重视。邦德君有点像日本的词语bonsan,它的意思是神父、老人。对于日本人来说Band最后的硬辅音很难发音,如果出现这种外来单词我们通常会加一个O的音。所以你被称呼为Bondo-san。这样就好多了。”
“在日本,Bondo是猪的意思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别无他意。”
“请原谅我这样冒昧问,你们日本人好像很愿意开外国人的玩笑。我听说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习惯称为Munko,却被叫做猴子。你刚才告诉我在你们的语言中这是一个说不出口的词,所以我认为Bondo可能同样不是个好词。”
“不用担心,这是一个好词。”
几周后,邦德的任务并没有什么进展,田中老虎、哈梅顿、邦德三个人的友谊也在与日俱增。除了办公时间,三个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吃喝玩乐。在行乐当中,田中老虎在揣摩邦德的个性和行为,邦德对田中老虎、哈梅顿也同样如此。但是他们心中都怀着对彼此的无限敬意。
邦德和哈梅顿在交谈:
“老兄,我感觉田中老虎处处在掂量我。”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将你领进了花园,再扯你的后腿,这样的事情田中老虎是不会做的。田中老虎是个讲面子的人,我看你还是到幕后去执行你的任务吧。田中老虎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能得到田中老虎的协助,我想就有成功的希望。”
哈梅顿客气地分析着。
“田中老虎有的地方确实够意思!”邦德回忆似地说。
“在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送了你一份重礼,这还是我闻所未闻的。可见他是欠了英国的情。但是,反过来讲,从那一天起,你也欠了他的人情,越积越多,越垒越重,我看你也得准备一件宝贝还给他。这样双方才会平衡。”
“还没有把握。”邦德心存犹豫,如果向田中老虎要的‘魔鬼四十四号’是一只龙虾的话,以澳门的‘蓝色航道’的这支小鱼去做交换的话,是否合适?单以初次见面看的那份资料的分量已经够重的了。两万吨的核弹如果真的如期试爆,各国的反应一定不出莫斯科所料。
几天后田中老虎又在地下密室召见了邦德。
“我当然不能重复这些”,田中老虎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上次我让你知道得事情中央将延期采取行动。”
“谢谢你提供的珍贵资料。”邦德很郑重地说,“你一定会很清楚,三周前你做了一件好事,缓和了国际间的紧张,尤其是对我国更为有利,我国政府非常感谢你,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蒙你的赐助?”
邦德也学会了绕圈子说话的技巧。因为在他与哈梅顿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邦德在他身上学会了和了解了日本人的习惯,老哈讲起话来极尽巧妙,圆滑之至,颇能迎合听他讲话的人的胃口。
“邦德君,说实在的,你要的这朵魔鬼四十四号,是一种稀有而异常珍贵的植物,因为它的价值也异忽寻常,贵国预备付出怎样的代价来获得它呢?”
“我们在做中国大陆的工作,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网,我们称它为澳门‘蓝色航道’,由此所获得的全部成果将全部奉送。”
“邦德君在我未说明前,先向你告罪,你们的那个澳门‘蓝色航道’在成立之初,我的人已经渗透进去,自开始至今,我就享用全部成果了,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将全部档案拿给你看,我们给它重新命名为‘橙色航道’。里面的资料还不错,但是可惜我已经全都有了。还有别的宝贝可以同我们交换吗?”田中老虎的眼睛射出诡异的光芒。
邦德苦笑起来,心想:M和我们的东方情报组引以为荣的‘蓝色航道’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花了很多功夫,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到头来居然将果实无任何代价的送给了日本人。上帝啊,这次出差可真是大开眼界。这个消息带回组织去,非天下大乱不可。想到这,他柔和地说:“我的宝贝多的很!既然认为你的名贵花值钱,那么就请你开个价吧。”
“就是说你们有同样价值的宝贝可以交换吗?并且有助于我国的国防?”田中老虎似笑非笑地问。
“毫无问题,”邦德理直气壮地说,“我倒有个建议,如果你有空的话,是否可以到伦敦去玩一趟,顺便看看我们货架上的货色,那些东西或许就是你们想要的!我想,我的老板,对你的到访也会引以为荣的。”
“这样说来,好像你没有谈判的全权?”
“老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货色,因为保密的关系,我不能看我们老板的总账,我只能将你说的话和你需要的货色传递给我老板。但是,只要我个人能力所及的事情,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田中老虎沉默着,好似在研究着邦德的话,权衡对他有多少好处?
面谈结束时,田中邀请不久后将带邦德去艺妓馆喝花酒。帮德告辞后,怀着一种难言的心情草拟发给墨尔本和伦敦的报告。
这是在艺妓馆猜拳的第三天下午,邦德坐在田中老虎家里的虎皮椅上,面向着墙上挂着的巨幅水墨画,上面画着一只猛虎,神态逼真;地上铺的是泰国的名贵地毯,上面织的是白额老虎,更是威猛无比;餐桌上放着一只刻着张着虎口的烟灰缸。邦德将烟的尾部在这只烟灰缸上掐灭,然后说:“老虎,这间书房怎么到处都是老虎?”
田中老虎笑了笑:“因为我是虎年生的,名字又叫老虎,可以说对虎情有独钟。因此我的这间书房就以虎为陈设主题。”田中老虎向邦德看了看继续说:“邦德君,我来给你算算你是哪年生的?”
邦德告诉了他的年龄,田中老虎笑了。
“看来你是出生在可怜的鼠年。”
邦德现在学得也圆滑了,说:“我这只可怜的老鼠,还得仰仗你这只猛虎来保护啊!不过你也要小心些,老鼠已经钻进了老虎的耳朵里了。”邦德哈哈大笑起来,田中老虎也嘻嘻地笑起来。
邦德喝了一大口清酒说:“老虎,我很不愿麻烦你把我扔出地球,但我倒希望了解到你们东洋镜里到底能变出多少花样来?”
田中老虎把椅子向邦德这边靠了靠,他的声音变得意外温和:“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谈些有趣的事,但与贵国的利益毫无关系。现在我的故事就要开始了,”田中老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榻榻米又坐了下来,双腿一盘,典型的日本人坐法,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叙述:“在一百年前,日本改造成功,历史上称为明治维新。一直以来有很多外国人来到日本,并决定在日本定居下来,这些人大半是些狂人、教士和学者。有一位生于欧洲的美国人叫霍任加入了日本国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里的人除了有点可原谅的好奇心外,都能容忍他们定居下来。这好比一个日本人到了英国去定居,跟你讲苏格兰土语,对你们的风俗、习惯、礼仪等,不免问长问短,你们也会想到这个日本人,是同样的道理。日本在二战失败被占领以来,大多数是外来人士,大多数是来自美国,美国人好像对东方的生活特别感兴趣,原因是:他们已经厌倦了自己的浅薄文化。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中,只知道吃些烹饪粗劣的食物,一个个吃得像肥猪一样,体重增加导致行动不便,出门要坐汽车,或者干脆坐在家里不动,在德、智、体三方面都日渐退步。由于人们相信金钱是万能的,所崇拜它的魔力,以它的多寡来作评定人的标准,从而诱使人们不择手段去追求金钱,即使犯法或不劳而获也再所不惜,真是令人可叹!”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邦德插嘴说,“可是贵国政府不是也正在鼓励人民走这条路子吗?”
田中老虎咬牙切齿,表情似乎有点不屑地说:“因为战败,我们必须忍受着口香糖、可口可乐、热狗、游乐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牛鸣马叫的热门音乐、脱的一丝不挂的肚皮舞,我希望这只是一时的现象,这一时期我们叫它可口可乐潮。人们无法鞭打失败的政府以泄愤,只好藉民主之名,对政府认为崇高的东西,如武士道精神的神风攻击队,神道的崇拜,祖先的祭祀,通过各种方式加以攻击和反对!这些人愚昧无知,真是可悲啊!”
田中老虎感慨万千,接着说:“在日本整个历史来看,这些人只能算是一群朝生夕死的蚊子和苍蝇罢了。”田中老虎停顿了一下,“现在我们说正经话题,美国人大部分都富有同情心,但只限于对日本低层次的人而言,他们欣赏日本女人的温柔顺从,即便那些都只不过是虚情假意;他们也欣赏日本旧社会残余的简朴,也醉心于日本的花道、茶道,对祖先的崇敬,对历史的膜拜,而他们对这些事物的意义也许一无所知。”
“老虎,我觉得你的话有夸大其实的地方。我个人就有很多朋友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肤浅。你所说的可能是些美国大兵,他们的祖宗,也许是德国人、爱尔兰人、捷克人和波兰人,他们本应该在自己的国家里耕田、打铁、开厂或打鱼。只是现在他们多了几文钱,就六亲不认,跑到美国,把星条旗作为共同的国家旗帜了。这些人到了日本,娶妻生子,定居下来,一旦发生什么情况,还不是拔腿就跑?好多德国人在英国定居,这次大战爆发后的表现,不就是很好的例证吗?当然这和你刚才所谈的霍任先生是截然不同的。”
田中老虎听完邦德的这番话,深深地一鞠躬。
“邦德君,请原谅我的放肆,你说得很对,我不是向你发泄被人家占领的牢骚,或是发泄对战败的积怨,你说得对,我也有很多朋友有教养,有成就,也在日本定居下来,他们在科学、艺术和文学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被日本社会引以为荣。”
“因为我国从来没有被人家占领过,我们曾未经历过被一种文化强加于我们的文化之上的情形。因此处于同样的情况中将会产生怎样的反应,这是难以想象的。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邦德从壶中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田中老虎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打开话匣子:“如我刚才所说,大部分人都是与世无争的人,但是有一个怪人,今年春天来到日本。他非常与众不同,是个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妖魔的化身,十恶不赦的恶徒。”
“老虎,我遇到的坏人倒也不少,大致来讲多半就是如此疯狂,你所说的是否也是这一类的?”
“恰好相反。此人对日本人民的热忱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杰出的人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物。日本的科学家、学者一致认为他是一位科学研究者,也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收藏家。”
“他收藏什么东西?”邦德好奇地问。
“他收藏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