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和重枝乘坐的汽车穿过偏离青梅街道的林间小路,来到不二野病院门外。
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警视厅的汽车。不管怎么样,两个人闯进了病院。没有找传达室,便直接进了事务长办公室。
“有什么事吗?”
一个办事员在事务长办公室外面问道。
“我是这个。”
桑木掏出黑皮工作证,办事员吃惊地呆呆望着两个人的脸。
“饭田先生在吗?”
“不,不在。”
“今天一趟也没来过吗?”
“是的,还没有来……”
看来他没有撒谎。桑木拉开事务长室的门,果然空荡荡的,只有办公桌在那里。
桑木用眼睛制止了止要检查桌上文件的重枝,对那个办事员说道:
“今天饭田先生应该到这里来的,不在这儿,是不是在病房什么地方呢?”
“不是他一个人,是两个人一同来的。”重枝插话道。
等不及回答,两个人说了声“到病房去。”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时才见警视厅的车由巡逻车领先,三辆一起停在病院大门口,重枝向那里走去。桑木急速来到病房,遇到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主任。主任急忙点头。
“饭田事务长到这来过吧?带着一个患者。”
“没有啊。”
主任听了一怔,脸上现出一副莫明其妙的神情。桑木语气很硬,使他感到了压力,看来他是不敢撒谎的。
从警视厅来的搜查主任领着人蜂拥而入。这时,护士和医生都跑出来,一个个屏住气围着看。
“据说饭田到这里来过,我认为他一定在这儿。”
桑木简短地把经过说了一下。
搜查主任点了点头,向病房主任说道:
“那就再检查一下病房吧!”
主任把收容重病患者的房门都打开了,人们走了进去。
桑木感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他最初的设想是饭田把中华荞面馆的大野安太郎绑架到这里,塞进病房,把他适当地处理掉。可是病房主任说的不是假话,饭田并没有来。桑木这才省悟过来。
事实也是如此,把病房全看遍了,连饭田的影子也没见到。
桑木向病房主任问道:
“另外还有没有入口能到这里来?譬如后门之类的……”
“没有。”病房主任摇着头说道。“绝对没有能逃出去的路。这里住的全是重病号,其中还有狂暴患者,绝不能让他们跑掉的。”
这是有道理的。但总觉得饭田来过似的。这时,重枝急匆匆走了过来。
“我从那些护士们的神情上看,饭田不像到这里来过。桑木先生,说不定到青梅山里去了。”
青梅山里是杀害山中和三上的那个地方。
犯人往往有选择同一个行凶场所的习惯,也许是他们对地形及附近的情况熟悉的缘故,这也是他们需要的安全因素之一吧?
“主任,”桑木走上前去。“我想,饭田又到青梅山里杀大野去了。这个可能性很大。赶快到那里去吧,报据情况,办完案还可以在那里打猎呢。”
搜查主任十分赞成。
来到青梅山里,这地方是发现山中和三上尸体的现场。仍然没有找到饭田的踪迹。也许怕这一带居民发现了,那次是夜里,这次是白天。桑木凭着直觉,也没发现有饭田来过这里的迹象。
“说不定没走这条路,是从另一条路上山的?”主任考虑后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在山上打会儿猎再说。”
要想打猎,只靠这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那只有求当地的青年团、消防队给凑人数助威了。那么一来,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桑木见来的人里面没有新闻记者,这才放了心。向主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厅里是以极其秘密的行动前来的。
站在那里,隔着溪谷望着山峦重叠连绵起伏的群山,桑木心里暗想,如果这伙歹徒藏进山里,恐怕短时间是捉不到的。饭田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没去病院,也没来山里,是不是坐车逃到想象不到的地方去了呢?人总是爱到曾经去过的地方,饭田熟悉的地方都在哪里呢?关于这一点过去从来没有调查过,现在再调查也来不及了。再拖延下去,大野的性命就危险了。
愁眉苦脸思索了许久的桑木,猛然振作起来。
“我明白了!”他大声喊道。“我知道饭田的去处了!”
“在哪儿?”
“大森的中华荞面馆。我想过,是不是饭田带着大野逃走了呢?如果把两个人颠倒过来,大野是不是带着饭田逃跑了?”
“也有道理。”
“这么一来,去什么地方最合适呢?那只有自己家了。我们已经去过荞面馆,知道家里没人,结果成了空白点。大野一定在家。并且打算在那里把饭田干掉,然后远走高飞。一定是这样。”
说着桑木向重枝问了问时间。
“现在是午后一点二十分。”
从那时算起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所说的那个时间,指的是饭田和大野从饭田家出来的那个时间。
“从这里回到大森,还得一个多小时,即使一路鸣警笛也得那么长时间,怕赶不上了。”
桑木一面说着,一面催主任他们上了那辆巡逻车。其他车辆也跟着追了上去。
在青梅街道上连续鸣着警笛,迅猛地急驶着。
比预想的要快,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大森。排除所有的车辆,无视红灯,开足马力,时间再不能短了。桑木跳下车,直奔荞面馆跑去。
门依然关闭着。刑警分开门里门外两组;一部分人防备罪犯逃走,从远处把房子包围起来。
重枝和桑木走了过去。健壮的重枝一脚踹开屋门,桑木带领四个人冲了进去。楼下是饭馆,椅子全倒放在桌子上,一个人也没有。
“上楼!”
桑木喊了一声,带头上了楼。楼上躺着一个人。饭田!桑木跑了过去。
“是掐死的。早就断气了。”接着桑木又大声喊道。“大野在哪儿?赶快出来!”
重枝迅速拉开壁橱。大野抱着头蹲在壁橱里面。他已经换好衣服准备逃走了。
“都议员岩村章二郎和事务长饭田胜治合伙篡夺了不二野病院,这就是开头。”大野安太郎开始交待了。“正像饭田他们想的那样,没有比精神病院更能赚钱的了,在法规上精神病院对病人的伙食、环境设备和用药各方面都有规定。因为对付的是精神病人、不管怎么说都好办,若是普通病人,早就起来抗议了,可是这些病人就只有默默忍受。再加上精神病患者的家属,把病人送到那儿,多半觉得像卸掉包袱一样,很少再来探塱。这就给了饭田事务长以可乘之机。不但如此,还有相当数量的医疗用麻醉药也都流入黑市了,这一类事无论如何也瞒不住都厅检查人员的耳目,为了这个才把卫生课的山中拉了进去。山中在真由美身上花了很多钱,为了得到钱,只有听饭田的了。这种事,被岛田玄一知道了。饭田受到了恐吓……”
大野是怎么加入那一伙的呢?他说是在岛田玄一被杀时,从阿角的行动上窥探出那一伙的秘密。这和桑木以前的推断相符。
“岩村章二郎作为理事,他的眼睛不仅仅盯着不二野病院,他的胃口很大,想再开一所精神病院。他打算提拔饭田,答应多给他一些好处。资金呢?不依靠在黑市出售麻醉药是不行的。饭田拚命贪污医用的麻醉药,那是有把握的。因为饭田在病院里掌握了大权,药剂人员似乎也默认了。一旦有人发牢骚,就不知道会从饭田那里得到什么了。药剂主任也可能得到了不少好处。
“杀害岛田玄一用的毒药,是岩村顺平那里照相制版爪的青酸加里。是饭田装在衣兜里的,说是要给岛田玄一一些钱,让岛田在半路坐上他开的汽车,那是运送病人用的救护车。饭田在一个地方把车停下来,也可能真的给了岛田玄一一些钱,这样就使岛田放心了。饭田把带在车上的暖水瓶打开,把放进青酸加里的水倒进杯里,冷不防勒住岛田的脖子,硬灌进他的嘴里。饭田经常和狂暴病人打交道,很有力量。岛田是个细高个子厅内小报记者,碰上这样的暴力,哪能抵抗得了?青酸加里一灌进去,哪怕是少量的也受不了。岛田当时就倒下了。饭田拉上岛田的尸体,把车开到田村町的大楼旁边,一看没有行人,把尸体扔在那儿就逃走了。这是饭田告诉我的。那时,正赶上山中带着真由美从那里路过,顺便下车一看,才知道是岛田玄一死了,同时他也觉察到这是饭田干的。
“山中以前就觉得饭田的残酷性可怕,所以他马上撕下一张纸片,画了个冊号,暗示是精神病院的人犯的罪,然后把纸片塞进岛田的上衣兜里。”
——就因为这个符号,不知给搜查工作造成了多大的混乱。事实原来如此。
“阿角后来在镰仓衙道,不知被什么人的汽车给轧死了。我对岩村章二郎和饭田进行了威胁,他们吓坏了。还有,我知道山中也是他们一伙的,也向山中摸了底。饭田实在没办法才把我吸收到他们那一伙里去了,可又觉得我是个累赘,总背着我计划着什么,我气坏了。为了威吓他们,我先把真由美拐了出来。我说是山中先生求我来的,从酒吧回家的真由美顺顺当当坐上出租汽车,中途又倒了几次车。为了怕别人跟上。
“把真由美领到我家楼上杀死以后,一摸她身上的东西,发现有山中房间的钥匙,趁着黑夜,我就抱着她到山中伊的公寓去了。把尸体抱进山中房间之前,我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路上有人查问。我想,万一有人问的话,就说抱着病人到医院就诊去。可是进了公寓,这么说就不灵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呢,只好碰大运了。公寓的门黑夜也是敞着的。走廊里没有人。我算计那天夜里山中一定回来的很晚,才敢这样干的。
“说那面条和炒饭是送给山中和真由美吃的。那是我编的。
“还有,我到北海道去找岩村章二郎,是为了对他进行最后的威胁。他吓得浑身发抖,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已经觉得危险了。回来之后,赶紧又去威胁岩村顺平。顺平和我说妥了,第二天给我一笔钱,可是这个胆小鬼自杀了。
“说顺平和一个人在制版所旁边偷偷谈话的那个事,也是我编的。和顺平谈话的那个人是我。
“把在山中房间里看到的那个人,说成和山中长得一样了,这一点是我最大的失算。
“最后,还有一个人非威胁一下不可,那就是饭田。从这三个人手里弄上相当多的钱,剩下的就是该往什么地方溜走了。
“本来我也想不理他就算了,可是我找他的时候,就让我跟他到病院去,说在那儿给我钱。我就坐上饭田的车,往不二野病院去了。走到半路,一下子我醒悟了,饭田是不是也要把我像三上他们一样当作病人长期圈起来呢?闹不好,给我注射上一针毒药,说我得急病死了。
至于医生的诊断书什么的,因为他有权,怎么写还不由他吗!
“等汽车开到僻静的地方,我对开车的饭田说,我觉得不舒服,给我停一下车。他刚一发怔,我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弄死了。接着我就开车返回了家……”
会同审讯的桑木还打算向他提问很多问题,但根本要害问题,在供词里全有了。剩下的都是细枝末节了。
桑木走到窗前向外眺望着。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武藏野警察署前面的一家中华荞面馆的招牌还闪着红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