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把他的《变形记》的手稿寄给一本杂志,编辑罗伯特·穆齐尔准备发表,前提条件是作者作些删减(啊!可悲的大作家的相逢!)。卡夫卡反应冰冷,并断绝,与斯特拉文斯基对安塞迈特一样。他可以承受不发表的想法,但发表而被损毁,对于他难以承受。他的作者的观念与斯特拉文斯基和贝克特的观念一样,但是后者多少成功地使人接受了他们,而卡夫卡却失败了。在版权的历史上,这个失败是一个转折。
布洛德在1925年写的《〈审判〉第一版跋》中,发表了那两封著名的被看作卡夫卡遗嘱的信,并解释说卡夫卡很清楚他的愿望不会如愿以偿,就算布洛德讲的是真话,这两封信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一时之冲动,关于卡夫卡作品在其身后出版的可能性(极少可能性)已在两个朋友之间明了;在这种情况下,布洛德,遗嘱执行人,可以承担起全部责任,发表他认为可以的一切;这样的话,他没有任何义务把卡夫卡的意愿告诉我们,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意愿不再有效并已过时。
然而他却急于发表这些“遗嘱式”的书信,并使它们产生尽可能的反响;事实上他已经在着手创造他一生最伟大的作品,他的卡夫卡之谜,而其中一个最主要的部分正是这个意愿,全部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一位作者要毁掉他的全部作品的意愿。也正是这样,卡夫卡便被刻入了公众的记忆之中。这与布洛德让我们在他编写的神话小说中所相信的一致,在小说里,没有任何差别,加尔达—卡夫卡要毁掉他所写过的一切;由于艺术上不满意?不,布洛德的卡夫卡是一位宗教思想者;请记住,加尔达不是想去宣布他的信仰,而是想“生活他的信仰”,他对于自己的写作不给予什么重视;“可怜的帮助他爬上顶峰的阶梯。”诺威—布洛德,他的朋友,拒绝服从他,因为即使加尔达所写的仅仅是些“简单的文论”,它们也可以帮助一些“在黑夜游荡的人们”,帮助他们去寻求“崇高的和不可替代的善”。
和卡夫卡的《遗嘱》一起,圣人卡夫卡—加尔达的伟大传记诞生了,与它同时的还有一个关于他的预言家布洛德的小小传说,后者以感人的正直,把他的朋友的最后的愿望公之于众,同时忏悔为了什么,以最高原则的名义(“崇高的和不可替代的善”),他决定不去服从自己的朋友。神话大编写家赢得了他的赌注。他的举动被上升到值得仿效的伟大举动之列。因为,有谁会怀疑布洛德对他的朋友的忠诚呢?谁敢怀疑卡夫卡留给人类的每句话、每个词、每个音节的价值呢?
这样,布洛德创造了不服从亡友的可遵循的榜样;一个对于那些想超越作者最后意愿或泄露其最隐私的秘密的人们的裁判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