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来到大森的岩村家门前。告别仪式已经完了,留下的客人还是乱哄哄的。其中有一个人像是制版所的职工。
“在客人里面有位不二野病院的事务长,叫饭田的,请给我找一下。我叫桑木。”
那人走进去,过了五六分钟出来说道:
“饭田先生已经回去了。”
“噢,什么时候走的?”
“听说刚走。差不多在十分钟以前。”
桑木一时大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饭田是不是躲避了呢?从时间看,他也该回到病院了。
“你是制版所的吗?”
“是的。”
“这回发生的事,真意想不到。”
“是啊。”那职工低下头去。
“东家遭到了这种不幸,这么突然,以后就困难了吧?”
“是啊。”
“这个制版所以后是不是由夫人接着办呀?”
“还没听到什么呢。”那人脸上现出愁容。“还不大清楚,看情况是要关门了。”
“噢,那么转让给谁呢?是同行业的什么人吧?”
“好像不是。听说要停业,这是听职工们议论的,我们也弄不清楚。”
“可是,这里的营业还很兴旺呀!”
“是的,活儿忙得很,会赚不少钱的。”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桑木便告辞了。
如果当真如此,这么兴隆的厂子为什么非关门不可呢?如果女人家一个人难以支撑,卖给同行业的也好,或找个得力的经理也能继续干下去,也许顺平的妻子不是那种好强的女性吧?
从那里出来,到了公共汽车站。拐角的中华荞面馆正大批往外送饭,好像是给岩村家吊唁的客人们送的。桑木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便走了进去。
老掌柜正在热气腾腾的里屋忙着作饭。为了大量送饭忙得不可开交。
“您很忙啊?”桑木上前说道。
“是您啊。”老掌柜抬起头来,见是桑木,便再次点头施礼。“您这不看到了吗,邻居出了个事,现在只顾忙着送饭了。”
“正忙的时候,又来打扰您。请给我作一碗面条好吗?”
“好,马上就得。”
桑木回到座位上等候着,不到五分钟面条就端上来了。是老掌柜亲自端的。
“哎呀,太对不起了。”
桑木把木筷掰开。往面条里撒了些胡椒粉。老掌柜坐到对面,看来他想休息一会儿了。灶上的活儿由一个青年人作去了。
“先生,我们邻居出了这么大的凶事。”老掌柜先开了腔。
“是啊,突然自杀了,不知为什么?”
“生意作的挺兴旺嘛,真奇怪。”
“你没发现什么吗?”
“是啊,先生,”老掌柜压低了声音,“在邻居那主人临死前的那天晚上,夜很深了,他和一个人在那边墙角下,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桑木马上放下筷子。
“死的那天晚上,你说的是二十一日?”
“是的。”
“和那家主人谈话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天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正巧我走出去,邻居家那主人的声音我是听得出来的,一起住好多年了。”
“和他说话那个人的特征……譬如说,是矮个子还是高个子……”
“好像挺高,很痩。”
桑木想,这好像是不二野病院的饭田。
“来参加的人,你大概都见了吧?”
“就在灵前烧了一炷香,我这生意又忙,来的客人也见的不多。”
在遗体告别会上,饭田事务长来了。如果老掌柜见过饭田,要是和二十一日晚上跟顺平说话的那个人是一个人的话,也可能认出的。
“你认识一个叫饭田的事务长吗?他是不二野病院的。”
“不认识。”老掌柜立即答道。
“当时两个人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怎么说好呢?反正是躲着人,两个人站在黑影里。邻居家的主人仿佛有些垂头丧气。”
“噢。”
“反正打不起精神来,我看他那时候早就叫鬼跟上了。”
“那会儿大约有几点钟?”
“我看也就是八点钟左右吧?”
饭田是二十一日去的北海道,在札幌B饭店会见了岩村章二郎。根据札幌装察署的报告,虽然没说访问者就是饭田,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饭田去札幌找岩村章二郎商量什么,回来立即又和岩村顺平商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合乎情理的。
“你看到他们的时候,确实是八点钟左右吗?”
“确实在八点钟左右。对了,那时候附近还有人叫送饭的呢,说是八点钟有客人来,一定不要误了。我记得很清楚。”
“不过,”桑木吸着纸烟,想了想说道。“这是另一件事了,方才我听邻居家的工匠说……”
“噢。”
“因为东家死了,厂子要倒闭。你没听说吗?”
“是真的吗?”老掌柜睁大了眼睛。
“生意满好的,怎么会关闭呢?”
“是啊,太奇怪了。”中华荞面馆的老掌柜好像想不通似的。“那种生意和我们这不一样,得靠相当精的技术呢,就凭一个妇道人家是维持不下去的。刑警先生,如果说厂子真的关闭了,会让给什么人呢?”
“哎呀,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知你……”
“不,我是说要出让的话,我想买他一块地基。您看,近来的生意越来越忙,我们这就显得太小了。”
“那倒是应该的,买卖兴隆扩充门市嘛。”
“哪里,不像您看的那么简单,要扩充门市还得欠不少债,得吃不少苦头呢!”
说着,他笑了。
桑木在回家的路上,到书店翻看了一下时刻表。东京到札幌日航在早上七点起飞,九点十五分到达千岁。从千岁十七点四十分起飞,十九点五十分到达羽田机场。羽田距离大森很近,这和荞面馆老掌柜见到两个人在八点相会的时间是符合的。再看全日航班,从东京起飞的第一班是在八点二十分,到达札幌是十点二十分。下行航班是十六点半,到达羽田是十八点半。
桑木第三天走访了日本航空公司,又去了全日本航空总公司。
“搭乘飞机的旅客在填写申请书的时候,作为联络地点,要求写明本人住址。”
没必要再调查其他班机了,根据札幌的B饭店反映第一班航机旅客到达的时候,其中发现有来找岩村章二郎的那个人。去程只要调查一下第一班机就行了。
另外在当天晚上八时左右,饭田和岩村顺平会面,调查一下接近那个时间的往返第四班航机也就可以了。
航空公司一听是警视厅来的人,很愿意协助。一班航机平均乘坐六十人,总计二百四十八。其中除去妇女、儿童和老人,总之把和饭田年龄相差较远的人都除去。过滤再三,即使用的是假名字,应该调查的人数也有六十人。
桑木一个人就太吃力了,只好向主任求援了。
“那就组织全体人员分头调查。”
主任随即按各班分配调查任务。有电话的地方用电话询问,没有电话的地方只好登门查访。还有的住在乡间,那只有和县警察本部取得联系,委派他们协助调查。全部调查完,至少要在两三天之后。
桑木确信饭田二十一日去了北海道。有什么事要商量呢?反正不可能是商议杀害亲兄顺平吧?
桑木想起中华荞面馆老掌柜透露的话,一旦制版所倒闭,他想买一半地基。如果那里有隐藏过饭田领出的患者和看护员那个密室的话,在厂子转让出之前,会不会被毁掉呢?很可能是章二郎和饭田商量好之后,说服未亡人关掉这家厂子的。
无论如何,必须首先把饭田去北海道的事证实了才行。其次,闷在桑木心中的还有山中的突击检查,山中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桑木走进日比谷公园里的一家商店。今天他是到乘坐飞机人员的住处去查对的。至今为止,在他调查的范围内,还没发现有伪报姓名的。
因为天气好,公园里有很多人在悠闲地漫步,喷泉周围坐满了带小孩的夫妇。天气这么好,有谁愿意闷在家里呢?
阴暗的房间……桑木忽然想起精神病院里有保护狂暴患者的屋子,窗上嵌着铁格子,几乎和牢狱没两样。
山中突击检查的目的,是不是那里的保护室呢?他当然有权检查病院的一切工作,也包括那个地方。山中为什么要检查那里呢?只是视察一下患者的卫生情况吗?绝不是的!在那牢房式的屋子里一定圈着司机三上。山中觉察到了,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因为往常检查总是和饭田事先打招呼,这回一反常态就意味着和饭田的绝裂。这是以前的推断。如果真的在狂暴患者的黑屋里圈着三上的话,那么突然袭击的谜,就迎刃而解了。山中和三上同时被害,一起被扔在青梅的山里,这个谜也就解开了。
桑木一面喝茶一面望着明媚的景色在深思,从头按顺序追忆着。
三上从武藏野警察署搜查本部出来之后,会不会悄悄地去找饭田呢?饭田受到三上的威胁,本来就有要杀掉他的动机,当时就把他圈进收容狂暴患者的保护室,饭田虽然不是医生,因为事务长握有病院的实权,这是易如反掌的。如果是这样,三上再叫喊也无济于事,绝对跑不掉了。必要时再给他注射上使他陷入神经错乱的药,或注射安眠药,这都是很容易的。
那么,三上又是用什么去威胁饭田的呢?
饭田的情妇小木曾妙子被三上杀害了。过去认为三上因夜间开车起了歹意,把小木曾妙子奸杀了。现在想起来,这其中有没有饭田的唆使呢?如果三上是饭田唆使杀害了小木曾妙子的话,三上当然要去找饭田,去索取巨额酬金。饭田要是放过三上,他早晚也要被警察捉住的,那时再想灭口就来不及了,最好先干掉三上。
还有一条线,就是山中与饭田不和的原因。
这一点怎么也弄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过去是那样亲密,怎么一下子就破裂了?桑木认为如果这个原因弄明白了,这个案件就解决了一大半。不过,这事得往后推一推。
看来和饭田闹崩了的山中,已经察觉到司机三上被圈在精神病院里了。是否为了揭开这个秘密,才进行紧急检查的呢?结果发现三上呆头呆脑坐在狂暴患者保护室里。很可能是山中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病院,如果当着其他医生、护士的面同饭田争吵起来,对双方都不利。饭田送走了山中,一想不能再叫他活下去了,于是尾随着山中,把他勒死了。
至于尸体,那一带林木很多,什么地方部可以藏。再说当时天快黑了,就暂时藏起来了。饭田回到医院,使开始和医生们打五人麻将,是他有意动员大家打五人麻将的。他利用了替换下来的两个小时,是为了让外人看来,在那段时间内他一直在玩麻将。这为的是让那些人替他证明案件发生当时他没在现场。
这两小时之内,饭田从保护室领出三上,弄进汽车。他自己会开车,这是在大森那里桑木亲眼看到的。由于药力的作用已使三上毫无气力,拉到中途又把藏在树林里的山中的尸体装进车里,把两个人一起弄走。
三上也可能是在途中被勒死的。
饭田把车开到青梅山里,把尸体扔在现场,然后回到病院。从不二野病院的位置看,往返青梅现场加上处置的时间,是有富裕的。
仔细一想,这么多的事单凭饭田一个人恐怕不可能。尽管他怎样在病院握有实权,如果不拉拢负责保护室的病房主任,也是不可能的。
桑木走出了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