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您不用替我心疼若冉一直都觉得,遇到……

又过了三日路程,他们最终顺顺利利的到了扬州,船缓缓的进入扬州城,驶向码头,还没下船呢,若冉就瞧见了外面热热闹闹的场景,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水,还有许许多多的画舫。

就算还未开春,也是一片绿意盎然,和京城是完全不同的风光。

若冉怔怔的看了许久,她觉得和她以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她想也许是自己以前太过狭隘,毕竟那个时候扬州在她心目当中,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沈郎君,沈夫人,扬州城晚上会更加热闹,若是沈夫人有意,晚些时候可以出来看一看。”景浔见若冉看着热闹的街道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她喜欢。

如今沈沛和景浔有了默契,算得上是合作关系,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这些日子以来,景浔只要一有空,就会和沈沛一起高谈阔论。

同行的江南学子们都知晓景浔和沈沛相结交,文人雅客们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写意山水,气氛非常的好。

景浔同样也在这几日的谈古论今中,发现沈沛学识过人,才思敏捷,心中亦是非常的佩服,想起之前在京城听到的传言,只觉得传言这种东西,当真是不可尽信的,秦王殿下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更别提秦王殿下居然还这般的心系百姓,愿意过来着手处理扬州官员贪污的烂摊子。

当真是扬州之福。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景浔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如此高大,他这些天会愿意陪着景浔扯东扯西的,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到景浔有事没事的去找若冉,仅此而已。

短短三天,沈沛和景浔,在外人眼里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快到扬州城时,景浔更是再三邀请沈沛和他的夫人去景家做客。

沈沛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应允。

行程已经确定下,他们这对君子之交,自然要在方方面面,让人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友谊”,故而景浔有此一问。

若冉浅浅的笑了笑,婉拒景浔的提议,“不了,天太冷。”

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皱眉的沈沛,又对着景浔补充了一句,“我怕冷。”

景浔心道这几天扬州也不是很冷,况且江南原本就比京城要暖和许多,可既然若冉说冷,景浔也不再勉强。

沈沛只觉得这地方哪哪儿都不好,若非是有要事在身,当真不想过来。

等到大船靠近码头,景浔请沈沛先下船,沈沛不推辞,带着若冉走在前头,这样的场景从前也有,沈沛习惯,若冉也习惯,因为她一直都是跟在沈沛的身后,形影不离。

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太一样。

等到上了岸,沈沛伸出手把若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和自己并肩而立。若冉想要后退,却被沈沛拽着手,“就见天的想惹我生气?”

若冉不再乱动,站在沈沛的身边,虽不至于全身僵硬,可到底还是有些拘谨的。

“王……”若冉刚要说话就被沈沛瞪了一眼,她只能改口,“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景家,景公子邀请你我二人去他府上做客,景家是扬州大户,书香门第,你若是去了,也可熏陶熏陶,免得成日里这么不聪明,见天就知道气我。”沈沛半真半假的话语,听得若冉一阵的恍惚。

她当真觉得,假扮沈沛的妻子,只要了七两银子,着实是吃亏的,毕竟……这份差事真的很难,“夫君怎么又这么说我?难不成在夫君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聪明的?”

沈沛听到若冉这温温软软的话语,晃了晃神,当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轻轻咳嗽一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只觉得这话吧,听着有点儿恶心人,可这腻歪的,好像也不是特别讨人厌。

沈沛完全没有办法应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索性就不再说话。

沈沛看见前头有卖冰糖葫芦的,走过去买了两串递给若冉,“吃不吃?”

若冉笑眯眯的接过,用油纸包裹着拿在手里,这里人多眼杂,虽然他们如今隐藏了身份,可迟早有一日会被人发现,在街上啃糖葫芦,到底有些不庄重,“拿回去吃。”

“一串糖葫芦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要是喜欢日后再买就是。”沈沛完全不明白若冉到底为什么不吃,他还记得上元节的那一天她非要吃,这会特意买了却不吃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明白。

若冉也不解释,就这么握着那两串糖葫芦跟在沈沛的身边,在沈沛的示意下更是壮着胆子搂着他的手臂,亲密无间的模样当真是羡煞旁人。

一路上若冉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小吃,沈沛见她有兴趣,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便让四喜买下,一道带上。

于是和他们一路同行的江南学子们,心中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沈郎君对他的夫人,当真是很宠很宠,怪不得当时会那么凶的看着景浔。

他们几个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沈郎君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醋了,过后居然还能和景浔高谈阔论,成为好友,心胸当真是开阔,是一位值得结交的。

一时间,沈沛在这些江南学子们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一度在扬州被传为佳话。

沈沛压根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为了哄若冉高兴,完全不知道他们会传的那么离谱,这事儿沈沛是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大概只会感慨一句,这些书生多半读书读傻了。

景家世代居住在扬州,已经有百年历史,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族中嫡系,旁系,庶系枝繁叶茂。

沈沛和若冉一到景家,管家就带着人出门来迎接,只因为他们俩是景浔的客人,景家很大,里头是江南水乡的典型布局,亭台楼阁,水榭回廊,美不胜收。

沈沛却兴致缺缺,那脸色一直都不大好,若冉见到前头引路的管家脸上显而易见的忐忑,轻轻的扯了扯沈沛的衣袖,沈沛回过神来,“怎么,走累了?要不要休息?”

若冉:“……”

她只不过是想提醒沈沛给管家一些面子,头一回见面,就算不喜也不用摆在脸上,可沈沛何时看过旁人的脸色?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看他的脸色做事,景浔连忙走上前来,代替管家给沈沛引路,“沈郎君,这边请,江南的宅子大多如此,自然不如京城繁华,有些简陋还请您多担待些。”

沈沛哪里是因为宅子不够繁华?纯粹是不想走路,他见景浔误会,也没过多解释,选择顺坡而下,“无妨,各有各的风光,京城可瞧不见这水榭长廊。”

沈沛随意的看了眼,美则美矣,只是,瞧着就怪冷的。

景浔见沈沛说起长廊,便有想要好好和沈沛唠嗑的意思,“沈郎君您瞧,那边还有水榭亭,那边的采光非常好,作画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冬日里还能在亭子里煮酒赏雪。”

沈沛顺着景浔的手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四面透风的亭子,坐落在人工湖的中央……

沈沛:“……”

大冬天的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看雪?脑子莫不是有毛病?

若冉便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沛和景浔鸡同鸭讲,憋笑憋的可怜,瞥见沈沛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终于不忍心再继续看戏,扯了扯沈沛的衣袖,“夫君,妾身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沈沛被她那句“妾身”难受的不行,却也只能顺坡而下,让景浔下回再同他说那水榭亭,这会儿还是先让他夫人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景浔同样也担心若冉会不会有晕船遗留的症状,当然不会再继续啰嗦,几个人心思各异,倒也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等景浔带着他们来到客房,若冉终于放下心来,景浔对着佣人交代一番后便离开了,过两日是景家家主也就是景浔父亲的五十大寿,景浔身为嫡长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便多耽误时间。

若冉见景浔一走,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开始检查房间里的摆设,沈沛小毛病极多,有时候花瓶不按照他的习惯摆,他都能生气许久,等到若冉把所有的摆件按照沈沛的习惯调整好位置,沈沛还是皱着眉头坐在炭盆边上,身上的氅衣并未解下,他脸上有疑惑的神情,像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若冉奇怪极了,她左顾右盼,好像没什么地方不对劲呀?

“爷?您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沈沛抿着唇,环顾四周,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他略显疑惑的问道,“这里,没有地龙?”

“爷,江南没有呢。”若冉哭笑不得,总算明白事情的症结在什么地方,江南多雨,湿冷入骨,沈沛不习惯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你会不会冷?”沈沛忽然问道。

若冉心领神会,正色的点了点头,“冷,奴婢很冷。”

他微微的翘起唇角,仿佛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四喜再去燃个炭盆来,不,再加两个。”

沈沛说着就想要四喜去办,若冉连忙阻止他这等荒诞行为,“爷,炭火是有毒的。这屋子不大,燃多了危害太大……您,您若是冷的话,不如多穿些衣服?”

“本王不冷!”沈沛义正言辞的嚷嚷着。

若冉连忙点头,“是是,您不冷,是奴婢冷。”

沈沛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他感觉这地方,当真是古怪得很,只要离这炭盆远一些,就冷的不行,瞥见一旁的若冉,倒是跟个没事人一般,沈沛多少有些不满,“不是冷吗?过来烤火。”

若冉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多半是主子的傲娇毛病又犯了,她只能坐在一旁烤火,为了不让沈沛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开始转移话题,“爷之后打算怎么做?您若是要做什么,多少知会奴婢一声,奴婢也好配合不是。”

“你忘了本王同你说什么了?把这称呼改了,要是让旁人听到,岂不是前功尽弃?”沈沛淡淡的看她一眼,随意的说起。

若冉却不这么想,“爷您也说了,是在人前假扮,如今在人后,您和奴婢从前怎么相处,如今当然也是怎么相处,奴婢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半点不僭越的。”

“你……”沈沛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若冉用糖葫芦阻止。

“要不,您陪奴婢一同吃糖葫芦?奴婢小的时候,很羡慕有些小孩子们互相分着吃食呢……”若冉这么说不过是想转移话题,也做好了被沈沛拒绝的准备。

可当沈沛当真接过糖葫芦坐在一旁陪她一道吃的时候,若冉的心情又变的复杂起来,其实有时候,若冉并不希望沈沛对她这么纵容。

人总会变得贪心。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还要人陪你一起吃,怎么小时候若晨不陪你?你们也没差几岁不是。”沈沛随意的问道,对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兴趣不太大,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奴婢小时候,是没有银子吃这些东西的……”若冉就随意那么一提,也不想在沈沛面前卖惨,毕竟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你怕不是小时候穷疯了?所以才养成现在这样见钱眼开的性子?”沈沛气哼哼的嘲讽着,又想到了在船上的那些事情,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扬州瘦马的?”

若冉听到这话的时候,一颗糖葫芦卡在嘴里,她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太好起来,若冉把那颗糖葫芦吃完,才回答了沈沛的问题,“奴婢小时候,跟着父母一起路过扬州,当时因为奴婢的家乡遭了灾,无数人流离失所……房子没了,地也没了,奴婢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失去了地,爹娘也只能带着奴婢逃难,谋求一线生机。”

若冉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太难受了,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小,众生皆苦,只是苦的不太一样。

“你说什么?”沈沛这才收敛起散漫的心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这些事情,你怎么从没说过?”

若冉却不太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在爷看来,奴婢小时候过得很苦,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当时家家户户都逃难,小孩子走得慢,而且容易生病,很多人在逃难的路上就把孩子给遗弃……可奴婢的父母却从未想过遗弃奴婢。”

并且,父母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着她,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爹娘也还在惦记着她能不能活下去。

他们把生的希望,尽数给了若冉。

所以,若冉才不会可怜姚素弦,只怪她身份太低微,不然她才不愿放过姚素弦,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若冉是由衷感激沈沛的。

“至于扬州瘦马……那是因为当时有个扬州富商,见奴婢瘦瘦小小的,便向爹娘提出要买了我去,爹娘以为他是妓馆的,固是不从。那富商便说,他只是把女孩子买回去教本事,日后大了是要送到贵人府里伺候的,那富商诓骗人,只说是伺候,却不说清楚,还说有些若是造化好,被主人家看上还能当贵妾……后来同行的人卖了孩子,得了一大笔银子……惹得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爹娘当然也是心动的,毕竟那个时候什么都比不上活下去不是吗?只是爹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冉说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是感动还是难受。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父母心中的珍宝,可也因为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护,才会生出诸多遗憾来,若是当年卖了她,也许爹娘都会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说这些假设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爹娘知道扬州瘦马之后,怕那富商把我抢了去,连夜就带着奴婢离开了扬州城,奴婢对扬州最后的记忆,大概就是冷,冬日长夜漫漫,那风吹得冷到了骨子里,人心也冷,那些人家,也许并不是存心卖孩子的,只是希望孩子能够有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却不知道是他们亲手把孩子推进了火坑……奴婢听爹爹说,有人知道了真相之后,想要用银子把孩子换回来,却是再也做不到了……那富商更是把大人活活的打死了……他们本就是流民,死在什么地方也不会有人在意,更没有人替他们做主……”

若冉对扬州的记忆一直都不怎么好,“当时奴婢饿的饥肠辘辘,可扬州城里到处都是飘香四溢……尤其是那肉包子,白白胖胖的,可香了。还冒着热气。奴婢饿的不行,还抓了一把雪吃……结果一点儿都不一样……奴婢当是就明白了,东西和东西是不一样的,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明白,银子真是一个好东西。

沈沛听完,早就没了吃糖葫芦的心思,那串糖葫芦还剩下三四颗,他想顺手扔了,又想起若冉说她饿的时候还吃过雪,一时之间也扔不下手,只能拿在手里头疼。

沈沛看着若冉心疼极了,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安慰她,他把那串糖葫芦,三下两下的吃完,拉起若冉就要带她出门逛逛。

刚走出门就又折了回来,找出一件白色的斗篷给她披上,“爷带你出去逛逛。”

若冉其实对这些都看的很淡,但是沈沛想做的事情,她向来不会拒绝,“爷想去哪里逛逛?奴婢昔日是来过这里,却也是很小的时候,对这里都不怎么了解,您若是想去逛逛,还是要找景公子为好。”

“我是要带你出去看看。”沈沛停下脚步,替若冉整了整斗篷,手法粗糙,不甚温柔,却做得一丝不苟,“以前没有见到的,现在见到也不晚。”

沈沛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若冉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太难受,她对所有的苦难,似乎都坦然处之,从不怨天尤人,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就是这样,沈沛的心里才更加难受,为若冉难受,如果她的父母健在……

她会过的,比现在更开心吧?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过得好,就好。”

若冉浅浅的笑起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规矩身份让彼此都不开心,她用力的点点头,“奴婢可以遇到王爷,也是奴婢的幸运。寻常人家的婢女,过得定不如奴婢。”

“就知道花言巧语,知道爷对你好,还和爷讨价还价要银子?”沈沛气哼哼的,让四喜去知会景浔一声,便带着若冉出了门。

俞长胜本想跟随左右保护,却也知道主子不爱他多事儿,尤其是这种可以和若冉姑娘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不是那么不长眼的,就带着侍卫们躲在暗处。

然后……俞长胜就发现,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因为俞长胜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王爷带着若冉姑娘去了扬州城最豪华的酒楼,也不点招牌菜,就点了包子。

也不是去吃的,就是去看的,只是包子点了也不能浪费,就招呼俞长胜出来吃。

发现不好吃就换一家。

这家吃完了,就去另一家。

要是在以前,沈沛根本不会觉得浪费,只是今日听了若冉的过去,有些堵得慌。

若冉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发觉了沈沛的用意,心情变得惆怅起来,酒楼里做的包子,大多都是精致美味的,和她记忆中的那些不太一样,“爷……”

若冉一喊,沈沛就瞪她,若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又艰难的改了称呼,“夫君……我其实,不爱吃包子的。”

包子给她的记忆太过于苦涩。

“我爱吃,成不?”沈沛看了眼那包子,软趴趴的,里头似乎还有汁水在流动。左瞧右瞧,怎么都看不出白白胖胖来。

他想着也许是若冉当时年纪小记错了,可沈沛没有问。小时候的回忆已经让她那么难过,沈沛也不想往若冉心头戳刀子,只能继续找包子。

甚至还让俞长胜带着侍卫们去找。

俞长胜:“……”

他只觉得王爷越来越残忍,已经吃了那么多包子了,居然还要他们去找包子?

俞长胜心中悲苦,面上冷静,领着一大堆侍卫走街串巷的找包子。

沈沛有些挫败的牵着若冉的手,若冉到底还是不忍心,告诉他那包子不是酒楼的,是夜市路边小摊贩卖的,可沈沛的身份尊贵,哪里能吃那些路边摊?

若冉都怕他吃了不好消化。

但沈沛可不管这些,带着若冉去和人打听哪里有卖包子的,还特意形容要白白胖胖的。

沈沛虽然有心要打听,可他这样的身份,哪里做过这种事?就算是向人打听,也是一副指使人的语气。

被他问到的百姓还觉得挺诧异,见他们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寻思着就算要吃包子,也是去大酒楼,怎么跑这儿来问?

“这位郎君可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沈沛凶巴巴的回应,找了许久的包子,他看见包子头都疼了。如今好不容易快找到,见那百姓还是满脸不信的模样,只觉得这人事儿多,他问了,好好回答不就成了?啰嗦什么。

若冉见沈沛脸色差了起来,连忙挡在前面,“这位大娘,包子是我想吃,我小时候吃过,如今有些怀念,所以我夫君才带我过来找的……实在是抱歉,我们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他怕我难受,这才语气不好了些,您别见怪。”

沈沛听若冉跟旁人说他脾气不好,更是生气。

那大娘乍一听见这一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给他们指了地方。

若冉连忙道谢,拉着沈沛就走。

她走的着急倒是没有注意其他,反而是沈沛,听到了身后那些百姓们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郎君瞧着脾气不大好,倒是个心疼娘子的。”

“这小娘子和小郎君长得可真好看,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一样,还挺般配……”

沈沛听到这些话,眼里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心想着这些百姓,脑子看起来不大灵光,眼神倒是不错的。

等他们找到包子摊之后,才发现这里很热闹,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大多都是平头百姓,包子卖的也便宜。几文钱一个。他们俩出现在这里,当真是格格不入,若冉不等沈沛开口,就自己去问了,点了一盘包子,。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椅子坐下,若冉还专门问店家要了一壶热水,把那碗筷里里外外涮了三次。

沈沛皱着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包子上来,他一看果然是白白胖胖的,数了数,足有五个,沈沛拿起一只包子递给若冉,自己手里也拿了一只,随意的咬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

若冉鼓起勇气接过,双手把包子捧在手里,却怎么都咬不下口。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还是你又难受了?那庸医不是说下了船就会好?”

若冉摇摇头,把包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香香软软的,味道很好,可她却只是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嘴里的包子怎么都咽不下去。

并且越哭越凶,哭的沈沛直接傻眼,抓着手里的包子不知所措,“你怎么了?别哭啊?你真的不喜欢吃包子?那就别吃了。”

沈沛怕她被噎到,伸手把她嘴里的包子掏出来,更是动手想把她手里的包子拿下来,可若冉却越抓越紧,怎么都不肯放手,她哭的那么伤心,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若冉平复着心情摇了摇头,有些秘密她原本是想要一直埋在心里的,可这会儿,她却有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偏偏沈沛还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语无伦次的安慰她。

若冉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我…我不喜欢吃包子,我不喜欢吃。”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这会儿当真是若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不吃你倒是把包子给放开啊…馅都要挤出来了…”

捏的那么紧做什么?包子都变形了。

“奴婢那个时候,一点也不懂事……跟爹娘说想吃包子……”若冉断断续续的哭,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哽咽起来。

其实若冉也不是不懂事,只是那日是她生辰,她看到有卖包子的,就提了一句…

沈沛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抢包子,当真是忙得很,还要分神安慰她,“然后呢……”

“可是那个时候……哪里有银子呢……没有银子……根本吃不起包子的……”若冉的眼泪肆虐,她看着眼前的包子,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岁月,浮现在眼前的,是爹娘那无能为力的愁苦脸庞,以至于爹娘在临死之前,还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遗憾在女儿生辰的时候,都没能让女儿吃上一只包子。

她当时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要求来?

这包子也不好吃不是吗?这包子有什么好吃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若冉看着沈沛,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和痛苦,还有悔恨,仿佛终于有人可以倾诉出口,“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说的,我一定不会说要吃包子的。”

如果她不说,也不会留下那样的遗憾……

“我要是不说的话……爹爹也不会,也不会……临终之前还记挂着……”

“我不喜欢吃包子,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包子,我不喜欢吃……”

可无论若冉怎么说,她的爹爹都听不到,她想要传达的意思,也都传达不到。

若冉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爹爹要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如同往常一样,看着她笑,跟她交代了许多话,说他走了以后让若冉不要学人家卖身葬父,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活着更加重要,只要把他们夫妻二人埋在一起,道哪里都不会孤单。

那些年娘一直病着,他们一家人起初是逃难,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爹爹卖苦力把身体也给搞坏了,可娘还是走了…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银钱,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来花,也因此爹爹一直觉得亏待了她。

‘要是那一年……爹能给囡囡买一只包子,就好了……’

这一段记忆,埋在若冉心里,无人可说,无人可诉,她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今说出来,那些悲伤倒也不知不觉减少了七八分。

若冉看着手里已经变形的包子,一时之间没了任何的言语,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在外头哭了起来,当真是……

可若冉随后发现,沈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坐在了一块儿,用氅衣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隔绝掉了一切探究的神情。

沈沛见若冉终于平静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把那只变形的包子从她是手里取下来,用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掉她手上的包子屑,上面还沾着一些油,沈沛厌恶的皱起眉头,却体贴的什么都没有说。

“不吃了。”他冷着声说道,“以后,都不吃包子了。”

怪不得,宫宴上那些精致可口的包子,她从来都不碰,沈沛不爱吃,便以为她也不喜欢,今日听说她小时候想吃包子,这才心血来潮带她出来,沈沛想的简单,小时候没吃到,长大了吃到了,也许会开心些。

却意外得知了这些事情。

沈沛这会儿在想,是不是扬州这地方风水不好?

明明在京城的时候好好的,一到这里就各种不对,路上晕船把若冉难受不行,如今一只包子又把她委屈的不行。

得想办法把这里的事情快些处理完,早点回去。

这地方,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没关系的……”若冉拿起另一只包子,一点一点的掰开,一点一点的吃下去,她心里对包子其实是排斥的,可她知道,包子没有错,只是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因为若冉从未想过,会因为一只包子,让父亲耿耿于怀,走都走的不安心,是她的错,可她太痛苦,只能找一个东西去怨恨。

“爹爹担心我没有包子吃,如今我能吃上了,他也会放心的。”若冉把那只包子全部吃完,自己安慰着自己,自己开解着自己。

从不需要旁人操心。

可就是这样的若冉,让沈沛的心开始痛起来,“阿冉……”

“王爷您是在替我难受吗?”若冉眼角有眼泪涌出来,她也顾不上擦,冲着沈沛笑了笑,“您不用替我难受的,因为王爷您,已经让我过得比小时候要好上很多很多。”

若冉也许说过很多话哄沈沛,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胡扯,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只有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若冉其实一直都觉得,能遇到沈沛,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就算以后,她和沈沛是没有未来的,若冉也会一直记得,这些年,沈沛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