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从草薙口中得知的这家店位在距离菊野车站走路十分钟左右的地方,就在小巷内一栋小型大楼的一楼。由于稍微远离热闹的商店街,熏有点担心开在这种地方会不会生意冷清,但听说已经开了几十年,也许和“并木屋”一样,深受老主顾的喜爱。
推开深棕色的厚实门扉,走进店内,看起来像是老板的白发男人站在右侧的吧台前向她打招呼:“欢迎光临。”他的背后放了各式各样的酒瓶,玻璃瓶适度地反射了灯光,也成为装饰的一部分。
桌子座位都被情侣坐满了,吧台前也有一对情侣。和熏约定见面的人坐在吧台角落,远离那对情侣的座位。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熏小声道歉,在汤川身旁坐了下来。
汤川把手机放进怀里,拿起广口玻璃杯说:“我也刚到不久。”
老板走了过来,熏点了不含酒精的莫斯科骡子。
“等一下还要回分局吗?”
“对,我还要回去写报告。”
“真辛苦啊。”汤川似乎正在喝高球鸡尾酒,“侦查工作遇到了瓶颈吗?”
“你知道得真清楚。”
“因为妳约我出来!竟然没带伴手礼。”
“不好意思。”熏道歉后,叹了一口气,然后偏着头说:“但我认为侦查方向并没有错。”
“户岛老板的情况怎么样?听草薙说,储气槽内的液氮减少了。”
“他坚称不知道,但他承认在游行那一天,曾经开着厢型车出入工厂,也曾经离开公司。他说检查完冷冻机,想直接去游行的会场,但想到可能没地方停车,所以又回到了公司。事实上的确有人说在游行的起点附近曾经看到‘户岛屋食品’的车子。”
汤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个借口也不是不能成立。”
“但很不自然,他可以要求下属检查冷冻机,而且也没必要在星期天检查。”
“他说他高兴,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是没错啦……”熏也说不出话。
老板把装了莫斯科骡子的广口玻璃杯放在熏的面前,半片莱姆浮在表面。熏喝了一口,清新的香气在嘴里扩散。
“增村仍然没有招供吗?”汤川问。
熏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说当初进这家公司,是因为听说目前公司愿意雇用有前科的人,根本不知道莲沼也在,而且坚称不知道二十三年前那起事件。”
“有没有去增村以前任职的地方调查?”
“当然派了侦查员去查访,那是一家建设公司的承包商,员工的流动性很大,甚至没什么人记得增村。”
“我想也是,”听汤川的语气,似乎他早就料到了,“如果这个部分很脆弱,他们的计划就毁了,增村应该无论如何都会否认自己和二十三年前的那起事件有关。”
“他们的计划……他们是指谁?你认为增村和户岛,还有并木家的人,以及高垣智也、新仓夫妇都很可疑吗?”
“不这么想才不合逻辑吧?”
“但新仓夫妇有不在场证明,游行会场附近的监视器也拍到了高垣和其他人的身影,确认他们并没有带任何大行李。从户岛老板开着厢型车离开公司到回公司的时间反向推算,即使他搬运了液氮,也最多只是送去游行会场,之后又是谁,用什么方式搬去命案现场呢?”
“你们的工作不就是把这件事查清楚吗?”
“我们正在全力追查,汤川老师,你听过座椅箱这个名称吗?”
“座椅箱?我不知道,我只听过包厢。”
“就是宅配业者放在推车上的那种长方形塑料大箱子,把快递的物品装在里面搬运。即使下雨也不会淋湿,也可以预防快递物品掉下来,你应该曾经在马路上看过。”
“喔,原来是那个。”汤川似乎知道熏在说什么,点了点头,“的确常看到。”
“游行当天也有宅配业者送货,监视器不时拍到送货员的身影。目前已经询问了所有的宅配业者,确认是否实际送了货,因为凶手很可能伪装成送货员搬运液氮。”
“原来是这样,这是草薙的指示吗?”
“是啊。”
汤川露出笑容,喝完了高球鸡尾酒,“他似乎成为了优秀的警部。”
“需要我把这句话传达给股长吗?”
“不需要。”
“总之,我们已经彻底进行了调查。我虽然没有去看那天的游行,但我看了所有地方的监视器影像,已经掌握了那天有哪些人出入会场,观光客有多开心。即使做得这么彻底,仍然不知道凶手如何搬运液氮,所以才来见你。”
“要我推理?”
熏双手放在腿上,转身看着汤川,“老师,你应该可以解开这个谜。”
“别说这种没有理论根据的话。”汤川说完,叫了老板,指了指自己的杯子要求续杯。
熏抓着头,“是不是漏失了什么……”
“也许吧,不,应该就是这样。这种时候,改变看问题的角度很重要。”
“看问题的角度……”熏用冰凉的莫斯科骡子润了润喉,托腮看着老板正在用苏打水兑威士忌,然后将视线移向他身后的酒瓶,发现最下方架子角落有一个青蛙的小摆设。
为什么要放青蛙?她有点纳闷,但立刻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汤川问她。
“那个。”熏指着那个摆设,“你知道那个摆设叫什么名字吗?”
汤川看了一眼摆设,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菊野宝宝吧?是游行的吉祥物。”
“这个设计真的让人很无言吧,看起来像青蛙。”
老板把新调好的高球鸡尾酒放在汤川面前说:“这是客人忘在这里的东西。”
“喔,原来是这样,”汤川恍然大悟地说:“我还在想,怎么会放这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也不能丢,所以很伤脑筋。希望客人可以想起来,然后赶快把它拿回去。”老板说完后走开了。
熏注视着菊野宝宝的摆设。听说巨大的菊野宝宝气球会在游行的最后出场,气球里灌了氦气,需要好几个高压储气瓶才能把巨大的气球灌饱。
“啊!”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
“没事。”熏微微举起左手,“我刚才想到一个或许有可能的点子……对不起,还是行不通。”
“什么行不通?”
“完全行不通,我想到的只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请你忘了这件事。”
汤川把杯子放在杯垫上。
“行得通或是行不通,不能自己判断,也不要认定不可能,这种事中往往隐藏了有助于解决问题的启示。妳说来听听,必须倾听第三者的意见。”
“没必要,你听了之后一定会笑我。即使不笑,我也会觉得很受不了。”
“这样我越来越想听了。”汤川转身看着熏,和刚才完全相反,他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来,赶快说吧。”
“唉。”熏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很后侮刚才不应该说自己想到了什么点子。
“我只是突然在想……会不会使用了那里面的气体。”熏指着架子上的菊野宝宝。
“那里面?”汤川狐疑地皱起眉头。
“菊野宝宝是巨大的气球,里面有大量氦气,游行结束之后,把气球里的氦气抽出来带去命案现场,不是就可以用像你最初说的那种方法,让被害人窒息死亡吗?”熏说到这里,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微微欠身说;“不好意思,请你忘了我说的话,但凶手使用的并不是氦气,而是液氮。”
汤川并没有笑,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注视着放在架子上的菊野宝宝,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意思,”汤川轻声说道,“如果用这个方法,从游行的起点到终点,凶手不必做任何事,因为工作人员会把气球送到终点。”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一时觉得自己想到了妙计,但是把气球里的氦气抽出来应该不可能。”
“把氦气抽出来并不难,但重新装回储气瓶就很困难。”
“是啊,所以还是请你忘记我说的话,但是太好了,你竟然没笑我。”熏松了一口气,喝着莫斯科骡子。
“我非但不会笑,”汤川从上衣内侧口袋拿出手机,“妳可能发现了重大的解答。”
“啊?为什么?”
汤川操作着手机。
“妳刚才说,已经看了所有监视器的影像,所以掌握了人潮和观光客的所有情况。”
“没错,我的确说了。”
“但是,妳应该并没有看这些人的行动吧。”汤川说完,把手机屏幕放在熏面前。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那群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