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校运会，宋时月一共参加了两个项目，一个女子八百米，一个跳高。
跳高围观的人很多，给她送水加油的也很多，广播站稿子念了一张又一张，开篇都是：一班的宋时月同学……
几轮升杠，最后只剩下三位选手，争夺名次。
这一轮的高度是一米七。
宋时月止步于此，她临时抱佛脚的练习发挥到极致，前两名都是校队选手。
光荣拿下第三名，班里同学依然捧场，鼓掌迎接她归来。
待热闹散去。
大力挽着她胳膊在跑道中间草地散步，坏笑打趣：“我们宋月亮人气不减啊，依然是校园女神，人群中最亮的那颗星。”
宋时月怔然一瞬，本能反驳：“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星星。”
“我怎么没见过，我天天晚上抬头见呢。”
她微顿，闭上嘴巴。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闹你了。”大力说。
宋时月也沉默，为自己先前不假思索的失言。
马上就是午休时间，两人往便利店走去，大力念叨着钟爱的香草雪糕，宋时月有些走神，不明白那一刻，脑中为什么会出现祝星焰的样子。
正想着，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微震动，新消息提醒。
她心间一跳，拿出来点开，竟然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宗白：【宋时月，有事路过你学校，要不要出来一尽地主之谊】
他发过来的照片是他们学校大门。
大力头凑过来，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八卦追问：“这人谁啊？”
宋时月眉头微蹙：“市一中的学生，英语比赛遇到过好几次。”
“你们很熟吗？”大力好奇。
宋时月思绪被微微拉远，须臾，迟疑点了点头：“应该……算是熟人。”
她与周宗白的相遇堪称意外。
初三的英语演讲比赛，两人各自代表学校出战，是竞争对手。
那一次，宋时月以一分之差赢了他，拿下一等奖。
比赛结束后，她去洗手间，出来却和学校队伍走散，大礼堂结构弯弯绕绕，走廊曲折，等她找到大门出来，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雨。
台阶被淋湿，手机刚好没有网络，宋时月站在雨幕前发愁，一把伞突然出现在头顶。
男生穿着市一中的校服，眉眼清俊，干净得仿佛不属于这个阴沉雨天。
“你是不是和你们学校走散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们大巴车了，我送你过去？”
大巴车停在停车场，宋时月第一次过来这边，不熟悉，才一时慌了神。
第二年，两人再次在比赛上相遇。
因为上一次的小交集，不免比旁人多出两分熟悉，双方学校迎面碰上，两人隔着人群点头致意。
再后来，他们每年都会碰上两次，渐渐地，算是能聊天的朋友。
宋时月往校外走去，看到周宗白时，他正站在繁花二中校门口下，举着手机拍照。
见到她来，收起手，朝她挥了挥，脸上挂出散漫笑意，声音一如既往轻松愉悦。
“嗨，宋时月，又见面了。”
宋时月定在他身前，忽然发觉。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比赛以外的地方见面。
十一月中旬，祝星焰电影杀青了。
周围都在传，他不久后将来学校上课。
当初的浮躁又隐隐在四周流动，课间闲余，聊的都是这个事情。
同桌肖思敏最近更是沉迷起了塔罗牌，每天双手合十对着桌子上的卡片闭目念念有词，细听，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偶像祝星焰这个月一定要来学校上课，只要见他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信女愿瘦十斤来还愿……”说完，还虔诚地拜了三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
“哎你说，到时祝星焰真的来了，我们可以上去问他要签名合照吗？”
“我觉得有点难……学校这么多人，到时候说不定追星不成反成事故。”
“学校肯定会干涉，等着吧，估计班主任过不了多久就会给我们做思想教育了。”
午休时间班里女生随口议论，结果一语成谶，没两天，张风就在班会上特意说了这件事，敲着讲台着重强调。
“到时候不要跟动物园一样吱哇乱叫，这里是学校，要有学生的样子，明天会发新规定，班级之间没事不允许随意串门，你们也自觉一点，让祝星焰同学安心学习，被我发现谁骚扰人家，我绝对轻饶不了。”
软硬兼施的一通警告，打消了不少八卦的心，大抵是心理准备做得太久，祝星焰真正来学校上课那天，气氛比起当初堪称风平浪静。
他很低调地出现在班里，甚至学校知道的人都没多少。一班学生陆陆续续踏进教室，离早自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外面天才亮完全。
体委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他自顾自拿出书摊开预习，视线余光里进来一个人，走到后头坐下，再过一会，进来第二个第三个……
空气过分的安静，比起以往，连窃窃私语都无，背完一篇英语作文，于朝稍微放松，才察觉到周围异样，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一张纸条悄咪咪从后头递了过去。
【后面那个人是祝星焰吗？！！！他来上课了？！！！】
【卧槽，是真的】
【救命啊！他怎么一声不响就在教室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和他打招呼吗？？】
【实不相瞒我想要去要签名qwq】
……
纸条里乱七八糟写了好几行字，一看就是接龙递过来的，于朝看清第一行的时候，就忍不住内心震动，“啊”了一声，脖子本能往后扭。
视线里，坐在教室最角落的男生闯入，他穿着繁花二中的校服，蓝白色，戴着耳机，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远远看着，像是一幅画，在这个早晨，虚幻不真实。
于朝僵硬地收回视线，不敢盯太久，他呼吸也不由自主放轻，在面前这张纸条上，笔大力戳下。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不声不响就坐在后面了！！！我是第一个来的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想死）（又活了）（有人去要签名吗带我一个？）】
【签名+1】
【签名+2】
【签名+圆周率】
……
宋时月如往常一般走进教室时，递过来的纸条已经写了满满当当一张，底下全是狂舞的字迹，有贼心没贼胆地叫嚷着要签名。
她诧异抬头一看，教室后面，不知何时坐了祝星焰，平时遥不可及的大明星此刻安安静静待在那里，让人觉得像在拍偶像电影。
旁边肖思敏已经是恍恍惚惚灵魂飘离的状态。
宋时月低头，看到手里写得乱七八糟的纸，轻轻用力，折成一团，塞进了自己桌肚里。
今天的早自习前教室前所未有的安静，以前一班虽然也不吵闹，但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安静得堪称鸦雀无声。
气氛流动着莫名的浮躁，却又僵持得让人不敢动，就在这不上不下的奇异中，铃声响起，张风胳膊里夹着书进来了，教室里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台上，男人扫了扫视线，在角落处定格几秒，清嗓子，整肃面容。
“首先，欢迎祝星焰同学今天正式回学校上课。”
“在这里，他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身份，希望大家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底下传来几声低低的哄笑。
张风往下压了压，郑重其事出声：“那接下来就欢迎祝星焰同学上来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
空气一瞬安静，众人终于找到理由，迫不及待朝那一处望去。
视线中心的人面色坦然，如常站起，似乎是习惯了被这么样众目注视。
晨光四泄，男生高而瘦挺的身形撑起校服，平平无奇的剪裁穿在他身上也显得造价昂贵，往日屏幕里看了又看的脸，突然呈现眼前，微微熟悉，剩下扑面而来的全是惊艳。
周围窃窃私语再也难掩。
“我天，祝星焰本人也太好看了。”
“原来他实际长这样。”
“果然明星颜值和普通人有壁……”
“他站在那里，我觉得那一块的空气都与众不同了。”
旁边肖思敏喃喃自语。
“大家好，我是祝星焰，很高兴见到大家，希望接下来能和同学们相处愉快。”
他说完，轻微一颔首，唇边有弧度浅浅的笑意。
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瞧着似乎很平易近人。
班里学生不由地放下一丝忐忑，稍微恢复自然，氛围轻松几分。
不过还是没人敢顶风作案，在张风眼皮子底下说出什么骚话。
祝星焰下来，坐到自己座位上。这堂早自习分外难熬，前所未有的漫长，所有人都在心里默数，等待着那道铃声响起。
一下课，张风话音停住，教室暂时无人敢动，瞧着一切如常。
他顿了顿，最后只隐晦警告。
“别忘了上次开会说的，一个个给我自觉点。”
“知道了！张指导！你快下课吧！”
底下学生堪称异口同声。
张风夹着书，一步三回头离开，待他出了教室门，没过两秒，有胆子大的率先跳起来，冲向后头祝星焰座位。
“祝同学，我能要个签名吗？第一次见到大明星！不行也没关系我就问问嘿嘿……”还是记得学校的警告，这男生最后不忘找补。
旁边跟过来的一片同学，都眼巴巴看着，等待着答案。
被人群围观的祝星焰，神情依然平静，目光似乎扫过他们，然后点了下头。
紧接着他的座位就被包围，挤得水泄不通，整个教室空了大半，只听得到争先恐后的声音。
“我想要一个to签，就写我名字周思源——”
“我帮我小表妹要一个可以吗，她是你的死忠粉。”
“那个，能合照吗……”人群中传来弱弱提问，一时间，无人敢动，都被说出了心底期盼，不约而同等待着祝星焰接下来的反应。
瞧着平易近人的年轻偶像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停住笔，抬头笑了笑，温声拒绝：“人太多了，可能不太方便，下次我让助理多准备一些签名照，需要的话带一些过来。”
“好的好的。”开口的人忙不迭地点头，自觉冒犯，尴尬拿了签名缩头缩脑回了位置。
那边动静难以忽视，宋时月身旁却悄无声息。
她转过头，肖思敏在焦躁不安地盯着书页发呆，一边竖起耳朵听后头动静，一边不敢动。
宋时月忍不住低声：“你怎么不过去要签名？”
她肩膀抖了抖，好似如梦初醒，须臾，颤颤启唇：“我、我太紧张，腿软了，动不了。”
“…………”
“时月，你能不能帮我过去要张签名，求求了。”她哭丧着脸，可怜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开头就写：宇宙无敌漂亮可爱的肖思敏同学，祝你天天开心，金榜题名——”
“呃。”宋时月不由打住她，无奈扶额。
“要不你还是自己去吧。”
“难道你不想亲口和你的偶像说话吗？”
“你说得对。”肖思敏闻言，神色呆滞数秒，终于鼓足勇气，推开椅子站起。
她雄赳赳气昂昂朝那头出发，全程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视死如归的架势，像要去完成什么拯救全人类的大事。
宋时月摇摇头，刚转过视线，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惨叫，肖思敏崩溃。
“我的珍藏签名本忘拿了！时月！”
宋时月回头，目光本能投向教室角落，恰好对上那双沉静黑眸。
祝星焰坐在远处，相隔人群，静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