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案子办好了?”
麦格雷太太看到丈夫情绪这么差,很是惊讶。她摸着自己刚刚帮他脱下来的大衣。
“你又冒着雨跑来跑去了……总有一天,你会吃苦头的,那时候后悔也没用了!这次又是个什么故事?一桩命案?”
“一桩家务事!”
“来找你的那个年轻姑娘怎么样了?”
“她的确是个年轻姑娘!把拖鞋给我吧。”
“好了!我什么也不问你了!至少不问这个了。你在吉维吃得还不错吧?”
“我不知道……”
这是真的!他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饭。
“猜我给你做了什么?”
“猪油火腿蛋糕!”
这不难猜,因为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香味。
“你饿了吗?”
“是的,亲爱的……不管怎么说,我一会儿会饿的……告诉我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对了,家具的事已经解决了……”
为什么他看着自家餐厅时总是盯着同一个角落?那里什么也没有。他自己没意识到,直到他太太说:“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突然大声喊出来:“当然!钢琴……”
“什么钢琴?”
“没什么!你不会懂的……你的猪油火腿蛋糕棒极了……”
“一个阿尔萨斯人连猪油火腿蛋糕都不会做可就太糟糕了……只是,你再吃下去,我就没得吃了……说到钢琴,五楼的那些人……”
一年后,麦格雷因为一起假钞案走进鱼市街的一家出口公司。
卖品部非常大,充斥各种商品,但办公室非常狭小。
“我马上差人把那张假钞给您拿过来,是我在一沓钞票中发现的……”老板边盖章边说。
麦格雷于是看看别处。他依稀看到一条灰色裙子向着办公室走来,腿上套着棉袜。他抬起头,看到向办公桌俯下的那张脸时,呆了几秒。
“谢谢您,安娜小姐……”
因为麦格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职员而去,那商人便解释道:“她看起来有点儿像怪物……但我真心希望您也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秘书!她完全可以代替两个职员。她负责所有的邮件,还能有时间完成会计的工作……”
“您招她进来很久了吗?”
“个把年头。”
“她结婚了吗?”
“啊,不!这是她的小毛病:极端讨厌所有的男人……一天,一个来找我的同行开玩笑,想捏捏她的腰……您要是看到她当时的眼神就好了……”
“她早上八点到,有时候更早……晚上,是她关门……她应该是外国人,因为她有一点点口音……”
“您能允许我跟她说几句话吗?”
“我叫她。”
“不!我自己去她的办公室吧……”
麦格雷走进一扇玻璃门。这间办公室朝向一个停满卡车的院子。整个公司似乎都遭受着鱼市街汹涌车流带来的震动。
安娜很镇静,和她刚才附身和老板说话时一样,和麦格雷一直知道的一样。她现在应该有二十七岁了,但看起来更像三十岁,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好气色,容颜不再鲜艳。
再过两三年,她就是中年妇女了。再过十年,这就是一个老太太!
“有您弟弟的消息吗?”
她转过脸,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鼓捣吸墨纸。
“他结婚了?”
她只点了点头。
“幸福吗?”
麦格雷等待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脖子也鼓胀起来。她对他倾诉,好像他应该为这一切负责:“他开始喝酒了……玛格丽特怀孕了……”
“他的事业呢?”
“他的事务所没有任何收入……他应该已经接受了一个每月一千法郎的职位,在兰斯……”
她用手绢很生硬地一下一下地擦着眼睛,带着怒气。
“玛利亚呢?”
“她死了,在成为修女前一个星期……”
电话铃响起来,安娜立即用另一种声音接电话,手里拿着活页记事本:“是,沃姆斯先生……没问题……明天晚上……我现在就发一封电报过去……关于羊毛的装运要求,我会给您寄一封信过去……不!我没有时间……您自己读吧……”
她挂上电话。她的老板站在门口,看看她,又看看麦格雷。
警长回到隔壁办公室。
“您觉得怎么样?我刚才还没跟您说到她的关键点!在这一点上,她简直说得上是傻……”
“她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那是专门面向单身女性的带家具公寓,反正是个什么机构经营的……但是,对了!你们开始让我害怕了……您不是在执行任务时认识她的吧?如果是,那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不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麦格雷缓缓地说,“我们刚才说到,您在一沓钞票里发现这张假币……”
他竖起耳朵听隔壁办公室的动静,一个女声在讲电话:“不,先生,他正在忙!我是安娜小姐……我知道……”
麦格雷永远也没有再听到关于那个船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