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也在房间内换了运动衣后回到客厅,料理已经摆在桌上了。大盘子里放着姜汁猪肉,小盘子里是烫菠菜,还有豆腐味噌汤,这样的搭配简直就是家庭料理的样本。
智也坐在椅子上,把手机放在桌上,合起双手说:“开动了。”
“辛苦了,”里枝把装了饭的饭碗放在儿子面前,“你很少这么晚下班。”
“快下班的时候,课长临时改变了主意,说还是希望我在明天早上之前完成设计。我猜他想要讨好客户,但真希望他也可以为我想一想。”
智也叹着气,夹起了姜汁猪肉。墙上的钟显示即将十点了,以前从来没有加班超过两个小时的经验。
“真是辛苦啊。”
先吃完晚餐的里枝站在流理台前洗餐具。智也觉得很久没有看母亲这样的背影了。她上个月刚满五十岁,头上的白发也比以前多了,还是因为最近太忙,没时间去发廊的关系?
里枝很会下厨,今晚的姜汁猪肉稍微有点咸,但配着装了满满的高丽菜丝一起吃刚好,也很下饭。
他吃完第一碗饭的最后米粒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是户岛打来的。
他拿起手机站了起来,走去走廊上。
“我是高垣。”他小声地说。
“我是户岛,现在方便吗?”户岛说话很小声,但一听就知道非比寻常。
“没问题,有什么事吗?”
“之后没什么状况吧?有没有刑警来找过你?”
“不,那次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
“是吗?那就好。”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嗯,”户岛停顿了一下说,“是教授。”
“教授?”
“汤川教授,他不是经常去‘并木屋’吗?”
“是啊……”因为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智也有点不知所措。他和汤川很熟,虽然觉得汤川有点怪,但博学多闻,说话很有深度,“他怎么了?”
“你最好提防他。”
“啊?提防……”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打听这次的事件,听说他有朋友在当刑警,也许对方请他来当探子。”
“教授吗?”
智也想起汤川的脸,觉得他不像这种人。
“你最近会去‘并木屋’吗?”
“‘并木屋’吗?并没有特别的打算。”
“既然这样,最好暂时别去那里,如果遇到那个人……遇到教授的话,他可能会问东问西,你以为在谈论和事件完全无关的事,他可能会突然问一些点中要害的问题,也会不经意地问起游行那一天的行动。”
“他问了你的行动吗?”
“是啊,因为他冷不防问我,我有点慌了手脚。更惊讶的是,他提到了那样东西,还问了我工厂的冷冻系统。”
“他为什么问这些……”
“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如果他打电话问你可不可以见面,你也最好找适当的理由拒绝他。”
“我知道了,我会提防。”
“嗯,那就先这样。”
户岛打算挂电话,智也慌忙叫住了他,“啊,那个,户岛先生,我还是很在意。”
“在意什么?”
“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又做了什么?”
电话中传来重重的叹息声。
“关于这件事,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你不要知道比较好,这也是为你好。”
“但是——”
“高垣,你听好了,”户岛打断了智也的声音,“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万一出事,你可以实话实说,不需要说谎,也不需要隐瞒,所以你不必知道其他事,知道了吗?那我就挂了喔。”
智也无法心甘情愿地说“好”,但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他知道户岛是为他着想。
他没有吭气,电话挂断了。他似乎可以看到户岛对年轻人诉苦感到不耐烦的表情。
他一脸怅然地走回客厅,忍不住吓了一跳。因为坐在餐桌对面的里枝直视着他。
“碗洗好了吗?”智也坐下来时问母亲,拿起了筷子。
“谁打电话给你?”里枝问。
“公司的前辈,和我一样,课长也对他提出了无理的要求。”
“你为什么要说谎?”里枝抬眼瞪着他。
“我没说谎啊。”智也移开了视线。
“我听到你说‘并木屋’。”
智也感到全身发热。
“妳听错了,我们怎么可能聊那种事?”
“那你原本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别烦我。”智也说话时没有看里枝的脸,“这和妳无关,妳不要管我。”
“我儿子可能牵涉了奇怪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
“什么奇怪的事?”智也抬起头看着里枝,然后吓了一跳,顿时不知所措。因为母亲双眼通红。
“我在问你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参与了什么?”里枝的声音发抖,“你刚才说会提防?提防什么?”
智也的视线再度从母亲的脸上移开,“妳不用担心啦。”
“那你就告诉我,对我说实话。”
智也放下筷子,说了声:“我吃饱了”,然后站了起来。他完全没有食欲了。
“拜托你,至少回答我这个问题,”里枝用恳求的语气说,“之前发生的事件,就是杀了佐织的那个男人死了的事件和你没有关系吧?”
“……当然啊。”
智也又说了一声“我吃饱了”,转身走去走廊。他走去自己房间时,觉得复杂的心情在内心扩散。
那你就告诉我,对我说实话——他回想起里枝的话。
这也是智也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