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利贴着梧桐街一边的店铺急步而谨慎地推进,手指紧扳着自动步枪的检掣,一刻的犹豫,会带来毕生的遗憾。
他对死亡已一无恐惧,可是却不能接受那种死法。核战后的第三十天,他已想到自杀,情形愈来愈恶化,“它们”已成为了地面的主人,他变成被搜捕的猎物。
可是当他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当儿,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那平静无波的美妙声音,“她”那能令他在最恶劣心情下也感到安宁的声音。
“砰!”
他左边的一所时装店内传来物体被推倒的声响。
谢利整个人弹了起来,检弹立时轰向时装店黑漆的内部。穿过时装店破碎了的橱窗,所有塑胶模特儿全倒下。时装店内混乱得像给十号台风刮进了里面。
这是“它们”的杰作,破坏任何完整的东西。
时装店内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利有点失措地向四处张望,街上依然是死寂一片。
“它们”的数目在迅速减少。
在最初的几天,“它们”在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厮斗和互相残杀,鲜血染红了所有街道和墙壁。然后“它们”出现的数目在不断的大幅度减低,只是间中见到“它们”群起追逐。大约十天前,整个城市变成冷清清一片,只是有时遇上“它们”十多只的在街上巡梭,找寻攻击的目标。地上的尸体也消失不见,看来都是给“它们”吃进肚里去。晚上的街道更是冷寂凄清,大多数的“它们”倒在城市的阴暗角落或破毁了的店铺内睡觉。
不过!只要枪声一响,“它们”将会全体醒来,那就是他最不愿遇上的情景了。
他不知“它们”还有多少生存下来,不过他知道能留下来的,都是最凶悍和强壮的一群。想起和“它们”交手的经验,便犹有余悸。
谢利来到两条街的交接处。
他自然地躬着身子,三百六十度旋转。他会射击任何会移动的物体。
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紧张得浑身一阵颤抖,深深吸一口气后,向左方转去。
还差二百码,便是中区警署。三年前他曾经到那里去修理渠道,他知道弹药库的位置。
迅速推前了二十多码。
百多码长的街道,只剩下一支硕果仅存的街灯还在坚持职守,散发着白茫茫的柔光。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被烧成焦炭,余下的都破碎不堪,使人难以辨认它们昔日的行业。
“它们”像白蚁一样,蛀蚀着曾经一度光芒万丈的都市文明。
背后传来异响。
是“它们”的呼吸声。
一道冰凉从脊骨尾节直通上脑际。谢利整个人俯伏下来,以手代脚,像狗一般在街道上爬行往街侧阴暗处。
响声转往另一条街去。谢利扭头回望,刚好捕捉到十多只爬行的身影,像狗儿般快速消失在十字路口的转角处。
谢利吓得全身乏力,他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是同样的生理结构,“它们”却能跑得像野狗般的迅捷。
“它们”或者看不到他,又或把他当成了“同类”,竟没有向他攻击。
谢利看了看腕表,夜光针显示现在是八时四十五分,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了,一想到“她”,勇气回到了身体内。他急忙跳了起来,继续往中区警署推进。
六十码、五十码……
还有四十码!
“它们”出现了!
有十多只从八十多码外的横街口跳了出来,十多对血红的眼睛,即管在这样的距离,仍是凶光闪烁,瞪视着谢利,以高速向他奔来。
谢利仰天狂叫:“为什么是这个时刻!”手中的自动武器已疯狂响起,火光不断在枪嘴处闪灭。
枪声粉碎了长街的死寂,回响在大厦与大厦间来回激荡。
“它们”在强大的火力网里翻滚嚎叫,鲜血飞溅。
谢利全无战胜者的心情,这只是血腥的开始。远远近近的“它们”将会嗅到鲜血而兴奋疯狂,从蛰伏的隐蔽地点爬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它们”,包括枪火和死亡在内。
子弹用罄时,是他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