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影来到了荻。
那个当人质的警官在新宿就放他下去了,临走时还向他借了一张一千块的钞票,三影这才付了车钱。
获的食品街上,有一家名叫“泉”的小饮食店,三影认得那家店的女主人。
“欢迎光临。”女主人恭敬地迎候在门口。她叫京子,年纪约有30多岁,好象还有一个孩子。三影认识她时就离婚了,倒不清楚现在怎样了。
“先生,您是……”京子迷惑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似乎想起了什么。
“久违了,老板娘。”
“你,你是三影吧?”
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印象中的三影是个健壮、灵活、生气勃勃的警官,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肩头。可眼下这人,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一件肥大的工作服套在身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你真是大变样了!”
京子说着赶忙从柜台后面端来把椅子。
“我出了点事。”
“我就知道有事,要不怎么变得那么厉害。瞧你这副模样,一开始我还真不敢认了。”
三影摆了摆手。
“京子,我来是……我这阵子手头很紧……”
京子微微一笑,顺手锁上了门。
“你要多少,别不好意思。”京子边说边往杯子里倒啤酒。
“只要今天一夜的宿费就够了。”
“那明天呢?”
“我银行里有存款。”
“算了吧,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对不起,我告辞了。”
三影站起身就往外走,注满啤酒的杯子泛着白沫溢到了杯外。三影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店门。
人要穷得有骨气,低声下气为一口饭去乞求施舍,这是最为三影所痛恨的。这勾起了他极为痛苦的回忆。
街灯闪烁着,小镇的夜是那么安静。
三影在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晚风一吹,人顿时感到一阵清醒。天下之大,难道会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他想着他抬腿就往车站走去。
刚要迈步,手忽然被人抓住了,一看,是京子。
“好了,还是那臭脾气,我给你钱好啦!”
“谢谢,不打扰了!”
“别啰嗦了!”
京子一把抓起三影就往回走,穿过一排排店铺,来到了食品街的尽头。这里有家“情人旅馆”,京子把三影带进去,自己却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我已托他们去采办些好酒好菜了,你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半夜里情人可要来了。”
“情人?”
“瞧你那傻样,情人不就在眼前吗?”
三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京子出去了,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女佣人送来了茶水,三影细细地品着菜,又向服务台拨了个电话,吩咐送来日本地图。
“三国峰——”
三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不一会儿,女佣送来了地图,是中学地理教科书用的地图,还算详细。三影忙打开了地图,这时,又送来了醋鱼饭团和加冰威士忌。三影嚼着饭团,和着洋酒,一面看着地图,心里不由地涌起一阵阵暧洋洋的快意,干脆喝干了一大杯威士忌加苏打。
找到三国峰了,它位于滋贺县和京都府,还有福井县三省交汇处,绵延数十公里,周围是一片群山,有天狗峰、中山谷山、深谷山、深道山、经山……大山接着大山,厚厚地一片。这就是所谓的丹波高原的群山链。
——深秋的三国峰。
三影不禁又想起了那“XXXX”的说明。是有关一位女歌手的故乡介绍。她出身在京都府的山区,沿着老家的村子有条盘山道直伸向三国峰,照片就是以那为背录拍摄的,往地图上看,有一条细细弯弯的山道穿过经山、天狗山最后通往三国峰,周围只此山路一条。
三国峰,秘密的栽培农场,受尽蹂躏的纯子……
快了,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三影狠狠地一咬牙。
“我一定要把这帮家伙杀得片甲不留!”
张一味肯定就在里面,说不定还有江波,还有沼田,还有秋武手下那帮喽罗。我一定要报仇!向秋武报仇!要让他吃够我的苦头!
接连两杯威士忌灌下去,人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三影躺到了被窝里。醉意阵阵袭来,神志开始朦胧起来,人也软得象一团棉花,飘飘乎乎地,慢慢地醉意侵入躯体深处,又慢慢地在那里散开,只觉得从里到外,变得模糊一片,这种陶醉是酒精的刺激,绝没有海袼因那么令人恐惧不安。
又想起了京子。
记得认识她是在四年前,也是个很偶然的机会。公共汽车上,身为警官的三影把她从两个无赖的纠缠中解脱了出来,就这么认识了。三影当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出于感激吧,女招待邀他去新宿自己工作的小店里吃饭,他去了。吃得很开心,两个谈得也很投机。就在那天晚上,她把一切都交给了他……两个人的关系维持了半年左右。当他知道她离了婚并且有一个女孩的时候,结婚便成了泡影,两人痛苦地分手了。
京子好象从来也没就此忌恨过三影,第二年,还来了个电话,说自己筹钱开了爿小店。他去了张贺卡,从此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三影想着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枕边模模糊糊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努力睁开眼,人不知什么时侯已经滚到了铺外,有人正在替他拉扯着被子。
“我可怜的侦察员,连睡觉都没有个睡相。”
京子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已经不是侦察员了?”
三影坐了起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我知道。先前有件事想拜托你,打电话到警视厅一问,可人家还急着打听你的下落呢。”
“他们大概还没来得及登寻人启事呢。”
“也许就是。”京子格格地笑了起来。
“你说有事想请我帮忙?”三影说着回到了桌旁。
京了忙倒上了两杯酒。
“嗯,原来是,干杯!”一扬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三影苦笑了一下。
“哎,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女人可不该这样啊。”
“真象是电影里一样,中央情报局追捕罪犯,可你比电影还精彩。”
“还不是那么回事。”
三影不想再说这件事。他抬头凝视着眼前的京子,快两年没见了,人倒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精心修饰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只是皮肤可能是因为化妆品用多了,显得有些祖糙。
“你洗澡了吗?”
“还没呢。”
“咱一块儿洗吧,我给你搓背。女人可最讨厌不干静的男人了。”
“我这样蛮好,睡一觉就舒服了。”
“成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吃也吃不上,睡也睡不好,难得今天在我这儿,就好好舒服舒服吧。这儿是你的家。”
“照这样下去,”京子语调里充满了深情“你会马上就垮的。”
三影默默地点了点头。
京子慢慢地替三影脱下了外套。
“明天给你买件更精神点的衣服。”
“你!”三影不禁轻轻地抓住了京子的手。
“你为什么待我那么好?”
三影解下了裤子围上裕巾。京子也一下子脱掉了和服,抢先进了浴室,开始放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咱俩也算相好过一场,今天你来找我,看得起我,我知道,这不容易呀……”
三影感激地望着京子。
“你看我的身材还可以吗?”京子欢快地展现她那健美苗条的身段。
“真漂亮。”三影轻轻地泡到水里。
“刚才你说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本想请你这位大侦探帮点忙的……”
京子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往身上抹肥皂。
“那你能不能大概说一下到底是什么事?”
“好吧!”京子叹了口气,停下了手。
“我被黑社会缠上了。还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也不知怎么搞的……”
“他们要你付好处费了?”三影忍不住问道。
“是啊。要我付营业额的一半。”
京子慢慢地开始往胸脯上打肥皂。
“你给了吗?”
“给了,否则店铺里就得完蛋!做生意的最怕破坏门面。”
“报告警方了吗?”
京子摇了摇头,“我已经没那心思去折腾了,过凡天我想打烊回老家算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京子重新露出了笑脸,“快让开些,让我进来给你擦背。”
“知道那人住在哪儿吗?”
“反正不远,你想干什么?算了,别找事了,那可是关东兴业的人……”
“关东兴业?”
“是啊,怎么了?”京子吃惊得注意到三影的面部表情起了变化。
“我得去找他们算账!”
“你千万别去!”
京子一把抱住了三影的胳膊。她知道三影东躲西藏决不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她坚信这一点。从电话中警视厅刑警官口中,也证实了这点。可是为什么一听到关东兴业的名字他就变了脸呢,京子断定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
“你不用担心,我只叫他们再也不来碰你。”
三影一听说那人和关东兴业有关系,马上兴奋起来。可是转念一想现在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赶到三国蜂去,多耽误一天,纯子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但眼前的京子遇到了难处,自己怎能袖手旁观呢?
一个官府追捕的危险分子,她不但不嫌弃,还这样百般关怀、体贴自己,真让人感到象一个久别的孤儿重新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尝到了家庭的温暖。
只要抓紧时间、完全来得及。三影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帮京子一次忙。
“你身体可以吗?千万不要勉强。”
“放心吧!”
三影爬出了浴缸,蹲到了京子的背后。
“来,这回该轮到我了。”
三影在雾气腾腾当中摸到了肥皂,开始往京子后背打肥皂,然后轻轻地搓着。
“真是谢谢你了。”
京子轻轻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幸福。
第二天早晨,三影睁开眼一看,已是八点钟了。
他赶忙起身,盥洗完毕,又特意把胡予刮得干干净净,人顿时显得格外精神。
他打开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地睡过觉了。
这里没有海洛因的煎熬,也没有警察的盘问,梦也没做一个,便一觉睡到天亮。
他试着伸展了一番筋骨,四肢又象往日一样的敏捷、有力,他已经彻底地摆脱了毒品影响。
九点多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京子打来的。她昨晚上就回去了,家里的孩子需要人照顾。
三影放下电话,走出了旅馆,来到了京子的小店。京子早已预备好了早饭。
吃完早饭,两人来到了热闹的商业区,走进一家服装百货商店。
京子给三影挑了件绿色的美式士兵服,衣服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还涂有伪装色。
回到店里,三影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嗬,瞧你好神气啊!”
京子对自己的挑选很满意。
三影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清瘦的脸庞,配上暗绿色的迷彩服,不由地使人增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士兵服……”
“是啊,最流行的衣服呀,很适合打仗。”
“士兵,就要开赴前线了,要去开赴前线了,要去决一死战!”
一想到三影此去也许就是永别,京子鼻子不住地一酸,她一头扑到三影的怀里,泪水滴到了三影的肩上。
“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三影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
他轻轻扶起京子的肩膀。
“别怕,我不会死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京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千万要当心呀!”
“放心,老天会保佑我的。”
三影猛地转过脸,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朝京子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走了出去。
京子冲到了门口,含着眼泪目送着三彩。
三影渐渐地远去了,终于消失在人流里……
“垣中清。”三影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现在,他就去找这个缠住京子不放的家伙。
三影按着地址,来到了一幢二层楼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里面才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大白天敲他妈的鬼门,找谁?”
三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牢牢地抓住了这个人的手腕,低声地威吓道:
“别嚷嚷!”
再看这个人年纪不到三十岁,一脸旳撗肉,一双三角眼,老鼠般滴溜溜地转着,脸上到处疙疙瘩瘩的,一眼看了就让人恶心。
“你……你是作么人?”
“进去说。”
三影把那人推进了房间内,随手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公寓式房子,面积不大,约十五、六平方米。里外分成两间,里面较小的那间放着张双人床,被子还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个女人睡在里面。
“你就是垣中?”
三影把那男人一把推到床上,厉声地问:
“你,你要干杆么?”
“给我放老实点,是不是想检查一下非法携带武器?”
垣中顿时变得脸色煞白。
“你,你真是警察?”
“不管我是谁,我有话要问你!”
“有话要问我?你大概找错人了吧?”
垣中一听说不是警察,立刻又变得神气活现起来,不就一个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见他眼珠一转,马上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我怕……在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上外头去说吧。”
“好,走吧。”
三影一挥手,垣中的脸上又恢复了血色,他急忙穿上衣服,套上外套,三影在一旁监视着。
床上旳女人大概一丝不挂,紧紧地捂着被子,只从被头缝里偷眼望着外面。
垣中穿戴完毕和三影一起走出了屋子。
“到哪儿去谈呢?”
出了大门,垣中回过头来问三影。
“放心好了,不会绑架你的,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出了大马路,三影拦了辆出租车。
他让车停到了北郊外的一片森林边上,两人下了车。
车上垣中一声没吭,虽然他已恢复了常态,但眼前这个摸不准他的来头,自然也有些个害怕。
三影把恒中带到了一片林子中,垣中默默地跟着。
“你……果真这儿就你一个人?”
垣中停住了脚步。
“用怕,就我一个人。好啦,就在这儿说吧。”
垣中把右手播入了口袋,等待着三影先开口。
“你老实听着,我是饮食店”泉“的女主人京子的朋友。从今以后,不许再靠近京子,更不准动她一根汗毛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垣中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哼,就这件事害得我跑这么远。”
“怎么?你不答应?那可就要不客气了!我立刻就戳穿你一只眼睛!”
“……”
“如果今后你还敢惹京子的麻烦,我就再戳瞎你另一只眼睛。我是个说到一定做到的人。”
“好!好!”
垣中一步步地后退着,猛地从口袋里拔出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三影。
三影毫无惧色,仍然一歩步地逼上前去。
“别过来,我要开枪了!”垣中拿枪的手颤抖着。
三影轻蔑地一笑。
“没用的家伙,只会欺软怕硬。看来并没有受过关东兴业的正规训练,手枪只是吓唬人的工具。”
三影一步步继续往前走了,离垣中越来越近。
“我……我打死你!”
“哼,死的不是我,是你!”
语音未落,只见三影突然一猫腰,飞起一个与扫荡腿向对方下身踢去。三影自我感觉动作还是很慢的,可垣中已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刚想重新举起枪瞄准,说时迟那时快,三影一个鱼跃扑上去,反身一记弹腿,垣中大叫一声,手里的枪飞出了老远,他刚要借势爬起来,没想到三影的拳头又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脸上、肚子上已经重重地挨了几拳,垣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饶……饶……饶命!”
垣中捂着淌血的鼻子哀叫着,一只手还在地上乱摸着,想找回他的枪。
三影站到垣中的身边。
“前面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别……别……我……我再也不敢去找京子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那套鬼话?”
“我发誓。”
“发誓?不用了,有比发誓更好的办法,你会永远记得住。”
三影看着眼前这个无赖。
这种人,从来都欺软怕硬,阳奉阴违,从来就不讲信用的,谁要是真被他们一时的花言巧语所打动,那将来只要危险一过,他们照样会原形毕露。不狠狠地教训一下,是绝不会轻易地履行诺言的。
想到这儿,三影伸出手指插向垣中的右眼,把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到了手指上。
只听“扑”地一声,一股乌黑的液体流了出来,手指再使劲一转,一只湿露露的眼珠被抠了出来……
垣中惨叫着,跳了起来,正好又一头撞在一颗老榆树上,痛得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三影扔掉了那肮脏的东西,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这回你该明白了吧,要是你再敢找京子的麻烦,下次,我就挖你的左眼。”
说着,三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树林,重新又拦了辆出租车。
三影刚走后不久,河本带着跟踪三影的警车赶到了这树林。
正遇上刚才和三影一同走进树林的那个人,血流满面,正捂着右眼,跌跌撞撞往外走。
河本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事情已经很清楚,是三影把这人带到这里来的,而进来时那两眼还是好好的,惨不忍睹!
很快叫来了救护车,把垣中给带走了。
河本又拿起无线电报话机向总部呼叫。
“我是老鹰五号。”
“老鹰,请讲!”
“目标进入树林后,抠出了一块儿来的那个人的眼珠,现已逃跑,请指示是否要将他逮捕?”
声音激动得似乎有点变调了。
“现已查明,受害者系关东兴业组织成员,所以总部命令你们继续尾随跟踪,这很有可能是报复行动的第一步。”
“老鹰明白!”
河本关上了报话机。
——复仇的冤鬼降临了。
河本回想刚才三影走出树林时那若无其事的神态。
“变了,完全变了!”
河本喃喃地自言自语着,轻轻摇了摇头。
十一月二十日。
这天三影来到了京都府。一过中午,他便开始登上了通往三国蜂的弯弯山道。
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盘山道沿着山腰向前延伸着。
路的左侧是低缓山坡,上面一排排苍天的大树,密密层层;路的右侧是笔直的峭壁,当中夹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陡峭的峡谷。
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恐怕现在已经过了登山季节,或者是这里海拔低,对登山者来说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三影身后的太背包里,装有睡袋,还有充足的干粮,足够用好几天的,就是天气再冷,哪怕大雪封山也足以能够应付。
他不时地举起新买的高倍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着,不知不觉到了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已走了将近四分之三的路。
山上的太阳落得早,也落得快,不一会儿,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三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山洞里住了进去。用自备的燃料开始烧煮晚饭,他还带着一瓶威士忌酒。
天很快地全黑了,象被挂了一张黑幕,太阳一下子便隐没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般的漆黑。
三影打开睡袋,钻了进去,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头一闪一闪地,三影狠命地抽着,陷入了沉思。
——真能在这儿找到毒品种植园吗?
三影感到了自已在大自然的面前是多么的渺小,那茂密的丛林,那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如果仅凭高倍望远镜是怎么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农场的,它定隐藏在大山的深处,一个绝不会轻易让人发现的地方。
那帮家伙既然肯放弃南阿鲁普斯山种植园,可见这里的基地将一定是更隐蔽,更加戒备森严……
必须想个更好的办法。
三国蜂,三影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方向是不是有问题。
那照片上的人难道不是吉良?
不,三影默默地摇了摇头,自已分明看得清清楚楚,肯定是他?
用什么办法才能找到他们呢?三影苦思冥想着……
想着想着,三影只觉得眼前一亮,有了!
就在这荒山野岭里寻找人走过的踪迹!只要有人进出过,就不会不留下痕迹,再循着它去摸毒品贩子的老巢!
可是,偌大的一座深山老林里要做到这一点,也真象是大海里捞针一般,是件极为艰辛的事。
地图上看那一座座山脉是多么浪漫,群山起伏,峰峦叠起,颇为壮观。可实际上,几乎每座大山都是一座座封闭的城堡,它是决不愿意向人提供一条通畅的捷径,轻而易举地让人们投入它的怀抱里。
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平路是这样,山道更是如此。
山顺来越猛,一直吹到睡袋口边,三影的耳边只觉得一阵阵“呼呼”地呼啸声。
三影就这样慢慢地睡着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影就起身上路了。
经过艰难跋涉,中午时分终于到了三国山主峰——三国峰。
放眼望去,山形显得很单调,地势却十分险要,且山头连着山头。
道路没有了。
三影拨开树丛,进入了原始森林。
三影靠着手中的一张地图和一个指南针,确定着方向,始终朝西面峰方向前进着,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是从三国峰方向流来的,三影沿着溪流寻找着它的源头。
一路上,到处是密密层层的大片树林,间或隔着一两段光秃的岩石地带。
地图上显示出这里没有一条道路。
三影顺着溪流走啊走啊,溪流断断续续地,最后不知在什么地方消失了。三影七弯八绕,渐渐地迷失了方向。
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光有指南针也是没有用的。
“完了”三影心里不由的有点紧张起来。
现在迷路了,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只有凭运气瞎摸乱撞了。干粮虽可以维持几天,只是要漫无目标地乱转一气,恐怕一个月也不定能找到线索。
三影向四周望了望,茫茫的一片,人迹罕见的原始森林,自己就被包围在迷宫般的深山老林之中了。
周围的树丛里不时传来响声,三影总是不免一阵紧张,蹲下身竖起耳朵听听动静,都是些小动物发出的。
就在三影在深山老林里走投无路的时候,山脚下的村子里,河本正在主持召开作战会议。负责跟踪监视的人员报告三影上山了以后,不久河本就赶到了这里。
松村指示河本,无论如何也要牢牢盯住三影,并授河本负责指挥规场的一切工作。
河本确信三影绝不会跑到都市中去,所以先暂时采取了围而不追的策略。挑选了二十五名精干警官组成了一支小分队,分布在通往山上的各个道路口,不分昼夜地用对话机密切保持着联系。
但河本心里也很明白,既要做到能密切监视,又要做到不能让被跟踪者发现,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一旦要让对方知道了,这么大一片崇山峻岭中,是很容易被对手甩掉的。而一旦要是失去了目标,再要想找回来,可就难上加难,就是派个成百上千人进去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
会议上也拿不出一个最终方案。
现在已经有四个侦察员尾随三影进了山。
“三影到底是要上哪儿呢?”
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要带上一整套登山器具,那么全副武装地攀登三国山呢?
“也许他察觉到我们在跟踪他,故意溜进山里想甩开我们……”
一个侦察员提出自己的看法。
没有人能够提供正确的答案?
河本只好决定先暂时等四个人的消息,也许会有所发现的。
不一会儿,无线电报话机里传来了山上的报告。
“三影正在往山里走,不时地停下来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山头。”
“继续密切注意他的动向,一有情況立即报告。”
河本变得兴奋起来。
天黑了。
翌日清晨,又传来了报告:
“三影摸黑上路了!”
河本命令全体人员立即出动,沿三国山的各道口搜索进山,向主峰靠拢。
从地图上看,山路沿着滋贺县边上兜了个半圆,绕了个巨大的马蹄形的圈子环绕在三国蜂的周围。长度约有近百公里。沿途散落着些零星的小村庄,搜索队员们挨个儿一一进村仔细搜查着。
河本文向警视厅请求增调援兵。
警视厅立即向京都府的警备部队和滋贺县的县警署发出了增援命令。
京都警备部派出五十名警察,滋贺县县警署也派来了四十多人协同作战;另外警视厅方面又调拨了30多名援兵。各路队伍从四面八方一齐向山脚下汇集过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上午七点。警视厅的会议室里,搜査科松村警长和警视厅野沟副警长正在谈话。
野沟睁着熬红了的眼睛,疲倦地坐了下来,他心里在想:
“也许真是三影觉察到警视厅在跟踪自己,登上三国蜂,无非是想把我们甩掉……”
松村看出了他的心思,来到了野沟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影不会发现我们的,现在他是一心想去报仇。他是一向沉得住气的人,现在他对关东兴业是恨之入骨,要不然那个垣中也不会倒这么惨的霉,他一定是在寻找着什么,而那个地方或者哪个人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三国峰一带……”
“你说张一味会藏在这儿?”
“为什么不会呢?三影出逃以后一路直奔京都,又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跑,依我看,绝不知是偶然的,他一定掌握了什么重要情报……”
松村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分析着自己的判断。
“你是说,这山里面有一个秘密基地?”
野沟不由地又想起了度假村里那几间秘室。
是啊,这儿完全也可以建造几处同样的秘密场所,而且还能造得更好。
只是,在这莽莽的深山老林里为什么要修一个秘密基地呢?
“三影最早是在中央线上的茅野站失踪的……”
茅野是正处在南阿鲁普斯山的山路入口处。
“这次却是三国蜂。”
难道两者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时间已近中午了,三影的耳边突然又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三影忙藏到一簇灌木丛里,紧张地注视着前面。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密林里,隐约露出一段羊肠小道。
是人走出的?还是动物走出的?
今天已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了。已是进山的第四天了。
整整四天,三影一直在深山中徘徊着。
究竟是不是真有个秘密种植园呢?他开始有点绝望了,进而又怀疑起自己在杂志上看错了人。
三影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地闯进山来,也许一切都是自己主观臆造出来的一场荒唐可笑的推理。
一阵山风吹来,三影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一种寂寞孤独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
艰苦倒并不算什么,意志的彷徨、动摇才最让人感到绝望。
声音又响了起来,从前面的羊肠小道上传了过来,由远而近……
三影急忙扒开树丛朝外仔细地看。
——是秋武一伙的人吗?
一阵树叶沙沙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靠着地面传了过来。
不是人,是动物!
脚步声轻快,嚓嚓嚓嚓,向三影身旁的灌木丛中传了过去。
突然,脚步声停住了,足足有几秒钟。
彼此都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突然向三影的方向过来了!慢慢的,轻轻的。
三影紧紧地握住了登山用的大匕首。
从茂密的灌木缝里,透出了一张尖尖的脑袋,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三影不由地浑身松了口气,是条狗!
狗正用那潮乎乎的鼻子用力地嗅着,警惕地注视着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动物的狐臭味。
三影苦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狗猛地叫了起来:“汪汪,汪汪”,一边叫一边后退着,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模样。
三影看了看它,走出了灌木丛,狗更加大声叫了起来,拼命地摇着尾巴。是条日本种的猎狗,中等个头,脖子上系着项圈。
狗狂吠着,紧紧跟在三影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走着走着,三影猛地停下了脚步。
迎面站着一个人!
“您好!”
三影愣了愣先开口打了招呼。对面那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是个老人,手里一杆旧式猎枪。
“您是打猎的?”三影壮起胆于又问了一句。
老人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我……我是个迷路的人。”
三影向老人解释着,他看见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深遂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的自己,目光是柔和的,也是锐利的,他大概已经看出自己不象个一般的迷路的登山者。
“我想向您请教一下这路该怎么走。”
三影说着坐了下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老人也在离三影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狗站到了两人的中间也蹲坐了下来。
“您在这山里住吗?”三影一边问着一边掏出一支烟递了上去。
老人摆了摆手,谢绝了香烟。
“您这是要回家去吗,老人家?”
“嗯。”
老人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清于清嗓子终于开口了,话说得很慢。
“我这儿附近有间打猎住的小屋。”
“打猎的小屋?”三影心中一喜,这下可有救了。
“我想……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妹前不久来这里登山,在这里失踪了……”
三影告诉老人,自己的妹妹半个月前来三国峰登山,以后就音讯全无了,两次派人来这儿找了,都没有找到。
“我想她一定是出了意外。”三影接着说:“于是,我开始整理她的遗物,突然听说她有个朋友也参加了那次登山旅行团,就赶忙去打听,结果得知,不光她们两个人,整个旅行团全体都失踪了。”
“我想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我发誓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一定要找到妹妹,就是死了,也要找到尸首。”
“后来我又打听到这座山里有一个天然野营基地,那里没有贫富差别,吃的、穿的、用的;男人、女人、孩子,一切公有,我想妹妹可能参加了这个组织,或许是强廹的,或许是自愿的。”
“我不放心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就一个人找到这荒山野地里来了,也不知那个野营基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三影半真半假地述说着,把人物改成了妹妹,他看了看老人,又接着问道:
“请问老人家,这坐山里有没有一块可以供很多人一起生活,一起住得下的地方?”
“听倒是听说过有这么块地方。”老人缓缓地说。
“您听说过有这块地方?在哪儿?”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听说那是一块谁也不知道的世外花园……”
“世外花园?记得古代有个幕府将军曾建过一个世外花园,莫非就是它的?”
“可能就是吧。”老人点了点头。
“听说那地方造得象仙境一般,外人从来就摸不着去路,里面男男女女,安居乐业,从来不和外面人来往。”
“只是还在我小时候,就听说给毁了,后来我曾千方百计想找到它,可最后还是没有啊,大概本来就是个神话,没这回事的。”
“这里山连着山,连条道儿都难找,巴掌大的地方没几块,那能住得了二十多个人。”
“要是你妹真在这里,那八成倒说不定发现了世外花园,只有那儿才住得下这么多人啊。”
老人讷讷地说完了。
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三影顿时感到精神一振,浑身又来了无穷的力量,别才缠绕着的、迷茫、彷徨如今已经一扫而光。老人说的世外花园很有可能就是真的,确有其处。
世外花园?对,秋武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毒品种植园一定对全国的各个秘境进行研究,他很有可能就发现了这个古代遗留下来的抻秘的地方,一个天然的与世隔绝的地方。
那个驼背到底还是吉良,自已的艰睛没看错!
“老人家,”三影激动地站起身,“关于那个世外花园,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吿诉我?”三影关心地问。
老人摇了摇头。
三影想,今天能知道这些情况收获也是不小了,他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那条黄毛猪狗转到三影的跟前,用鼻子轻轻地嗅着他,亲热地呜呜叫着,已经全然没有先前的神色了。三影把手指伸到那软绵绵、湿乎乎的鼻子下,狗可能还有点怕生,忙躲到老人背后去了,害羞地望着三影。
老人也站起身,用沙哑的声音告戒着三影“路上要小心。”
说完,老人领着狗走了,消失在密林深处。
世外花园?
三影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放眼向远处望去,群山起伏,山岩叠蟑;铅灰色的乌云一团团地卷过来,擦着山头过去了,犹如千军万马奔向远方,浩浩荡荡。
三影迈步朝山下走去。
老人打猎在山里转悠了一辈子也没有发现的地方,自己这个陌生的来客就是找上一个月、找上半年恐怕也是一无所获。时令已近严冬,眼看就要下雪了,一下雪,就是真世外花园,呆在里面人也恐怕是吃不消的。冬天山里肯定是不能住人的。种植场也许就要关门了,人员就得全部撤离,说不定就在今天,或是明天,也许已经走了……
三影的心不由地一沉,真要那样,临走前肯定要处理掉一批犯人的。三影仿佛看见了埋在毒品地里的纯子的尸首……
三影一路沉思着,沿原路返回。
下山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赶上末班车来到了美山镇,下车后换上了辆出租车。车沿着162号公路朝京都方问急驶。到京都时,已是半夜了。
住进了商业大厦,洗了澡,上床钻进了被窝。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床了,连日的跋山涉水太累了,躺下使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影起身出了大厦,离开了京都直朝伊丹市方向奔去。
大阪机场就设在伊丹市。
打电话到一家专门出租小型飞机的公司的办事处,对方告诉他,现在正有一架轻型旅游用机等待起飞。
飞机停在候机坪上,等待着机场塔台准许起飞的命令。
乘这当口,飞机驾驶员忙问三影。
“飞行路线是绕丹波山地一周,怎么样先生?”
“行。”
三影一头钻进了飞机,驾驶员是个中年男子,名叫须贺,人看上去很老实。
“先生,您的旅行目的是……”
“这个……”
三影一时答不上来,刚才自己申请时说是游览,而这种顾客,多半是为了空中摄影,当然也有个别是为了图个新鲜的,但毕竞极少,而且三影又是独自一人,难怪飞机驾驶员似乎感到有点奇怪了。
“我……我要找一个地方。”
“找一个地方?什么地方?”
“世外花园。”
三影只好说出了目的地。这种场合下,飞行员将起到很大的作用,要尽量争取得到他的协助。
“世外花园?”
“传说里的世外花园——那里听说修建了一个天体活动野营基地,所以……”
“您是报社的记者吧!”
“啊?……是啊!”三影含糊地答应着。
“看来我们这次飞行一定很够剌激。”须贺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没有。”
“其实,本来我的工作也是很有刺激性的,我搞过空中摄影,后来又当过战斗机的试飞员,还在航空自卫队里呆过一阵子呢。坐我的飞机,你就只管放心好了。”
“只是你必须告诉我大致的方位。”
“主要在三国蜂的两座主蜂一带,也许还靠近天静山附近吧。”三影边说边在地图上指着。
从控制塔塔台里传来了准许起飞的命令。
一阵隆隆的声音过后,轻型飞机象一只青蜓飞上了天空。
从大阪机场到丹波山地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飞机不一会儿便来到群山的上空。
“那就是三国蜂,我把飞机降低高度,请您注意观察。”
须贺熟练地操纵着飞机一个俯冲扎了下去,从二千多公尺高空猛降到一千公尺。
三影不由地感到一阵晕眩,浑身的血液“刷”地仿佛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头沉得象铅一样。
飞机继续下降着,离山头将近一百公尺的时候,改为水平飞行。
飞机几乎擦着山梁在盘旋着,象地毯式轰炸一般,稳稳地扫过每一块地方。须贺的驾驶技术确实不赖。
三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端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三国峰。
须贺驾机绕山一周后,向着经山飞去,又一个右转,拐过了不寒堂山谷和小野村岭。
“看到了没有?”须贺大声地问着。
前面就是山的尽头,一大块光滑笔直的蛸壁矗立着,象被一把巨斧劈开了一样。
“什么也没发现。”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目标和线索。
“我想回到天狗峰那里,从天静山、中山、谷山那边绕过去,从福井县一侧再看看山的另一面,可以吗?”
“行啊!”须贺一推操纵杆,飞机灵活地调了个头往回飞去。
“能不能再高点,低空视界太狭窄了!”
“OK!”
须贺一拉机头,飞机轰鸣着开始爬高。
三影死命地瞪大眼睛盯着望远镜,一眨不眨。他急切地盼望着眼前能突然看见一幢建筑或是一个人影。
三影默默地告诚自已,眼睛睁大点,再睁大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成功!那漫山遍野的原始森林,崎岖陡峭的断崖残壁,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用一双脚去一一走遍的,今天一定要找到他们!
三影的眼前又出现了纯子苍白僬悴的面容,正血流满面,眼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
三影的眼前又出现了秋武阴险毒辣的目光,正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表演……
三影的眼前又出现了多津子歇斯底里的狂态,嚎叫着举起了皮鞭……
就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可是,一座山头飞过去了,没有一点人的踪迹,只有一片片的浓密的丛林,一块块光秃秃的岩石,间或倒着几株被风刮倒的老树。
三影不禁又想起了南阿鲁普斯农场的情景,那里的建筑全部隐藏在茂密的大树林下,空中也是很难看到,这里恐怕也是如此,再加上这种轻型飞机本是为高空飞行设计的,不适于长时间地做超低空飞行。
换个角度或许还会有所发现。
须贺灵巧地驾驶着飞机,忽而拉起,忽而俯冲,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变换着角度盘旋着,可是,还是没有效果。
已经快到中山了,从天静山一侧的搜索眼看就要结束了。
“肯定是三国峰一带吧?”
“嗯,肯定是!”
但是三影的心里却在激烈地翻腾着,就算老人说的那个美丽神话是真的,可那帮家伙的秘密基地是不是一定就在那里呢?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那个驼背的侧影,除此之外,什么依据也没有。
不一会儿,所有的路线都飞完了,包括各个府、县境内并连的两个三国山主峰以及周围的一大片地区,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很可惜啊!”须贺主动安慰着三影。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轻型飞机是按小时出租的。但是三影真不情愿就这样回去,他知道现在往回一走,就意味着搭救纯子的计划完全成了泡影,张一味、秋武只要他们活着,仇以后总有机会报,十年、三十年,都行;可纯子的生命安危就决定在这几天!一旦她要是真的离开了这人世,三影复仇的意义也将减少了大半。
他仿佛看见纯子正在汹涌的波涛中挣扎着、喘息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投来一束哀怨的目光。她正忍受着千辛万苦,盼望着、等待着自己,可我却在退缩,却在准备将她抛弃……
纯子啊,三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三影痛苦地抱住脑袋,猛地一摇头,“不!不能!她是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是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我爱她,我需要她,我不能没有她!”
说什么,也要把她救出来!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哪怕是刀山火海,大海捞针,我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能不能再给我延长点时间?”三影恳求着。
“不行啊,时间到了。”
“我求你了,帮帮忙吧,改变一下路线再找一次吧。”三影几乎要哭出来了。
须贺转过脸来看三影,严肃地问道:
“你,不是报社的记者吧?”
“为什么?”
“记者工作不必要那么认真,看你的脸色,都变了。”
“你告诉我实话,或许还能帮你一把。”须贺掏出一支烟,点燃了悠悠地吸着。
“好吧,我说实话,我不是什么记者,我是来找我妻子的。由于种种原因,她被一个黑社会诱拐了,事情就是这样,世外花园很可能就是那伙人的大本营。”
“你报告警察了吗?”
“没有,也不行。我自已还在被警方追捕呢。”三影把实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也把自己的委曲、事情的急迫性告诉了须贺。
须贺沉思了片刻,毅然调转方向,飞机重又回到进山的路线上。
三影又惊又喜,忙问道:“这样要紧吗?”
“别担心,大不了多付点钱罢了,你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只是,我还有个更好的想法……”
“更好的想法?”
“对,如果真要建个什么秘密基地,那一定是伪装得很巧妙、很隐蔽的,光这样在天上兜圈子恐怕是找不到的,但是,用红外线来看可就不一样了。”
“红外线?”
“是啊,间谍卫星上就靠红外线来找肉眼看不到的事。美国中央情报局就装备着这种卫星,已经先后发射了几十颗了,监视着地球上的毎一个角落。在三百公里的高空往下看,能穿过浓密的云层,看到地上的一只小动物。它利用的不是光波,而是活体与地面之间产生的温差来识别目标。”
“所以即使彼方使用了伪装术,但在红外线看来,有生命的植物和无生命的植物中的叶绿素的含量是截然不同的,它能清楚地在照片上反映出来。”
“是吗!”三影越听越兴奋。
“不是先前就告诉过你,我在航空自卫队里干过嘛!”
“可是……”
“侦察卫星是每隔一定时间就在空中拍摄一次照片,自卫队也常利用它来搜集情报。我有个朋友正是负责用卫星收集情报工作的,这些也都是他告诉我的。”
“这人现在还在自卫队的通讯情报机关工作,他常半途截收美国、埃及等地的侦察卫星发来的传真照片资料,卖给有求于他的主顾,用卫星来赚钱!我看你也不坊试试去收买他,怎么样?”
“收买?”三影不由地一吐舌头,又要干违法的事了。
“别那么紧张,只是请他把这一带附近的照片借你看一下。这可远远比不上国会议事堂里的人,那才叫真正的收买呢!”
“那就拜托你了,真是太感谢了!”
这下可有救了!近乎绝望的黑暗中又亮起了希望的曙光,三影紧紧地握了据须贺的手。
“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须贺笑着拉起操纵杆,飞机象一只轻捷的燕子,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
“看人落难,焉有不救之理。况且,我每天都是那样平平庸庸地日子,这次可真够剌激的,我老婆要是也被诱柺了那才好呢呢!”
“你也会拼命去找吗?”
“才不呢,我正好去换一个。哈哈哈……”须贺说着大笑起来。
飞机载着一路笑声回到了大阪机场。
三影补足了票,等候在机场门厅里,约摸过了两个多小时后,须贺下班出来了。
“我们到大阪去吧,这儿到处是警察,谈话不方便。要离得远远的才好,对不对?”
须贺笑着拍了拍三影的肩膀。
“承蒙多多关照,真是太感谢了!”三影深深地点了点头。俩人并肩步出机场。
两人来到了大阪。
走进一家靠近中岛百货公司的咖啡馆。
八点钟不到,须贺所说的那个人来了。年纪看上去和须贺差不多,略略有些秃顶,从外表看不象是个搞情报工作的,人显得很温和开朗。他自称叫井原,三人来到一排高脚圆凳上坐下了,要来了饮料。
三人喝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出了店门。
须贺一边走一边将借照片的事情跟井原说了。末了,须贺开玩笑地对他说道:“这次为了救人,事情紧急,你就再被收买一次吧。”
“那你出多少钱?”
“我看就今天的饮料钱吧。”
“好啊,你这人可真会做生意!”井原咯咯地笑着,说起话来,一口的大阪口音。
“你们甭老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罗,其实呀,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们的钱。在咱这块地方,钱是最不看重的东西罗。”
“嘿,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了,说正经的,你有没有那方面的照片资料?”
“怎么没有!”
“那什么时候看好呢?”
“嗯……明天吧,下午一点在伊丹市碰头吧。”收买工作干脆利落。
在须贺再三再四的邀请下,三影走进了一家小饭馆,三影只是稍稍动了动筷子。
三影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须贺付钱,他自己虽然剩下的钱已不多了,但只要能把纯子救出来,就是倾囊而出,三影也是心甘情愿的。
须贺真是个豁达热心的人,要是没有他的帮助,现在自已可能还要再回到三国峰里去瞎摸乱闯,伴随自己的只有心灰意冷,焦虑不安和那绵绵无尽的彷徨。
“明天要能发现‘世外花园’的线索,我想是不是再到山里去飞次?”三影试探着征求着须贺的意见。
“行啊,我一定奉陪!”
“只是,我想在晚上行动。”
“晚上?”须贺不解地看着三影,送到嘴边的杯子不由地又停住了。
“对,晚上。我想利用黑夜做掩护,跳杀下去。”
“跳伞你有把握吗?”
三影轻轻摇了摇头:“看运气了。”
“好,祝你成功!”
警方对三影的跟踪更加紧了。
三影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山,乘出租车到汽车站,一路上每个路口都有侦探。他乘的公共汽车上有五个侦探,参加跟踪人员分别来自国家警视厅、地方警察厅、滋贺警署共计一百五十余人。警方的态度是寸步不离。
三影从美山町乘出租车来到京都,他去的商业大厦已被便衣警察包围了。
次日早上,三影买了驾双孔望远镜,便出发奔大阪机场,跟踪者也寸步不离地跟跟了上去。
但这次跟踪者受挫了。
三影登上小型飞机起飞走了。
在总部负责整个跟踪行动的警视二课的河本立即打电要求航空局查明三影飞行的方向。
——是丹波山地一带。
河本立即向上级报吿。
“是否要跟上去?”
河本问道。
“不,立即通知各雷达站及机场,密切监视小型飞机的去向,并随时准备飞机起飞。如果他想溜,就立即起飞,绝不能放走他!”
松村——搜查二课课长厉声命令道。
“是丹波山地?这家伙拚命在三国山岳一带搜寻,那里到底有什么呢?”松村自语着。
“很可能是张一味和秋武的秘密基地。”野沟警部接话道。
报告不断地递进来。
三影回来了。他与飞行员一起进了大阪市区,在一家酒吧里又同另一个男人汇合去了一家小旅馆,时间十二时。不久,三个人便分手了。三影回饭店,飞行员回大阪的家里,另一个伊丹人去了伊丹,这个人身份不明。
最后一次报告是深夜两点半来的。
松村和野沟二人和衣躺在行军床上,为这次行动二人已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又来了一份报告:
“第三个男人是个自卫队员。”
并且还查明了他的姓名及所属部队番号。
“好!看住他。”
松村立即挂电话给内阁调査办公室,说明缘由之后,提出要求紧急调査这名自卫队员的情况。
刚挂上电话,又来了一份报告。
“三影出动了,他与昨晚的飞行员汇合之后象要去伊丹。”
“好,加紧联系!”
二十钟后,内阁调査办公室陆军二部部长打来电话。
“怎么样了?”松村客气地问道。
“你们要问的那个人是我们课的成员,他专门负责管理军事卫星发回来的照片。”
“谢谢!”松村挂上电话。
“三影大概和那飞行员以及这个叫井原的自卫队员都是朋友了,大概三影想要出钱弄一份卫星拍下来的红外线照片。”松村自语道。
“是三国山岳周围的吧?”野沟推测着。
“很可能。”松村望着窗外。
“自卫队警务部好象也动起来了。”野沟沉重地说。
下午不到一点钟,河本报告:
“三影与飞行员一起去了一家咖啡馆,在那里又汇合了那名自卫队员。奇怪的是,又有了些新的跟踪者,好象不是我们的人,请指示。”
“那是自卫队情报部的人,和他们接头,他们可能在三人分手之后会去追问井原的,一定要想办法搞清井原给了三影些什么情报!”松村课长命令道。
“明白!”电话挂上了。
“那么……”松村看着野沟。
“很可能就要有大的行动了。从三影不顾一切地活动来看,丹波山地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基地。三影乘小型飞机去没能发现目标,现在又想弄到红外线卫星图,这种军事卫星拍下来的照片,是会告诉他一切的。这家伙,可真得当心一点儿他!”松村道。
“你要妒嫉你这部下了?”野沟开玩笑说。
“嗯,人要是疯狂了的话,会干出常理之外的事来的。”
“问题在于秘密基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野沟拿起电话,要通了警察厅刑事局局长,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之后说:
“请向京都府、滋贺县、福冈县的各警署发出总动员令,在三影开始行动之后,立即出动包围三国山岳。另外,请近畿地区警察局的直升飞机中队立即到大阪机场周围待命。”
“让这家伙自由行动,终于有结果了!”
松村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任三影之后,如果不能有效地跟踪到现在,让他一次次地采取复仇行动去杀人的话,那他在厅里便站不住脚,只好引咎辞职了。
到一点四十分虽然来了好几份报告,但三个人都没有离开咖啡馆。
难道他们不会动手了?
下午两点二十分,电话又响了。
“他们离开咖啡馆了,井原归队,三影和飞行员向机场方向去了。我们立即去问井原。”
“知道了,问出来之后请立即报告!”松村的声音有些激动。
屋里充满了紧张感。
野沟挂电话要通了近畿地区警察局。
“请配备机动队员到直升飞机中队,并随时准备起飞!”
“―切准备完毕。”
回答的声音十分轻松。
“这下是箭在弦上,一扣即发了!”野沟挂上电话。
时钟嚓、嚓、嚓地一秒一秒地走着。
下午三点四十分。
“三影和飞行员进了机场餐厅。”
接着这份报告,又来了一份:
“自卫队警务部寻问的结果,井原拒绝承认向三影提供了任何情报。”
是河本来的报告。
松村和野沟接到报告之后,立即又给内阁调查办公室打电话。
“希望你们能立刻提供三国山岳地区的军用卫星照片,事关国家大事!”
得到调查办公室的承诺之后,野沟又马上给近畿地区警察局挂电话。
“请立即与自卫队中部地区总监部联系,我们已经得到内阁准许。从军用卫星拍下的红外线照片上看出三国山岳中有个秘密基地,待进一步确认之后,立即下达大包围的命令。同时命令直升飞机中队起飞,不能放走一个人!”
野沟很快地下达了命令。
“已经四点啦……”松村看了看手表。
“时间很紧呀,证实情况要到五点,直升飞机到达三国山岳五点三十分——恐怕来不及吧……”
“如果四点半便能证实情况的话,就可以立刻出动机动队了。”
“但,即使出动了,夜间恐怕也难以采取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的,不如等到明天早晨……”松村提议道。
“确实只好如此,今天只完成合围。”野沟点头称是。
“对我们来说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
铃——铃——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
“三影再次登上小型飞机飞了,还是那个飞行员驾驶飞机,起飞前三影好象从行李员那里拿走了什么东西,据査明是比赛用的降落伞!”
“什么!比赛用的降落伞?!”松村的声音显得很激动。
“是的!”
“好的!”
与此同时,野沟向近畿地区警察局下达了命令。
“立即行动,跟踪大阪机场起飞的小型飞机,三影好像要用降落伞降下。确定了他投伞方位之后,立即出动机动部队,下达大包围命令!”
野沟骂道,“这个畜牲!”
松村也狠狠地诅咒着:“这混蛋到底要捣乱到什么时候!”
他的脸色铁青。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着。
近畿方面没有任何报告。
“他到底要干什么!”
野沟焦虑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两年多以来野沟一直在追踪国内最大的毒品走私团伙,现在便是这两年活动是否能有所成果的关键时刻了。
四点二十分,近畿方面的报告来了。
“不行啦!直升飞机虽然立即起飞了,但无法捕捉小型飞机!大阪机场及八尾机场的雷达以及取山自卫队的雷达也已全部开机,但是小型飞机进入丹波山地以后,立即转入低空飞行,已在雷达上消失了。现在无法确定三影跳伞的方位!”
“用无线电呼叫小型飞机的飞行员,让他说出跳伞的地点!”
“没用!我们一直呼叫到现在!没有任何回答!”
对方也发火了。
“红外线呢?”
“还没用上去。”
“快!求求你快!”
野沟最后几乎是在用哀求的口吻命令道。
“别担心。”松村安慰道。
“各县的警察已出动了,布下了重围,就是个老鼠也休想逃出去!”
但是,松村自己心里也明白,要想出动几千名警察、并立即将偌大个山地围他个水泄不通,也绝非易事。
下面就是欧那山崖,后面是天狗山,中间是一个山谷,山谷两侧全是近千米高的山,大山完全被原始森林覆盖着。
山谷南面有一道裸露的蛸壁穿过茂密的森林,这个悬崖分成几段,直直地矗立着。
小型飞机从北面原始森林的上空飞临山区。
无线电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叫声,须贺只是充耳不闻。
“你行吗?真的想试试?”
须贺问道。三影已扎好了降落伞。须贺已告诉他怎样使用这玩意儿。森林上空已笼罩了一片暮色,一个外行人便在此刻要空降在这森林上了,小型飞机的轮子是不能收进去的,如果跳出去之后,挂在了轮子上,那便是九死一生了。现在三影只好听天由命了。
“多谢帮忙!”三影大声地说道。
“请给个信号!”
机舱门已经打开了,呼啸的气流好象要将人卷出去一样。三影虽没有惧高症,但现在也感到有些头重脚轻。无线里仍就不断传来呼叫声,开始时他们应了两声,知道对方是警察,三影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动的?
如果让警方捉到秋武和张一味,三影的复仇计划便前功尽弃了。
“祝你好运!”须贺大声叫道。
“在此一搏了!”
三影猛地一躲脚,窜出了机舱门,身休一下子无依无靠浮在宇宙之中了。他只感到自己好似一粒弹丸飞速地下落,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降落伞打开了,可下降速度仍然飞快,只觉得两耳生风,原始森林迎面扑来,越来越清晰。
刹那间他挂在了一个象鹿角一样的树枝上,降下来了!三影折断周围的树枝,用匕首割断降落伞的绳索,滑下了树干。
他迅速潜入树林,先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一会儿动静。他担心有人来袭击,用降落伞降下来,是很可能被发现的。
没有动静。
三影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南面前进,那里是针叶林地带,地上有许多苔鲜,林木丛生,当然是无路可行的。
暮色更加深了,黑暗渗入松林。三影从背包里取出手电,他不打算夜宿,在空中侦察时的地形印象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他想到利用黑暗,潜入基地,然后……
——这次绝不能放走他们!
尽管他们的伪装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但是还是无法逃过军事卫星上的红外线摄影机。照片清楚非常,有了这张红外线照片,这个基地可就成了一个束手待擒的大海龟了。
在黑暗中,三影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手电的光亮只照在自己的脚下。
他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把匕首。从医院里逃出来时,他夺了一只手枪,但是已还给了被押作人质的警察,因为作为一个警察被夺走了武器是会受到重罚的。三影不想过于连累这个家伙。
三影决心就靠这柄登山用的匕首来战斗,只要能杀死一个敌人,枪便有了。
走了一多小时,三影便迷失了方向,他所能看到的只有脚下的路,他估计一下方向,朝着自己认为是南面的方向,绕过巨石和倒下的枯树,前进着。
又走了一个小时,但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有一公里左右。三影边走边祷告,千万别走错了方向。
小型飞机上观察到的地形还清楚地记着,原始森林向绝壁方向伸展。按计算,那个秘密基地距离自已降下的地点,应该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人的肉眼只能看到一片森林,但是在红外线摄影机面前,却什么也无法逃过去。
——难道走反了方向?
三影停住了脚步。
这时,他猛地看到自已右侧有光亮,他忙熄了手电,只见丛林中露出了一点点灯光,好似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地照来,那绝不会是星火!
——秘密基地!
三影的心怦怦地跳着,终于找到了!这个隐匿于深山之中的敌人的城堡!这对三影来说或许便是实现夙愿的地方了,这里便是自已拚着性命也要让它血流成渠的敌人的老巢!
三影慢慢地迈开了脚步。他担心落进陷阱,所以小心地迈进着。
森林如此之深,实在难以想象。
三影象巨蟒一样缓缓地前行着,想到这森林之深,真有些焦躁,绝不能落入陷阱!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长时间以来自己和纯子所遭受的凌辱、老父的惨死,这一幅幅地狱里的画面。
“死也要和这些家伙斗!”——老父临终时的话语,又回响在三影的耳畔。当然,自己能活着斗败敌人更好。但是,如果能血此大仇三影也虽死无憾了。朦胧之中三影又回想自己和纯子沦为奴隶的生活。
——决不能忘记这一切!
三影紧紧地握着匕首。
借着夜色的掩护冲进去,将张一味无情地诛杀,将秋武的部下一个个剜去双目、割去双耳,再杀死他们。
屈辱、憎恶、仇恨一下涌上三影的心头,他全身都在抖动,这是大战前的兴奋。
森林深处浮现出房屋的黑影。
三影在黑暗中窥视着。
五十米开外,有两栋房子,一栋的门缝里透出隐隐约约的光亮,另一栋则是一片漆黑。
——纯子啊,纯子。
三影在心底里呼唤着。
三影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黑暗之中,好似伺机扑上去的受伤的野兽一样。
房子里好象有动静,还夹杂人的说话声。
三影蹲在房子外边侧耳倾听。
现在才七点钟,他们是不会这么早便去睡的。此时,正是他们玩弄女奴,寻欢作乐的时候。三影好象看到了他们狰狞猥亵的笑脸和女奴们无法自已的痛苦和兴奋交错的毫无血色的面孔,这在南阿鲁普斯山麓,三影是见到过的。吉良说过两栋屋子里共有十个左右男人,而女奴只有五、六个。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折磨女奴,来满足淫欲的。
三影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这里和南阿鲁普斯山里一样,房子里没有厕所,睡觉之前他们会有人出来方便的。这样,机会便来了。无声无息地干掉一个,夺到枪之后,便好办了。
三影静静地等待着。
说话的声音继续着,三影有些不安了。
——这些家伙为什么不逃?
昨天和今天小型飞机不断地在这一带上空盘旋,那么他们怎么会没想到自己的基地已经暴露了呢?
说话的声音显得泰然无事,时而还能隐约地听到有笑声。
——他们过于自信了?
三影知道他们很自信简单的空中侦察是无法发现这个秘密基地的。三影的空中侦察也确实没能发现任何迹象。要是没有军事卫星的红外线照片,他也会一无所获的。大概正是这种自信才使得这群流氓对小型飞机的不住盘旋泰然置之的吧。
也只能这样推测。
别太激动——三影在心里叮嘱着自己,他们这种过分的自信,一定会送他们去地狱的,不,它正在给他们掘墓呢,死神的使者就蹲在他们窗外。
差不多等了一个多小时,门终于吱呀的一声打开了,里照出微弱的光亮,出来的好象是个男人,门又吱呀地关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之后便是小便的声音。三影全身都绷紧了,心也在怦怦地跳。
三影象一只敏捷矫健的猎豹一样,飞身扑上去,左手捂向那人的嘴,右手的登山匕首已插入那家伙的后心。那人的手在空中乱抓两下便不动了,这一切只在两秒钟之内便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三影将那家伙的尸首抱到黑暗之中藏好之后,又回到原处。
没几分钟,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随着脚步声又有人出来了,这次是两个人,三影借着门缝里射出的一线光亮看去,一下子他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一个洁白侧面。
——纯子!
一瞬间外面又是一片漆黑,门“吱呀”地一声关上了。二人好象是走向另一幢房子,那另外一人好象也是个女的。三影悄悄地跟了上去,走了三十几米,她们忽地停了下来。
“等等!”
一个尖尖的声音叫道。
“我带你去,但是,是我和张一味一起睡!”
“但是……”
“住口!”
声音里充满了阴险、凶恶,同时传来了叭叭的声音,那人狠狼地给了纯子几个耳光。
“你是我的婢女,要听我的!不然我饶不了你!”
三影听到这个尖细的嚎叫声,不由得全身血脉都涨起来。
——多津子!
“就这么办!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尖细的声音。
忽地两个黑影分开了,多津子好象抓住了纯子的头发,想把纯子按倒在地上,一个黑影矮下去了。
“你这小贱货,长得好看点,就自以为不起!今天让你知道知道老娘的手段!”
“对,对不起。请,请原谅。”纯子轻细的声音。
“住口!”
好象是抓着头发拉起了钝子脸孔,接着又传来几个耳光的声音。
“好好记着!你这小妖精是打输了,做了老娘的婢女的!”
“是。”
“你忘不了?!在张一味怀里滋味一定不错吧,是吗?!是想借此干掉我,对吗?!”
“不,不是……”
又抓起了纯子的头发。
“请原谅,我决不叛离你……”
纯子发出了低沉的悲鸣,这种声音反而更加激起了多津子这女妖的虑待欲。她将纯子的头按在地上,踏上一只脚。
“小骚货,别忘了你是我的婢女,婢女!”
她嘴里不时冒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三影一点一点地靠上前去,多津子的暴行使三影的眼里映出了火光。
“我是你的婢女,饶了我吧。”
传来了纯子哀求的声音。
“这样……”
刚说到这里,多津子背脊上遭到沉重的一击,随着瘫倒下去。
“不许出声!我是三影!”
三影低低的声音命令道。
“亲,亲……”
还没说完,纯子一下子扑到了三影的怀抱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跟我来!”
三影扛起多津子拉着纯子又躲进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走了三百多米,他们停下来。
“这里大概没问题了。”
三影将多津子扔到地上,这一震使多津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立即便想在黑暗中逃出去,三影哪里能让她走脱,飞身上去一脚将她踢翻在地,上前澌破她的衣服,干脆利落地将她牢牢地捆住。
纯子再也忍不住激动和伤心了,她低低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纯子!”
三影一把将象少女一样低声抽泣的纯子搂在怀里。
“哭,今后有的是时间去哭。可现在我们必须先报复!从在南阿鲁普斯起到现在曾几百次起誓的复仇,现在到时候了!我要将他们杀个血流成河,一个不留!我是个恶鬼,是死神的使者!杀掉他们,无论怎样的方法,我也决不会以为残忍!”
“亲爱的,亲爱的,现在便是让我死在这里,我也……”
“别说傻话了,你是为了什么才忍受着奴隶生活。活到现在的,你忘了吗?”
“对——”
纯子忽地止住了哭声。
“让我来杀了这个恶婆吧!我曾沦为她的奴隶,被她好一顿折磨呀!我,我要好好地回敬她!”
这简直象是魔女的声音。
在三影手电的光亮之下,多津子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想挣开捆绑逃出去。
“死了这条心吧!”三影冷冷地说。
“借我手电筒用一用。”
纯子拿着手电筒,在周围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枯木棍,将电筒又还给了三影。
她蹲下身去,狠狠地将多津子的衣服撕了个精光,连短裤都没留。
纯子使出全身力气,挥起枯木棒,一棒打在多津子的肥大的乳房上,多津子的身驱一下子被抛出去好几步,横倒在地上,纯子又将她拖了回来,用枯木棒分开她紧紧地合拢的双腿顶住她的下身。
“哈!”
纯子使出浑身力气插下了木棒……多津子的身驱弯成了一个弓字。
纯子也同时无力地倒了下去。
三影实在看不下去,转过了身去。
这是一场凄绝的战斗,三影和纯子的心中都已久久地积郁着怒火,不是杀死敌人去扑灭胸中的烈焰,便是被这熊熊烈火烧死自己!他们已经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复仇。
对他们两人来说,是不存在残酷的。
然而,多津子却可以说是个倒霉的女人。
但是,现在是不能让她跑掉的,三影也无法制止纯子,实在也是无奈才这样做的。
三影抱起了纯子,她昏迷过去了,三影并不知道自从在神户分手以后,纯子是遭受到了何等的虐待的。但是尽管如此,三影还是可以想象得出的,那可能是连他自己也难以忍受的折磨呀!
“复仇才刚刚开始!”
三影边走边狠狠地自语着。
“我要让他们堆尸如山!!!”
没有悲壮感。不尽如此,三影现在已不知道世上还有“残虐”二字了。这些早已被地狱的生活洗刷得干干净净了。所留下的只有:不能复仇勿宁死的决心。
杯里的纯子,好象比在神户时瘦多了。
三影将纯子平放在地上,伸手按在她的人中上,一会儿,纯子醒来了。
“用不着担心,你干好,复仇吧!”三影深深地吻着纯子的嘴唇,纯子只是微微地张开了口唇,并没有反应。
“怎么啦?”
“对不起。”
纯子的声音干干的,没有一点温润,比起声音,纯子的心,一定更干,那种枯渴好象已反映在声音里了。
“我可能干的太过分了……”
“不,没什么,你被那女人折磨凌辱到现在,这只不过是复仇罢了!”
“是呀!……”
忽地纯子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象发虐疾似地,牙齿咯咯地打架,她好象从长夜恶梦中清醒过来了。
三影更抱紧了纯子。
起风了,树叶哗哗作响,寒气逼人。可三影怀抱中的纯子却似乎温暖过来了,抖动微弱了,痉挛也已停了。
“没事吧?”
纯子又变成了那个脆弱的少妇。不,应该说是少女,三影好象无法相信她曾被那群野兽百般欺凌,沦为性奴隶。更无法相信她曾为偷了一小片海洛因叶,而被刹光衣服绑在木桩上,惨遭毒打……
为了生存,纯子忍受了数不胜数的非人的折磨,纯子的愤怒喷发之后,便又成了这样一个温柔,多情的女子。
“没事。”
纯子轻轻地回答。
“要统统杀了这群野兽!”
她的声音是那么平静,想起鞘中的利剑。
“是呀!我们要复仇!”
“对!”
“我刚才杀了一个男人,是先你们一步出来的那个家伙。”
“是町田,南阿鲁普斯种植场的头儿,在这儿算是老四!”
“是他……”
三影想起了刚才刺出去的那一刀,那个南阿鲁普斯种植场里横行霸道的恶棍,就那样瘫倒在地上了。
“里边还有五个人呢,有吉良、宗方,沼田、井上、还有江波。另外一幢小房里住的是张一味和他手下的四个打手,一共十个人。”
“十个人?要是一个个出来的话,就好了,出来一个杀一个!”
“你的枪呢?”
“没有枪,只有一把匕首。”
“他们都有手枪,而且是装了消声器的!”
“那么,便夺来用一用。而且我们还有夜色做掩护。喂,他们是否知道这两天小型飞机侦察的事?”
“知道,只是没有想到是你。他们一直以为是警察从什么地方得到情报之后,来侦察情况的。而且他们很自信飞机是无法看到他们的。”
“无法看到?我岂不是看到了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跟着你的气味!”
“那一定很臭。”
“别开玩笑,这对我有特殊的意味!”
“但是这些家伙也预感到了危险,好象正在商谈最近四、五天里便离开这里。”
“张一味也走?”
“好象张一味与秋武之间达成了什么极其秘密的交易。”
“什么交易?”
“我也不知道。”
“很可能是秋武帮助张一味逃到国外去,张一味将毒品走私的全部通路移交给秋武,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叫张一味逃走,我要将他和秋武都砸个稀烂!”
三影站起身来。
“能走路吗?”
“能!但是你答应我,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决不分开,即使是死!”
“亲爱的……”
“什么?”
“我到死也是爱你的!”
纯子紧紧握住三影的双手,眼里闪着泪花。那是激动?感激?是爱?还是……
“好象有什么人来了。”说话的是吉良。
“是谁?谁?”宗方急切地问道。
小屋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这两天一直有小型飞机在头上盘旋,咱们一直以为是警察,可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头,要是警察的话,一定会使用直升飞机,而且,如果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的话,也一定会派来武装人员,将咱们包围起来……”
吉良一字一句地说着。町田突然无声地失踪了,多津子与纯子也不见了,大概是张一味那边的人过来催他们快送女人过去时,他们才察觉的。
“如果不是警察,那会是谁?”沼田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会不会张一味他们?他们在谋反?”
“想把我们一个一个干掉?”宗方疑虑地看看房门。
“是呀!先杀了町田,再囚禁那两个女人!”沼田沉不住气了,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慢!”吉良历声制止道。
“不会是张一味!他现在只有逃出国外一条路可走,跟咱们翻脸之后,他没有好处。”
“那会是谁?!”沼田的眼里充满了疯狂和疑惑。
“假设多津子和纯子逃跑了,町田发现之后去追她们,并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吉良的目光中透视出他内心的矛盾。
“出了什么事?”
“有可能遇上狗熊,也可能失脚落下悬崖。反正从飞机是无法侦察到这里的。步行前来又有山崖的障碍,还有那个小迷宫,也不可能找到这里。首先可以肯定,对方如果不确实认定这里有这个基地是不会来的……”
这也是不可能的,外人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情况呢?况且警察知道了的话,也一定会大举搜査的。
吉良否定了这种想法,但是若不是警察,他们又想象不出嗅到这里来的对头。
——莫非,是三影?
“不,不可能,吉良又否定了这种可能。三影被警察捉到了,很难想象他能逃出来。而且,三影更无法来察明这里有基地。”
“可多津子与纯子是有仇的呀!”江波插嘴说道。
“是呀!”沼田随声附和着。
“多津子对纯子动不动便是一顿臭打,长时间以来纯子一直好象便是她的奴隶一样,怎么会……不对,会不会纯子引诱多津子一起逃跑,然后想办法再杀了她……”
“有可能。”宗方点头称是。
“多津子也清楚她自己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她很可能也想利用下纯子……”
“但是町田呢?”沼田自言自语地说。
房间又是一阵沉默。
三个失踪已经有二十几分钟了。
吉良终于站起来打破了沉默。
“分头去找!只有这样了。要找到了便将她们抓回来。如果已经给她们逃掉了,我们也必须离开这里,不然将十分危险。但愿她们坠崖身亡了,这样我们使可以一切按计划行事了。”
“那张一味怎么办!”沼田问。
“让这群猪也去搜!各自都带上枪和手电,分头去找,如果让她们跑了,那么可事关整个组织的存亡。快,别让她们逃出去!江波,你去找张一味他们!”
吉良向江波下达命令,同时检查了一下自己手枪的弹夹。
三影和纯子隐身在一块可以看到屋里的小高地上的草丛之中。
小屋的门又打开了,好象有个人拿着电筒慌慌张张地跑向张一味那幢小房子。接着从张一味的小屋里也窜击了四、五个人,他们全拿着手电筒,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们想干什么?”纯子小声地问。
“吉良在这里,这小子很果断,大概他们要分头搜索。”
吉良这家伙头脑很冷静,与沼田他们完全不同。他将今天连续三人的失踪,与这两天飞机的侦察连起来一想,便看出有了什么意外之事,并且很可能已做好了各种打算。
吉良最后很可能会认定是逃了两个女人的,如果他发现了多津子或是町田的尸体那便只有另当别论了。但到那时为止,他是不会想到有复仇者躲在黑暗之中的。他会认为如果是警察来了,那便有大规模的进攻,况且他十分坚信隐蔽得天衣无缝。然而,包括吉良在内的任何人也不会想到军事卫星的红外线照片揭穿了他们的画皮。
吉良大概是下命搜索逃亡者吧,逃亡者要是去投了案,那么整个组织就会全完蛋!
“去找吧!”
三影自语道。吉良等所有这十个人心里全都充满了恐怖,他们胆颤心惊地在黑暗中不停地搜索着。现在三影到了转守为攻的时刻了,报仇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对方全部走出了小屋。
他们四散分开,黑暗之中闪亮十只手电筒的光亮。
“来!”
三影拉着纯子的手潜到深深的夜色之中。他们向着小屋的方向爬行,不论是谁,抓到一个便杀一个!而且还要夺下他的枪!有了装着消声器的手枪,在这黑夜里对人数少的攻击者来说是再有利不过的了。一个一个地杀他几个,这座罪恶城堡便攻克了。
三影在小屋附近停住了,好象敌人都走远了。无论是张一味一伙人,还是秋武的部下都深知,要是让逃出去的女人带来了警察就全完了,所以他们全都在拚命地搜寻。
“待着吧,一会儿他们便会一个一个地回来,那时我们就可以……”
“好的。”
纯子的声音里已没有颤抖。三影又想起了在南阿鲁普斯山纯子拚死格斗时挥舞铁棒的样子,现在纯子身上重又凝聚起了那时的烈性。
不到五分钟,前边便有了动静!
“来了!”
“别出声!”
脚步声渐渐近了,对方好象小心翼翼地走来,步子很轻,手电筒的光不住地左右摇晃。
“我扑上去之后,你也绝对不能动!”三影低声地告诉纯子。
“那好象是江波。”纯子在三影耳畔悄声说。
脚步越来越近了。
——江波恭二?
大概是他,这家伙疑心很重,不会走出去太远的。他会装着出去,然后在近处兜上一圈儿便回来的。
三影不禁要感谢命运之抻了。
复仇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自已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绝好的机会。
江波手中的光亮一闪一闪地移近了。
三影静静地等待着,象是一只等待猎物送上前来的豹子。
他打算先放江波过去,然后从背后扑上去,江波手里有枪,此时是来不得半点急躁的,否则自己和纯子都会毁之一旦。
三影忽地发现纯子不见了,这时江波刚好走过自己三米左右,忽地江波停住了脚步,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咦?”
只见他的手电筒光线中站着一个人,正是纯子!
“是我,纯子!江波别开枪!”纯子笑着说。
“你他妈的跑到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三影已从背后猛扑上去,一块石头砸在了江波的后脑上。三影迅速拾起江波的手枪和电筒,背起他潜入树林。
走出去二十几分钟之后,将江波扔在地上用匕首割下他的衣服将他绑起来。
“干得好!”纯子说。
“太玄了!”
“借我匕首用用。”纯子的呼吸有些乱。
三影将匕首交到纯子手里。
“你去找根粗点儿的木棒来。”
纯子来到江波身边用匕首割去江波身上所有的衣服。江波被一阵冷风吹醒,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拚命地挣扎,同时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没用的!”纯子冷冷地说。
“好好等着吧,我丈夫三影来了!”
三影拿着木棒站在一边儿。
“江波恭二!”三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我来还礼来了!”
江波被绑得象只大虾。
“江波,多津子是我杀的!”纯子低低的嗓音说道。
“把木棒给我!”
纯子抓起了枯木棒,她又想起在南阿鲁普斯山江波强奸自己时的样子,想起了自已被他们百般蹂躏的情景,这个流氓曾经用何等残酷的手段来摧残自己呀!
自己的前夫也是因为这个野兽被害杀的!
“我不会让你痛快地去死的!”
抡圆了的木棒重重地击在江波的小腹部,发出一声钝响。
三影默默地看着。
复仇对纯子来说可能是生存的唯一的目的,除此之外……
“等等!”
三影握住不停挥起木棒的纯子的手。
“他好象要说什么。”
“不行!他会叫的!”
“那你就一下一下将他打死!”
江波不住地挣扎着,三影取出了堵在江波嘴里的布。
“饶命,饶命。”
江波几乎是哭着说。
“我饶不了你!”
“慢!慢、慢,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
“你们放过我,我告诉你们秋武和张一味最后一笔交易的地点。”
“在哪儿?”
“在岛根县一个叫黑木的渔港,张一味装着去钓鱼,我们负责将他送到公海,他再去换香港的远洋轮。”
“小点声!”
“事先他们在渔港见面,张一味转交全部毒品走私路线,秋武付给他5亿日元……”
“什么时候?”
“就最近几天,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句句都是真话……别,别杀我……”
“你的情报没任何价值,我要在这里干掉张一味这个恶魔!见鬼去吧!”
纯子猛地一棒又打在江波的腹部,这一下江波又昏过去了。
纯子举起木棒,对准江波的两腿之间,狠命地打了下去!
“打烂它!打烂它!”
纯子呓语般地不停地叫着,拚命挥舞着木棒。她的神经已经有些错乱了。江波这个脏东西曾无数次地糟踏过自己,曾不知使多少良家妇女失身,这是他罪恶的根源……纯子手中的木棒在空中狂舞,一下、两下、三下……
张一味以及他的部下,还有宗方、吉良、沼田他们对纯子的作践,现在完全化成了仇恨的烈火,烧炽着纯子的身心。
“野兽!”
“行了!别出声!”三影猛地抓住纯子的手。
远处传来了敌人的叫声。渐渐地脚步声也传了过来,林子外面闪着手电筒的光亮。敌人听到了纯子疯狂的声音赶来了!
“过来!快跑!”
三影搂着纯子飞跑起来。
“在那儿!包围他们!快上!”追踪者的狂怒的声音。
三影拉着纯子拼命地跑着。追来的至少有五六个人!要是被包围了那便是绝无生路了,无论如何也得从这里逃出去。
叭!叭!子弹擦身而过。
三影忙关上了手电筒,光亮等于告诉敌人射击的目标。黑暗之中虽然步履艰难,但现在也是无法不这样了。三影拉着纯子的手腕奔到一块草丛边上,这里有个小斜坡。
“趴下!”
二个人一起钻进了草丛。
“现在只好还击了。”
三影举起了从江波手里夺过来的有消声器的手枪,瞄准了追得最近的一个光点,扣动了枪机,扑通一声,一个家伙栽倒了。
“关上手电筒!他手里有枪!包围他!”吉良大声叫道,瞬间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三影龙沼!”
黑暗中吉良的声音狠狠地叫道。
“我们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了!我们找到了町田和江波夫妇的尸体!只有你和纯子才干得出来!”
“是我来了!我来复仇!他们是我杀的,我还要将你们一个一个全杀了!”
“你口气太大了!你现在已是瓮中之鳖了,还是自己出来吧!省得我们动手啦!”
“那好吧,你们上来呀!”
“不,我们只要等到天一亮就上去,现在可不上你的当!现在时间还够,你还是先和纯子亲热亲热吧,她可瘦得很呀!”
“……”
三影咬紧牙关,沉默着。
“我们身后是绝壁!”
“是吗?”
“请原谅,要不是我刚才发狂地叫……”
“这也不能怪你,我还想夸奖你的复仇精神呢!”
“谢谢,我已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你在这里和我亲热亲热吧!然后便将我杀了和他们一心一意地斗吧!我在,会拖累你的!”
“别说傻话!”三影左手轻轻地抚摸着纯子的头。
“三影!”吉良又大声叫道。
“反正你是难以脱身的了,早晚会死!你要是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找来了,就让你死得痛些!快说!”
“哈哈!你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军事卫星的红外线照片吧?哈哈哈!”
“军事卫星?”
“是呀!红外线可以分别出树是死是活,可以看到任何一个小动物,别说你们这群人了!”
“……”吉良没话可说了。
“顺便也告诉你们算了。”三影接着说,“我是怎么想到这三国山岳的!有一天报上有张登山报道,那里附的照片正好有你!吉良的背影!想不到你吉良也有失招,哈哈哈!现在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三影怒吼道。
“少废话!”吉良还口道。
“到了早晨,他们会乖乖地出来的,让他们夫妇二人一起当奴隶!”
“对,就这么办……”
“怎么办……”纯子担心地问。
是呀!该怎么办呢?三影心里也毫无主张,从吉良的语气中可以断定是无法逃出去的。在飞机上看到的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这里四周全是山崖。
敌方有九个人,他们分散包围,是很难冲出去的。要是只他自己一人或许还能溜出去,只要来个声东击西,借着黑暗的掩护就可以逃之大吉,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自相惨杀呢!但是现在还带着纯子……
只这样坐等天明了。沉着应战的话,至少可以再杀三个!枪里还有四颗子弹,可以杀死三名敌人。另一发要留给纯子自杀用。然而说不定还能夺到手枪,那样,说不定就有救了。
三影知道反正是一死,一定要好好宰上三四名敌人。现在是无法再救出纯子了,但是已杀了江波夫妇二人和町田。死了也不亏!
决不后悔!三影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决斗的来临。
“我冷!”
纯子紧紧地依偎在三影怀里,三影抱着她。虽然时节尚不是严冬,但是十一月底的山里也是相当冷的。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
三影抱住纯子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三影感到在自已的记忆之中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那可能是在电影里吧。
只有风的呼啸,树叶的沙沙。
吉良他们也在默默地等待。
这是大战前的沉寂,在这沉寂之中孕育着更激烈的战斗。
三影隐约感到黎明将至了。好了,别无选择了,只有打了。眼前的地形变得清晰些了。
“我们换个地方,注意别弄出声音来!”三影在纯子的耳边低低的声音命令道。
他俩缓缓地移动着,生怕弄出声响,但是再当心,草还是有声音,三影不禁感到背脊里一阵寒意……幸好这种声音被风吹草动的声音掩埋了。
双方无声地对峙着。三影很清楚对方是不会轻易撤走的,不杀掉自己,他们是无法安宁的。他们在虎视耽耽地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周围的地形渐渐地被浅浅的晨曦勾勒出轮廓,这轮廓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清晰过来,三影越发焦急了,对方已将全部赌注都押在天亮之后了,三影现在也只有奉赔到底,拚命一搏了。
三影和纯子悄悄地爬行着。三影一只手拉着纯子,她被寒风吹了一夜,关节有些不听使唤,动作有些僵,三影深怕她会弄出什么声音来。
他们爬行了十分钟,大约有一百米左右。
“不行!”
三影叹了口气,正如自己估计的,他和纯子的身后是万丈深渊,山谷里吹来的风阴森森的。
“我们已经全完了?”纯子紧紧贴在三影身边,声音有些颤抖。
“别灰心!”
“我听你的!”
“唉!我让你吃苦了。”
三影的声音充满了内疚和爱怜。
“不,我不在乎,因为我爱你!”
“谢谢!”
三影百感交集,心头涌起一阵热浪,不由得伸出手,一把搂往了纯子消瘦的肩膀。
“最后的时刻,我会让你安静地……”
三影想说,让你安静地去死,但他的喉头哽咽了……
“好的!”
纯子理解了三影的心意,眼里也充满了泪光。
“来吧,找个有利点儿的地形,跟他们拚了!就是死,也要带上他几个!而且一定要想办法让吉良和张一味先去找死神报到去!”
三影搂着纯子寻找有利的地形,现在他们已不在意弄出声音了,反正要拚死一搏了。他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三影的目光中充满着失望和仇恨的火,象一头困兽一样。夜暮迅速地退去。树梢上已挂起了黎明的白光。三影停住了移动,他二人找不到任何有利的地形。
“想好了吧,三影?!”
“好了,你们来吧!”三影的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了胆寒。
“五分钟之后,我们要开火了,何去何从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吉良的声音里也没有了嘲笑,那声音仿佛发自一块生铁。
二分钟,三分钟……
“我在那个世上等你!”
纯子的声音十分镇静,她捧起三影使枪的手,对准自己的左胸。
“我马上会去找你的。”
就在三影将要扣动枪机的一瞬间,远处传来了飞机的引擎声,接着那轰鸣声便来到头顶上了,有好几架自卫队的飞机!
这些飞机在山脉的上空吐出许多一粒粒的弹丸,那些弹丸一会儿便开成一朵朵花,是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