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半夏狠狠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冷俊的男人,极不情愿地打开了拘留所的牢门。
全城有名的浪荡公子哥简三郎冲她挑逗地一笑:“嘿,美女警官!别愁眉苦脸的,我这位兄弟又没犯事。你们警察可必须代表正义啊!”
身穿飒爽警服的罗半夏,竖起一对细细的柳叶眉,犀利的眼神透过简三郎的肩膀望向那个冷面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一个月前,×大医学院的首席科学家沈家勤教授因毒杀自己的研究助手萧丹而被捕。一周之前,神秘男子茂威汀到看守所探视沈家勤教授。然而,就在那短短的半小时探视时间内,沈家勤突然猝死。与他单独待在现场的茂威汀企图冲出看守所逃跑,被警卫当场逮捕。
经过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沈家勤教授死于某种毒性极强的药物——一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毒针射入了他的颈部。警方翻遍了探视室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天花板的火灾报警器旁边发现了一个发射毒针的小孔洞,由此推测罪犯可能是通过安装或修理火灾报警器的机会将毒针发射装置嵌入的。但是,茂威汀仍然有重大嫌疑——不仅因为他是现场唯一与死者待在一起的人,而且他还曾经利用药物将探视室的看守迷晕了。
在审讯中,茂威汀对警方的一切问话均不理睬,既不交代他跟沈家勤教授谈话的内容,也对沈教授的猝死缄口不言,让负责问询的罗半夏恼火不已。更巧合的是,探视室的监控录像正好在那天出了故障,整个探视过程完全没有任何影像留存。沈家勤教授被害一案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
一周之后,家世雄厚的简三郎来到警局保释茂威汀。由于缺乏犯案的关键性证据,又有大额的保释金做担保,罗半夏不得不亲自送这名嫌疑犯外释。可是,她深信茂威汀跟沈家勤的死绝对不会毫无关系。这里面必然深藏着更加莫可名状的恐怖阴谋。
茂威汀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面对正气凛然、义愤填膺的美女警官,只是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话:“警官,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多管闲事。”
第一个电话
又是一个无聊的周末。新闻记者吴卓在把遥控器按得手软之后,终于不甘心地关掉了电视机。抬头看看时钟,才十点多钟,这漫漫的长夜要如何打发才好?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沙发旁边那台被人遗忘的收音机上面。对了,之前一个女同事给他推荐过:“你真该听听周六晚间文艺之声十点档的节目。”
星期六的晚间22点,是文艺之声广播电台收听率最高的节目《说出你的秘密》的播出时间。吴卓早就听说过,这档节目在短短一年内就跃升为文艺之声的王牌栏目。不仅仅是因为节目中劲爆的话题引人关注,更归功于女主持人晓宇富有亲和力的主持风格和妙语连珠的解答。
——姑且听一听吧?吴卓顺手打开了收音机。一阵刺刺啦啦的杂音之后,文艺之声的频段已被锁定。吴卓站起身来,打算去浴室冲个澡。
“您好,您的电话已经接进来了。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什么事情呢?”主持人晓宇甜美柔和的声音响起。
“我,我……”广播里传来一个猥琐的男人声音,沙哑含混,“我在丽花酒店。”
“哦,您是从酒店给我们打的电话吗?”晓宇朗声问道,“那么,您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奇怪的事情吗?”
“呵呵。”电话里的男子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我身边有个女人,她躺着呢。”
“呃……”主持人明显愣了一下,“您想说……什么?”
吴卓正好从浴室间里出来,听到上述对话,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听上去,似乎是个无聊男人的骚扰电话啊!
“她是个风尘女子。”猥琐男继续说道,“我在夜总会认识的,是她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呃……”主持人在一阵思维短路之后,问道,“这位先生,您结婚了吗?”
“这不重要。我现在想跟你探讨的是,对付这类女人的问题。”猥琐男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变得强硬起来。
“那么,您对这类女性,有什么看法呢?”晓宇不愧是金牌主持,表现出临事不乱的镇定。
吴卓窝在沙发里,打开一罐冰啤酒惬意地喝着,渐渐开始觉得《说出你的秘密》这个节目还有点意思。
“这种女人——该死!”男子突然恶狠狠地说。
“您是曾经和这类女性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吗?”主持人明显有些骑虎难下。
可是,男子并没有回应问话,反而说:“哼哼,我要杀了她,你信吗?”
“什么?”主持人完全呆住。
想必此时此刻,所有正收听节目的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吴卓直起腰身,刚灌下的一口啤酒差点从气管里喷出来。
“呵呵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淫坏的笑声,“没错,我要杀了她。现在,她的脖子就在我的手掌下面,只要轻轻地一捏……”
“这位朋友,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主持人的声音里面已经听不出任何轻松意味。
“玩笑?我可没空开这种玩笑。”男子粗暴地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躺着吗?因为我给她下了药了,在酒里面。我现在要开始慢慢地享用她,一点一点地把她折磨致死。哈哈哈……”
“对不起,请不要再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我们的广播不是为你这样的人开设的,我要挂断了。”主持人的语气里难掩愤怒。
吴卓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在电台工作难免会遇到骚扰,不过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实在让人不忿。
“别啊!”男人继续挑衅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弄死这个女人吗?就算你不想知道,全国的听众难道也不想知道吗?”
“对不起,我们不想知道!”晓宇语气坚决地挂断了电话。
吴卓略微有些失望,其实他倒是蛮想继续听那个神经病说点什么的。一段音乐之后,主持人晓宇舒缓了情绪,开始接下一个电话。
“您好!《说出你的秘密》,请您分享秘密。您的电话已经接进来了,请讲……”
“呵呵呵呵……我已经把她的衣服全扒了,光溜溜地像鱼一样哪!”猥琐的男人声音再次出现。“你说我用什么凶器好?刀、绳子,还是就用我这双手?”
“怎么又是你?”主持人不禁流露出愤怒。
“啊!对了,我听说过一种能让人极其痛苦的死法。用湿毛巾盖住人脸,然后不断地往头部浇水。出于人体的本能,她会张开大口用力地呼吸、吞咽,这样就会把大量的水吸进胃和肺里面。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将毛巾拿开,让她稍稍吸几口空气,然后再继续使用同样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让人在濒临窒息的折磨中极为痛苦地死去。呵呵呵呵……”男人猥琐而残忍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你,你……”主持人完全被吓傻了。
“我现在就把她搬到浴室去,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还会回来的。”男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主持人显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收音机里面传出了串场的音乐。吴卓能够想象,现在电台直播间里必定乱作一团,这突如其来的恶劣玩笑着实棘手。事实上,吴卓在报社也收到过类似的恐吓信或者意淫的小说体犯罪预告,但由于是纸质媒体,不会像电台直播那样令人措手不及。大多数情况下,这类事情都是某些心术不正者为了出名或者发泄情绪而搞出来的恶作剧。吴卓认为,这可能是社会压力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某种爆发吧?现在,就看文艺之声如何应对了,如果把恶作剧当真,或许最后只会招来笑话,而且会破坏了节目的严肃性;但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理,万一真出什么事,电台也将难辞其咎。
过了一会儿,广播里传来电话打入的“嘟嘟”声。几名听众纷纷表达了对刚才恶作剧电话的看法,有的人认为应该报警,让警察查出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给他严厉的警告处罚;也有的人认为恶作剧者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对他置之不理。几通电话之后,主持人晓宇的情绪明显平静下来,说话声音也恢复了一点自信。
就在这时,新的电话接了进来。
“喂,这电话怎么这么难打啊?”熟悉的沙哑声再次刺激着每一个听众的神经。
——没错,那个猥琐男又回来了。
“是你吗?”晓宇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有与之对峙的力度。
“是我,呵呵。都怪你们的电话难打,真是太可惜了。”男人不慌不忙地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晓宇急切地问道。
“在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水一直在流,忘记让那个女人喘气了。”男人说,“现在,她已经死了。”
“啊?”晓宇只发出了一声疑问,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游戏结束了,我该回家了。同志们,再见!”男人轻松地说完,挂掉了电话。
丽花酒店
丽花酒店的309房间内,刑侦大队副队长罗半夏正气恼地望着现场狼藉的场景。死者是附近豪门夜总会的一名售酒小姐,身份证上的姓名是王吉芳,今年29岁,歌厅里的人都叫她芳芳。死亡原因是被湿毛巾掩住口鼻,吸入大量水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大约是晚上10点至11点之间,跟文艺之声电台接到恶作剧电话的时间基本吻合。
尸体是在浴室的淋浴房里被发现的,全身赤裸,面部盖着一块毛巾。由于死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受害人的眼睛、鼻孔及嘴巴里均有血液流出,死状凄惨。
杜文姜公子在看到尸体的模样之后,趴到盥洗池吐了好久。
“真变态,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而且,还打电话到广播台去直播!”杜文姜嚷嚷道,“难道现今的世道已经变得如此下作了吗?”
罗半夏为了重新调查茂威汀的案子一直忙到半夜,突然接到出警的命令,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听相关人员像连珠炮似的轮番介绍了基本情况之后,感到头昏脑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张法医,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她转向法医张成龙。
神情肃穆的法医点了点头,说:“死者生前受过虐待,手脚上都有被绳子紧勒过的痕迹。另外,在她身上还发现了男性的毛发……”
罗半夏的眼前一亮,说:“哦?看来有必要到她工作的夜总会去查一下,看看她今晚是跟什么人出去的。”
这时,鉴证科最能干的美女警官卢杏儿拖着脚步走了过来:“唉,深更半夜还得加班,夏警官,宵夜你请啊!”
“少啰唆。快说,有什么发现?”罗半夏一向对这位大学时代的死党一点不客气。
“房间的电话没有被使用过,犯人用的应该是手机。”卢杏儿稍稍端正了一下语气,“我们正在跟移动运营商联系,看能不能查到打出那几通电话的手机号。不过,照电台主持人描述的情况来看,如果真是猎奇杀人,那么犯人很可能使用的是非实名制的号码。”
“猎奇杀人啊……”罗半夏摇了摇头,心头隐隐漂浮过某种不安。
“警官,我们这儿是正经场所,没有您说的那种营生。”豪门夜总会的经理嬉皮笑脸地对着罗半夏谄媚,“芳芳就是在我们这儿卖酒而已,我敢保证上班时间她绝对没有干过违反法律规定的事情!当然,下班之后的事,我们就管不着了。”
——狡猾的老狐狸。根据现有的情报,这家豪门夜总会很有问题,经常帮助里面的卖酒小姐和服务员招徕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
罗半夏没心情搭理他的狡辩,径直说:“别跟我打马虎眼。芳芳昨天晚上是跟什么人出去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哪!你知道的,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是自己挑选客人的。而且,芳芳的这里有点问题,”经理指了指脑袋。“我一般都不愿意管她的事。”
“你是说,她可能意识不清?”罗半夏追问道。
“她太容易受骗了。而且,经常会神经兮兮的,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凶手可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芳芳给骗出去的。罗半夏判断道。
“那么,她平时跟什么人有积怨吗?”杜文姜在一旁问道。
“这能有什么怨恨,都是逢场作戏的事情嘛!”经理的脸上掠过一丝淫靡的笑。“哦,她有个好姐妹,你们可以找来问问。”
眼前的女子叫娜娜,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打扮得妖冶入时。
“我跟芳芳就是在这间夜总会认识的。她以前在别的地方做,三年前才来这边的。”
“她昨天是跟什么人一起出去的?”罗半夏问。
娜娜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个矮个子男人,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就是那种沿边帽。我还嘀咕了一句,哪有人大半夜戴着帽子来泡场子的啊!昨天找我的客人特别多,我也没留意她,光看见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出去了。”
“是熟客吗?”
“看着不像。常来找她的那几个人,都是猥琐大叔级别的。你知道,芳芳年纪也大了,一般好一点的男人也看不上她。”
“那么,她有什么仇人吗?”杜文姜问。
娜娜的眉间轻轻一皱,叹息道:“唉,芳芳是个苦命的女人哪。17岁就出来做,一直也没傍着个可靠的主。偏偏还找了那么个没用的男人,整天管她要钱不说,动不动就打骂她,搞得她现在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你是说,她有一个长期交往的男朋友?”杜文姜问。
娜娜无奈地一笑,说:“什么男朋友,就是凑合在一起过的男人呗。那个浑蛋又小气又自私,一边花着芳芳卖身赚来的钱,一边还骂芳芳是个贱货。你们说有这么孬的男人吗?”
“对于芳芳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那个凶手真该死!他好杀不杀,干吗要对我们这种苦命的人下手?我们已经生活在社会底层了。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这么残忍地杀死芳芳?”娜娜说着,有点夸张地声泪俱下,“看来这活是干不长了,不光有得病的风险,还有生命危险呢。”
事后,在对夜总会其他人员的侦讯过程中了解到,前一天晚上9点半左右,一个带着沿边帽的矮个子男人把芳芳带出了夜总会。但是,没有人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有人说戴着墨镜,有人说带着口罩,众口纷纷莫衷一是。
在一间破旧杂乱的小平房里,罗半夏警官找到了芳芳的同居男友谢旭和。这是个三十来岁,头发像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宅男,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罗半夏,说:“她的死不关我的事。”
——这反应未免太轻描淡写了,而且似乎有种刻意撇清关系的意味。罗半夏不免心生疑窦。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杜文姜有些恼怒地嚷道,把芳芳的死状跟眼前的男人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可是,得到的回答仍然是:“她在那种地方上班,早晚会出事。我早就警告过她了,是她自己不听。”
“听说,你们的关系并不好,你经常打骂她?”罗半夏严厉地问。
“我只是不喜欢她干那种工作。”谢旭和语气颓废。
“但是,她赚来的钱你倒是一分都没少花啊!”杜文姜讥讽道,“而且,你还给她买了一份大额的人身保险,受益人是你的名字。”
谢旭和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剑一般刺来:“你想说什么?我已经说过,她的死跟我无关。”
“哼哼,为了得到巨额保险,杀死同居女友,并且伪装成是猎奇杀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我有不在场证明。”谢旭和异常镇定地说道,“昨天晚上,我跟六七个朋友在酒吧看球,一直从晚上8点到凌晨2点。你们可以去调查。”
——主动地提供不在场证明,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罗半夏眯起眼睛,觉得这个男人越发可疑了。
第二个电话
“嘿嘿嘿,主持人,你一定很想念我吧?听众朋友们,也在等着我吧?”
电台直播杀人案发生后的第二个周六晚上,《说出你的秘密》节目再次接到了猥琐男的电话。
吴卓虽然对上周发生的事情仍有疑虑,却也像数万名听众一样,早早地守在了收音机前。节目开始不久,仿佛命中注定的敲门声到来似的,广播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主持人晓宇急忙应答道:“这位听众,你就是上周丽花酒店的那个罪犯吗?”
“哎呀,说什么罪犯,多难听啊!”男人的语调似乎较上周更为细腻了一些,“我是杀戮卑贱女人的骑士,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好吧,骑士先生,您今天想分享什么秘密呢?”晓宇沉着地说道。
吴卓听出来了,电台应该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现在,主持人正在尽量地套取信息和拖延时间。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男人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一件更好玩的事情吧。”
“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好像差点笑岔了气:“猜猜我现在人在哪里?MOTO汽车旅馆哦。这次的女人可不一般,不是上回那种低贱货色,是个良家妇女哟!”
“你……把她怎么样了?”
“哈哈,你着急了是不是?急着想让我对她做点什么吧?”男人的兴奋溢于言表,“可是,我该怎么干才好呢?”
“请你冷静一点。你不是自称杀戮卑贱女人的骑士吗?为什么要伤害一位良家妇女?”经过上次的事情,主持人晓宇的表现变得镇定多了。
“问得好,问得好!”男人越发激动了,“这个女人啊,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无比,可是背地里却在偷人呢。她背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年轻的情人,你说这种女人该不该杀?”
“嗯……我不好评价。”
“嘿嘿嘿,她就是这样的贱女人哪!我稍微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上钩了,跟我来了这种破旅馆。”男人笑道,“我就是要在这种地方解决了她,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低贱。”
“你……打算做什么?”晓宇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吴卓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但愿警方能快速定位找到这个打电话的罪犯,把那个可怜的女人解救出来。
“上次不好意思,没有把握好进度。这次我带了很不错的工具,嘿嘿。”男人说道,“我已经把她的手脚都绑在床栏上了,下面就是精彩的享用阶段了,你要一起体验吗?”
主持人没有出声。大概已经惊慌失措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地步了吧?吴卓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觉得嗓子眼里干涩得发紧。
“你在听着吗?”男子见没有反应,忍不住发问道。
“是,是的。我在听……”晓宇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慌乱,“希望你能冷静。你应该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哈哈哈,别这么胆小嘛!你听,我已经把绳子绕到了她的脖子上,一圈,再一圈……”
“住,住手!”晓宇忍不住怒吼起来。
“哎呀,她醒过来了。不好,我得勒紧一点了。啊啊……你听见她发出的呻吟了吗?”男人仍是一派轻松,“等等,我让话筒凑近一点。”
就在吴卓以为要听到那个可怜女人的叫声时,电话突然中断了。
“嘟嘟……”
“听众朋友们,电话突然中断了,我们只能等待,看这个罪犯会不会再打来。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已经报警,相信警方很快就会找到这个罪犯。”晓宇冷静从容地说道。
听到这里,吴卓脑海中浮现出罗半夏那风风火火的身影——估计这位老朋友又有的忙了。
MOTO汽车旅馆109房间。罗半夏和杜文姜分别站在门的两侧,彼此对视了一下,简单交流之后,杜文姜冲到门前,快速踢开了房门。
“不许动!”像电影里那样,杜文姜用手枪对准了室内的那张大床。
只见一个女人的双手双脚被绑在床栏上,呈一个大字型仰面躺着,全身赤裸,已经断气了。杜文姜快速将视线转移到室内其他角落,搜索着罪犯的身影。
——屋里面没有人。那个混蛋已经跑了。可恶!
其他警员以及法医、鉴证科人员鱼贯而入,开始进行现场勘查工作。
罗半夏沮丧地靠在门边,冷冷地望着往来穿梭的人影,她自认行动力在警队中属于翘楚,早早就在电台布下反追踪仪器。当罪犯打进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启动了GPRS卫星定位追踪系统,并快速锁定了这家汽车旅馆的位置。
可还是慢了一步,让那个家伙逃走了——那个狂妄的家伙,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向全世界直播杀人的卑劣男人。
法医张成龙走过来汇报初步的尸检情况:“死因是勒毙,时间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内。凶手用的凶器是一根特殊条纹的尼龙绳。”
“哦?跟用来捆绑死者手脚的是同一种吗?”
“不是,这种绳子很少见,回头我会提供样本。”
“好,先按照凶器的来源去搜查试试。”罗半夏点头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嗯,死者生前也有过被虐待的经历,身上同样发现了男性的毛发,已经送去跟上次的进行对比化验了。”
“怎么了?”罗半夏听出张成龙的声音中有些迟疑。
“我总觉得,凶手好像刻意要留下那些毛发似的……”张成龙笑笑,“也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直觉。”
罗半夏沉默了半晌,说:“是很奇怪!如此明目张胆地给电台打电话,直播杀人的过程,还像刻意似的留下了毛发这样的强证据,这个罪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格?”
“大概是个疯子吧?”张成龙应和道,“他可能根本不在乎被逮到。”
“不,不是的。”罗半夏说,“虽然他表现得十分高调,处处张扬,可是整个犯案的节奏却掌握得恰如其分,让我们几乎无从下手。”
这时,警员朱建良走了进来,说:“罗警官,女死者的家属到了。”
汽车旅馆
在汽车旅馆被害的女子名叫邹姝,今年32岁,是一家外资企业的财务人员。她的丈夫叫作毛伟才,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的大夫。两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她在外面有个情人。”毛伟才对于妻子的死反应冷淡,一双空洞的眼睛低垂着。“他们经常来这儿。”
“你既然知道她有外遇,为什么不出声呢?”杜文姜问。
毛伟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杜文姜,说:“我们互相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也就是说,你并不在意妻子的出轨?”
“呵……在意又能怎样?心不在你这儿,做什么都是枉然。”毛伟才叹息了一声。
“今天晚上,你事先知道她要出来见情人吗?”罗半夏问。
“嗯,知道。她每次出来玩,都会打扮得特别漂亮。”
——这位丈夫的态度有些过于坦然了。罗半夏很难想象现实中会有这样宽宏大度的男人。
“那么,你觉得妻子的死,会是谁下的手?”
毛伟才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说:“不是变态杀人狂干的吗?就是打进电话的那个男人。我听说,邹姝已经是第二名受害者了。”
“你也听文艺之声的那个节目了?”
“嗯。”毛伟才点点头,“我在酒吧跟朋友喝酒,正巧那里一直在播这个节目。不过,我没想到竟然是邹姝……”
“毛大夫,事实上在很多变态杀人的案件中,会出现模仿犯——就是伪装成变态狂,犯下相似的案件。”罗半夏费力地解释着,“你妻子的案件虽然和上次夜总会酒女被害一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我们还是不能简单地认定是同一个人作为。”
“哼,如果非要找一个嫌疑犯的话,就是她的那个小情人呗。这个地方他最熟悉了,而且最近邹姝变得神经兮兮,我估计他也快忍受不了了吧?”毛伟才的话多了起来。
——神经兮兮,罗半夏觉得这话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记忆就像一个汹涌的旋涡,在你越是想要找寻什么信息的时候,越是什么都抓不住。
旅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精明男子,面对警方的问询,小心翼翼地说:“警官,我们都是按照规定对住客进行身份登记的。这位邹姝女士确实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她经常跟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开房。不过,每次都是她先过来登记,然后那个小伙子直接去房间里找她。这种事情,我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您说是不是?”
罗半夏细细查看着旅店的登记簿,邹姝平均每半个月就会来这里一次,有时候甚至是一周一次。
“最近一个月,她好像没有来过?”罗半夏指着登记簿问道。
“是。所以,今天晚上我还特地问候了她,说她怎么好久没来了。”老板眯着眼睛说,“不过,她有点迷迷糊糊的,没有理睬我。”
“她还是跟往常的那个小伙子一起来的吗?”
“应该是吧?”老板脱口而出后,又思索了片刻。“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没注意看,那个男的一晃就往里面走进去了,在走廊那边等她。”
“你这儿有那种事情吗?”杜文姜打了个暗示的手势。“就是帮那种女人拉客人的?”
“怎么会?警官,您真是开玩笑了,我都说了我们是正经经营的小旅馆。”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叫伙计们好好查一查了!”杜文姜不客气地说。
“别,别呀!”老板慌乱而狡黠地笑道,“警官,来来来,抽根烟。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我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不过有些客人知道这里,来找些乐子也是有的。”
杜文姜凑近罗半夏的耳朵,说:“会不会是罪犯找错了对象?误把邹姝当成了风尘女子,后来只好将错就错,当成出轨的女人给杀了。”
罗半夏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文艺之声出现变态杀人的事情吗?”
“哎哟哟,真是不得了。上次那个案子就发生在丽花酒店嘛,离我们这儿很近,大家都传开了。”老板语气夸张地说,“可实在没想到,这种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刚才我也在听广播,那个犯人说到MOTO汽车旅馆的时候,我还想着不知哪家店要遭殃了。真是想不到……我这儿是小本买卖,肯定会受很大的影响了!”
——是的,发生过命案的旅馆,估计是不太会受到那些寻欢客的喜爱了。
就在这时,罗半夏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夏,小夏,那个手机信号又开始移动了!”卢杏儿在电话里激动地嚷嚷。
当警方锁定汽车旅馆的位置之后,罪犯打电话的那个手机就关机了,无法继续追踪动向。所以,罗半夏才带着大队人马扑了个空。
卢杏儿带来的这个消息着实让人振奋,手机信号开始移动,意味着罪犯的手机再次打开了,那么只要通过卫星定位,一定能把那个家伙揪出来。
“马上追踪,杏儿!”罗半夏下达命令。
没过多久,卢杏儿再次来汇报:“小夏,信号停下来了,位置已经锁定。”
“在哪儿?”
“嗯……”卢杏儿的话语中出现了一丝犹疑,“位置是在你家附近。”
“啥?”
“正在精确定位……啊啊!出来了!怎么会?”卢杏儿呆住了。
“到底在哪里啊?”
卢杏儿像是缴械投降般地挤出了一句:“好像就是你的公寓。”
旧案的阴影
说句实话,尽管罗半夏对茂威汀有几千几万个看不上的理由,却从来没有把他跟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过。这个男人太酷太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猥琐事情的人。
然而,卢杏儿在罗半夏的公寓隔壁找到的,却是正在把玩着那部手机的茂威汀。卢杏儿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的:警方通过房东打开房门,只见茂威汀正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两眼紧紧盯着屏幕,放出凶恶的光芒。
“我再问最后一次,是你给文艺之声打电话的吗?”罗半夏扑在审讯桌前,以几乎要吞下对方的气势喝道。
如老僧入定般坐着的英俊冷面男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你觉得,我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吗?”
罗半夏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迟来的坦白,还是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已经彻底绷断了:“那么,你是从什么人手上拿到那部手机的?”
茂威汀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那是我捡的。”
——又是如此含混不清的回答。这个男人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罗半夏眯着眼睛盯住他,仿佛想要用锐利的目光将其穿透一般。
“在哪里捡到的?”
“那家MOTO汽车旅馆。”平淡得若有若无的声音。
“是在案发的109房间里面吗?你曾经去过现场?”罗半夏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是又怎样?”茂威汀仍是冷淡而挑衅的表情。
“你见到凶手了吗?快说说当时现场的情况!”罗半夏俨然一副饿虎扑食的姿态。
可是,茂威汀岂是乖乖就范的主?他冷冷瞟了她一眼,抿住薄而性感的嘴唇,缄口不言。
“喂,快说话啊!”罗半夏觉得眼前的男人必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克星,不论是百炼钢还是绕指柔,他通通不吃。
大约是被她纠缠得烦了,茂威汀总算简短地吐露了一句:“现场只有尸体。手机是掉落在门口的……”
“凶手是不小心把手机落在门口,还是故意让别人发现它的呢?”罗半夏像是自言自语地思索道。过了一会儿,她又把视线转向茂威汀,狐疑地说:“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呢?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女人,我说过很多次,不该问的事不要问。”茂威汀再次恢复了那张冰冷无情的扑克脸。
“电台直播杀人案的进展如何了?上头和舆论都非常关心,咱们的压力很大啊!”市警察局局长、罗半夏父亲的老友沈祥斌问道。
罗半夏直立在局长的办公桌前,有些惭愧地说:“虽然现在抓到了一个嫌疑犯,但这个人犯案的可能性很小。其他方面,还没有什么头绪。”
“什么样的嫌疑犯?”沈局长有些奇怪。
“嗯,这个人此前还协助我们破过一些案子。”罗半夏支吾道,“而且他……不是会犯下那种案子的人。”
“不是那种人?小夏,这可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应该做出的判断。”
“我……”罗半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下这样的结论。“局长,我们会继续努力侦查的。我们已经在文艺之声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只要罪犯再次打电话进来,我能确保在5分钟之内定位到他。”
沈局长的脸上掠过一丝疑虑,但他并不打算纠缠于此。因为罗半夏一直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亦是他最好朋友的女儿。
“好吧,你放手去干。其实,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桩旧案。”
“旧案?跟现在的案子有关吗?”
沈局长点了点头,说:“这件案子当年就是你父亲办的,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罗半夏的父亲罗霄雄是市刑侦大队最能干的大队长,他屡破大案,成绩骄人。在那一年的秋天,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市的电话预告杀人案件。事情的起因是刑侦大队的报案电话接到一个神秘男人的来电,对方说话支支吾吾,十分可疑。接电话的警员听他嘀咕了半天之后,对方突然说:“我要杀死一个女人,她现在就躺在我的旁边。你觉得用什么方法杀死她比较好?”
接线员当场就蒙了,以为对方是骚扰电话,恨不得立即挂断。然而,电话那头的男人却不依不饶,开始一五一十地描述杀人的每一个细节。
小伙子终于有点相信,问道:“请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皇冠酒店。”对方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事后,警方立刻赶往皇冠酒店。由于不知道具体的房间号,他们像大海捞针一般地敲开了每一扇房间的门,终于在209房间发现了一具赤裸的女尸。死者名叫单兰芳,年仅20岁,是一名发廊的按摩师,偶尔也出入这类酒店做一些接客的生意。
这桩案子震动了整个警局。由于罪犯在犯案途中故意给警方打电话,现场直播杀人的经过——简直像是在故意挑战警方的权威一般。罗霄雄被委任调查此案,可是在实际的破案过程中却遇到了重重困难。首先,他们虽然查到了拨出那通预告电话的手机,但由于当时根本没有实行手机实名制,这个号码在案发后也就立即被弃置了;其次,单兰芳的人际关系简单,是一个普通的外地打工妹,除了发廊的几个同事之外,她几乎不认识任何人,更谈不上有什么情仇结怨;再次,尽管在尸体身上发现了男性的毛发,但由于无法确定嫌疑犯,也就谈不上做DNA比对。还有一个让人最为疑惑的事情,虽然209房间是用单兰芳的身份证登记的,但当天酒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里,似乎并没有拍到一男一女进入酒店的画面,凶手究竟是如何神秘来去的呢?
罗霄雄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追查真相,可最终仍是无功而返。渐渐地,这件案子被列入疑难案卷,鲜再有人问津。
罗半夏望着父亲当年亲笔写下的案卷记录,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十年前的电话预告杀人案件和眼前的电台直播杀人案之间确实颇有一些相似之处,如:死者都是生活不太检点的女子,罪犯都在犯案的同时通过电话直播了杀人现场,尸体都全身赤裸,还留下毛发等证据。可是,光凭这些表面的相似点,仍然无法判断跨越十年长度的两案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它们究竟是同一个人所为还是模仿犯罪呢?
无差别杀人
就在罗半夏为电台直播杀人事件一筹莫展之际,案情突然有了180度的大回转。
杜文姜兴冲冲地闯进罗半夏的办公室,嚷道:“小夏,重大突破,那个该死的嫌疑犯已经逮到了。”
“什么?在哪儿?”正在苦苦思索案情的女警官激动地跳了起来。
“已经关进拘留所了,别着急,证据确凿,他跑不了了。”
罗半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杜文姜。这个不靠谱的富二代真的能带来那么大的惊喜吗?而在杜文姜的眼里,这目光却充满了崇拜和爱慕,盯得他心里直发痒。
“你们是怎么找到嫌疑犯的?”
“嘿嘿,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两起案子的案发地点相隔很近。我推测,犯人应该对这一带很熟悉,尤其是对这些风月场所。所以,我在方圆5千米以内进行了地毯式搜查,终于找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嫌犯。”杜文姜得意道,“然后,我又对他们进行了侦讯,调查其不在场证明,最后锁定了这个叫作孟凯的社会青年。”
罗半夏低头去看杜文姜手里的那份案卷资料。照片上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刚满20岁,看起来普通极了。他真的会是两桩命案的凶手吗?
“光凭这些,你就断定是他做的案?”
“当然不止。我们还在这个孟凯的家中发现了一条特殊的尼龙绳索——跟张法医提供的凶器样本完全一致。”杜文姜胸有成竹地说。
“真的吗?”罗半夏也不免激动起来。
“没错。我已经把他逮捕了,正等着你去问话呢。”
“那还不快走!”罗半夏舒展眉头,冲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引起的涟漪也只有杜文姜自己可以领会了。
然而,侦讯过程却比想象中艰难。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孟凯,面对警方狂轰滥炸的审问,表现得十分淡定。
“是你杀了那两个女人吗?”
“当然不是。”
“你曾经打电话给文艺之声吗?”
“没有。”
“这条绳索是哪里来的?”
孟凯愣愣地望着罗半夏,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绳子。”
“这种绳子非常少见,而且价格昂贵,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孟凯仔细看了看那条尼龙绳,老实巴交地说:“多半是快递公司用来捆东西送货的,或者是超市用来捆东西的吧?谁会注意到一条绳子啊!”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又像是在狡辩。罗半夏感到一时半会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点。
“两桩命案发生的时间,你都在哪里?”
“在家里打游戏。”孟凯说,“我基本上很少出门的。”
从精神状态上能看得出来,孟凯是个资深的宅男,恐怕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吧?这样的年轻人,会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吗?罗半夏心里再一次犯起嘀咕。
“你说谎,明明有人在丽花酒店附近见到你跟一个女人勾肩搭背。”杜文姜犀利地揭穿道。
“那,那是我被骗了!”孟凯有点委屈。
这时,法医的助手走了进来,在罗半夏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罗半夏的脸色瞬间变了,转向孟凯怒目而视:“你不用再狡辩了。证据确凿,两名死者身上发现的毛发与你的DNA样本完全吻合,凶手就是你!”
“什么?”孟凯失去了镇定,脸上的表情都拧巴了,“不,不!我没有,你们不能随便冤枉人!”
“那你如何解释DNA检验一致的事实?”
孟凯垂下头颅,低声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半夏躺在自己公寓的单人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电台直播杀人事件虽然看似完美地谢幕了,可罗半夏却觉得太过仓促,仿佛一台操之过急的戏剧,还余留着许多未交待的情节。嫌疑犯孟凯即将被移交检察院,但他仍是一副拒不承认犯罪的倒霉模样——这种态度让有多年刑侦经验的罗半夏感到无法安心。况且,整个案子确实还有很多疑点,比如凶手为什么要采取电台直播杀人这种高调的方式?虽然孟凯是个资深宅男,但精神检查并未发现他有人格方面的障碍。其次,为什么会在受害人身上留下毛发这样的证据?如果整个犯案过程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就应该会竭力避免留下这样的强证据。最后,也是罗半夏的一点点私心,她总认为眼前的案子跟父亲十年前办的那桩案子或多或少会有些联系——可是,十年前孟凯才10岁,应该不可能是杀死单兰芳的凶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打开门,一张英俊的脸孔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两道浓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
“你来干什么?”罗半夏严阵以待地面对这个一向不友好的邻居。
茂威汀没有说话,径直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单身女刑警的公寓。
“喂,谁让你进来了?”
然而,罗半夏的抵抗是无效的。人家已经舒服地找到了沙发坐下,漠然的脸上掠过一丝讥笑,说:“我来给无能的警方提供一点线索。”
“无能……”罗半夏心头的怒火迅速燃起,“别忘了你还在保释期间,我随时可以把你抓起来。”
茂威汀显然无心跟她继续瞎扯下去,不耐烦地说:“广播电台的事情,你们就打算拿那个替死鬼结案了吗?”
“替死鬼?”罗半夏不服气地说,“那可是证据确凿啊,怎么能说是替死鬼呢?”
“哼……”茂威汀仿佛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原来一些表面证据就能把你唬成这样。”
“嗨,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半夏有些气急败坏。
“这不过是伪装成无差别猎奇杀人的谋杀案罢了。好好查查两名死者的关系吧,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冷峻的声音说道。
杰出推理秀
市公安局的会议室。案件所有的相关人员都被叫到了一起,文艺之声的主持人晓宇、第一名受害者芳芳的同居男友谢旭和、豪门夜总会的经理、芳芳的好姐妹娜娜、第二名受害者邹姝的丈夫毛伟才、MOTO汽车旅馆的老板、嫌疑犯孟凯以及无关人士茂威汀。
“小夏,你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杜文姜耷拉着眼皮,不满地望着一屋子人。“广播电台的那桩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谢旭和也在一旁点头道:“就是啊,那个变态杀人狂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还找我们来干什么?”
“是啊是啊!而且,这事跟我们实在无关哪!”豪门夜总会的经理明哲保身道。
电台主持人晓宇矜持地坐着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面也流露出迷惘。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下午还有个病患的会诊。”毛伟才皱着眉头说道。
“大家少安勿躁,谜底马上就会揭晓。”罗半夏露出迷人的微笑,然后转向芳芳在夜总会的好友娜娜,“娜娜,能不能再跟我们说一遍,你的好姐妹王吉芳在夜总会工作之前,都有过哪些经历?”
娜娜被点名,不禁坐直了身子,笑道:“哎呀,警官,上次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芳芳最早是在一家小发廊做按摩技师的,后来辗转又干过足浴、保健按摩什么的,三年前才经人介绍到我们这个夜总会卖酒。她如今的日子比过去是好多了,你知道干按摩很辛苦的……”
“她在小发廊工作是多久之前的事?”
“十年前吧。”
罗半夏眨巴了两下漂亮的眼睛,转而对毛伟才说:“毛大夫,我们调查了您妻子邹姝过去的经历。她17岁从老家河南信阳出来打工,一开始在小酒店端盘子,25岁那年通过自考取得了会计本科证和从业资格证,之后就开始给一些小企业做财务,直到进入现在这家外资企业。可是,她20~22岁这段期间的经历却是空白的,自称是在自学会计。我们费了一番周折才发现,她那时候在一家小发廊当学徒,本来是打算从事美容美发行业的,我说的对吗?”
毛伟才舔了下嘴唇,有些紧张地说:“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不,你很清楚,而且一直对妻子这段不光彩的经历深恶痛绝。”罗半夏严厉地说,“这就是你杀死妻子的动机!”
杜文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小夏,这,这不可能吧?毛伟才他可是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啊!我们查证过,那天晚上他确实一直跟几个朋友在酒吧,还全程收听了文艺之声的节目。”
“就是!不要信口开河。”毛伟才满不在乎地说,“我对邹姝的过去根本不了解,对她的现在也不关心,我有什么理由要杀死她?”
这时,主持人晓宇轻声细语地插话道:“警官,按照您的分析,两桩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罗半夏转过头,颇感欣慰地望着她,说:“晓宇,你说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芳芳和邹姝曾经共同在某个小发廊工作过,虽然名义上一个是按摩师一个是学徒,但实际上都免不了为生计而出卖过自己。换句话说,芳芳十分清楚邹姝的底细。十年后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芳芳遇到了毛伟才,不仅对他吐露了当年的真相,而且以公开这件事情来要挟他。身为下一任院长候选人的毛伟才自然怒不可遏。一方面,他绝不能让这种丑闻公诸于世,所以必须让芳芳永远闭嘴;另一方面,他对于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和背叛也忍耐到了极点,这样的女人不配当他的妻子,他要尽快摆脱她。经过一番调查他发现,十年前芳芳和邹姝工作过的那个发廊,曾经发生过一桩电话预告杀人案件。”
“哦,你是指罗伯父经手的那桩案子吧?”杜文姜对此也有所耳闻,“一直没有告破,已经成为悬案。”
“没错,模仿那桩案子,他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罗半夏的目光渐渐转移到谢旭和的身上,“毛伟才找到了芳芳的同居男友谢旭和,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把他的杀人计划和盘托出,并许诺事成之后能够拿到巨额的保险金。这位无业的社会青年显然动心了,答应参加他的计划。”
“等,等一下。怎么又扯到我的头上?”谢旭和结巴道,“我,我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正因为你们俩都有不在场证明,才恰好证实了我的推断。”罗半夏目光锐利地刺向他,“你们进行的正是——交换杀人!我已经调查过,在芳芳被害一案中,毛伟才没有不在场证明;而在邹姝被杀的案件中,谢旭和也提供不了任何不在现场的证据。”
“交换杀人!?”晓宇惊讶得不禁掩住了口。
“是的,晓宇。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两次打进电话的人,他们在说话的语气上虽然极力模仿,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小差别。”
“哦?是什么?”
“笑声。”罗半夏说,“我反复听了几十遍的节目录音,最终发现第一个人的笑声是‘呵呵呵呵……’,第二个人却是‘嘿嘿嘿……’。正是这一点点差异,却反映出前后打进电话的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在各自伴侣被杀的当晚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警方先入为主地认定凶手只有一个人,就没有想到去调查他们在另一桩案子中是否在场了。”杜文姜点点头,“高明啊!”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非要在电台进行直播杀人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误导警方,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同一个人;另一方面,以电台节目播出时间为限,可以制造出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罗半夏补充道。
“可是……那个孟凯的毛发,是怎么回事?”杜文姜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的问题极其不合时宜,但又十分必要。
罗半夏早已胸有成竹地说:“孟凯说过,他三个月前做过一次手术,正是在毛伟才大夫工作的市三医院。我想,毛大夫要拿到孟凯的毛发应该非常容易吧?也正是这一点,最终暴露了他的凶手身份。”
“一派胡言!”毛伟才竖起眉毛愤怒地吼道,可是却无法进行更多的辩驳。
“怎样?没话说了吧。”罗半夏再次把目光转向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茂威汀,像是挑衅般地扬起下巴,“所以,这是一起伪装成猎奇杀人的谋杀案,是对十年前那起案件的模仿犯罪。证明完毕,华生先生。”
隐藏的杀意
“啪啪啪……”寂静的角落里,茂威汀独自鼓起掌来。一抹无耻而迷人的微笑上扬,整个人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精彩!精彩极了!”他晃晃悠悠地走到罗半夏面前,仿佛站不住似的倚在她身上,故意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对于你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极限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的推理有问题吗?”罗半夏恼怒地要拨开他的手。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这副轻浮不羁的样子?
“触到事实,但搞错方向。”茂威汀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肩膀,“各位难道真的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交换杀人计划吗?”
“漏洞百出?怎么说?”杜文姜虽然不喜欢茂威汀,但此时此刻却有点希望他能压一压罗半夏的傲气。
“按照这位小姑娘的说法,杀死芳芳的是毛伟才,而杀死邹姝的是谢旭和。交换杀人虽然听起来很有噱头,可是却需要满足一个最大的先决条件。”
“什么条件?”
茂威汀嘴角一笑,说:“作案的两个人必须有平等的利益交换关系。在这起案件中,毛伟才是真正有动机的人,而谢旭和只不过是受到保险金的诱使,他们之间只有薄弱的利益交换,能否形成坚固的同盟,十分有待商榷。说白了,谢旭和并没有必要为了毛伟才的私心去杀死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罗半夏听着,默不作声。
茂威汀继续道:“其次,仅仅从凶手前后的笑声不同,就推论出凶手有两个人,这个结论也太过于草率了。”
“嗯,有时候心情不同,笑声也会有差异。”杜文姜落井下石地赞同道。
——对于下属的倒戈,罗半夏一脸黑线。
茂威汀脸上的得意漾得更开,凑近罗半夏的脸说:“你唯一说对的一点就是,凶手采取电台直播杀人,是为了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凶手到底是谁?怎么制造不在场证明?”罗半夏后退半步,躲开他扑在脸上的气息。
“最不可能作案的那个人就是凶手。”茂威汀的眼角迷人地一眯,视线向某个方向投去。
——她?怎么可能?罗半夏目瞪口呆地望着茂威汀目光所指的人,心底倒抽一口凉气。这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茂威汀却浑然不觉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目光锐利如剑,口中滔滔不绝:“为什么要采取电台直播的方式来杀人?因为全世界都可以为你做不在场证明。为什么死者赤身裸体,身上还留下男性毛发这样的强证据?因为这样就不容易让人联想到作案者是一个女人。对不对?文艺之声的主持人单晓宇。”
在茂威汀犀利目光的注视下,晓宇的脸色骤然惨白,但神色依然镇定:“开什么玩笑?案发当时我可是在跟真凶进行直接对话。正如你所说,全世界都可以为我做不在场证明,我怎么可能是凶手?”
“没错,特别是第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正好是10点到11点之间,当时晓宇在文艺之声的直播间做节目,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罗半夏对于茂威汀的谬论十分不屑。
“哈哈哈……这就是她精心设计的诡计,利用了广播电台节目播出的便利条件。”茂威汀爽声笑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文艺之声电台的大楼和丽花酒店以及MOTO汽车旅馆距离都十分近,开车往返也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吗?”
“就算如此……”罗半夏低头咬了下嘴唇。“晓宇也不可能在直播的时候跑去杀人。”
“谁说节目一定是全程直播的?”茂威汀的声音有种居高临下的威吓,“如果事先录好开头十分钟的节目,及时赶回来的话,并不会引人注意。我跟电台的工作人员询问过,当天《说出你的秘密》节目的导播生病了,直播间只有晓宇一个人在。电台的其他人是在听到威胁电话之后,才跑去直播间查看情况的。”
“呵呵,光凭这样就想冤枉我吗?”晓宇义正言辞地说,“我可是跟真凶进行了直接对话,这些过程我们台里的领导都有目共睹,难道也是事先录好的吗?”
“对啊,这是绝对无法伪装的。”罗半夏低声喃喃道,可是内心里却有些动摇了。
“你都自己坦白了,还需要我解释吗?那几个电话其实是事先就预备好的录音电话!”茂威汀轻松地答道。
“录音电话?”
“没错,只要仔细研究一下凶手使用的那部手机,就会发现里面有一个十分先进的应用软件,可以作为电话中继站。换句话说,犯人可以从别的地方打电话到这台手机上,然后再通过手机把电话拨通到电台。”
“就算如此,录音是死的,如何进行对话?”杜文姜思索着,突然仿佛也想到了,“难道是……”
“没错,说出来是很没技术含量的把戏。事先设计好所有的对话,并录好打进电话者的话,然后再按照剧本一句一句地进行问答就行了。”茂威汀说,“听起来像是有问有答的热线电话,其实不过是她一个人在演独角戏罢了。”
原来,那些听起来焦灼对峙的对话,竟然是晓宇一个人在自编自导地演戏。
“那么,电话里那个变态男人的声音也是通过电脑合成出来的了。”杜文姜已经完全领会了茂威汀的意思,“至于男性的毛发……”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孟凯。只见他脸涨得通红,有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晓宇说:“啊……上星期我确实在电台门口跟一个女人有过一段邂逅。可是过程中她始终遮着面,不让我看见。难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晓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件被丢弃的工具:“哼,那是你的造化。”
“所以,孟凯是你事先设计好的替罪羊?”罗半夏愠怒地说,“可是,你跟这两个女人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死她们?”
“难道从她的名字里你还看不出眉目吗?她姓单,叫单晓宇。”茂威汀又强调了一句,“她是跟母亲姓的。”
“单晓宇……”罗半夏的脑海中掠过无数名字,终于定位到了那个人,“单兰芳,十年前那桩电话预告杀人案的被害人。难道说,单晓宇是单兰芳的女儿?”
“是啊,她就是为报杀母之仇而来的。”
“报仇?难道杀死单兰芳的是王吉芳和邹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半夏觉得迷惑极了。
茂威汀无奈地摇了摇头,讥讽道:“警察的观察力也太差了吧?刚才,你已经阐明王吉芳和邹姝十年前曾经在同一个小发廊工作过,而单兰芳被害的时候同样也是在一家发廊做按摩师。只要稍加调查就可以发现,她们三人曾经是关系不错的发廊姐妹花呢。因为利益关系,王吉芳和邹姝杀害了单兰芳,并且伪装成是变态杀人狂所为。眼前的这一桩案件正是单晓宇模仿当年王吉芳和邹姝的手法设下的杀局。其实,她早就在暗中揭示了三个案件的联系,单兰芳死亡的旅馆房间号是209,王吉芳是309,而邹姝是109……”
豁然之间,一切都开朗了。为什么十年前的案件,父亲费尽心机却如堕迷雾?因为警方一直把调查的方向放在变态杀人狂上面,想当然地认为凶手肯定是男性。为什么当时酒店的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一男一女进入酒店的画面,因为实际上带着单兰芳去酒店的是一个女人。王吉芳和邹姝,她们一人负责实行凶杀,一人负责给警方打电话,误导警方的视线——好一个声东击西、颠倒寻常的大阴谋。
“王吉芳和邹姝并不知道,单兰芳在发廊工作之前,已经在老家诞下一个女儿。这个处在悲剧旋涡里的孩子就是单晓宇。”茂威汀的声音有种宿命般的味道。
这时,单晓宇在一旁兀自大笑起来:“呵呵呵,没错,我要让她们像母亲一样屈辱而痛苦地死去。这两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为了一条金链子而对我母亲下毒手,我要让她们下地狱!下地狱!”
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平和与祥宁,浑身的戾气将她化身成了一个复仇的魔鬼。熊熊仇恨的火焰一直燃烧了十年,无法平息。
尾声
罗半夏静静地盘坐在公寓的小床上,手头翻看着父亲当年留下来的案卷。
十年了,那桩父亲唯一没有侦破的案件终于有了了结。罗半夏轻轻翻到案卷结语,想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记录上去,也算是对父亲有个交代。
突然,结尾处的几句话吸引了她的目光。
“法医认为,死者生前可能注射过某种精神类药物,但现有手段无法检测出,需要将血液样本移送专业机构进行化验。”
可是,案卷的后面却没有记录血液样本化验的结果。罗半夏想起来了,正是这桩案件发生后三个月,父亲在一次任务中被歹徒击中左胸牺牲。大概这化验结果也就无人再问津了吧?
可是,父亲当时把血液样本送到哪里去了呢?
文艺之声广播电台大楼9层办公室。
茂威汀歪在单人沙发上,脸色阴沉地说:“是你把十年前单兰芳被害的真相告诉她的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窈窕美女,明眸皓齿,红唇娇艳欲滴:“不要冤枉好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哼,单晓宇要作案,有一个人是绝对无法绕过的。那就是你——导播顾佳清。”茂威汀冷冷地说,“案发当天,你故意谎称生病,这样就只有她一个人在直播间,方便她作案。”
“呵呵。”顾佳清妩媚地笑了起来,“好吧,就算她母亲被害的事情是我告诉她的,不过我可没要她去杀人啊。”
“你教唆人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茂威汀眯着眼睛,“恐怕那两段变态杀人狂的录音也是你参与录制的吧?前后两人的笑声不同,是因为其中一段是你的杰作,对吗?”
顾佳清低头不语。
“可是,组织为什么要杀死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灭口吗?她们究竟知道些什么?”
“威汀,我劝你别想太多了。”顾佳清淡淡地说。
“单兰芳的情况不清楚,但至少王吉芳和邹姝都出现了精神病性的症状。”茂威汀直直地盯着顾佳清,压低了嗓音,“她们是不是……最初的实验体?”
“你是在问我吗?”顾佳清仰头挑逗地说,“我怎么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呀!”
茂威汀突然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在她还没缓过神来的片刻,一把尖刀已经抵在了她雪白的脖子上。“快说,不说就杀了你!”
顾佳清一脸坦然,轻轻闭上眼睛道:“杀吧。难道你手上沾的血还少吗?也不差我一个。至少,为了神圣而死是值得的。”
茂威汀的手因愤怒而痉挛着,刀尖的光芒在凝固的空气中缓缓落下。
“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终有一天会暴露于阳光之下。”
男人冷峻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