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四个省份来到君州已是第二天夜里。
天公不作美,狂风暴雨将非法作坊摧残得破败不堪。
据新闻报道,村子里的所有开支都指望着这家非法作坊,如今一窝端,查封后涉案人员全部被抓走调查,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和十岁以下的孩子。
因地处偏僻,大多数人没上过学,不懂法,都以为猫啊狗啊跟猪存在的意义一样,所以村民们只要发现有外人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拿着锄头筢子之类的攻击人。
方添韵和同事们穿上单人雨衣,忍着漫天腥血气,解救奄奄一息不停惨叫的动物们。
同时在生锈的笼子里寻找那只涅瓦色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同事田壮可能平时刷到的刑侦案视频太多,忽然有感而发,“我滴个娘,警察说这个屠宰场只杀动物,我看不止吧。”
赵曼听不得恐怖故事,忙叫停:“别说了!”
田壮:“真的呀,你看这口缸大的,能塞进去人了。”
赵曼塞着耳朵狂怒:“啊啊啊卧槽,闭嘴闭嘴。”
方添韵送出去一批小动物,回来看到这场面,催促他,“别玩了,这地方不安全,解救工作结束后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赵曼握紧拳头,“再多嘴就把你丢到这里当苦力。”
田壮举双手投降:“我错啦。”
方添韵用手抹掉蒙住眼睛的雨水,弯腰准备撬开笼子,惊喜地发现这只毛发脏兮兮的猫有点像西伯利亚森林品种!
手电筒的光照在小猫身上,分不清是不是涅瓦色。到了晚上,猫咪瞳孔扩大,圆滚滚地像个葡萄,更加无法辨认是否为蓝色了。
小猫的爪子上沾了很多泥水,十二天没修剪的指甲又弯又长,背部血液和毛发粘在一起的伤口,应该是屠宰场的人用工具夹住导致的。真不敢想它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看到有人围上来,它立刻转到凶猛戒备的状态,好似谁敢开笼子门,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害怕小猫有应激反应,她喊田壮搭把手,连猫带笼一起抬上车。
解救完所有动物,天空放亮,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沿着国道一路向北,结果还没出村就被身穿制服的执法人员拦住。
方添韵早有准备,带齐证件下车接受检查。他们一看是解救猫狗的货运车,知道是从合渭村出来的,当即通知在前方设关卡的同事放行。
方添韵通过这边的同行联系了一位有三十年经验的司机,付三倍价格聘他和自己带来的人轮流开车,尽快赶回宁海城。
期间,他们饿了就买好饭在车上解决,把方便的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以内,不在服务区逗留,生怕耽误小动物们治病。
她难得偏心一次,抵达基地先去安抚那只西伯利亚森林猫。
小家伙感受到周围人没有威胁,变得不再龇牙咧嘴。但很奇怪,它只让方添韵碰。
赵曼打趣道:“高傲的资本家养的猫居然也看脸啊。”
方添韵揉着小猫的下巴,吹干长长的毛发,拿梳子一点一点梳开,“你摸它的时候力道温柔些,它感受到你的善意,对你自然就没有敌意了。”
小猫咪背上的伤口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严重,反而是遍布背部和尾巴的猫癣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洗完药浴后的毛发恢复浓密柔顺的质感,纵然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摧残了几天,有几块凸了,还得了皮肤病,依旧不影响它的颜值。
尤其那双比蓝宝石还要纯净的瞳孔,美到窒息,让人忍不住想抱着它亲亲。
赵曼摘掉手套,“我试试。”
手指刚伸过去,小猫绷着脸冲她哈气,举起爪爪想要重拳出击。
真不给面子!
赵曼放弃摸它的想法,“我还是去看血常规结果出来了没有吧。”
轻微炎症但问题不大,吃几天药就好了,其他指标正常。
应该是猫贩子看它颜值高能转手卖个好价钱,所以额外优待了,又因为性格太凶猛无法驯服,买卖没有达成,才能撑到他们的救援。
方添韵给猫咪身上涂了药,喂它吃完饭,放进寄养仓,忙到日落西山终于想起跟天盛集团总助联系。
聂瞻最近快疯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精神被反复碾压的折磨。
更何况是拜女人所赐!
自二十四岁那年回国掌管天盛集团,无论涉入什么领域,他次次打破集团有史以来的盈利极限,从无败绩。
如今宁海城大半产业都姓聂,他身边全是想抱聂家大腿排队等他点名合作的企业,毫不夸张地讲,他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
站在高处看过太多虚伪的面孔,以至于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失去了兴致。
所以把所有精力投注事业后,他的目光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可人呐,把凡事说得太绝对,往往会栽得很惨。
那天收购完一家AI公司,坐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返程,得知将军已经卖给猫贩子,他气得想冲进监狱狠狠揍马志安一顿。
杜瑞:“警察局,动物收容所,还有什么救助基地,能通知的都通知到位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将军的消息。”
将军是聂瞻父母在世时养的猫,他把它当家人,请专人照顾,即使将军顽皮闯进酒屋打翻一柜百年珍藏,他都舍不得吼将军一句。
马志安那个鼠辈,明面竞争不过,居然敢在背地里使坏。
急刹带来的后坐力让本就烦躁的心情雪上加霜。
杜瑞在他发火前急忙认错:“对不起老板。”
聂瞻忍了忍,没发作,他看向窗外的路标,眼底躁乱被闯入视线中的女孩驱散了。
她身段优美,气质高贵,如坠落在湖面上的树叶,虽渺小,但足够掀起一片波澜。
后来他去梨春园取生辰礼物,在赶往长辈家中的半路上又碰见了她。
司机踩着油门赶时间,没注意,车轮碾着积水溅了她一身。
本就是个小问题,在后视镜里撞见那道惊鸿一瞥的背影,聂瞻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他带着满满的诚意,用生平最温柔的腔调跟她道歉,竟然把她吓得落荒而逃……
看清楚她的长相后,聂瞻在心里毫不吝啬地夸赞:很漂亮。
但也仅仅如此,再无别的想法。
然而那晚过后,婀娜多姿的倩影如烙印般深深刻在脑海。
雨后潮湿,姣花照水,美人青丝坠雨,长裙被微风吹起,摇曳生姿,她像暗夜里独自盛放的玫瑰,耀眼夺目,又带着不可触碰的清冷气质。
真的太奇怪了,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孩,但为什么唯独这位令他难忘?
更离谱的是,正因为他想了,所以梦里全是她……
她用柔美的身段——
用颤抖的声音安慰他——
“没关系。”
聂瞻万万没想到,在小孩子还在穿纸尿裤的年纪他熟练背诵ABCD,进入青春期撵超同龄,这种控制不住的shit竟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烦躁地揉乱头发,懊恼地盯着微微隆起的褶皱,头一回怀疑这些转变是基因有问题,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很响亮,很用力,却没有打醒自己。
因为接连三天,他一次比一次沉迷……疯狂……连热爱事业的心都受影响了!
聂瞻受不了了,也懒得管什么君子之德,他迫切地想跟她认识,追求她,爱她,奉献自己的一切。
下定好决心,他让杜瑞去查那晚在名睿山庄出现的女孩,哪知挨家挨户调查完,丁点线索都没有。
甚至连她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像行尸走肉那般撑了几天,他把自己现在的状态归结于心病,特意休息一天去看了心理医生。
齐医生得知他的情况,笑着说:“见色起意也叫一见钟情,成年人对喜欢的人有想法,很正常。”
“正常吗?”聂瞻烦闷地揉了揉眉骨,“我怎么觉得我是个变态。”
“聂先生,请你相信我的诊断。”
聂瞻沉默片刻,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以你的财力,在宁海城找个人还不简单?”
“我只记得她的长相,没有她的照片,行车记录仪拍到的画面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楚。”
聂瞻开始后悔自己那晚没有借着赔她裙子的理由留个电话。
而且宁海城有一千多万人口,没有名字没有照片,找起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齐医生表示无奈,“我也爱莫能助了。”
聂瞻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来,给我催眠。”
“催眠干什么?”
“让我忘了她。”
齐医生扶了下眼镜,忍住教训人的冲动,语气没什么温度,“你真当催眠等于删除记忆?”
聂瞻单纯发问:“如果是假的,你当什么电影顾问?”
“催眠在心理犯罪电影中是一种渲染的手法,像那些删除记忆之类的,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你这个骗子!
不等他深度科普,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齐医生抓住时机岔开话题,“要不你先处理公务?”
聂瞻看了眼屏幕,是杜瑞打来的。
他正要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电话再次响起。
杜瑞跟着他工作了四年,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频繁打扰的。
他想了想,滑开接听。
“啊啊啊老板!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
聂瞻挪开刺耳的喇叭,等他激动完了才出声:“说。”
“我见到方小姐了!是她救了将军!”杜瑞喜极而泣,“方小姐就是那晚在名睿山庄见到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