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迷幻感在程如歌把水递给她时猝然消失,仿佛从虚幻回到了现实,沈意浓指腹贴在温热的杯壁上,微垂眼有些尴尬,为自己看着他竟然看呆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想着,沈意浓偷偷抬眼望过去,正撞进那双黑眸里,程如歌目光投在她身上,打量着。
“在想什么?”
“没。”她立刻摇头,视线左顾右盼转移注意力。
“厨房在哪,要不要先去做饭…”话还没说完她声音就戛然而止,因为沈意浓瞥见她右手旁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半开放式的中岛台。
空气安静,一切好像更奇怪了。
沈意浓捧着杯子喝了口水,终于把折磨了她几天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她暗自吸气,定定神,正准备说话。
“厨房就在那里。”程如歌笑着指了下,用手稍稍碰了碰她的肩膀,一触即离。
“走吧。”
沈意浓做好的满腔心理建设顿时如潮水散去。
她僵硬地跟着他身后,几度都是同手同脚。
“帮我把西兰花洗一下吧。”流理台前,程如歌熟练地戴上围裙卷起袖子,把食材拿过来放到她面前。
“好的。”沈意浓在家也是会自己做饭的人,帮忙洗个菜什么的再简单不过。
两人分工合作,在她切了一盘薄厚匀称的土豆片后程如歌干脆把切菜的工作也分给了她,沈意浓做得认真,不防他突然从后头倾身,打开头顶柜子拿出一条围裙。
“这个系着,别把衣服弄脏了。”
沈意浓定睛,是同他身上一样的款式,米色简约图案,棕色系带,像是情侣款。
她顿了顿,程如歌立即解释,“上次买东西的时候送的,放在这里一直没人用过。”
“…哦。”沈意浓正准备接过,又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手上都是土豆淀粉,她刚想放下刀去洗手。
“我帮你吧。”程如歌把围裙展开,从她头上套下去,沈意浓愣愣张开手,任由他在后头帮她腰间系紧带子。
微微收紧的力道,透过布料传来,沈意浓一低头,还能看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放缓呼吸,又松开。
两人穿着一样的围裙,在厨房忙碌,空气中飘荡着淡淡食物香味,一切从容又适意。
程如歌偶尔让她帮忙递个东西,沈意浓把所有配料都准备好后,在一旁看着他做菜。
他的厨艺偏粤式一点,少油清淡,芦笋在平底锅上用薄薄一层橄榄油煎过,保持着原有的青翠,只表皮微焦,再撒上黑胡椒,盛在瓷白盘里,色香俱全。
程如歌的动作不急不缓,整个过程像是在完成一场艺术创作,连脸上神色都没有太大变过。倒油时专注,垂眸翻炒时随意,最后起锅时表情略带满足,嘴角不自觉挂上了淡淡笑意,便显得十分可爱。
简单的事情被他做起来堪称赏心悦目,本应枯燥的时间变得珍贵而享受。
不知不觉,从窗户滑落进来的夕阳被拉长,斜斜打在台上。
程如歌把最后一道菜从锅里盛了出来,关火,净手。
“好了,可以开饭了。”他保持着满足笑意对她说,沈意浓定定凝目几秒,笑着点头答应。
“嗯!”
这天,她不仅喝到了心心念念的鱼片粥,还吃到了程如歌亲手做的饭菜,说不上多么惊艳的味道,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熨帖。
是那种,咸淡适宜,经久不腻,从味蕾到身体都会感觉到恰当可口,想要吃一辈子的味道。
饭后,程如歌泡了柠檬薄荷水,淡淡的酸甜,薄荷味清新,刚好缓解饭菜的饱腹,中和口腔里的咸味。
两人坐在他露天阳台上欣赏着空中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近几年城市雾霾越来越严重,哪怕白日晴空万里,夜里星子也难寻踪迹。
程如歌的阳台很大,藤椅下铺着木地板,几条鹅卵石小径曲折延伸至露台深处,那里种植着许多花草,有些正在花期,不知名的小花骨朵隐藏在层叠的绿色里,风里隐约飘荡着幽香,还有形状独特秀美的景观树,伫立在角落,平添几分意境。
她本以为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会不自在,谁想到就这样静静坐着,哪怕彼此都不说话也不觉异样,大概是一下午的相处,早已把她心中的那些扭捏丢至了千里。
沈意浓捧着杯子喝水,目光自然打量着四周,突然在一处顿住。
“咦?那个…”她指着中间那盆眼熟的绿色兰草,“不是你的头像吗?”
她起头看向程如歌,后者顺着她目光方向看过去,颔首,“是的。”
“那是石斛兰,当初买来的时候大概是气温和种植不合适,差点死掉,我查了很多方法才把它养活,那天看到它终于开花了,觉得很难得珍贵。”
“所以就忍不住拍下来,随手设成了头像。”程如歌看着她,温和解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眸中又带了点微窘。
似乎是觉得向别人解释这些隐秘的东西过于亲近。
但他又很快释然,恢复如初。
“啊,原来如此。”沈意浓点头表示了然,程如歌看她几眼,再度打量了眼那盆兰草,出声。
“那你观察力挺仔细的。”
“啊?”
“它现在没开花,和花开时区别挺大的,你也认出来了。”程如歌指了指那盆石斛兰说,沈意浓顿时尴尬。
她总不能说,她连上面的花盆纹路都细细看过铭记在心吧。
当然能一眼就认出来。
沈意浓再度喝了口杯中柠檬水,随口扯了个谎,“嗯,一般哪部剧或综艺里有穿帮镜头我总能看出来。”
“真厉害。”程如歌认真的夸赞她,沈意浓承受不住,连忙说:“没有没有,你更厉害。”
“哪里厉害?”原本她只是随便一夸,哪想到程如歌真的正色问她,沈意浓再度一窘,随后诚恳细数。
“家里好漂亮,做饭也好吃…”沈意浓原本想说演电影就更厉害了,话到嘴边,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又硬生生改成一句。
“…养花也很厉害。”
程如歌被逗乐,忍住笑,连连点头,“嗯…那谢谢你的夸奖。”
“不用谢…”
两人结束话题,各自动作如出一辙地端起杯子,唇边是掩不住的笑意。
晚上程如歌叫司机送她回家,车子等候在门外时,沈意浓收拾好正准备离开,看到他穿戴整齐地打开房门。
“嗯?”她疑惑,程如歌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提起她旁边沙发上包装好的点心。
“我送你。”
“什么?”沈意浓跟在他脚步后面,看着程如歌打开车门示意她进去,她糊里糊涂,刚在窗边坐稳就见他跨了进来,稳稳坐在她身旁。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沈意浓反应过来,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拒绝。
“你回去吧,不用特意跑一趟。哎,司机师傅直接送我到小区门口,很安全的。”
“安全是一方面。”程如歌关好门,示意前面司机开车,才转头望着她说。
“另一方面是——”
“我想送你回家。”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却在安静车内两人对视间,仿佛无声传递。
——我想和你多呆一会。
她神色怔怔。
这一晚沈意浓差点失眠到天亮。
回来那段路上,程如歌给她讲着那几种点心吃法和保质日期,是他前几日从香港带过来的,幼年时较为偏爱的口味。
沈意浓听得心不在焉,眼前全是他靠近低头说话时,专注认真的样子,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味道。
是薄荷吗?还是茶香?或者只是一种气味独特的沐浴露,只是因为沾染在他衣间,而变得独一无二令人着迷。
沈意浓害怕是她自作多情,又希望是自作多情。
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去剧组,头重脚轻,面目憔悴。
被许绛看到,蹙眉端详,片刻,慎重狐疑吐出一句。
“你这是晚上被哪个妖精吸干了精气?”
“……”大概是那个男妖精吧。
沈意浓双唇紧闭,无意与他多谈,摆摆手,顾自进了化妆间。
他跟在后头满脸八卦,还欲再追问时,突然听到那个低头玩着手机的化妆助理激动爆出一声。
“卧槽!”
“卧槽卧槽!!!”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纪大新闻,直接从原地蹦起三尺高。
“徐静被爆出绯闻了!和纪导!有实锤!”
“什么?”许绛脸色难看,立刻开手机,沈意浓也无比诧异,连妆都顾不上画,立马上微博。
顶部热搜栏明晃晃挂着徐静的名字,同纪显导演的放在一起,后头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某官博发的文章,底下九张配图虽然为偷拍,两个人身影却清晰可辨认。
夜色下,徐静挽着纪显的手从餐厅出来,上车,告别,在后座依依不舍的拥吻,角度虽然模糊还隔着一层玻璃,但亲密度明显超出了朋友的范畴,正如那个助理所说,实锤,洗都没有办法洗。
沈意浓脑中只定定冒出了两个字。
完了。
纪显不仅是徐静首部作品的伯乐,更是一位有妇之夫,他同他的妻子育有一子一女,前段时间才携手出席某活动,对外界形象一直是家庭和睦,伉俪情深。
这一记新闻曝出来宛如重磅炸弹,顿时点燃了公众热度,徐静的微博已经第一时间沦陷,底下全部是指责她做小三的,更有些言论不堪入目,令人心惊。
刚大致翻完网上消息,还未来得及讨论,就见剧组统筹急匆匆从外面小跑进来,宣布今天停拍一天,徐静请假了。
沈意浓同许绛一对视,彼此心里“咯噔”一声。
恐怕这请假…得是无限期长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