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包裹杀人事件

富豪家族出身的简三郎居住在近郊一处环境优美的独栋别墅里。这附近的别墅群都是仿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黑瓦白墙,看起来素净雅致却又不失奢华。罗半夏跟着茂威汀走进简三郎位于二楼的书房,只见这位电脑天才正热火朝天地敲打着键盘。

“坐吧!我就不起来招呼了。”简三郎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寒暄道,“美女警官,你总算肯光临寒舍了。”

“什么寒舍?分明是富二代的穷奢极华!”罗半夏没好气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嘿,我楼下有个游泳池很不错,特别适合你这样的美女在里面畅泳。”简三郎继续打趣道,“怎样?一会儿咱们去享受一下!”

罗半夏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瞪他,说:“得了,别胡闹。快点想办法把那个秘密空间打开。”

自从P大的何鸣教授遇害之后,简三郎就一直在研究何教授那台被水浸泡了的笔记本电脑。虽然硬盘里面的数据全部被毁,但简三郎还是找到了一个特殊的网络接口,并通过接口找到了何教授上传数据的秘密网络空间。

“空间密码太复杂了。何教授对它进行了多重加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简三郎语气忽然变得轻快道,“不过,再多的困难在天才面前也迎刃而解了。瞧,密码正确,空间正在开启。”

“真的?”罗半夏兴奋地冲到简三郎身边,盯着屏幕上正在滚动的运算符号。

简三郎抬眼看了看她,笑道:“如果你挨得更近一些,电脑也会运算得更快哦!来了来了,空间打开。嗯,总共有100多个文档……”

简三郎点击鼠标,打开了第一个文档,上面记述了十年前的一名死者单兰芳的血液样本结果。

“在女死者的血液样本中,发现了东莨菪碱的变体以及某两种不明成分的物质。东莨菪碱在临床上是镇静药物,可用于阻断副交感神经,也可用作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剂,而这种变体的药效更为显著。另外两种不明成分的物质可能也来自于植物提取物,其作用机理有待查明。与罗霄雄警官讨论后,初步怀疑犯罪分子利用东莨菪碱制造了某种特殊的致幻剂,可能会使人丧失本心,从而达到控制意识的目的……”

当“罗霄雄”三个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罗半夏的心脏几乎乱了节奏。原来,父亲已经知道了血液样本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在他的案卷中只字未提?

“等等,我记得杀死单兰芳的王吉芳和邹姝,也出现过一些精神症状,她们会不会也曾经被注射过类似的致幻剂呢?十年前,她们三人都在同一个小发廊工作过,有可能都被当成了实验的对象。”罗半夏疑惑地说。

“一种致幻剂的药效能持续那么久吗?”简三郎问。

“除非,她们一直在接受实验。”茂威汀冰冷地说。

“如此说来,这背后恐怕有一个巨大的贩毒集团!他们一直在研制某种超级毒品,沈家勤教授、何鸣教授都因为与之牵连,成为了这场罪恶交易的牺牲品。”罗半夏分析道,“那么,我爸的死会不会也跟这种致幻剂有关呢?”

罗半夏将目光投向茂威汀。可是,冷面男保持着一张扑克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爸知道了贩毒集团的存在,所以被灭口了。”罗半夏一边推测,一边感到心脏阵阵抽搐得发紧,“他们的手脚如此干净,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美女警官,别激动。事情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样。”简三郎的手指仍然快速敲击着键盘,试图打开第二个文档。突然,他高声叫了起来:“呀!怎么回事?”

只见电脑屏幕开始颤抖,上面罗列的100多个文档像吃了摇头丸似的,颠来倒去。随后,从最末一排起,文档开始一个一个消失。

“怎么消失了?到哪儿去了?”罗半夏急切地问。

“不知道。好像遇到了攻击!”简三郎如开机关枪似的快速敲击键盘,但仍然拦不住文档像流水一样消失。

茂威汀冷静地说:“快!把文档抢出来。有多少算多少!”

“可恶,被摆了一道。”简三郎显然不愿意就这样认输,但也无计可施,只得尝试把文档下载到本地。然而,文档消失的速度远远快于他们的想象。几乎是一瞬间,100多个文档消失殆尽,只余下空荡荡的电脑屏幕。

“唉,何教授设置的空间本来极为隐秘,我也是利用他电脑里的网络接口才找到的。”简三郎用拳头敲了下桌子,“刚才没注意到,其实在我启动搜索程序的同时,对方就追踪到我们这边的行动了……”

“对方是谁?”罗半夏眉头紧锁。

“不清楚,应该是手段相当高明的黑客。”简三郎不满地撇了撇嘴。

茂威汀没有理会他们的牢骚,径直问:“文件抢出了几个?”

简三郎望着本地文档,嘀咕道:“只抢出来一个……”

说着,从本地电脑中找到那个孤零零的文件,打开来只见上面写道:“通过以上渠道的调查,这种东莨菪碱的变体是由一家叫作东莞制药有限公司的机构制造的。”

三人面面相觑,整个屋内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氛围。

快递包裹不期而至

东莞制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陈炳泉是一名典型的商人,长得肥头大耳,脸上有不易察觉的奸佞之色。他坐在豪华的办公桌后面,假装忙着查文件,把罗半夏和茂威汀晾在一边。

“喂!陈经理,你打算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罗半夏有些不耐烦了,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纸,“这上面描述的东莨菪碱变体,是不是你们公司生产的?”

陈炳泉挠了挠脖子,笑嘻嘻地说:“哎,罗警官,您别着急呀!我们公司确实在生产东莨菪碱,但是这种变体的结构很奇怪,连我都没什么印象。有可能是药剂试验过程中的中间批次,我得查一下。”

“你都查半天了,还没有结果吗?”

“呵呵,查完了。”陈炳泉终于抬起头,把目光从那一大堆文件里移开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我们公司没有生产过这种特殊的东莨菪碱。”

“没有?不可能吧!”罗半夏差点要跳起来。

茂威汀沉默地坐在一旁,冰冷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刚才就跟您说了,这种结构的东莨菪碱非常奇怪,它的药效和作用机理可能很特殊。这种药品不可能用于普通的生产……”

罗半夏只觉得满腔火气好像被一只巨大的锅盖盖住了似的,浑身憋闷。可是,又实在获取不了更多的线索,只得起身告辞。

陈炳泉笑脸盈盈地把他们送到门口,正要道别,突然听见旁边秘书室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呀!这是谁的快递?怎么放这儿了?”

“那是谁?”茂威汀突然开腔问道。

“呃……那是我的秘书,叫做宋艳。”陈炳泉面露尴尬,“真不像话,大惊小怪的。警官,你们甭理她。”

“秘书室好像就在你的隔壁?能去看一下吗?”罗半夏也突然间来了兴趣。

“这……”陈炳泉似乎有点不太乐意,但也不敢违逆警察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好吧,请跟我来。”

秘书室跟陈炳泉的办公室是联通的,里面有一扇门可以来往。秘书宋艳是个清新靓丽的美女,大学刚毕业没几年,人看上去很单纯。见到老板带着人进来,她指着地上一个巨大的纸箱子,毕恭毕敬地说:“陈总,这个包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上面也没写收件人。”

“那就退给前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陈炳泉责备地说。

“是……”宋艳低声答应,出去叫人来帮忙把大箱子搬走。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清洁工跟着走了进来。可是,当他试图抬起纸箱的时候,却吃重地叫了一声:“好沉!”

“啊?这么重啊!”宋艳不禁蹲下身子,在另一边试着抬起箱子。但是,清洁工抬起了箱子的那头,宋艳这头却纹丝不动。

“你去帮忙。”罗半夏对身边的茂威汀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眼前的傲娇男当成了下属杜文姜。

茂威汀当然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抿着嘴,冷冷地说:“打开来看看。”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陈炳泉说,“都不知道是给谁的快递……擅自打开别人的包裹,是不是犯法啊?”

罗半夏思索了片刻,说:“如果警方怀疑里面有不法物品,就可以打开来检查。宋小姐,麻烦你找一把剪刀来。”

干练的女刑警三下五除二就划破了外包装的塑胶带,打开了纸箱。只见里面是一个蓝色盖子的塑料整理箱。

——它安安静静地待在纸箱里面,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纯净世界。

罗半夏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拉动盖子上面的拉手,好像在打扰一个熟睡的婴儿。缓缓地,盖子打开了,露出里面残酷的真实。

“啊……”女人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年轻的女秘书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惊恐。

只见塑料整理箱里面,如婴儿般蜷缩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脑袋窝在胸前,双腿蜷起也集中在胸口,仿佛安静地睡着了。只有从他脖子不自然弯曲的角度才能够看出一些异样。

罗半夏克制地低吟了一声,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

“他已经死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身边的男人冷冷地说道。

“这个男人是谁?”罗半夏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不!”宋艳用手捂着脸,音调不自觉地如汽笛般升高,“王啸,王啸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王啸?你认识他?”罗半夏问。

“是她的男朋友。”陈炳泉在一旁解释道,“经常来我们公司看望小宋,很多人都认识他。”

自杀还是谋杀?

杜文姜望着现场忙忙碌碌的警察,心里很是不爽。为什么罗半夏会跟茂威汀在一起?她以前外出调查从来都是带着自己的,可是这一次却偏偏找了那个讨人嫌的冷面男。他冥思苦想,百转千回,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难道小夏会对那个男人……”杜文姜的眉头几乎打结,“而且他们还住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小文,你调查的情况怎么样?”罗半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打断了杜文姜的胡思乱想。

“啊?哦!”杜文姜像只听话的小狗似的跑过去,说道,“死者名叫王啸,是城郊一家伟星化工厂的技术员,主要负责化工原材料的配制。他的女朋友就是陈炳泉经理的秘书宋艳,他们是两年前认识的,据说快结婚了。平时,这个王啸也经常来东莞制药看望女朋友。”

“张法医那边怎么说?”

“法医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造成窒息的原因,好像就是被闷死的……”

“闷死?”罗半夏那漂亮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死法。那么,他就是因为在这里面关得时间太长,才憋死的了?”

“有可能吧!”杜文姜不确定地说。

罗半夏不满地摇了摇头,说:“那么,这个案件到底算是自杀还是谋杀?如果是自杀,会有人采取这样奇怪的方式吗?如果是谋杀,这种杀人手法的效率也太低了点。”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杜文姜挠了挠头,显得特别无辜。

“会不会是凶手杀害死者之后,为了处理尸体,才把他扔进了整理箱?”罗半夏推测道,“或许,他并不是在这个箱子里被闷死的。”

“呵呵。那么,凶手又何必要把箱子寄到这里来呢?”杜文姜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如果为了处理尸体,不是应该扔到荒郊野外去吗?”

这时,鉴证科的美女卢杏儿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拍一拍罗半夏的肩,说:“夏警官,看看这个!”

罗半夏接过她递来的一个装帧精美的信封,打开来一看,只见是一封情书。抬头写的是“亲爱的艳艳”,落款人是“爱你的啸”。

“这是……死者王啸写给女友宋艳的情书啊!”罗半夏仔细地读了一遍,“里面的内容是关于向宋艳求婚的。杏儿,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死者的上衣口袋,本来还以为是遗书。”卢杏儿耸了耸肩,“不过从这封情书上看,基本可以肯定死者不是自杀。”

“嗯。”罗半夏郑重地点点头,“把宋艳叫来一下。”

秘书宋艳的情绪还是没有稳定下来,坐在椅子上双肩微微颤抖,一边啜泣,一边抹着眼泪。

“你看一下这个。”罗半夏把死者王啸的情书递了过去。

一看到字迹,宋艳就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读完了信,结果哭得更加汹涌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啊?”

“你冷静一点,我们正在找你男朋友王啸死亡的真相。”罗半夏耐心地说,“请告诉我们,他最近情绪怎么样?他……有没有自杀的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宋艳斩钉截铁地说,“你看看这封情书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他怎么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我上周末才跟他见过面,当时他很开心,说马上能赚到一大笔钱,到时候要跟我去马尔代夫度蜜月。”

罗半夏点点头,宋艳的回答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推测。但如果本案是谋杀,案情就更为复杂了。“宋小姐,据你所知王啸有没有什么仇人?”

宋艳婆娑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说:“他就是个普通的技术员,性格软弱,脾气也好,我从没听说他跟什么人有过节。”

“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杜文姜突然在一旁发问道。

“我们挺好的啊!不然怎么会要结婚呢?”宋艳并没有理解杜文姜的言下之意。

罗半夏连忙岔开去:“你跟王啸是怎么认识的?”

问到这里,宋艳仿佛是想起了当初的甜蜜,语气柔和起来:“王啸一直负责跟东莞制药的业务往来。我到这里入职后,经常有机会跟他接触,不知不觉彼此就有了好感。后来,他在楼下摆了999朵玫瑰的求爱花坛,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很浪漫啊!”杜文姜不觉感叹道。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为有朝一日如何向罗半夏求爱而翻腾了。

“是,他是个很浪漫的人。虽然平时看着很木讷,其实人非常聪明,比一般人的脑子都要转得快。”宋艳说起自己的男朋友,一脸崇拜。

杜文姜多么希望这样崇拜的表情能够出现在罗半夏的脸上,那一定很美很甜。而罗半夏的头脑中却想起了另一个人……她不自觉地甩了甩头,想努力把这种糟糕的影像甩掉。

“等一下……包裹的寄件人上写的是什么人的名字?”罗半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寄件人一栏只写了××区海兴路,没有具体的姓名。”杜文姜回答说,“收件人那栏也一样粗略,只是写了东莞制药的地址而已。”

“电话呢?”罗半夏问,“一般不是都必须填写寄件人的联络电话吗?”

“嗯,确实有一个座机电话,但是一直没有人接。鉴证科那边正在联络电信部门呢。”

这时,宋艳突然迟疑地插话道:“海兴路……王啸就住在海兴路。刚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么,这个电话号码你有印象吗?”在罗半夏的授意下,杜文姜连忙拿出快递单的复印件。

宋艳再次看着那张快递单,不确定地说:“这个号码好像有点熟悉,不过我不擅长记电话号码的。”

另类的求婚礼物

为了进一步查明王啸的死因,罗半夏和杜文姜来到他工作过的伟星化工厂。厂长助理刘亮接待了他们。刘亮是一名干练的中年女性,穿着一身正装,神情端庄严肃。

“知道王啸出了事,厂里面很关心也很重视,已经连夜派人去他老家接他父母过来。厂里还成立了治丧委员会,专门协助安排好他的身后事。”

罗半夏点了点头,问道:“王啸的死还有一些蹊跷的地方,您大概也听说了,他是被闷死的。我们想知道,他平时在厂里表现怎么样?有跟什么人结怨吗?”

刘亮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其实,我对王啸不是很熟悉,出事之后才向下属了解了一些他的情况。他是化工车间的技术员,负责化工原材料的配制。据车间主任说,他工作表现还可以,也挺勤快的,经常晚上还来加班。不过,他跟人处得不是很好,自尊心特别强。有一次,车间丢失了一包化工原料,找他问话的时候,他觉得厂里不信任他,跟副厂长他们几个吵了一架。”

“当时厂里怀疑是他偷的?”

“没有!丢失原料是常有的事,那次厂长只是想认真调查一下。”刘亮说,“虽然吵过一次,但副厂长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争吵就动杀机吧?”

罗半夏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么,他交女朋友的事,你们知道吗?”

“嗯,这事大家都知道。他是对口跑东莞制药业务的,一来二去跟那里的女秘书交了朋友,也算是一段佳话。”

“他们俩感情好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最近想要结婚来着,已经在筹备买房子了。”刘亮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一点,“车间主任还打趣呢,估计王啸是上门女婿,不然凭他那点工资哪里买的起房。”

罗半夏刚回到警局,警员朱建良就急匆匆来汇报:“快递包裹的来源基本上查清楚了。快递单上的电话号码就是王啸家的座机。根据快递员肖平的供述,是王啸亲自打电话叫快递员上门,然后是他的室友李漠帮忙办理的邮递手续。现在已经找到这个李漠了。”

“啊?这算是怎么回事?”杜文姜问,“难道王啸把自己当成包裹给快递过来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们亲自问问这个李漠吧。”朱建良说完,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来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一双细小的眼睛无神地瞪着,看起来一脸愚钝之相。

“夏警官,这位就是死者王啸的室友李漠。”朱建良介绍道,“他是一名环保局的公务员。为了上班方便,跟王啸合租了海兴路的一个两居室。其他的,请他自己说吧!”

“李漠,为什么王啸会出现在快递包裹的塑料整理箱里面?”罗半夏问。

李漠看起来已经被盘问过一遍,所以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地叙述道:“警官,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到家的时候看见王啸正在捣鼓一个纸箱子,说是要寄快递。我看那个箱子巨大,就好奇地问他到底是要寄什么东西。结果,他扭捏再三终于说出,要把自己装进箱子里,寄给他的女朋友作为求婚礼物。”

“求婚礼物?”杜文姜瞪大了双眼。

“是,他就是这么个怪人,所以有这些怪想法也不稀奇。”李漠的语气坦然,“他说正好想找人帮忙,因为他钻进箱子里面之后,需要有人跟快递员办理递送手续。所以,我就帮他办了。”

“快递公司能同意寄送人体吗?”罗半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了。”李漠的语气有些惭愧,“所以,王啸先钻进塑料整理箱,盖好盖子。然后我再找来胶带,把外面的纸箱封装起来。这样快递员就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当时跟快递员说,里面是一些书籍。”

“这么沉的包裹,一个快递员也搬不动吧?”

“是,包裹是我帮忙搬到楼下车里去的。本来,王啸还说事成之后要请我喝喜酒呢。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意外……”

罗半夏敏锐地望了他一眼,说:“你认为这是一起意外吗?”

“当然了。他不是在箱子里面被闷死的吗?”李漠有点自责地说道,“我当时就劝他,要在塑料整理箱的盖子上钻几个小孔透气,可他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没事,结果不就成了有事了吗?”

——为了求婚把自己当成包裹,结果却活活闷死在塑料整理箱里面。如果这是真的,那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冤大头的死法了吧?

送走李漠之后,罗半夏、杜文姜和朱建良留在办公室里讨论案情。

“你们觉得,王啸的死真的会像李漠所说的那样吗?”

“有一定的可信度。”杜文姜说,“厂里面的人都知道王啸快要结婚了。而宋艳也说自己的男友是个非常浪漫的人。那么,他把自己当成邮包寄给女朋友求婚,也是符合他性格的做法。而且,我们还在王啸的上衣口袋里面找到了情书,这更加可以印证他本来的打算。”

“嗯,我觉得有点不太自然。”朱建良小声说道,“如果是打算把自己当成礼物,为什么还要加上一封情书?”

“这很正常啊!平常送一束玫瑰花,不都会加一张小卡片,写上点甜言蜜语什么的吗?”杜文姜自信满满地说。

“平常是可以那么干,但是……”

罗半夏理解了朱建良的意思,接过话茬道:“但是,他本人已经在箱子里面了。等到宋艳开箱的时候,他直接亲自上前求婚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再递上一封情书呢?你仔细想想,不可能一个大活人就在面前,却还要让对方读信吧?”

——确实,书信本来是帮助见不到面的人传递信息的。既然两人已经面对面了,何必再拿出一封书信来?

“那么……”杜文姜寻思道,“对了,王啸应该是拿它当讲话稿的吧?他可能不善言辞,怕说得不到位,所以事先写好了情书,打算当场拿出来念。”

“讲话稿?难道你将来打算念着稿子求婚吗?”罗半夏觉得杜文姜一定是被警察局的会议模式给毒害了,竟然想到这么不靠谱的理由。

朱建良也在一旁腼腆地笑笑,说:“如果这只是一份讲话稿,那么,这信封的装帧也过于精美了一些……”

——这样精心包装过的信件,更像是要请人拆封来读的,而不是随意就可以拿着念的讲话稿。

杜文姜被逼到了绝路,不甘心地说:“可是,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快递包裹就是王啸自己寄的,那个快递单上也是他自己的笔迹。难道,这件事情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其他的解释?”罗半夏想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

快递员的推理

旋风快递公司的快递员肖平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倒霉透了。早上,公司派给他一个上门取件的业务。只见客服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客户要求说,包裹非常沉,大约有几十斤,希望派力气大的快递员上门”。

肖平看着客服单,又看看自己身上那几块干巴巴的排骨,心想:究竟是哪个脑残的主管,认为自己属于力气大的快递员?

事先跟那个叫王啸的客户打过确认电话,然后开着一辆三轮小货车去取件。到了王啸家的门口,却被告知本人不在家。那个一脸傻样的室友说:“王啸交代了,让我替他办理快递手续。不过,你要等一会儿,我还在找胶带,把纸箱密封起来。”

于是,肖平在门口傻傻地等了大约10多分钟,那个男人终于在里面叫道:“快递员,我弄好了。麻烦你进来帮忙搬一下吧!”

肖平走进大门,只见玄关后面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客厅,有一条狭窄的走道通往里面的两个房间。在茶几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这应该就是要寄送的包裹了。李漠傻笑了一下,说:“这是快递单,是不是贴上去就行了?”

——原来王啸早就填好了快递单。看来他一定是公司的老客户,所以平常自己就备着一些快递单。

肖平心想,这样也省事,就径直取过快递单签上自己的名字。

“咦?怎么没有收件人的名字?”肖平纳闷了一下。

“哦,好像说寄到这个东莞制药公司就行。那边会有人接收,再负责分送的。”

“你确定?”肖平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没错,王啸就是这么说的。”李漠很肯定地说。

肖平只得把快递单贴到纸箱的侧面。接下来,就该搬动纸箱了。可是,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搬不动那个看起来并不是很沉的箱子。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肖平不明白一个纸箱怎么会这么沉。

“呃……”李漠抽动了一下嘴角说,“是一箱书。”

他没有作声,再一次铆足力气,可仍然只抬起了纸箱的一个角。

“砰——”他一松手,箱子的那一角跌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哎哟哟,你轻点啊!”李漠不满地说,“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抬下去。”

肖平从业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热情帮忙的客户,就老实不客气地应允了。好不容易送完了这一单业务,又接二连三地接到重活。等到傍晚,他垂头丧气地回公司交差时,两名警察已经等在那里,说是在他运送的包裹里面发现了尸体,要带他去警局问话。

此时此刻,肖平面前坐着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像还是男人的上司。在听他讲述完整个送快递的经过之后,美女警官问道:“那么,你接收包裹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就是特别特别沉,别的也没什么。”肖平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谁知道那里面会有尸体啊!这么糟心的事情,居然让我碰到了。晦气,真晦气!”

“按规定,你不是应该打开包裹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吗?”

肖平一脸不忿地说:“按规定是这样的,可是谁又能真正做得到呢?可能那些正规的大快递公司会要求验过物品才给送吧?像我们这种小企业太不规范了,什么都敢收。我们要是每单都检查,大概就没人来找我们送快递了。”

——话糙理不糙,国内快递行业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罗半夏虽然心里懊恼,但也无话可说。

这时,肖平竟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个人是不是被他室友给杀掉的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罗半夏抬头问道:“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这不是很常见嘛!杀了人之后,不好处理尸体,就找我们这种冤大头的快递公司,帮他把尸体运走。”肖平是个侦探小说迷,平日里看了不少这类读物。

“运走?”罗半夏疑惑道,“你不过是帮忙从一个地方运到了另一个地方,尸体不还是被发现了吗?”

“那可不一定!这是他运气不好。你想想,他只要求我把包裹送到公司前台。要是顺利的话,他完全可以赶在尸体被发现之前,悄悄把包裹从前台偷走,然后再处理掉。”肖平煞有介事地说,“那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哪里神不知鬼不觉了?”杜文姜好笑道,“既然要亲自处理尸体,他在自己宿舍处理了不就完了吗?何必劳动你的大驾,帮着搬了一大圈呢?”

“诶……”肖平傻了眼,脑袋中那点推理知识还不足以应付如此现实的难题,“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那个室友很可疑,让我在门口等了10多分钟——估计那会儿就在里面处理尸体呢。而且,他那么害怕我摔着箱子,又热情地要帮我搬到车上去,说明他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嘛!”

“他是早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只不过……”罗半夏把室友李漠交代的来龙去脉跟快递员说了一遍。

“啊?原来是这样。”肖平觉得有点无辜,因为信息掌握不全而出了洋相,“那也有可能是室友借助这个机会,故意把箱子封得很死,致使王啸被闷死。没错,这是一起被伪装成意外的谋杀。”

罗半夏和杜文姜面面相觑,一脸迷惘。

“动机嘛大概是情感纠纷吧。”肖平继续说道,“这个李漠也喜欢王啸的女朋友,所以起了歹意,在他求婚之前将他杀死。”

——这位快递员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只是,没有一点证据。

“嗯,证据……”罗半夏嘀咕。

“我会找到证据的。”肖平一脸粲然,“你们等着瞧吧。”

包装留下痕迹

罗半夏和杜文姜来到东莞制药公司的前台,找到了当天接收包裹的服务员佟小雨。这位年轻的女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说:“那个快递送来的时候,我确实注意了一下。那么大的一个箱子,上面也没有写具体的收件人。我问快递员,没有收件人怎么派送。结果他说会有人来收的,就急匆匆地走了。”

“后来呢,包裹是怎么运到总经理办公室去的?”罗半夏问。

佟小雨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后来,有个男人打电话,说把这个包裹搬到楼上经理办公室去,我就找人弄了辆小推车给送过去了。我不知道那里面是尸体,真不知道。”

“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手机还是座机?”

“我没注意……”佟小雨有点惭愧地说,“不过可以查一下。”她灵巧的手指翻动着前台的服务电话,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查出来了,是座机——经理办公室的座机。对,就是因为这个号码很熟悉,我才想都没想就照办了。”

“那么,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吗?是不是经理陈炳泉?”杜文姜安抚道。

佟小雨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摇摇头说:“应该不是。陈经理的口音很特别,一下子就能听出来。那个男人说话没有什么口音,就是有点儿着急。”

“如果再听到这个声音,你能认得出来吗?”

佟小雨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也许吧。”

“很显然,这个打电话到前台要求搬运包裹的男人非常可疑。”杜文姜说,“快递单上都没有写收件人,他怎么知道要把箱子搬到经理办公室去?”

“对。经理办公室除了陈炳泉,还有其他男人吗?”罗半夏说,“如果凶手特地跑到经理办公室去打电话,为什么陈炳泉和他的秘书会浑然不觉呢?”

“是啊!小夏,确实奇怪极了。根据陈炳泉和宋艳的供述,他们虽然各自离开过一会儿,但经理室或秘书室总是有人在的。”杜文姜说,“这个男人如果是凶手的话,实在没必要故意去经理办公室暴露自己啊!”

罗半夏重重地点点头,觉得杜文姜的逻辑难得如此有条理。

“还有一个疑点,既然是求婚礼物,为什么王啸不在快递单上写明收件人呢?”杜文姜说,“如果说王啸事先找了一个帮手,请他打电话让前台把包裹搬到宋艳那里的话,不是显得多此一举吗?”

“是的,非常之不自然。”罗半夏皱着眉头,“这其中的逻辑无法解释。”

“除非……李漠说的并不是事实。”杜文姜幽幽地望了罗半夏一眼。

“看来,有必要抛弃求婚礼物之说,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罗半夏斩钉截铁地说。

“重大发现!”卢杏儿兴冲冲地跑到罗半夏办公室,把一沓照片扔在办公桌上。“那个外包装的纸箱,曾经被人打开过。”

罗半夏快速接过那些照片,仔细地一张张翻看。只见照片上的纸箱底部贴着两层胶带,撕掉上面那一层之后,可以看出里面那层胶带曾经被尖利的物品划开过。

“会不会……里面那层胶带是原来就有的。”罗半夏提出疑问,“可能用的是旧箱子,原来就被胶带封装过。”

“不可能。如果是旧的胶带撕裂口,上面肯定沾了一层黑乎乎的脏东西。但这个口子还是挺干净的,应该撕开的时间不长。”卢杏儿说。

可是,罗半夏还是很谨慎,说:“那么,会不会是一开始封装好了之后,发现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有什么东西没放进去,打开来后又重新贴了一层胶带呢?”

“不是的,里面那层胶带上有李漠的指纹,而外面那层上的指纹被刻意擦拭掉了。”卢杏儿说,“这一点也得到李漠的证实,他说他封箱的时候,底部和顶部的胶带都是新贴上去的,之前并没有陈旧的胶带。”

罗半夏点头道:“这么说来,凶手很可能是从底部打开纸箱,把王啸闷死之后,再重新封装好箱子的。”

“对!换句话说,凶手应该是在快递运送途中有机会打开纸箱的人。你觉得会是谁呢?”卢杏儿眼睛闪亮地望着她,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罗半夏用同样笃定的目光望着她,故意压低了嗓门,说:“难道你怀疑那个快递员肖平?”

“他很可疑,不是吗?”卢杏儿反问道,“你看,他一口咬定李漠是凶手,是不是有种贼喊捉贼的味道?事实上,他在运送包裹的途中,有的是机会下手。”

“有什么根据呢?”

“当然有。茂威汀调查过了,肖平接收包裹的时间是上午10点,而东莞制药的前台服务员佟小雨签收包裹的时间是下午2点。这中间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而肖平所在的旋风快递有一项业务是同城限时送达,就是从接件到送件由一个人完成,中间没有多余环节。王啸使用的就是这项业务。”卢杏儿头头是道地说,“你想想,从王啸家的海兴路到东莞制药公司,总共才20多千米,就算开得再慢,两个小时也送到了。为什么这个肖平竟然在路上花了四个多小时呢?”

——茂威汀竟然也参与了调查?罗半夏不禁浮想联翩,难道杏儿真的跟那个冷面男在恋爱吗?为什么他们之间走得这么近?

“小夏?你在听吗?”卢杏儿发现罗半夏严重走神了。

“呃,嗯嗯。”罗半夏连忙把思路拉回来,“这个时间差确实有些可疑,但是……”

卢杏儿知道罗半夏又要发难,忙说:“还有一个重要线索哦!那天,有好几个人都见到一个快递员往楼上经理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你想想看,肖平只是来送那一个限时送达的包裹,没有其他快递要送,为什么要跑到楼上去呢?”

罗半夏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也觉得颇受冲击。但是,卢杏儿的说辞仍然让她满腹狐疑:“就算有人见到快递员上楼,也不足以说明肖平就是凶手啊!况且,他跟王啸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杀害他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文姜的人未现声先行:“嘿,你们猜那个肖平究竟是什么来历?”

罗半夏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他,示意他赶紧把话说完。

“肖平是宋艳的前男友。”杜文姜抛下重磅炸弹,“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因为肖平整天打游戏,不思进取,毕业的时候找不到正经工作,宋艳就跟他分手了。据说,前一阵肖平还来找过宋艳呢。”

“有你的,小文。”卢杏儿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脊,“现在你明白了吧?小夏,这是肖平的复仇。杀死前女友的现任男友,然后再把尸体送到她的面前……多么恐怖,多么残忍的手段啊!这个肖平一定是个变态!”

他为复仇而来

望着眼前一脸正气的肖平,罗半夏真没想到他竟然敢自投罗网。还没等她开口,肖平已经迫不及待地嚷道:“我查出王啸的室友李漠的动机了……”

杜文姜白了他一眼,说:“是什么?”

肖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李漠是什么来头?”

“有话快说!”罗半夏决定先听一听他的说辞。

“他跟宋艳有暧昧关系。”肖平得意道,“在我狂轰滥炸的质问之下,李漠终于按捺不住承认,当王啸第一次带宋艳到他们合租的房子时,他就对宋艳产生了好感。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宋艳和王啸相处得不好。王啸极其霸道,占有欲极强,简直把宋艳当成笼中的金丝雀,不允许她跟其他男人说话,甚至连她的行踪都需要时时报备。后来,宋艳向李漠诉苦,两人的接触就渐渐多了起来……”

“可是,宋艳不是说她跟王啸的感情很好吗?”罗半夏很是不解,“她还说王啸是个很浪漫的人。”

“那只是一方面。王啸当然不是一无是处,否则当初宋艳也不会爱上他了。”肖平说,“据李漠说,宋艳曾经想要跟王啸分手,但对方使出各种撒泼耍赖的招数,甚至还威胁到宋艳的家人,这才作罢。我想,宋艳对王啸应该是又爱又怕吧?至于李漠嘛,应该是她的一个慰藉或者备胎!”

“好厉害的女人!”卢杏儿撇了撇嘴。

“可不是?所以,李漠为了得到宋艳,设计杀害了王啸!”肖平总结道。

杜文姜用手托着下巴,思索道:“但是,根据快递公司的电话订单记录,请求上门取件的电话是王啸亲自打的。总不会是王啸打电话让快递来运自己的尸体吧?”

“嘿,这还不简单。”肖平继续着他那天马行空的推理,“因为这是一桩临时起意的谋杀案。李漠见王啸钻进箱子之后,突然发现这是个杀害他的绝佳机会,所以动了手。我请教过警官学校的老师,要闷死人的话,利用塑料袋套住他的头就可以了,非常简单快速,而且不会留下痕迹——就跟在塑料箱里被闷死的效果是一样的。”

说完这话之后,现场有一段空白的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想着肖平的推理。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在某些细节上似乎比较牵强。

“那个……”罗半夏终于迟疑地开口道,“如果凶手是李漠,为什么他在闷死王啸之后,还要把尸体寄到东莞制药去呢?”

“那是将计就计。因为王啸事先已经叫了快递,没时间让他再处理尸体了,只能先寄走再作打算嘛!”肖平觉得自己的逻辑严密极了。

罗半夏严肃地摇了摇头,说:“就算快递已经上门,没有时间了,他也可以假装寄点别的,为什么非要寄尸体不可?这可绝不是处理尸体的好方法。”

“这……”肖平哑口无言,露出被斗败的表情。

这时,卢杏儿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着问道:“肖平,现在我倒有话要问问你。你跟宋艳以前是什么关系?”

“啊?”肖平没想到枪头会转到自己身上,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我,我们没什么……”

“没什么?还要撒谎吗?你们明明是大学时代的恋人,却一直对我们隐瞒了这个事实。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卢杏儿语气犀利地问道。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我们早就没关系了。”肖平心虚地望着他们,“你们也没问过,怎么能说是隐瞒哪?”

“呵呵,没关系了吗?”卢杏儿咄咄逼人道,“那么我来问你,两周前你是不是去东莞制药找过宋艳?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是想要跟她重修旧好吗?”

“没……”肖平本来想否认,但看出来警方已经掌握了全部实情,“好吧,我是去找过她。毕业后,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那次送快递遇到她,觉得对她还有感情,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不过,她说有男朋友了,直接就回绝了我,也就只好算了。”肖平说完还摊了摊手,显得很无奈。

“呵呵,我看你是求爱不成,怀恨在心吧?”卢杏儿说,“杀死自己的情敌之后,再把尸体寄到前女友那里,多么阴毒的复仇啊!”

“喂!警官,你不能血口喷人!”肖平大声叫道。“派我去给王啸送快递只是个偶然事件,我哪里有时间去设计谋杀?”

“嗯,是啊。”罗半夏接过话茬道,“如果说这一切是肖平精心策划的谋杀,为什么王啸会主动打电话叫来快递员呢?”

“就像他自己说的,临时起意嘛!”卢杏儿撇了撇嘴。

肖平的脸上像是被重重打了一记,争辩说:“就算临时起意,我又不知道包裹里面装的是他,怎么杀人啊?”

卢杏儿咬了下嘴唇,边想边说道:“很可能你是想偷看一下包裹里面的内容,想知道王啸给宋艳寄了什么东西。结果发现里面是王啸本人,就立刻起了歹意。”

肖平被说得满脸受挫,叹气道:“哎,真是百口莫辩!你们有真凭实据吗?”

“当然。”卢杏儿说,“王啸使用的是同城限时送达业务,从接件到送件都由一个人完成。而你在上午10点接件,却要到下午2点才送达,为什么平白在路上多花了两个小时?”

“警官,你不晓得我们公司的规定,限时送达是指限时6个小时,我在4小时内送达是合格的啊!”

“别回避问题!你在路上多花的那两个小时,到底干什么去了?”

肖平涨红了脸,结巴道:“我,我偷会儿懒不行啊?我就是去小肠陈吃了个卤煮,花了点时间罢了。”

“有人可以证明吗?”

“这……我一个人吃的,谁能证明啊?”肖平为难道,“不知道那些店员还会不会记得我?”

“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杜文姜在一旁小声嘘道。

“不仅如此,你把包裹送到东莞制药的前台后,为什么还上楼往经理办公室方向去了?”卢杏儿问道,“你是去打电话的吗?”

“什么电话?”肖平一脸茫然,“我只是去找个厕所啊!”

“谁会信呀?”卢杏儿笑眯眯地说,“我推测整个作案经过是这样的:你把快递包裹带到某个僻静场所,然后从底部打开包装,发现里面装着王啸。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争执之下你失手杀了他。事后,你决定佯装不知,把装着尸体的包裹仍旧送到东莞制药的前台,然后再跑到经理办公室打电话,让人把包裹搬到宋艳面前,使她受到最大的打击。”

“这……恐怕也不尽合理吧?”这时,罗半夏突然缓缓地开腔道,“如果是临时起意,失手杀了王啸,为什么不就地处理掉尸体呢?”

“当然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啊!如果就地处理掉尸体,那原定要寄送的包裹怎么办?如果包裹丢失,必然会追查到他头上的。”

罗半夏认同地点了点头,但眉眼间仍有疑虑:“不过,寄送尸体这种事情……好像是变态才会做的。”

“是啊是啊,我可不是变态。”肖平连忙争取道。

“都说了是对宋艳的复仇嘛!”卢杏儿嘟了下嘴。

“这种复仇……听起来很傻耶。”罗半夏冲她眨了下眼睛,俏皮地努了努嘴。

危险关系

“他一直在给你提供药品的原材料,是吗?”

罗半夏刚走到东莞制药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

——这个人是茂威汀?他来干什么?

罗半夏快步走进屋去,只见一个高大肃穆的身影站在办公桌前,而陈炳泉则坐在对面的转椅上,秘书宋艳站在一旁。

“你们在说什么?”罗半夏问道。“究竟是什么药品的原材料?”

陈炳泉的脸上露出难色,说道:“警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真的没有生产过那种东莨菪碱的变体……”

茂威汀冷着脸不说话。

罗半夏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把目光投向站在陈炳泉身后的女子,追问道:“就算你不知道,她呢?”

宋艳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道:“我,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啸跟你结婚要买房子,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说马上能赚到一大笔钱,带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这赚钱的渠道到底是什么?”罗半夏问。

宋艳瘪了下嘴,说:“我只知道他在外面做点倒买倒卖的生意……”“伟星化工厂的人说,王啸经常晚上加班,而他所在的车间也经常丢失原料。我猜,他是趁夜晚从化工厂偷出用于加工东莨菪碱的原材料,然后卖给东莞制药。”罗半夏转向陈炳泉道,“我没说错吧,陈经理?”

陈炳泉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警官,你不要信口开河啊!这根本是捕风捉影的事。”

罗半夏笑笑,说:“东莞制药虽然明面上没有生产这种东莨菪碱变体,但在私底下恐怕有一条隐秘的生产线。而且用于生产这种变体的原材料比较罕见,这条生产线也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所以才一直通过王啸这条渠道来获得。对不对?”

陈炳泉不吱声,脸上的羞愧似乎是一种默认。

杜文姜听了半天才稍微明白了一点他们在讨论的话题,插嘴道:“那么,王啸的死跟这种药品原材料有关吗?”

罗半夏点点头,目光落在宋艳身上,说:“我猜,宋艳跟王啸之所以成为男女朋友,也是由于接洽这项秘密的业务才渐渐熟悉起来的吧?更大胆一点的推测是,宋艳其实是陈经理故意安排接近王啸的,目的是让王啸能够全心全意地为他们卖命。”

这回轮到宋艳脸色煞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我跟王啸确实是因为工作上的接触认识的,可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呵。”罗半夏轻笑一声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秘书室和经理办公室是联通的,原先应该是一个套间——只不过在宋艳那间屋子的墙壁上又新开了一扇门。而陈经理把里间让出来给宋艳用,这可能提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

“你是说,陈经理故意让自己的情人去接近王啸,从而打通获得特殊药品原材料的渠道吗?”杜文姜顺着思路往下说。

“对。”罗半夏越说越有自信,“所以,这曲折的情感关系最终酝酿出了杀意。”

“按你这么说,凶手是……”杜文姜茫然地望着那两个人。

“还记得前台服务员佟小雨的话吗?包裹送达前台后,有一个神秘男子通过经理办公室的座机拨打电话,让人把包裹送到楼上去。”罗半夏说,“陈经理说话有严重的口音,佟小雨不可能听不出来;而假如有另一个男子进入经理办公室使用电话,又很难不被陈经理或宋艳发现。所以,唯一的可能,那名打电话的神秘男子就是——宋艳本人!是的,她利用变声设备,伪装成男声给前台打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宋艳急红了脸,却辩解不出一句。

“我想,你之所以不从自己的秘书室拨出电话,是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而根据搬运包裹上来的清洁工说,他把包裹运到秘书室的时候,你并不在那里。”罗半夏继续道,“当时你应该还留在经理室收拾那些变声设备吧?陈经理,你不是说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出去了吗?”

“是啊,可是小宋她为什么……”陈经理迷惑地望着自己的下属。

“因为她真正爱的人是你,为了你她可以付出一切,甚至跟她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可是,不知情的王啸最近却开始要求跟她结婚。”罗半夏说,“当她从快递包裹中发现前来求婚的男人时,心里的厌恶达到了极点,所以才一时冲动杀死了他。事后,为了掩饰罪行,她把包裹再次封起来,故意大惊小怪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我们共同成为了第一发现人。”罗半夏说完,用余光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茂威汀。

“小夏,这些都是凭空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吗?”杜文姜问道。

罗半夏爽声道:“只要搜查一下她的办公室或者家里,肯定能发现那套用来变声的设备。”

“你去搜查好了,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什么变声器!”宋艳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坦然,“又不是演《名侦探柯南》,哪来那么玄乎的东西?还有,说我喜欢陈经理,这也忒不长眼了吧?且不说有那么多人追求我,就算没人要,我也……”

——言下之意是,就算嫁不出去也不可能喜欢这种中年猥琐男。杜文姜觉得,将心比心,罗半夏这个推测确实有点让人糟心。

陈炳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警官,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小宋那么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杀人嘛!”

“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人就是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嘛!”罗半夏的气势低了不少。

“换做是你,你会那么做吗?”宋艳开始占据上风,“况且,你刚才说我打开包裹发现王啸在里面,这根本就不合理。第一,包裹上没写收件人,我怎么会擅自打开?第二,就算我认为是寄给我的包裹,一般应该从顶部打开,而不是从底部啊!”

罗半夏愣了半分钟,突然想明白了似的说:“因为你一早就知道王啸会采用这种方式向你求婚,所以你才打电话让前台把纸箱抬上来,并且擅自从底部打开了纸箱……嗯,我猜是你的爱慕者李漠打电话告诉你的吧?”

“什,什么?李漠根本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宋艳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面涌出了晶莹的泪水。罗半夏还想争辩些什么,身后的男子拍了拍她的肩,冰冷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可以了。宋艳不是凶手。”

——罗半夏自鸣得意的推理就此鸣金收鼓。

多余的手续

就在这时,卢杏儿带着室友李漠、快递员肖平以及前台的佟小雨走了进来。

“你要的人带到了。”罗半夏发现卢杏儿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她那妩媚的眼神投向了一个坚硬挺拔的身影。

“谢了!”男人脸上掠过一抹轻佻的笑意,转向众人道,“闹剧该收场了。如此简单的一桩案子,竟然劳费你们这么多工夫!”

“你小子又来了!”杜文姜牙咬得痒痒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语气中要加一个“又”字。“难道你已经参透真相了?”

罗半夏望着刚进来的三个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终于定格在快递员身上,不确定地问:“凶手是肖平,对吗?”

卢杏儿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肖平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小肠陈的服务员有人记得他在那里吃午饭,他几乎没有作案的时间。”

茂威汀轻笑一声道:“你们是在猜谜吗?警方一直试图从作案的可能性入手进行调查,却忘记了本案中三个非常明显的疑点。”

“是什么?”罗半夏急着追问道。

“第一个疑点,为什么快递包裹上面没有写收件人的姓名?”茂威汀问。

“那是王啸自己填的单子,他说不写收件人没关系,那边会有人接收分送的。”李漠好像觉得自己受到了指责,脸红地分辩道。

“是啊,我当时也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肖平指着李漠说道。

“呵呵。”茂威汀玩世不恭地笑道,“假如是寄给东莞制药官方的东西,当然不用具体到收件人,由前台或者综合办公室打开处理就好。但根据王啸的说法,这是寄给宋艳本人的求婚礼物,里面装着的还是他这个大活人……”

“所以,我一直假设王啸在东莞制药有一个接头人,就是打电话给前台的那个男人。”罗半夏接过话茬道。

“这个打电话的神秘男子是第二个疑点。”茂威汀道,“假设真的有这样一个接头人,他的作用是什么?从表面上看,他是打了一个电话让前台把纸箱抬到经理办公室去。但是我调查过,东莞制药接收快递的程序是这样的:所有快递先到前台,然后由综合办公室组织人手进行派发。如果王啸事先写清楚了收件人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接头人出面。所以,这是一道多余的手续,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多余的手续?是的,如果写明了收件人,前台会直接派送到经理办公室。

“是不是……一开始王啸没有想好到底把包裹送到什么地方?”罗半夏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愚蠢到家了。明明是装着自己这个大活人的求婚礼物,怎么会不清不楚地任人派发?除非……

通过罗半夏的眼神,茂威汀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笑着说:“求婚礼物当然是送给特定对象的,怎么会这样目的地不明?事先不写明收件人,送达后再打电话让人送到经理办公室——只有一种可能性来解释以上两个疑点,即包裹里面的东西并不是寄送给宋艳的。”

“什么?”杜文姜张大了嘴。

现场的人一时之间都觉得有点发蒙。

“不是寄给我的?可是,里面装的明明是他自己……”宋艳小声而胆怯地说道。

“对啊,王啸亲口跟我说要把自己寄给宋艳求婚。”李漠瞪着眼睛,一脸惊诧,“我也是亲眼看到他爬进箱子里的。”

“哈哈!”茂威汀指着李漠的鼻子道,“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的身上!”

“我,我可不是凶手!”李漠慌了,眼睛望向罗半夏求助。

罗半夏有种逻辑大厦轰然倒塌的恐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茂威汀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关于如何封装纸箱,李漠是这样描述的:王啸先钻进塑料整理箱,盖好盖子。然后我再找来胶带,把外面的纸箱封装起来。”

“是啊,没错。”李漠说。

“而快递员肖平对于上门取件有一段这样的描述:那个室友说:‘王啸交代了,让我替他办理快递手续。不过,你要等一会儿,我还在找胶带,把纸箱密封起来。’于是,他在门口傻傻地等了大约10多分钟,那个男人终于在里面叫道:‘快递员,我弄好了。麻烦你进来帮忙搬一下吧!’”

肖平点点头:“这确实就是当时的情景。”

“这个过程很正常,有什么问题吗?”杜文姜问道。

茂威汀没有理睬他,径直问李漠道:“我想问一下,你找胶带大约用了多长时间?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啊!”李漠回想起来,“用了不少时间呢,大概三四分钟。我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找到的。”

“这段时间,王啸已经爬进塑料整理箱,并且盖好盖子了,对吗?”茂威汀的眉毛一挑。

“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盖上盖子的。反正,我去找胶带的时候,他刚往塑料箱子里面爬。”李漠道。

“也就是说,在你找胶带的这段时间,只有王啸独自一个人待在客厅。他到底在箱子里还是箱子外,你根本不知道。”茂威汀一语惊醒梦中人。

“要这么说的话,确实是那样的。”

“更进一步地说,假如当时他爬出箱子,盖上盖子并躲起来,你也不可能会知道。”茂威汀那双幽深的眼睛像蛇一样盯住李漠。

“可,可那不可能啊!那个箱子不是空的,又装了那么重的一个大活人。”李漠还是执迷不悟。

“那是因为,他往箱子里面装了另外的东西——原本要寄给东莞制药陈经理的药品原材料。”茂威汀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中年男人。

“东西被调包了——大活人变成了药品!”罗半夏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可是,王啸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不直接把药品原材料寄到东莞制药呢?为什么要欺骗李漠说,纸箱里装的是自己,要寄给宋艳作为求婚礼物?

“你的脑袋是榆木疙瘩吗?”茂威汀轻轻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刚才已经说过,李漠会突然回家,王啸事先并不知情。当他已经打了快递的取件电话,想趁室友不在干完这桩苟且的勾当时,李漠出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他的阵脚。当被问及那么巨大的纸箱要装什么东西时,他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这才有了把自己当礼物寄走的荒唐之说。”

杜文姜点点头,问道:“那么,王啸是趁李漠去找胶带的时候,爬出塑料箱,然后把原先要寄的药品原材料放进箱子,盖上不透明的蓝色塑料盖的。可是,还有一个疑问,当时王啸本人跑哪儿去了?”

“他当然是躲在屋子的某个隐蔽之处,比如洗手间或者大衣柜之类。虽然,李漠或者快递员再次打开塑料盖检查内容物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必须暗中观察,确保快递被顺利寄出才行。”茂威汀说,“之后,他大概是趁李漠帮助快递员把箱子从电梯搬下去的空当,从安全通道逃离了现场。”

“就算如你所说,可是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王啸不写明收件人啊!”罗半夏问道,“还有那个神秘男人的电话……”

茂威汀耸了耸肩,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丝鄙夷:“哈哈!你还不明白?正因为寄送的是药品原材料那样保密的东西,所以他才提前到达东莞制药,从经理办公室打电话让前台把包裹送上来的呀!不写明收件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控制包裹送上来的时间——必须是在宋艳秘书不在的时候才行呢。”

“那个打电话的神秘男人是王啸本人?”前台佟小雨小声惊讶道。“难怪我没听出来是谁……”

“为什么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宋艳喃喃发问。

“因为这次的药品跟以往都不同,必须由陈经理亲自接洽才行。”茂威汀的眉眼一扫,那个中年猥琐男浑身一抖。

“这还是不对啊!你说寄送的不是王啸本人,打电话的才是他。那么,为什么我们在包裹里面发现了他的尸体?”杜文姜问。

“是啊!难道,他后来又自己爬进箱子里去了吗?”宋艳小声嘀咕道。

茂威汀笑了,说:“宋小姐好有幽默感,你的男朋友也是个极端聪明的人。这里就涉及第三个疑点了,为什么包裹是从底部被打开的?”

这时,罗半夏也已经明白了大概,接过话茬道:“我想是因为王啸需要自圆其说吧。本来包裹由陈经理接收后就完事了,但王啸之前对李漠撒了一个关于寄送求婚礼物的谎,如果李漠透露给宋艳的话,就会穿帮了。所以,他特意从底部打开纸箱,打算取出药品原材料之后,自己再爬进去,对吧?”

茂威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道:“还是请你自己来说吧,凶手先生。”

“凶手!”罗半夏没想到会在此时听到这个字眼,目光随着茂威汀落到了那个战战兢兢的中年猥琐男身上。

陈炳泉脸颊抽搐着,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想杀他,我真没想杀他……”

“动机可能是经济纠纷吧。”茂威汀漫不经心地说,“王啸不是说过他马上能赚到一大笔钱吗?那应该是你许诺给他的报酬。可是,当他把药品送到你面前时,你却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争执之下,他吵嚷着要把那条秘密生产线公之于众,你这才动了杀机,对吗?”

陈炳泉无力地垂下头,懊丧得说不出话来。

“杀人的手法,应该就像肖平所说,是利用了塑料袋。”罗半夏说,“我想起来了,当时陈经理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面确实有一个大塑料袋……”

“那么,陈经理在杀害王啸之后,按照王啸本来的设计,把他重新装回箱子,当成求婚礼物放到秘书室去。”杜文姜说,“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他才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罗半夏说,“只是因为我跟茂威汀正巧来找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尸体,才出此下策吧。”

——你和茂威汀?杜文姜听得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你们俩会一起出现?他耿耿于怀的郁闷劲久久无法消退。

“还有,那封情书也是他的杰作。我猜,王啸原本是打算把情书放在宋艳桌上的,被陈炳泉自作聪明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茂威汀笑道。

罗半夏叹息说:“本来,陈炳泉可以等我们走了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掉那个纸箱。可惜,宋艳大惊小怪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终于暴露了尸体。”

尾声

这一次,罗半夏破天荒地让茂威汀参与了对陈炳泉的审讯。

“王啸给你送来的药品原材料是用于制造东莨菪碱的吗?”罗半夏狠狠地盯着陈炳泉那张肥得出褶子的脸。

“不是。”陈炳泉咬着牙。

“那是做什么的?竟然要几十斤药品?”

陈炳泉的眼珠来回移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警官,你们真的能保护我吗?”

“当然,这一点你放心,只要你把背后所有的内幕全部交代出来。”罗半夏夸海口道。

“唉!”陈炳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显然对女警官这种信口开河的保证没有信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确实在帮一个组织生产东莨菪碱,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变体。不过,王啸这次给我的原材料是组织直接下达的命令,真正核心的药品只有一小包,王啸在外面装了很多常规药品来掩饰。我确实不知道那一小包药的成分是什么。”

“你把那包药藏到哪里去了?”

陈炳泉眨了眨眼,说:“那天,你们把尸体运走之后,我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把那包药品送走了。”

“可恶!”罗半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杜文姜说,“为什么王啸不亲自把药品送到你那儿,却要通过快递?”

“我们一直是通过快递来寄送药品的。公司的人都认识他,如果他本人送来药品,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你是王啸的上峰,他必须通过你才能向组织输送药品,对吗?”罗半夏问,“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他们究竟在生产什么药品?”

陈炳泉被罗半夏的语气吓到了,慌张地望着她说:“我只知道组织的代号叫作NAA,每次都会定期把巨款打到我的个人账户,我只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提供东莨菪碱变体的成品就可以了。但是,这一次他们突然提出让王啸运送一批药品,却没有照往常那样把钱打给我。我跟王啸说明了情况,可是他非但不相信,还诬蔑说是我吞了他的酬劳。所以……”

“又是这个NAA!”罗半夏情不自禁地捶了下桌子,“你还有关于这个组织的其他线索吗?你的上峰是谁?怎么接头?”

陈炳泉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上峰,每次都是按照电子邮件的指示,把药品放到他们指定的地方。而且,他们的电子邮件地址是屏蔽的,从来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我根本没办法找到他们。”

“哼。”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阴沉的男人终于开了腔,“你在撒谎吧?刚才你说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把药品送走了,现在又说每次只是把药品放到指定的地方。事实上,药品还在你的手里,对吗?”

陈炳泉惊诧地望着这个可怕的男人,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形同一丝不挂。他咬着嘴唇,不甘心地承认道:“好吧,药品确实还在我手里。”

“交货的地点是?”男人的声音冷得几乎结冰。

“×大附属第三医院。”

“很好!这次,他们绝对跑不了了!”罗半夏咬牙切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