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手术杀人事件

时间大约在中午12点前后,地点是×大附属第三医院,目标是某医护人员物品柜。市刑侦大队副队长罗半夏警官已经率领一干人马在此埋伏多时。

根据东莞制药公司经理陈炳泉的供述,某个神秘的国际组织NAA一直让他秘密生产某种致幻药——东莨菪碱的变体。而此次,NAA又下令要求送达一批药品。罗半夏已经派人对这批药品进行了检测,发现其成分跟P大何鸣教授在一名十年前的女死者单兰芳血液中验到的两种植物提取物十分相似。而在何鸣教授的记录中,由东莨菪碱的变体和这两种植物提取物制造的特殊致幻剂,可能会使人丧失本心,从而达到控制人类意识的目的。为了追查到这个神秘组织NAA的踪迹,弄清楚他们制造这种特殊致幻剂的目的,警方在陈炳泉跟他们交货的地点——×大附属第三医院医护人员的物品柜背后部署了埋伏。

“小夏,你说他们真的会来取吗?”杜文姜挨在罗半夏的身边,趁机亲近。

“应该会吧,我们又没有暴露过。这个陈炳泉也一直在上班,没有拘留他。”罗半夏一边说,一边盯着物品柜对着的那条走廊。

“可是,这都快两天了,根本没人靠近过1314号柜子。”杜文姜语气烦躁,音量也不禁提高了一点。

“嘘——快看!”罗半夏指了指一个身材窈窕的白衣护士。

女护士穿着高跟鞋,脚步利落地走到物品柜前,在1314号柜子前面站定。

“会是她吗?”杜文姜在罗半夏耳边低声呢喃道。

只见女护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1314号柜子旁边的1315号柜子。她从里面取出自己的包包和衣物,然后往更衣间走去了。

“又是虚惊!”杜文姜叹息道。很显然,类似的场面已经有过无数次了。

“等一下。”罗半夏打断他,指着那头走过来的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

这是个打扮得跟嬉皮士似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双手插在口袋里,东张西望地走到了物品柜跟前。来回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在物品柜的面板上搜寻,大概是在确认物品柜的编码。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1314号柜子的附近。再次来回张望了一下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插进1314号柜子的锁孔里面。

罗半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就是神秘国际组织NAA派来取货的吗?

嬉皮男子用钥匙在1314号柜子的锁孔上转了好几下,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了似的拍了拍脑袋,然后拔出钥匙放回口袋,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了。

罗半夏回头跟杜文姜对视了一眼,说:“这个男人很可疑,派人跟上他。”

“是。不过他并没有打开柜子啊!”杜文姜说。

“去确认一下,药品还在不在?”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指挥道。

不用回头,罗半夏也知道那是凶神恶煞地非要参与行动的外援人士茂威汀。虽然,让此人参加行动是罗半夏亲自向局长申请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有点懊悔了——为什么自己要处处受这个男人挟制?

这时,不容罗半夏再多想,穿着白大褂乔装成医生的茂威汀已经拉着陈炳泉快步走到了1314号柜子面前。

“钥匙!”他严厉地呵斥道。

陈炳泉哆哆嗦嗦地不敢反抗,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小小的钥匙。茂威汀一把夺过去,快速打开了柜门。

“啊!”陈炳泉的口中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怎么会这样?”

罗半夏闻声也快步跑过去,探头一瞧,柜子里面竟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药品呢?”她焦急地冲陈炳泉喊道。

“不,不知道啊!”陈炳泉慌乱地说道,“我明明亲手把药品放进去的……你们也都看到了呀!”

罗半夏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咬牙道:“别给我耍花样!”

“警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呀!”陈炳泉的脸已经扭曲得不像话。

这时,从走廊那头急匆匆跑来朱建良警员,喊道:“罗警官,紧急情况。这家医院发生了杀人命案,110要求我们就近处理。”

“什么?”罗半夏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手术室奇案

龚珊珊对着洗手池的镜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上午已经做了两个大手术,可是刚才又来了紧急通知,要临时加一个脑神经修补术。她默默地清洗着双手,想着这样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何时才是个尽头。

“珊珊,你快点。何主任已经进手术室了。”同为护士的童晓颜在前面叫她。

“知道了,需要我去推病人吗?”龚珊珊有气无力地答道。

童晓颜摆了摆手,说:“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已经去了。”

说完,她转身大踏步走进了手术室,留在龚珊珊眼前的只有她后脑勺那条灵巧甩动的马尾辫。

龚珊珊正想快走几步跟上,却听见身后传来推动病床的声音。

“珊珊,麻烦你让一下。”实习医生柯振辉客气地说道,“这就是马上要进行手术的病人。”

龚珊珊回头往病床上瞟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信口答道:“哦,好的。我帮你推进去吧。”

“谢谢呀!这病床确实有点沉……”柯振辉边说边不住地点头。

走进手术室,只见脑外科的“一把刀”何清玄主任医师正在查看患者脑部MRI核磁扫描的结果,麻醉师陆剑则在右侧的准备台上进行着麻醉剂的调试。

龚珊珊跟柯振辉、童晓颜一起把病床推到了手术台旁边,然后抓住床单的四个角,把病人稳稳地抬到了手术台上。

这时,何清玄主任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了看病人的情况,说:“还在昏睡啊!陆医师,可以开始实施麻醉了吗?”

陆剑站在准备台那边,手里摆弄着一支药品,说:“再稍等一会儿,我还没有配好药。”

“你怎么总是这么慢!”何清玄有些着急地发了句牢骚。

“何主任,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奇怪啊!”柯振辉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他已经来医院做过好几次手术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病情如此反复?”

听到这句问话,龚珊珊心里不禁为这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捏了一把汗。何主任主刀的病患,得到的治疗肯定是国内最好的,就算病情有反复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何振辉这样问,岂不是在质疑主任的医术吗?

何清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地瞟了实习医生一眼,说:“小柯,你的临床经验还少,像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以后都会遇到的。我让你跟着我一起做手术,也是希望你能够把医术学扎实,今后能为更多病患医治。”

“是。”柯振辉虚心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这时,麻醉师陆剑在那边喊了一声:“何主任,我这边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实施麻醉吧。”

话刚落音,只听见“啪——”的一声,头顶的聚光灯灭了,整间手术室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黑暗中,何清玄主任的声音亮如洪钟。

“不知道,可能是停电了。”实习生柯振辉战战兢兢地说。

“我去打电话问一下配电室。”龚珊珊的心里也有些发慌,毕竟手术室是全封闭的,灭灯之后显得尤为阴森恐怖。在这间屋子里面,曾经有多少人不治身亡?或许,他们的亡灵还徘徊在附近……

好不容易撇开了脑中的胡思乱想,龚珊珊摸到了壁挂式电话机,接通了配电室的电话。“喂,请问是停电了吗?我们这里是……”

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之后,龚珊珊终于得到了答复:“医院没有停电,可能是手术室的某根线路坏了,电工将马上过去查看修理。”

“修理的话需要多久?”何清玄有些着急地问道。这个手术是临时加的,他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学术会议。

“不好说,他们说得先检测出是哪条线路出了问题……”

何清玄叹了口气,说:“那就赶快启用备用电源吧。”

一片漆黑中,只听见童晓颜“哒哒哒”一路小碎步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仿佛是摸索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找到了备用电源的开关。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手术室恢复了光明。每个人的心中都像一块大石头落地,可怕的梦魇终于结束了。

“赶快实施麻醉。”何清玄再次发出指令。可是,他低下头时却皱了皱眉:“咦?”

“怎么了,主任?”柯振辉探过头来问道。

何清玄的脸色变了,语气中也有些慌张:“这,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个人!”

“什么?”柯振辉有些不解,凑近了一看,忍不住惊叫起来,“怎么变成他了?他明明是隔壁床的……”

龚珊珊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推病床进来的时候把病人搞错了吗?

这时,陆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嚷道:“你们吵什么呀?看一下手腕带上的姓名不就完了吗?手术单上需要做手术的人名字叫管文军。”

说着,他拉起了盖在病人身上的病号服的衣袖。可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件病号服并没有穿在病人身上,只是轻轻地盖着而已。

当衣服被掀起的时候,露出了里面可怖的真实——一把小刀插在病人赤裸的胸膛上,贯穿了心脏。从伤势看,病人已经凶多吉少。

“啊……”手术室里响起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死人了!”

消失的人体

罗半夏站在案发的手术室里,愣愣地望着人们把手术台上的尸体搬到墙角边的病床上,再送去太平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边陈炳泉跟NAA的交易扑了个空,一盒药品不翼而飞;这边又出了一桩离奇无比的凶杀案,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大活人,竟然在封闭的手术室里面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尸体。这家医院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神,竟然如此邪门?

法医张成龙的口头报告很快就来了:“死因是心脏骤停。凶器是一把小水果刀,本来不足以伤人性命,但凶手非常有经验,直接刺中心脏的血管,导致心跳骤停。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个小时。嗯……更确切地说,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杀案就发生在这间手术室停电的时候。”

“停电的时候?”罗半夏疑惑道,“难道凶手是在那个时间偷溜进来的吗?”

鉴证科的美女卢杏儿在一旁用力摇了摇头,说:“小夏,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凶手是不可能从门外进来的。这家医院有非常先进的监控系统,如果在手术过程中打开大门,医院的监控系统会探测并记录下来。我们已经查过,在院方的人接到报警电话赶来之前,手术室的门都没有被打开过的记录。”

“那么,嫌疑犯是……”罗半夏蹙了蹙眉,向屋内那几名医生望去。

“是的,嫌疑犯应该就是当时在手术室里面的这五位医生护士:主刀医生何清玄、麻醉师陆剑、实习医生柯振辉、护士龚珊珊和童晓颜。”卢杏儿说。

“问题是,这具尸体从何而来?手术单上的病人姓名是管文军,而尸体手腕带上写着的却是汪峰。这个汪峰究竟是什么人?”罗半夏不禁提高了音量。

万年痴情小跟班杜文姜闻声跑了过来,说:“已经查清楚了。这个汪峰是昨天因头晕呕吐来看诊的,初步怀疑脑部有创伤,入院待查。而失踪的那名病人管文军是三天前入院的,他之前在这家医院做过脑外科手术,这次是来进行后续神经修复的。”

罗半夏点了点头,叹气道:“好吧!那么,这个汪峰是如何进入手术室的呢?你们刚才说凶手不可能进来,那死者又是如何进来的?而且,原来那个病人管文军又消失到哪里去了?你们在这间手术室里面找过了吗?”

杜文姜说:“这间手术室不大,前前后后,各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管文军这个病人的踪影。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在密室中消失了。”

“密室……”罗半夏果然觉得头瞬间大了一圈。

她的目光缓缓从这间神经外科手术室扫过去,它的门是普通的双开门,在手术进行中是从里面关闭的。整间屋子只有对着门的墙上有扇通气的窗户,但是位置偏高,而且大小为普通窗户的一半。可以想见,凶手是很难通过这个窗口把一个大活人运出去的。

“我想知道,恢复供电并发现尸体之后,这间屋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罗半夏说。

闻言,杜文姜把一个长相清秀的小护士拉了过来,说:“小夏,这位就是当时打电话给配电室的护士龚珊珊,发现尸体之后也是她打电话报警的。”

龚珊珊郑重地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说:“其实……当时是何主任让我打电话给院办,请院办出面报警的。”

“嗯,那么你记不记得,报警前后,每个人的行动是怎么样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罗半夏问。

“小夏,你是不是怀疑管文军在混乱中被运出手术室?”杜文姜领会了罗半夏的意图。

罗半夏按住他,示意不要多嘴,一对晶亮的眸子如猎豹般盯住龚珊珊。

龚珊珊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那具尸体把大家都吓坏了,实在无暇去顾原来那个管文军的下落。我只记得,因为手术台上那个人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何主任就组织柯医生他们一起抢救了一会儿。但是,据说那处刀伤直扎心脏,已经无力回天。所以,何主任就让我去给院办打电话,其他人帮忙整理了一下尸体。嗯,当时我站在对着大门的墙边打电话,没有特别注意到屋里面的情况。没过多久,院办就来人了,后来你们警察也赶到了。”

“这个过程大概有多久?我是说,从你们发现尸体到院办来人。”

“也就是10多分钟的时间。”龚珊珊很严肃地说。

“你们就没有寻找一下之前的那个病人管文军吗?”杜文姜忍不住插话道。

龚珊珊说:“哦,在等待院办来人的过程中,我们确实在手术室里找了一下,但是您也看到了,这儿就巴掌大的地方,很难藏住个大活人。况且,何主任也有一个新的解释,说可能是他记错了。”

“记错了?”罗半夏心里一颤。

“嗯,他说也许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汪峰,而不是手术单上的管文军……”

龚珊珊的话如同一枚地雷瞬时引爆了罗半夏的大脑。

混淆的病人

何清玄主任医师,是×大附属第三医院脑外科的“一把刀”,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专家,在多家知名的国际刊物上发表过文章。此时,他仍穿着手术时的白大褂,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实习生柯振辉默默地站在一旁。

罗半夏一向不太懂得人情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何主任,关于这起案件,您有什么看法吗?据说,您怀疑一开始推进手术室的就不是手术单上的病人管文军,而是死者汪峰,是吗?”

何清玄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地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那间手术室的门一直锁着,停电的中间不可能有人进来。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怎么会无端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我行医20多年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所以,只可能是这个小子搞错了!”

何清玄说完,有些责备地望向实习医生柯振辉。小伙子的脸色发白,身体因为恐惧而有些微微颤抖。

“您的这种推测,有什么根据吗?”罗半夏觉得何主任的这种说法有点过于武断。

何清玄摆了摆手,负气地说:“让他自己讲吧。我也是刚刚才听说,死去的汪峰和失踪的管文军竟然是隔壁病床的。”

——隔壁病床的!罗半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难道,实习医生在把病人从病房推到手术室的过程中,搞错了病床?把不应该推去动手术的汪峰当成了管文军?

“柯医生,能不能请你把到病房推病人的过程详细地说一遍?”

柯振辉战战兢兢地挪动了半步,像是鼓起勇气面对批评似的站直身子,小声说:“我,我现在自己都有点糊涂了。我拿到手术单的时候,是让我去302病房推一个叫管文军的病人,要做的是神经修复手术。302病房是一个高级的双人间,里面就两张病床。我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病人在里面,而且睡得很熟。我过去看了一下他的手腕标志,确定是手术单上写的管文军,于是我就推着他出来了。”

罗半夏皱着眉,说:“这不对吧!按理,你们不是应该有一个确认身份的流程吗?就是叫醒病人,让他说出自己的姓名……”

柯振辉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声音也越发惭愧:“是的,我应该那么做,可是这个病人脑部仍有损伤,一时很难清醒过来。我想着不能耽误手术的进程,何主任的时间那么宝贵……而且,本来我是有把握的。”

“你有什么把握?”何清玄责问的语气有点重。

罗半夏尴尬地附和道:“是啊,你凭什么确认自己没有认错病人呢?毕竟手腕带是有可能搞错的呀!”

柯振辉抿了抿嘴,认真地说:“高级病房的门牌上都会写着病人的名字,302房间住着管文军和汪峰两个人。我认识其中的一个人,就是汪峰。所以,虽然不认识管文军,但我可以肯定那个病人不是汪峰啊。”

“可以肯定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说自己糊涂了?”罗半夏问。

柯振辉倚靠在墙壁上,身体软成一摊泥,说:“之前是挺肯定的,但经不住你们反复追问,现在连我自己的记忆都模糊了。”

——很多时候,当一个谎言重复了N次,真实的记忆也会慢慢被替代。真实与谎言,或许只是一种相对的存在。人们相信,便是真实;不被信任,即为谎言。

“我有一个疑问。”杜文姜像是不甘心被遗忘似的发出了声音,“这两个病人在同一间病房里面,难道就没有家属陪伴吗?就算病人昏迷了,至少家属可以帮助进行身份确认啊!”

柯振辉无力地摇了摇头,说:“这两个病人都很特殊。这个管文军是一家大型医疗器械企业GungNail的高管。这家企业跟我们医院业务十分密切,所以他入院后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照料,家属基本上不用费什么心。而且,这已经是他第6次入院动手术了,是进一步修复上次手术的后遗症,家属每天也就来看一下。今天的手术是根据何主任的时间临时加的,知情同意书也早就签署过,家属不在场是很正常的事。”

“哦!”罗半夏点点头,“那么,这个汪峰又是什么人?”

“他呀!”柯振辉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屑,“他是一家药厂的医药代表,经常跑我们医院,很多医生护士都认识他。这次他得病,好像是院里的领导亲自给他安排的病房,大概之前跟领导有些利益交换吧。”

说到这里,何清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应该觉得这个实习医生太不像话,如此耿直的个性恐怕日后将很难在此地立足。

不过,柯振辉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他是自己来看病的时候被收住院的,好像在本地也没什么亲人,一直就没见到有什么家属或者朋友来探望过他。”

罗半夏用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嗯……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你推错了人,把汪峰当成了管文军。然后,这个汪峰在手术室里面被杀害了。”

“罗警官,关于这一点我认为也有待商榷。”何清玄客气地插话道。

“怎么说?”

“既然病人都搞错了,那么也有可能这个汪峰在推进手术室之前就已经被杀。毕竟他身上盖着病号服,一时之间我们也发现不了!”

——汪峰在进手术室之前已经被杀!?杜文姜觉得这个思路非常了不起,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疑团。

“可是,法医的尸检表明,汪峰应该是在停电的那段时间被害的。”罗半夏想起了法医张成龙的判断,“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手术室内被杀害的。”

何清玄用力摇了摇头,说:“不一定。法医只能判定死了没多长时间,却不可能精确到十几分钟之内。死亡时间的判断,相差半个小时是很正常的。况且,临床上也有某些手段,可以延迟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罗半夏暗暗抹了把汗,这是行家遇到了里手——同样身为医学专家的何清玄如果要质疑法医张成龙的结论,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可是,刚才柯医生说确认过手腕带上的名字,为什么后来手腕带又被换回来了呢?”杜文姜说,“凶手是故意要造成汪峰死在手术室的假象吗?”

何清玄眯起眼睛,说:“我猜,凶手应该是在小柯推病床到手术室的路上,把病人的手腕带更换过来的。至于动机嘛,或许是想嫁祸给手术室里的某个人吧?”

罗半夏觉得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却又不好当面驳斥,只得使劲摆了摆手:“那个……先不说这个了。还是回到刚才的假设,汪峰被当成了管文军推进手术室。何主任说自己看错了,而柯振辉又记不清了。难道当时就没有第三个人见到过病床上的人吗?”

这番问话提醒了柯振辉,他像醍醐灌顶般地跳了起来,答道:“有!龚珊珊在协助我推病床进去的时候,见过病人的脸。还有,童晓颜一起帮忙把病人抬上手术台,她可能也看到过……”

杜文姜的机关

当被问及“你在手术室外时,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长什么样”,龚珊珊的回答令人颇为讶异:“我没注意啊!当时就瞥了一眼,病人穿着病号服,长得都差不多的样子。”

最有可能的目击者竟然矢口否认,罗半夏有点急了:“就算那时候没注意,但是把病人抬上手术台的时候,你总看见了吧?”

龚珊珊仍是不承认:“没有。我当时抬的是脚,根本看不见脸。”

罗半夏觉得自己像是碰了一鼻子灰,又吃了个闭门羹,满腹的晦气。好在另一名护士童晓颜的回答让案情又变得峰回路转:“我看见了,那个人肯定不是汪峰。我跟汪峰挺熟的,他经常来推销药品,还请我吃过饭。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人?”杜文姜拿出了管文军的照片。

童晓颜瞪大了眼睛,很夸张地看了半天,说:“对,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其实,这个管文军我以前也见过,他跟汪峰长得还有点像呢,都是瘦瘦小小的。”

“你确认没有认错?也没有记错?”罗半夏对于人类的记忆有点失去信心了。

“当然没有,要不然何主任也不会那么吃惊,管文军竟然变成了汪峰!”童晓颜直言不讳道。

“可是,何主任现在否认推进手术室的人是管文军,他说是柯振辉推错了人,而且这个汪峰在进手术室之前就已经被害了。”罗半夏对着小护士发起牢骚来。

童晓颜倒是机灵地眨了眨眼,说:“何主任真的那么说吗?那么,龚珊珊怎么说?她也看见了。”

“龚珊珊说她没看见。”杜文姜摊了摊手。

童晓颜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幽幽地说:“这不奇怪,龚珊珊总是跟主任保持一致的。呵呵,我不知道何主任为什么要诬赖柯振辉,不过柯振辉这个年轻人太愣了,吃点教训才会学乖吧。”

罗半夏收起下巴,严肃地说:“你是在暗示,何清玄是故意诬陷柯振辉的?另外,他跟龚珊珊有暧昧关系吗?”

童晓颜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什么都没说。警官,你们自己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小夏,你别气馁啊!”杜文姜边说边追随着罗半夏的脚步,再次踏入了案发现场的外科手术室。

罗半夏左手托着下巴,一脸黯然地沉思着:“假如童晓颜说的都是实话,并且记忆没有出现混淆,那么何清玄主任的那套推理就完全站不住脚了。小文,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我们的悲催处境吗?一切又被推回到了原点,也就是说,一个大活人在密闭的手术室里无故消失,而另一个本不该在此的人却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知道,我知道!这确实是很难解释的事情。”杜文姜挠了挠脑袋,竭力想安慰眼前这个心急如焚的大美人。“可是,只要是人干的事,就一定会有破绽。我们不妨从嫌疑犯的角度,来考虑一下整个案子。”

“嫌疑犯?你是说停电时在场的那五名医生护士?”罗半夏沉下心来,细细琢磨着。

杜文姜郑重地点头,打算来个案情重演:“瞧,当时站在手术台这边的是何清玄主任、柯振辉医生以及两名护士,至于麻醉师陆剑则是站在那边的准备台。停电的时候,何清玄和柯振辉一直站在手术台边,护士龚珊珊跑到对着门的墙边打电话,童晓颜后来被支使到手术室的另一边打开备用电源开关。基本上,每个人的行动和站位就是如此。”

罗半夏微微颔首,问:“这能说明什么呢?”

杜文姜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论述道:“何清玄主任站得离手术台最近,如果有人靠近台上的病人,他必然能够发现。试问,凶手是如何躲过何主任的觉察的呢?”

“对啊,凶手是怎么做到的?”罗半夏追问道。

“很简单,凶手使用了不需要靠近手术台就能实施犯罪的手法。”杜文姜说。

罗半夏没有出声,只是专注地听着。那种认真的表情,指戳杜文姜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这起案件的难点在于,凶手如何把一个活人调换成一具死尸。说句玩笑话,他总不可能背着一具尸体扔到手术台上,然后再把那个活着的病人掳走吧。”

“不对,小文!失踪的管文军不一定还活着,说不定也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罗半夏不客气地指出道。

“没错。但是,无论那个管文军是死是活,凶手必须把这两个人进行调换,这肯定没错吧?”杜文姜说,“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如何不靠近手术台而进行人体调换?”

罗半夏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

“我有个大胆的设想,人体是在空中被调换的!”杜文姜语出惊人。

这样的想法也太不靠谱了。

罗半夏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骤然熄灭,瞪着眼睛诘问道:“空中怎么调换?难道凶手会飞吗?”

“小夏,别着急。”杜文姜慢条斯理地走到药品准备台旁,指着天花板说,“想象一下,如果从这个天花板放两根带钩的钢丝绳下来,通过机械手作业把手术台上昏迷的管文军替换成已经被害的汪峰,这应该可以做得到吧?”

罗半夏脸色铁青,后脑勺漾出三根黑线:“这得多复杂的操作啊?在这么小的手术室里,能放得下那么先进的设备而不被人察觉吗?”

“事在人为啊!而且,那套设备应该已经被不留痕迹地拆除了。”杜文姜神秘兮兮地说。

罗半夏的脑袋都摇得快掉下来了:“你以为是拍《碟中谍》呢?还从空中放下机械手……那按照你的说法,凶手是谁?如何完成这整套设备的安装和拆除?”

杜文姜早已胸有成竹,拍了拍胸脯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要从嫌疑犯的角度来考虑整个案子。根据案发当时每个人的站位,你难道还没有看出谁最有可能作案吗?”

罗半夏木然地摇了摇头,心早已沉入了海底。

杜文姜仍侃侃而谈:“何清玄、柯振辉以及两名护士都站在手术台附近,如果进行机械操作必然会被身边的人发觉。唯一可以躲过其他人视线悄然操作机械设备的,只有站在准备台那头的麻醉师陆剑了。而那套操作系统应该就隐藏在手术准备台里面。”

罗半夏叹了口气,说:“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陆剑真的在手术室里安装了你所说的那种设备,并且进行了人体调换,那么,他作案的动机是什么?事后又如何不留痕迹地拆除那个设备?”

杜文姜一拍大腿,叫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事实上,我已经在暗中调查过了,这个陆剑可大有来头,他是×大附属第三医院院长的儿子。他只有本科学历,当初完全是通过关系进入这家三级甲等医院担任麻醉师的。我推测,药厂的医药代表汪峰应该就是通过陆剑来对医院领导进行贿赂的,所以他们之间很可能存在利益纠葛,这往往成为最大的杀人动机。另外,正因为他是院长的儿子,所以作案过程得到了院方有关人员的帮助,院办的人早在警察赶到之前就已经悄然把那套设备拆除了。”

“等一下等一下!逻辑好混乱。”罗半夏按住了杜文姜的肩,“你的意思是,院办的人是帮凶,参与了那套设备的拆除?可是,他们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地去杀一个人吗?还有那个失踪的管文军,他又是怎么被牵连进来的呢?”

“嗯……”杜文姜有点噎住了,支吾了半天终于说,“这个管文军是GungNail医疗器械企业的高管,他说不定也跟这家医院有利益瓜葛。由于现在不清楚他是生是死,所以不好判断他们掳走他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叫不好判断?根本是信口开河!”罗半夏用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要得知真相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手术台的秘密

罗半夏跟杜文姜正在手术室里胡乱猜想,身后突然传来了“啪啪……”拍手的声音。女刑警回过头去,只见一名短小精悍的年轻医师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了进来。尾随其后的还有一个修长肃穆的身影。

“又是这家伙……”杜文姜心里对茂威汀的出现十分不屑。

“麻醉师陆剑?”罗半夏喃喃道,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认出了这位话题人物。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陆剑会和茂威汀走在一起。

“正是敝人,刚才二位口中的凶手!”陆剑圆胖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容。

杜文姜面露尴尬,结巴道:“呵呵,我们刚才只是推测、猜想……算不得数的。”

陆剑走近前来,有涵养地向罗半夏点头致意,径直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们从犯案可能性的角度进行推理,这个思路很不错。只不过,对诡计的想象力太过天马行空了一点,要使用你所说的那种空中人体调换术,恐怕只能出现在007的电影里吧?”

罗半夏有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连连赞同:“是啊!虽然说从操作上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但总有一种单单为了实现诡计而杀人的意味。”

“对!凶手犯案必然是一整套连贯的思路,不可能单纯为了让我们吃惊而设计出复杂的人体调换术。”陆剑说,“毕竟,这又不是在写蹩脚的推理小说。”

罗半夏闻言会心一笑,眼神瞟向墙角那个惹人讨厌的身影。而茂威汀只是安静地站着听他们说话,不置一词。

“那么,你有什么高见?”杜文姜不服气地说。

“其实,我过来是想向你们报告一些线索。”陆剑笑眯眯地说,“听说,何清玄主任试图把这件怪事解释为柯振辉医生推错了病人,是吗?”

“嗯!他认为,不仅病人被推错了,而且凶杀案也是在手术室外发生的。”罗半夏的话刚出口,脑海中闪过了某个念头。

陆剑朗声说:“我猜,你一定也想到了,何主任这样费尽心机地编排故事,目的应该是想置身事外吧!而他的情人龚珊珊也帮着一起作证,就更加说明问题了。”

“他想置身事外,是因为他很心虚……”罗半夏心照不宣地望着陆剑。

“没错。刚才杜警官已经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能躲过离手术台最近的何主任的法眼。那么,假如是他本人亲自动手,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确实是这个道理。何清玄主任在案发时的位置以及事后拼命掩饰的行为,都像是拿脏布在擦手,越擦越脏。

“可是,他要如何将两个人调换过来呢?”杜文姜问道。“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别着急!”陆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们或许还不知道,GungNail的财务总监管文军已经在我们院动了5次脑外科手术,算上这次是第6次了。而之前的每一次也都是由何清玄主任亲自开刀,手术之间相隔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半年。试问,医术精湛的何主任缘何要频频对一个病人动刀呢?”

“不是说做神经修复的手术吗?”罗半夏问。

陆剑摇了摇头,说:“鬼才信!虽然我不懂脑外科手术,但任何一台手术都有风险,医生治病救人的原则是能不开刀就不开刀。如果只是为修复一两条神经去开一次刀,我情愿自己半身瘫痪得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何清玄给管文军做的是什么手术?”茂威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中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呵呵,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陆剑无奈道,“但可以想见的是,何清玄在做的是一项难度极高的高精尖手术,他跟管文军之间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一点从他每次手术都只带一个实习医生也可以看出来,他似乎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手术的内容。”

“嗯,实习医生柯振辉好像确实对此有所怀疑。”罗半夏说。

“所以,我的推测是,何清玄的手术需要活体器官,而汪峰正是他选中的供体!”陆剑一语惊四座。

罗半夏脸色一变,吃惊得说话都有点结巴:“这,这不可能吧!你的意思是,何清玄在手术过程中杀害汪峰,取出活体器官移植给管文军吗?”

陆剑神情淡定地说:“只有这一种可能。他故意制造了停电事故,然后在黑暗中偷偷将原本就藏在手术室内的汪峰杀害。按照原计划,他应该是快速取出所需器官,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它移植到管文军身上。作为一名经验老到的外科大夫,我相信他完全可以掩人耳目,不被实习医生和护士发觉。”

——这怎么可能?如此大胆而残忍的手段,真的会在这间救死扶伤的手术室里发生吗?

“但是,他的计划出现了意外……”陆剑意味深长地说。

罗半夏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红唇一抿道:“什么意外?”

陆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就是本人咯!本人生性迟钝,动作太慢。何清玄原本设计好的停电时间,应该是在我实施完麻醉术之后。但由于我准备时间过长,导致病人还没被麻醉就停电了。为了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何清玄决定冒险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打开管文军的颅骨,结果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我不明白。你所指的需要移植的活体器官到底是……”杜文姜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这还不明白吗?何清玄动的是脑外科手术,移植的当然是大脑的神经组织了。”陆剑笑眯眯地说。

“大脑移植?这种手术在全世界都没有人做过吧?”孤陋寡闻的罗半夏跳将起来。

陆剑眉头一蹙,说:“这方面我也是外行,至少在国内我没有听说哪个医疗机构做过类似手术。而且,这种手术恐怕会有悖伦理,应该也不会在明面上进行。”

“就算按你的说法,何清玄杀害汪峰是为了进行脑移植,可为什么后来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变成了汪峰?那个管文军又跑到哪里去了?”罗半夏问道。

“对啊!还有,汪峰一开始藏在哪里?这间手术室哪里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杜文姜附和道。

“呵。”陆剑轻哼一声,走到手术台旁,“你们不觉得这张手术台有点奇怪吗?如果你们见过其他医院的手术台,就会发出疑问,为什么这张台子的底座是实心的,其他手术台却都仅有一根支柱而已?”

罗半夏盯着那张硕大笨重的手术台,回想起自己去见父亲最后一面时的情景。当时,父亲所躺的那张手术台有一个支架型的底座,上面是一张薄薄的床。父亲胸部中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可是他眼中的坚毅和愤怒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不容罗半夏继续开小差,陆剑猛地掀起了铺在手术台上的医用床单,只见下面是一个类似于箱子状的底座。“瞧,这个箱状底座下面足足可以藏下一个人。”

“你是说,一开始汪峰就被藏在了这里面?”杜文姜瞪大了眼睛。

“没错,而且这张床面可以翻转,能够在短时间内使里面的人上来,上面的人进去。”陆剑坚定地说道,“这就是何清玄偷梁换柱的全部诡计!”

杜文姜有些不信邪地上前掀动那张手术床,却没有找到所谓可以翻转的暗扣。陆剑拉住他的胳膊,说:“眼前的这张床当然无法翻转,真正用于作案的那张台子早就被调换了。这张只不过是形状相似的仿冒品而已。刚才说到一半,由于管文军强烈抵抗,何清玄只得偷龙转凤,把管文军藏到这张手术台里面,把原本已经死去的汪峰弄了出来。所以,才会出现活人变成另一个死人的奇怪现象。”

“你是说,管文军还活着?”

“应该是吧。这么重要的人物,何清玄怎么会让他死?只要找到他,一切谜底就都解开了。”陆剑信心十足地说道。

罗半夏的猜想

陆剑的推理让罗半夏等人整整忙活了三天。他们搜遍了整间医院以及其他的医疗机构,寻找那张被替换掉的特殊手术台,同时还邀请专业人士对何清玄做过的脑外科手术进行复查,看有没有偷偷进行大脑移植术的嫌疑。另外,他们又对何清玄、龚珊珊等人进行了严厉的审讯。最终,罗半夏把相关人士集中到了脑外科手术室,号称要当场发布侦查的结果。

“美女警官,怎样?你们有结论了吧?”陆剑自鸣得意地问道。

“是的。”罗半夏额角的头发一扬,露出刑警特有的张扬笑容。“经过调查后我们认为,你的推理有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茂威汀默默地靠在墙边,抬起冰冷的眼眸看了看她,眼神里包含着复杂的信息。

陆剑蛮不服气地说:“哪里不合理了?从作案手法到动机,环环相扣,毫无破绽啊!”

罗半夏客气地笑了一笑,说:“在外行人眼里,那确实是个大胆而有创意的推理。不过,以专业的眼光来看,漏洞实在太多了。首先,很多神经外科的专家都表示,大脑移植是非常高精尖的手术,不可能利用停电的空隙来进行,更加不可能当场杀掉一个人来取出活体。这种事情发生在科幻小说里也就罢了,现实中基本是天方夜谭。”

“呵呵,陆剑啊!真没想到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何清玄在一旁干笑了两声。

陆剑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但仍有辩解的欲望,小声嘀咕说:“何主任,你自己做的手术,只有你最清楚。或许,你只是抽取了一部分大脑组织而已。”

“那么,你看到汪峰的颅骨被打开了吗?你知道做移植手术需要什么样的步骤吗?”何清玄终于忍不住诘问道,“管文军因为多次手术,他的颅骨一直是开着的,只需要把保护膜取下即可。但是,汪峰的颅骨是完好的。你跟我做过好几次手术了,应该知道打开一个颅骨需要的可绝不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另外,如果我在黑暗中杀掉汪峰,他的大脑会在短时间内缺氧,到时候再打开颅骨的话,还有多少脑组织是可用的?为什么我不先取出脑组织,再行杀人之事呢?”

何清玄的一番专业讲解,说得在场众人好像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稍有头脑的人都听得出来,何主任的话是千真万确,经得起检验的。陆剑甩了甩脑袋,顿时变得有些六神无主。

罗半夏继续说道:“至于另外一个漏洞,就是缺乏关键性的证物。你之前说这个手术台被人替换过。可是,我们找遍了全市所有的医院,都没有找到你所说的那个被换掉的特殊手术台。”

“没有找到又不能说明不存在……”陆剑嘴硬道。

杜文姜接过话茬,说:“可是,如果这张手术台曾经被调换过,必定会留下痕迹。鉴证科已经对这里的每一寸地面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手术台被移动过的迹象。”

“而且,鉴证科还在这张台子上找到了管文军和汪峰的皮屑……说明这正是案发当时所用的手术台。”罗半夏说,“我相信,这应该可以算是铁证。”

陆剑整个人瘫软下去,矮胖的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靠在墙边喘着气说:“好吧,既然你们说我的推理不对,那么谁来告诉我,这离奇的人体调换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半夏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面带羞赧地一笑,说:“关于这起案子,警方已经有眉目了。事实上,真相往往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加简单。柯医生,你之前说过,推病人的时候感觉特别沉,是不是?”

柯振辉突然被点名,神情很懵懂:“嗯,是啊!推起来比平时要沉一些。所以,龚珊珊说来帮我的时候,我就没跟她客气。”

龚珊珊也在一旁附和道:“推床是挺沉的。现在想来,病人管文军也不胖,是不是床本身比普通的要重一些呢?”

罗半夏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们一直在纳闷,汪峰究竟是如何进入手术室的。其实答案很简单,这个手术室里面藏不了人,汪峰当然也是从大门进去的。而且,就是跟管文军一起被推进去的。”

“一起进去的?你是说,那张床里面还藏了汪峰?”龚珊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对啊!汪峰和管文军两个人都很瘦,如果管文军躺在汪峰的身上,再加上宽大病号服的掩饰,基本上应该看不出来吧。”罗半夏说道,“所以,汪峰就是搭着管文军的‘顺风床’进入了手术室,并且还被你们一起抬上了手术台。”

——一个人躺在另一个人身上,穿同一件病号服,被当成一个人抬上了手术台!罗半夏警官的推理令人闻风丧胆,胆战心惊。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究竟是谁杀死了汪峰?管文军又跑到哪里去了呢?”何清玄严肃地问道。

罗半夏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这里就涉及杀人动机了。据我们调查,汪峰跟管文军以前似乎就认识。汪峰还曾经去GungNail企业找过管文军,两人因为什么激烈地争吵过,GungNail的员工至今仍有印象。”

童晓颜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有恩怨?”

“没错。当这两个人被分在同一间病房的时候,往昔的怨仇再次涌上心头,或许已经到了必须杀之而后快的地步。”罗半夏说,“而就在他们俩争斗的时候,柯振辉来病房推管文军去动手术。我想,当时应该是管文军打晕了汪峰,将他垫在自己身下,盖上病号服,然后装作睡着的样子被推去了手术室。”

“哦!原来如此。”何清玄点了点头,觉得罗半夏所描述的情景合情合理。

“管文军原本或许打算找机会把汪峰弄走,可是柯医生非常敬业,一直亲自把病床推进了手术室,导致这两个人一起上了手术台。”罗半夏的语气颇为无奈而滑稽,“就在手术将要进行的时候,室内突然停电了。而恰恰这时,被打晕的汪峰也醒了。两人在黑暗中争执起来,管文军随手拿起一把刀就扎进了汪峰的心脏!”

见在场的人被她连珠炮似的推理唬得一愣一愣,罗半夏继续再接再厉:“杀了人之后,管文军也感到后怕,于是跳下手术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趁院办的人进来的时候,混在人群中逃走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着。有的是被罗半夏的精彩推理所折服,有的则正在暗自发笑。终于,在半晌的无声空白之后,一个狂放不羁的笑声从墙角响了起来:“很好很好!孺子可教也。经手了那么多案子,这次算是最接近真相的了。只不过,还有几个无法解释的疑点……”

罗半夏闻声望去,那个笑容邪魅的瘟神再次登场了。

被修正的真相

“什么疑点无法解释?”罗半夏有点不服气地上前,瞪着茂威汀嚷道。

轻佻男暧昧地扫了她一眼,缓步走到她的身旁,说:“有三个致命的漏洞。第一,你说管文军是躺在汪峰的身上被运进手术室的。我想找两个偏瘦的人做个实验,看看一个人叠躺在另一个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话刚落音,实习医生柯振辉跃跃欲试。他显然也一直对于罗半夏的这个假设耿耿于怀,难道自己瞎眼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没看出来管文军的身下还躺着另一个人?命途多舛的杜文姜警官也被拉来充当瘦子,而且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于是,神奇的实验开始了,两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一个叠一个地在手术台上躺好,上面再盖上一件宽大的病号服。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刚才罗半夏警官口中的“基本上应该看不出来”彻底成为了一句笑谈。两个大男人叠在一起,足足有半米多高,就算笨蛋也能看出管文军的身下垫了东西。

罗半夏脸色铁青,烦躁地说:“或许,他们俩是平躺着,只不过汪峰被病号服盖着,没有被发现!”

茂威汀再次摇头,说:“狭窄的手术台哪里容得下两个大男人平躺?况且,他们把病人从推床抬到手术台的时候,也很容易看出破绽!”

杜文姜头一次见到罗半夏的脸上露出受欺负的狼狈神色,这个茂威汀也未免逼人太甚了。作为男人,他感到自己有义务在此刻挺身而出:“喂,如果不是通过病床推进来的,那你说这个汪峰是如何进入手术室的?”

“我可没说他不是通过病床推进来的……”茂威汀悠然道,“只不过,不是像这位女警官说的那样,一个叠一个进来的,那样太侮辱医生护士的眼力和智商了。”

“你的意思是……”何清玄问。

“很简单!那个汪峰是躲在推床下面被推进来的。你看,这床下面有两根支架,只要手脚紧紧扒住支架,就能躲在床单下面,不被任何人发觉。”

——真相往往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简单。由于床单从两边挂下来,如果有人紧贴着床板躲在下面,确实不容易被发现。罗半夏意识到自己终是棋差一招。

“我想问一句,你们把病人抬上手术台后,这个推床放到哪里去了?”罗半夏转头问道。

柯振辉思索了片刻,说:“推床就放在靠门的那个角落里,回头做完手术还得再用它把病人推去ICU……”

“难怪!原来这个汪峰一直就躲在床底下!”罗半夏恍然大悟,“那么,你说的第二个漏洞是什么?”

“当然是你所描述的管文军逃跑的方式。你说他跳下手术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可是,之前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这间手术室里藏不了人。试问,管文军到底藏在了哪里呢?”茂威汀嬉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这一刻,罗半夏感到被什么东西灵魂附体,眼前的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他也躲到病床下面去了,对不对?之后,病床被推到外面,他就趁人不注意逃跑了!”

茂威汀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说:“没错!当你们警察在这间手术室勘查现场的时候,管文军还一直费力地躲在这病床底下呢!”

——听起来简直像玩过家家似的,两个人竟然都喜欢躲在床底下玩!

“说到底,小夏只是没有考虑到用病床来藏人而已,也算不上多大的失误!”杜文姜仍在积极地为罗半夏开脱。

“还有第三个漏洞,也是最关键的一个!”茂威汀说,“她刚才说管文军随手拿起一把刀扎进了汪峰的心脏,请问这把刀从何而来?”

罗半夏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说:“刀?当然是手术刀了,这里多得是……”

“可是,扎进汪峰心脏的可是一把水果刀!对吗?”茂威汀笑眯眯地望向鉴证科的卢杏儿。

“嗯。”卢杏儿老实地点点头,用一种惆怅的目光望着罗半夏。

罗半夏干咳了两声,硬生生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茂威汀没有理会她的尴尬,转而问道:“手术室里哪来的水果刀?”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剑凑上来说:“我猜,水果刀是管文军带进来的吧?”

何清玄在一旁摇了摇头,说:“管文军是来做手术的,怎么会随身带着刀?而且,他当时被推进来的时候,确实是在昏睡,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事实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既然汪峰是躲在病床底下进来的,那只能说明他才是真正有犯案动机的那个人。”茂威汀说,“那把刀自然也是他带进来的了。”

罗半夏点点头,说:“你是说,其实是汪峰想杀死管文军……”

这个事实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一时半会儿感觉有点找不着北。

“可为什么最后死的人却是汪峰?”罗半夏追问道。

“就是!而且,汪峰为什么要选择在手术室动手呢?如果他想要杀死管文军,完全可以在病房里或者其他的地方。”杜文姜也添油加醋地问道。

“呵呵,我想应该是汪峰在病房里正要行凶的时候,柯医生来推管文军去动手术。当时,他手中拿着刀,避无可避,只得躲进病床下面。谁知,柯医生一路把他推进了手术室。他本来打算一直忍到手术结束再出去,结果中间发生了停电事故。他一不做二不休,摸黑跑到手术台想要干掉管文军。但是,由于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反而惊醒了昏睡中的管文军,于是两人争执之下,汪峰反而被管文军杀死。”

“照这么说,管文军是自卫!”陆剑震惊道,“那么,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可能的任务

何清玄主任的办公室装修得清新雅致,书柜上一个个青花瓷的摆设,显示出主人不俗的品味。罗半夏不明白茂威汀为什么要把自己单独带来这里,有什么话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呢?

这时,茂威汀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东莞制药的倒霉经理陈炳泉。在看到愁眉不展的陈炳泉的一刹那,罗半夏才想起自己原本来×大附属第三医院的目的——抓捕跟陈炳泉交货的NAA组织的人。

“你带他来做什么?找到那包药品的下落了吗?”罗半夏瞪着茂威汀问道。

茂威汀粲然一笑,眼神中的旖旎风光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想入非非,轻声说:“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何清玄主任兀自站在窗边,回过头来说:“到底还有什么事,非要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谈?我的一个学术讨论都被迫取消了。”

茂威汀毫不客气地往何清玄的座位上一坐,把腿交叉在办公桌上,说:“好吧。那么,我们就来谈谈您的事,何主任!”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何清玄理直气壮地回嘴道。

“刚才已经说过,发生在手术室的整个案件,是汪峰想要杀死管文军,结果却被自卫的管文军杀害了。”茂威汀说,“但是,如果案情确实如此,却有一件事情无法解释。”

“什么事情?”

茂威汀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何清玄,用一种威胁的口气说道:“如果汪峰跑到手术台边跟管文军发生肢体争斗,为什么站在手术台边的您却毫无察觉呢?”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罗半夏终于醒悟过来了,之前杜文姜跟陆剑都是基于这一点做出了推理。如果案情真像茂威汀说的那样,那么即便在黑暗中,何清玄也不会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想说明什么?”何清玄冷冷地说道。

“其实从头到尾,你对整个案情都非常清楚,对吧?”茂威汀玩世不恭地笑道,“所以,你才在一开始就希望把案情引导向推错了病人的方向。”

“哼。”何清玄的鼻孔冷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罗半夏望着眼前的这位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内心陡然感到一阵极度的寒冷。如果救人者变成了害人者,那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管文军杀害汪峰以及逃走,整个过程你应该都有参与。”茂威汀深吸了一口气说,“说不定,扎入汪峰心脏的那把刀还是由你亲自动手的呢!直接刺中心脏血管,造成瞬间死亡……”

“是的,法医说过,这应该是非常有经验的人下的手。”罗半夏也在一旁低声附和。

何清玄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轻哼道:“一派胡言。我跟汪峰无怨无仇,他也不是我的病人,我何必置他于死地?”

问及此处,罗半夏哑然。一个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脑外科专家,为什么要帮一个病人去杀害另一个病人呢?何清玄应该不会傻到让自己卷入两个病人的纷争之中……

茂威汀目光毒辣地盯着他,向门边的墙角挥了挥手,说:“陈经理,你过来把那件事说一说吧!”

“那件事?”罗半夏疑惑地望向陈炳泉那畏缩的身影。

陈炳泉肥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低头谦恭地说:“那个……罗警官,刚才茂先生给我看了汪峰身上的一样东西,我发现……”

“什么东西?”罗半夏迫不及待地问道。

茂威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串钥匙。他像是炫耀似的把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就是这个,汪峰口袋里的钥匙。卢杏儿借给我的。”

——这个妖魅的男人究竟给卢杏儿吃了什么迷药,为什么杏儿总是对他予取予求?罗半夏无语,只是冷冷地盯着陈炳泉。

“对,就是这串钥匙。我发现其中有一把小钥匙是1314号物品柜的……”陈炳泉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罗半夏的表情。

“1314号柜子……”罗半夏跳了起来,“难道说,这个汪峰就是跟你交货药品的接头人?他是NAA组织派来的?”

茂威汀像看戏似的望着美女警官上蹿下跳,轻描淡写地说:“应该就是如此。不过,因为汪峰临时去执行其他任务,那箱药品已经由别人取走了。”

“谁?”罗半夏怒目而视,仿佛茂威汀就是那个偷走药箱之人,“他们是如何在警方严密的监视下取走那箱药的?”

茂威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还记得有一个女护士打开1314号旁边的1315号柜子,取走了包包和衣物吗?”

罗半夏懵懂地点点头。

“我事后调查过,这家医院的员工档案里根本没有那个护士的踪影。”

“怎么会这样?”罗半夏吃惊道。

“呵呵,其实那两个柜子是联通的,中间隔的那层薄板可以拆下来。女护士打开1315号柜子,把1314号柜子里的药品装进事先放在那里的大包包里面,然后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茂威汀眼眉一眯,“你们这些警察太无用,就这样公然被他们耍了!”

“你!”罗半夏气得胸闷,却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词。

这时,陈炳泉在一旁提醒道:“茂先生,你刚才说汪峰去执行其他任务,到底是做什么呢?”

“呵呵,问得好!”茂威汀转而盯着罗半夏说,“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吗?汪峰为什么要急着在手术室里动手?我之前说他趁着停电去杀人,不过是含混其辞的说法罢了。如果仅从杀人的效率和对犯罪的掩饰来说,手术室显然是最糟糕的地方。”

没错,即便被柯振辉推进了手术室,他也不必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做完手术回到病房后再动手。罗半夏不解地望着他说:“对啊,他为什么要急于这一时呢?”

“这就跟咱们这位何清玄主任有关系了。”茂威汀笑容魅惑地看着何清玄,“为什么管文军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动了6次脑外科手术?陆剑怀疑何清玄在进行一项难度极高的高精尖手术,这绝不是胡乱猜测。之前,你们警察不是走访了很多脑外科专家吗?”

罗半夏收敛情绪,正色道:“是的,很多专家都对这样频繁的脑外科手术感到愕然,觉得不符合医学惯例。”

何清玄一直阴沉着脸,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辩解道:“这是病人自己要求的,他希望手术的效果做到最好!”

“那么,他是不是也要求您将一些坏死的脑组织替换成新的呢?”茂威汀的语气有些瘆人。

“换成新的?”罗半夏吃惊地瞪着他,“你不会是说,何主任真的在尝试脑移植手术?”

茂威汀不置可否,转而盯着何清玄,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术,只能请何主任告诉我们了。”

“关于手术的细节,在手术报告单上写得很清楚,你们自己去查便是。”何清玄仍然是拼死抵赖。

“谁不知道手术报告单是你写的?你当然懂得如何掩饰掉最关键的那一部分。”茂威汀说,“其实,汪峰躲在病床下溜进手术室,应该就是为了弄清楚手术的真正内容,并且阻止这项可怕的手术……”

听到这里,罗半夏终于拿出了刑警的架势,呵斥道:“何主任,如果你不老实交代,我们只能将你拘捕。到时候,你将身败名裂!”

何清玄低着头,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突然,他抬起头来,冲罗半夏“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转身打开身后的窗户,一个箭步跨上窗台,纵身而下。

“等等!”罗半夏飞身扑过去,却和从另一边冲过来的茂威汀撞了个满怀。当两人再来到窗前探头查看的时候,楼下已经空无一人。

尾声

“后来,那个何清玄被抓到了吗?”汤川坐在高级会所的包间里面,笑容暧昧地望着对面的面瘫男。

茂威汀冷着一张脸,低沉地说:“那帮没用的警察,怎么可能抓得住他?我估计,他早就被人偷运出国了。对吗?”

说完,他抬起眼帘,凶狠地盯住汤川。

“哟,别问我啊!我哪会知道这些小道消息?”汤川黝黑的小脸笑得满是褶子。

茂威汀叹了口气,说:“那个汪峰是组织派去阻止管文军动手术的,对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术?为什么不惜杀人也要阻止?”

汤川无辜地耸了耸肩,说:“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资料目前还是零。何清玄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早就拥有了美国国籍,却还享受着中国公民的一切待遇。我猜,他背后的靠山十分强大,不是你我可以企及的。”

茂威汀目光缓缓地从汤川的脸上划过,在某一刻突然放出毒光:“说吧,你明明就知道些什么?”

汤川尴尬地一笑,说:“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小猜测罢了。我感觉,汪峰跟何清玄应该不是一伙的,也就是说何清玄的手术并不在NAA的策划之内。冥冥之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也参与了其中。”

“呵呵,那你的意思,这次汪峰去杀管文军,是狗咬狗了?NAA想要毁掉另外一个组织正在进行的某项计划。”

汤川摇了摇头,说:“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汪峰的行动并不是出自组织的指令。”

闻言,茂威汀皱紧了眉头,一时之间很多思绪在他脑中打结。如果说汪峰不是受组织的指示去杀人,那么,他是自发的行动吗?这样做无异于背叛组织,他为什么要擅自行动?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为查明真相而叛逃了?

见茂威汀一言不发,汤川又说:“还有,这事我也是听说的——组织之所以又派了一个女人去取那盒药品,就是因为汪峰跟组织失去了联络……”

“这个汪峰,必然知道些什么!”茂威汀拍案叫道。

“是的,我现在正在按这条线索查。不过,关于何清玄的事……”汤川眨了眨眼睛,“建议你盯一下他的小情人,就是那个小护士。”

“正有这个打算。”

“呵呵,打算跟美女警官一起去吗?”汤川笑眯眯地说。

“你笑什么?”茂威汀狠毒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我觉得近来你跟那个女警官,好像越来越如胶似漆了!怎样?美女的怀抱十分香软吧?”汤川邪恶地大笑起来。

“少管闲事。”茂威汀闭起眼睛,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鉴于她的特殊身份,你还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了。”汤川收敛了笑意,神色凝重地告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