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在思考三上这件事的时候,把注意力又转向饭田和岩村的“证词”上。
在辨认三上的时候,饭田胜治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这里面一定匿藏着暧昧的东西。山中认识三上,山中和饭田又不是一般关系,看来,饭田说不认识三上,这是靠不住的,和饭田关系密切的岩村的“证词”,也是不可信的。
如果这一设想成立的话,那么饭田和岩村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
岩村乘三上的车,从新宿去的不二野病院,饭田雇的是三上的返程车,被害者小木曾妙子是和饭田一起去的医院,然后又独自返回住处……
饭田和岩村都说,因为天黑看不清司机的面孔。看来这完全靠不住。
现在,那个司机下落不明,正在追寻中。在找到三上之前,一切无从谈起。桑木想,与其空等着,不如先弄清饭田和岩村这条线。
为了慎重起见,先给岩村家里挂一个电话,向一问岩村在不在家。
“现在,正和都委员会的人到九州巡回视察原生设施去了。”
接电话的好像是那家的女主人。
“多喒能回来呢?”
“哎呀,怎么也得四五天以后吧。”
都会议员的视察旅行就是多。目前正是旅游的大好季节,这些人以视察为名,自由自在地转一转九州的温泉。
只有等岩村回来再说了。因为他参加了议员团的行列,行动是有准确日程的,这倒不必担心。
这回该考虑饭田胜治了。
——桑木对这个问题作了全面回忆。至今追逐的只是一些表面现象,却没有见到核心问题。此刻重要的是注意大事。
田村町被杀害的原都政新闻记者岛田玄一的尸体,是二月十七日晚十时左右发现的。在案件发生的时候,饭田是不是不在现场呢?这是桑木产生的新疑问。饭田是否与直接犯罪有关,暂且不去管它,可是对饭田在这个时间里的行动,则必须弄清楚。
这件事直接问他本人,是不策略的,这样作会使他感到被警察缠上了,一定要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弄到证明材料。但是想打入不二野医院,无论如何是不行的,因为作为事务长的饭田始终固守在那里。如果,在饭田不在病院的时候,取得病院职员的协助进行调查,这难道不行吗?
桑木一想到明天是星期日。当刑警的在发生重大案件的时候,由于搜查任务紧迫是没有星期日或节假日的,这时的休息日早已上交了,一到星期天,饭田事务长肯定要休假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饭田不在,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值班人员、护士们打听,暂时保密,事后饭田知道了,也就无可奈何了。但如果是有饭田在里面转来转去,那就什么也调查不出。
桑木此时是从发现被害者岛田玄一尸体的那个时间,进行考虑的。
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十七日晚十时左右,毒药是青酸加里,迹象是掺进啤酒喝下去的。但又不像喝了多少酒,从胃袋里解剖出来的还有未消化的中华荞面条。据法医鉴定,那面条大约是在午后六点至七点之间晚餐的时候吃的。
发现尸体的现场是港区B町XX号地某楼旁。
桑木这天晚上,回到家里很早就上床休息了。为了明天调查时心情愉快,他像孩子一般兴奋。他预想饭田胜治二月十七日休息。
星期日访问不二野病院获得了成功。院长以下,药房主任、诊疗主任、事务长一些主要人物全部休息。
桑木带领重枝来到病院,接待他们的是事务长下面的总务科长。这个人叫真杉,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老实忠厚的面孔。
桑木像出来游玩顺便进来看看似的,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来意,随便提到因为小木曾妙子被害后,一直没捉到凶手,病院是否听到一些新情况,是不是还有没调查到的角落。给人的印象仿佛仅仅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这些内容是用平常聊天的方式进行了解的,这对年过四十的桑木来说,并不困难。
真杉总务科长因为本院的护士被害,恨不得马上能报仇才好,所以对警察的询问,无一不答。
“好吧。”
桑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扯了些别的事。围绕着精神病院有的是可谈的,任何外行人都会对这种特殊的病院感到兴趣。因为是星期天,干部们全体都休息了,诊疗工作也只进行半天,病院里没什么事,显得很轻松自在。总务科长险上流露出安闲的神情,也很想换一换谈话对象来驱散一下寂寞。
在调查当中,桑木最希望能遇到这种心理状态的人了。
“如此说来,”桑木打听着精神病患者的种种奇特的病状之后,仿佛想起一件事似地向总务科长问道。“二月十七日,这里的饭田是不是休息了,他上哪儿玩去了?”
桑木说的“休息”,本来是冒问的。
“哎呀,有这么回事?是饭田先生自己说他休息了吗?”
为人善良的总务科长上了桑木的钩。
“这,我也记不太清了,仿佛确实听说过……饭田先生嘛,当然在工作上是兢兢业业的喽。”
“是的,确实在工作上是这样。”
只强调工作这一方面,这话里就包含着对饭田与女护士们的那些事的轻微批评。
“怎么?二月十七日,饭田先生有什么问题了吗?”
真杉反问道。
“倒是没什么问题,既然病院休假,我想他肯定去过什么地方?”
这个日期和小木曾妙子的被害是没关系的。女护士的被害是三月五日,半月前的这个日子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这位总务科长关于田村町原都政新闻记者被害的事,即使在报上见过,也早就忘了。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个星期天吧?”
桑木假装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查过,那天是星期二。
“您等一等,我看看。”总务科长走向日历,立即回来说道。“不是星期天,是星期二,所以那天饭田先生无疑是在这上班来的。”
说完之后,便坐到椅子上了。
“是吗?不过,我确实听人说过,二月十七日那天,饭田先生休息了。”
“那也许是弄错了吧?一年当中他从来没请过事假。这就奇怪了。”
因为桑木那么固执,总务科长说道:
“那么,你再等一下,我去查查病院日志。”
他站起来,走向另一张桌子,在那里希里哗啦地翻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黑布硬皮本子走了回来。封面上是铅印的“不二野病院”。
总务科长打开本子,翻了两三页。
“事务长那天是出勤了。”
他像肯定自己看法似地向桑木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这个病院日志也当职员的出勤簿用吗?”
“这倒不是,另外还有出勤簿。因为病院日志上的记载事项,必须由饭田事务长过目盖章。你看,这不是明明有他的印章吗!”
总务科长拿着打开的病院日志给桑木看。
那是在病院的格纸上用钢笔蘸着黑墨汁记上去的。在记事栏的边上另有一格,是事务长盖章的地方。
“不过,这个印章,”桑木说道。“是不是在第二天,事务长阅后才盖上的呢?”
“是这样的。你看,十六日的记事上盖着章。也就是说十六日的工作日志,在十七日由饭田先生看后盖的章。”
“原来是这样啊。”
桑木发现在十七日的记载栏中,有饭田事务长写的一段事,他看了几行。其中有一节是这样写的:
二月十七曰,午后五点半左右,精神分裂症患者杉浦银次郎(69岁)在散步中逃走。饭田事务长于三十分钟后发现,立即率领看护员林田平一前往寻找。晚十一时半左右,事务长在都内练马区关町三条附近寻获,当即收容归院。
桑木恍然有所感受。
“这天发生过患者逃走的事情吗?”
总务科长似乎刚才看过了。
“是啊,所以事情很明白,那天饭田先生确实是出勤了。”
他好像找到证据似地说道。
“是啊。”桑木把那段记事又看了一遍。“这个病院常发生患者逃走的事吗?”
“不,这种事不是常有的,是少见的事故。”
总务科长辩解着。看那样子他仿佛并不是为了维护病院的名声。桑木请他把这件事的经过详细讲一遍。
“这事故是在患者散步当中发生的。”科长说道。“病院里的轻病号,规定必须放他们到室外去散步。这个人有时发暴躁,但在一般情况下还是挺老实的。说也凑巧,就像记事里写的那样,因为院长回家了,院里只剩下饭田事务长,他亲自带领看护员出去寻找的。”
“这种场合,是不是该由事务长出动呢?”
“这种事又不常发生,该由谁出去也没个规定,只好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处理了。那时,正好饭田先生在场,作为领导人也就亲自出动了。”
“出动的是不是带有栅栏的搬运车呢?”
“您别开玩笑了。又不是动物,是一辆漂亮的小卧车。乍一看还认不出是病院的车呢。”
“遇到这种情况,病院是不是要和警察取得联系呢?”
“我这是当着你的面说的啊,不能报告警方,尽量争取内部解决,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才惊动警察。尽量不在社会上造影响。”
“那个患者还在这个病院吗?”
“在倒是还在。”总务科长有些阴郁地说道。“病状更严重了,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是啊,可是这上面写的随行看护员才一个,那患者又是狂暴性的,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去呢?”
“病人的狂暴性是间歇的,再说饭田先生是很有力气的,带一个人也就行了。出动的人多了,太惹人注目了。”
“那个叫林田平一的看护员,还在这吗?”
“不在了,已经辞职不干了。”总务科长说道。“最近看护人员不足,好容易物色到一个,很快又走了。因为这里的工作对象令人感到不痛快,很多人想调换工作。”
“林田就是其中之一吗?”
“是的,他是在三个月前雇来的,好容易刚入了门能单独工作了,马上又提出辞职……可也是,目前什么地方都缺人,谁肯一味地在这种地方干呢。”
总务科长说完,自己也笑了。
桑木取出一支香烟衔在嘴里,科长给他点上火,可是他却愣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谢谢。”桑木好容易才扬起脸,“这位林田看护员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能告给我吗?”
“这个么,因为从这里辞职的人,差不多都和我们不来往了,很难知道他们的住处。”
科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