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回忆着自己过去所作的推测。
山中过去检查不二野病院,一直是事先打招呼的。当然这是违法行为。检查工作不作任何预告,才能达到正常目的。
如今都厅职员和病院没有勾结的很少,虽说不上渎职,但因为病院每一次都设宴款待,职员们也都手下留情了。不过,山中和不二野病院的关系,说是工作来往,倒不如说是与事务长饭田臭味相投,山中可能从饭田那里得到不少好处。需要山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外乎是因为病院有弊病,不然就是饭田事务长有渎职行为。这里面的奥秘还没弄清楚。
山中这一次一反常态,病院遭到了突然袭击,弄得很狼狈。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中检查完病院,便下落不明了,第二天早晨就发现被害了。从这一点推测,山中和饭田是不是闹翻了呢?如果说两个人有共同“犯罪意识”的话,那就是说关系破裂了。山中为了向饭田进行报复,突然袭击了病院。这不仅仅是针对着饭田的什么事,主要是针对着病院存在着的弊病。也就是说,原厅内新闻记者岛田玄一围着这里嗅来嗅去的就是这股腐败气味。干了这些坏事的不正是山中、饭田和岩村兄弟这一伙吗?
山中为什么又被杀了呢?可能是饭田对山中的突然袭击怀恨在心,埋伏在山中回去的路上把他杀害了。但仅仅为了这个,还促不成杀机。
山中离开病院是午后五点多钟,饭田留在医院从六点钟开始打麻将,在这之前他不可能到青梅现场进行犯罪活动。在五人麻将当中换下来休息的饭田,在自己屋里呆了两个小时,这是最大疑点。其次,不可解释的是山中和三上是一起被杀的。
这一案件,只从饭田行动的这一条线理不出头绪来,如果从三上这一方面追查,是比较容易弄清的。为什么呢?因为三上是和山中同时被杀的,是同一个罪犯。可以断定他和这两个人都是有关连的,三上被武藏野警察署搜查本部放出去之后,究竟到哪里去了呢?由于他的下落不明,害得搜查本部焦急不安,向各方面作了部署,结果没有发现活的,而是一具尸体。
他能够藏到现在,肯定是有人把他藏起来了。
那个人是不是饭田呢?
饭田的条件最方便。也可以推断他同时杀了山中和三上。可是又不对头,三上和山中的尸体怎么同时弄到那个地方去的呢?难道他们处在相同的位置吗?
这时桑木想起了三上写在本子上的谜一样的文字,因为他是藏在天花板上的,所以绝不是胡乱涂写的。
桑木已经把这些抄在自己的本子上,不知看了多少遍了。用不着翻本子,早都刻在脑子里了。
“卡路君”是什么?下面两个名是联想式的,这是不是后来三上自己加上去的?三上抄写的那个原文恐怕不会有这些多余的东西吧?
就按以前推测的那样,把冊符号当做代表它犯罪活动有关系的人数,现在剩下的应该是卅了。
另外,桑木已把尸体检验书也抄到了自己的本子上。这上面用的是医学术语,确定两个人都是被勒死的。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两个人的手脚上有无数伤痕。像是用利刃剜刺的。要是在生前刺伤的,像这样程度的伤,还不致于丧命,所以是最后又用绳子勒死的。像这种案例也是很多的。但两个人的手脚又不像生前受的伤,断定是死后剜刺的。在尸体上剜刺,可想而知那个罪犯的生性相当残忍。即使对被害者怎样仇恨,一般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问题仍然费解。
桑木在想着三上逃走后的去向。都内的旅馆和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查遍了,毫无所得,所以认为他已经远走高飞了。没想到他潜伏得如此严密。
三上被控制在罪犯的手里。这种推断是不会错的。
在这种情况下,三上能老老实实地呆着,罪犯一定是用花言巧语把他笼络住了。再就是用一种强制手段把他圈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那地方又在哪里呢?
桑木猛然想起,饭田事务长以“外出搜索”患者为名,带领着临时的看护员“林田平一”坐车外出的事。那一次,不知道他让那两个人下车在什么地方等着的——这本来是桑木的推测,也就是说,是把饭田当作与田村町事件有关人物来设想的。这不见得是无的放矢吧。
桑木想,是不是把三上关进上次林田和患者在那等了几个小时的那间屋里去了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询问那个精神病患者,但病院说,那个患者自逃走收容回来,病状亢进,已经到了精神荒废程度。也就是说,再问他什么,他也不明白了。太遗憾了。也许再等一个时候,他的病状可能好一些,那时暗示他一下,兴许会问出些情况来。
桑木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不过这事不能向不二野病院的医生打听。那个病院的医务人员不能说全部在饭田的控制下,但碰上这样的医生就怕问不出正确的意见来。
说来也怪,在东京西郊有不少像这样的精神病院。桑木到其中的一所W精神病院去打听。这所病院比起不二野病院距市区较近,没有那种孤立在旷野上的感觉。
递过名片,要求直接和院长见面。
护士传达给院长,然后把桑木领进诊疗室。
院长是个四十五六岁的胖子。整齐的分头,夹杂着漂亮的银发。面色保养得像少年一般红润。
“关于什么事的鉴定呢?”医生眯缝着眼问道。
“一般鉴定,不是什么很严格的,只要听听大夫的意见就行了。”
桑木说话很注意,尽量不使医生感到拘束。
“大夫,譬如说,非常亢进的精神病,已经达到荒废的地步的患者,是不是完全记不得过去的事了呢?”
“这很难说。”
医生压在椅子上,因为肥胖,每动一下身子,椅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哎呀,这,”这样一说,桑木也为难了。“据说相当严重,噢,病名叫什么分裂症。”
“是分裂症吗?”医生现出为难的样子。“那可就很难唤起对以往的记忆了。有的患者甚至见了父母兄弟也认不出来。”
“是吗?”桑木怔了一下,又一想还得问清楚才行。“譬如说,一个月以前,有一天那个患者逃出来了……很顺利地就逃脱了,那是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乘看护员不注意就跑出来了。”
“是这样啊。”
“患者当天晚上就被病院找到领了回去。他能不能记住自己躲藏的地方和走过的道路呢?”
“你指的是街道名称吗?”医生问道。
“不,不是。”桑木说道。“街名不可能记得。如果和他一起坐着汽车,到那个地方试一试,那患者要是存在潜意识的话,能不能在表情上反应出来呢?”
“这种想法很有意思。”医生和蔼可亲地说,“患者年龄有多大了?”
“这个,”桑木又被问住了,“因为派出去搜寻他的是看护员,那患者可能是青年或者是壮年吧。”
“按你这样说,要是上了年纪的患者就得派女护士去了。”医生笑着说,“不过,那是和年龄没关系的。遇到走失患者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派看护员出去的。”
“那我就外行了。”
“这没什么,就照你想象的把那患者当作青壮年吧,就是分裂症吧,那也有个程度问题。这对你说,也许不太明白。不过那种试验……就算是一种试验吧,不妨试一试,说不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吗?”
桑木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如果是很久以前的事,当然不会记得,不过,即使有精神病,如果自己逃走藏在什么地方,这种不平凡的经历,是会留下强烈印象的。纵使平时想不起来,一旦再到了那个地方,正如你说的那样,也许会引起他的反应。”
“那就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刑警的工作很了不起啊!我当你们只和普通人打交道呢,原来有时迅要接触精神病人。”
桑木约定好,再遇到这方面的问题,还要来请教的。随后离开了病院。走在路上,他还在想着。至今未曾留意过的事,一旦问题具体化了,遇到了阻碍,才意识到这样的事不注意是不行的。首先像这样精神荒废患者,能不能领到病院外面去呢?如果站在医生的立场上予以拒绝的话,就是警视厅出面交涉,也是枉然。因为患者与犯罪行为没有直接关系。其次,只要去询问患者的姓名或病情,也会引起饭田事务长的疑心。
桑木想尽力避开饭田,但那个病院的实权几乎全部掌握在他的手里。医生不能不把这件事告给饭田。再有一个,就是可能性的问题,即使勉强把患者领出来,是否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呢?还有怎样才能把患者领出来?如果迫使饭田去作,日后病院会提出非难的。说警视厅作得过火啦蹂躏人权啦等等。
桑木好不容易想出了这条妙计,但一到具体作的时候,就出现了种种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