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穗在房间里看书时,铃枝进来通报说之前来过的人偶师又来了。铃枝已向静香汇报过,但静香说自己很累,让水穗去接待。
“这可如何是好?”铃枝担心地问。
“没事,我去见见他吧。”水穗放下书,跟在铃枝后面出了房间。
人偶师悟净正在玄关等候,和上次一样,他仍穿着一身黑色衣衫。一旁还站着个横眉怒目的男子,似乎是个警察。
“我本想昨天就来,但怕打扰各位,就改在了今天。”看到水穗下来,悟净低头说道。
“是啊,昨天的确乱作一团。”说罢,水穗便向警察说明了悟净的身份。警察看起来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更多可追究的,便悻悻地离开了。
“我按下门铃自报家门后,这位警官就突然盘问我。我说自己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但他就是不放我走。这些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也许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吧。”水穗引着悟净进入客厅,待他落座,便也坐下问道,“您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吧?”
悟净脱下黑色大衣,点了点头:“当然知道。真的非常遗憾。”
“关于小丑人偶,现在姨父已经去世,把它还给您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可能没有办法马上给您。”
“为什么?”悟净蹙眉问道。
“这起案子发生在地下的音乐室……而那个小丑人偶当时就放在那里。”
“那么,”悟净用食指抵着鼻子,抬眼看着水穗,“案发时,小丑人偶也在那个房间里?”
水穗低头回答“是的”,接着又抬起头直视悟净。
“我听说这起案件后,就一直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悟净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说,“实在是不可思议。我其实并不相信人偶会带来厄运这样的话。”
“总之,现在还不能把人偶给您,还望理解。”
“当然,我完全理解。”悟净答道,“一定是那些一本正经的警察说要保护现场吧?”
“是这样。对了,还有那个人偶的玻璃罩……”
水穗告诉悟净有一名警察失手打碎了玻璃罩。只见悟净皱着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破坏现场的倒是他们。”
“实在抱歉。”
“您不必道歉。对了,不知现在那个房间里有人吗?”
“有两名警察。”
“那正好。”悟净拍了拍腿,猛地站起身,“能不能麻烦您带我去那里?我直接和警察谈谈。”
“我觉得可能没什么用。”
“可能会这样,不过那也没什么损失——是这个楼梯吗?”悟净指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水穗见状也站了起来,她其实也想再去现场看看。
下了楼梯来到音乐室门口时,两人被山岸拦下了。水穗介绍了悟净的身份,悟净也解释了前来的目的。一听到要来找小丑人偶,山岸忍不住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他也知道是同事弄碎了人偶的玻璃罩。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不希望从现场拿走任何东西。”山岸看了看水穗,又看看悟净说。
“相当长是多长时间呢?”悟净问。
“基本上是到破案为止。”
“那什么时候能破案呢?”
悟净的话让山岸露出不快的神情,他说:“那怎么可能知道!也许是今晚,也许要花上个一年半载。”
“还有可能陷入僵局……是吗?”
山岸的眉头颤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瞪着悟净。悟净则无视他的存在一般,伸长脖子观察屋里的情形。
“好了,您要是明白了就请先离开,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山岸按着悟净的肩膀说。
悟净轻轻拨开他的手,指着房间里的一处问:“宗彦先生是在那个区域附近遇害的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悟净摇头道。
“那您请回吧,我们还很忙。”
在山岸的催促下,水穗和悟净上了楼。
“没办法,再等等吧,”悟净在玄关边穿鞋边说,“只是完全看不出要等到什么时候……对了,”他凑到水穗耳旁,小声问道,“和您家主人一起被杀的年轻女士——好像叫三田理惠子吧,不知道您家里有没有人和她关系特别好?我是说除了主人之外。”
水穗诧异地看了看悟净,问:“您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有这样的人吗?”
“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不了解这些情况。”
水穗的语气透着不快,但悟净毫不在意。他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了。很抱歉我问得太多了,今天就此告辞。”说完,他打开大门离去。
真是个怪人,水穗想道。
这天晚餐后,松崎来了,说是来商量宗彦的葬礼事宜,近藤夫妇随后也要来。水穗领他进入会客室,端上一杯咖啡。
“有什么进展吗?”松崎不停地眨着眼睛,怯懦地问水穗。
水穗摇了摇头:“不知道,警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不过查得那么仔细,应该有些进展吧。”
水穗边说边观察松崎的神色。青江早上说松崎也有杀害宗彦的动机,但这个看起来弄死一只虫子都会吓得脸色煞白的男子,真能做出杀人这种事吗?
“查得很仔细……难道宅子里各处都查了?”
“没有。家里面只搜查了音乐室,但是宅子周围和院子似乎查得比较彻底。”
“哦。”松崎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本就矮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目光游移不定,还紧紧搂着腿上的皮包,似乎里面放了重要文件。
“警察没有去公司调查吗?”
“查了,还问了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问得很深入,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这样啊。”
看到松崎拿出烟来,水穗便离开了会客室。
过了一会儿,近藤夫妇也来了。胜之和静香一起去了会客室,和花子一个人待在客厅看电视。见水穗端茶过来,和花子关上了电视。
“水穗啊,”她小声说道,“警察有没有说凶手是谁?”
她和松崎想知道的一样。大概水穗看起来最好说话。水穗把对松崎说过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
“哦……”和花子先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又马上仰头看着水穗说,“你也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碰上这种事情。”
“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妈妈不回来吗?”
水穗白天时刚和母亲通过电话,母亲说会来参加宗彦的葬礼。听到水穗如此回复,和花子自语般说道:“是啊,再怎么样葬礼还是会来的。”
水穗大概明白和花子的话。她想说的一定是再怎么恨宗彦的意思。
“水穗啊……”和花子转身靠近水穗欲言又止。她的声音实在太低,水穗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和花子问道:“不是说有个沾血的手套,还有枚睡衣上的纽扣吗?关于这些警察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水穗接着反问道,“您知道些什么吗?”
和花子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说完,和花子转而说要去会客室看看,便起身离开了。
好奇怪,水穗想道。或许她也认为凶手是家里人?
当晚永岛也来了。他说担心事情进展,实在无法安心待在自己家里。
“佳织小姐怎么样了?”这是永岛问的第一句话。看来,这个仰慕他的轮椅女孩最让他挂念。
水穗耸了耸肩:“白天警察来了,她一直待在房间里。”
“警察?警察来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水穗答得极快,语气也极为生硬。这让永岛吃了一惊。水穗随即双手捂脸,缓缓摇了摇头:“对不起。大家都问我同样的问题,所以……”
永岛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你也累了吧。等葬礼结束,还是先回趟家比较好。”
“嗯,或许是吧。”水穗不置可否地答道。母亲今天也说让她先回家一趟。她还没有告诉母亲,这起案件的凶手可能就在家人中间。“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回去。”她重复了对母亲说过的话。
“我理解你的心情。真希望一切快点过去。”说着,永岛上了楼,大概是要去看看佳织。
事情告一段落……
不知何时才能告一段落,水穗默默地想。即便抓到了凶手,或许还会引出新的悲剧。
小丑人偶视角
混合着烟草味的空气淤积在下方。失去了主人的椅子、电话和音响设备,不知所措地矗立在黑暗中。
这个房间像是被隔音墙包围,无比寂静,听不到半点声响。四周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这是我最为放松的时刻。一到早上,那些旁若无人的家伙又会来打破这份宁静。
我会思考很多,思考自己为何身处此处,思考这栋宅子的历史——我能从渗入宅子里的种种气味当中,嗅出这个家的过去。
这个家的过去充满深邃幽暗的悲伤。这种悲伤淌进心间,像音乐一样慢慢触动心房。
咦?
我刚刚感觉舒服了一些,就有人打开了门锁。
像慢镜头一样,门被缓缓打开,有人溜了进来。从体格来看,是个男人。
他关上门,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手电筒,似乎在寻找什么。
光柱停在我所在的柜子上。
我身旁放着一个盒子,是拿破仑肖像拼图的盒子。
他来到柜子前,右手伸向盒子。他把盒盖打开一半,从裤兜里拿出什么放进了盒子。只听见物体落进盒子里的轻微声响。
我试图看清他的长相,但手电筒光线太强,我什么也看不到。
他试图盖上盒盖,但似乎用力过猛,不仅没盖上,还弄破了盖子一角。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打开门,关上手电筒出了房间。自然,房门又重新上了锁。
他到底放了什么进去?
我实在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