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特恐惧地感到一切都乱了套。
对于奈吉尔、埃尔顿和黛西这么三个心狠手辣的匪徒来说,把这么一家遵纪守法的人关到一起应该只是小菜一碟。但事情还是出了岔子。小汤姆不怕死地攻击了黛西;奈德又出人意料地站出来不让黛西伤害汤姆;接着索菲又趁乱逃走了。而且他们还没有找到托妮·加洛。
埃尔顿用枪指着奈德和汤姆,把他们带到了厨房里。奈德满脸都是血,汤姆也被打伤了,大哭不止。但他们的脚步还是很稳,奈德一直牵着汤姆的手。
基特想了一下还有哪些人他们没有找到。索菲跑了,克雷格肯定跟她在一起。卡罗琳可能还在谷仓里睡觉。还有托妮·加洛。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孩子——要抓住他们肯定不会太难吧?但是他们没时间了。基特和其他三人只剩下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可以带着病毒赶到机场了。基特猜,他们的顾客是不会等太久的。如果他觉得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担心这是个圈套,趁早离开。
埃尔顿把米兰达的手机扔到厨房的桌子上。“我在客屋里的一个手提袋里找到的,”他说,“那个男的好像没有手机。”手机落在了那个香水瓶旁边。基特期盼着把这个瓶子交出去的时刻早点到来,这样他就再也不用看见它,也能拿到他的钱了。
他希望到了晚上主要道路上的雪都能被清理干净。他打算开车去伦敦,住进一家能用现金支付的小旅馆里。他会在那儿藏几个星期,然后带着口袋里的五万英镑坐火车去巴黎。他会从那里开始悠闲地穿过欧洲,根据需要兑换小额纸币,最后抵达卢卡。
但首先他们得抓住斯提普夫里的每个人,这样才能延迟追捕他们的行动。但这一计划实施起来竟然出乎意料地难。
埃尔顿让奈德躺在地上,然后把他捆了起来。奈德很安静,但也很警觉。奈吉尔则绑住了还在抽抽搭搭的汤姆。当埃尔顿打开储藏室的门把二人推进去时,基特惊讶地发现他的囚犯们已经想办法弄掉了塞在嘴里的毛巾。
奥尔加先开口了。“求求你,让雨果出去吧,”她说,“他伤得很重,又很冷。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就让他躺到厨房的地板上吧,那里要暖和一点。”
基特惊讶地摇摇头。她丈夫出轨了,奥尔加却还是那么忠诚,简直不可理喻。
奈吉尔说:“他就不该揍我的脸。”
埃尔顿把奈德和汤姆推进了储藏室。
奥尔加说:“我求你了!”
埃尔顿关上了门。
基特不再想雨果的事:“我们必须找到托妮·加洛,她这人太危险了。”
奈吉尔问:“你觉得她在哪里?”
“反正她不在主屋,也不在客屋里,埃尔顿才去搜过,她肯定也不在车库,因为黛西之前就在那里。所以她要么在室外,但她没有外套,所以肯定撑不久,要么就只能在谷仓了。”
“行,”埃尔顿说,“我去谷仓看看。”
托妮透过谷仓的窗户向外张望着。
她现在已经见过抢劫“克里姆林宫”那四个人中的三位了。基特是其中之一,这是肯定的。策划这次行动的也是他,是他告诉他们该如何破解安全系统。还有一个被基特称作“黛西”的女人——这名字真是讽刺,毕竟这位的尊容连吸血鬼看到都得吓一跳。几分钟之前,院子里的骚动刚刚开始时,黛西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埃尔顿”,这三个字既可能是他的姓,也可能是他的名。托妮还没和第四个人碰过面,但她知道他叫“奈吉尔”,基特之前在走廊里曾经这样叫过他。
她又害怕又激动。害怕,因为这些人很明显都是些心狠手辣的职业歹徒,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甚至会对她痛下杀手,而且他们手里还有那瓶病毒。激动,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而且如果她抓住他们,她就能将功赎罪了。
但是她怎么才能办到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向外求助,但她既没有电话也没有车。房子里的电话线路也被切断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伙歹徒干的。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把能找到的电话全部收走了。那车呢?托妮之前看到主屋前面停着两辆车,而且车库里肯定也至少还有一辆车,不过她不知道车钥匙在哪里。
这就意味着,要想抓住这伙人,她只能靠自己。
她回想着之前发生在院子里的场景。黛西和埃尔顿当时正在围捕着这家人,但是那个轻佻的小孩儿索菲逃走了,黛西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托妮听见车库另一边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噪声——汽车的引擎声、玻璃碎裂声,还有枪声——但她看不到那边的情景,而且不愿贸然过去查看,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如果连她自己都被抓住了,那一切就全完了。
她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没被捉住的人。这伙人和客户约好十点见面,现在肯定急着要走,但他们想在走前把每个人都捆起来,这样就没人能报警了。正因如此,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慌了神、乱了阵脚。
托妮迫切地希望事实真是如此。她要面对的敌手众多,以一敌四简直是不可能的。四人中的三个都有枪——根据史蒂夫的说法,他们手里拿的都是十三发子弹的勃朗宁自动手枪。
她该从何处着手?事情发展到某一地步时,她肯定不得不进到主屋里去。但至少她还知道房里的布局——昨天斯坦利在机缘巧合下带她参观过房子。但她不知道大家都被关在哪间房间里,而且她不愿意就这么胡乱碰运气。她急切地期盼着能得到更多信息。
她在绞尽脑汁思考的同时却也丧失了先机。埃尔顿出现在主屋外,径直穿过院子朝谷仓走来。
他的年纪比托妮小,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很高,身材匀称。他的右手提着一把手枪,枪口对着地面。虽然托妮接受过格斗训练,但她清楚就算埃尔顿手里没有枪,他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她要尽可能避免与他进行肉搏战的情况。
她有点恐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环视着谷仓,没有什么藏身之地。她忧虑地想到,她迟早都得正面对抗这伙人。这个人自己一个人就过来找她了,肯定是觉得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能搞定一个弱女子。也许这一点将会是他的致命错误。
但很不幸,托妮手里没有武器。
她只有几秒的时间能为自己找个家伙了。她匆忙环视着周围的物件。她考虑了一下台球杆,但那太轻了。用这东西击打对方确实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不足以让一个男人失去意识,甚至连击倒他都困难。
相比之下,台球就危险多了:又重又结实,而且很硬。她往牛仔裤的口袋里塞了两个球。
她真希望能有把枪。
她朝阁楼上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人总能保持优势。她爬上了楼梯。卡罗琳仍然在沉睡着。两张床之间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箱子里堆满了衣服,最上面放着一个塑料购物袋。行李箱旁边摆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几只小白鼠。
谷仓的门开了,托妮扑到地上平躺下来。下面传来一阵摸索声,接着大灯被打开了。托妮此刻俯卧在地上,看不清楼下的情形,所以也不知道埃尔顿究竟在哪里,但他也看不到她,而她至少知道他就在楼下。
她仔细地听着,想要压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分辨出他的脚步声。这时下面传来一阵怪声,托妮困惑了几秒,接着就意识到埃尔顿肯定是把行军床掀翻了,以防有孩子藏在床下。他又打开了洗手间的门。里面没人——托妮已经去看过了。
楼下已经看完了,现在只剩阁楼了。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爬上楼梯。她该怎么办?
托妮听到那些老鼠发出的令人心烦的吱吱声,突然灵光一闪。她保持着俯卧的姿势,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个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原来里面是个写着“给爸爸,圣诞快乐,爱你的索菲”字样的礼品袋。她把礼品袋扔回行李箱里,然后打开了老鼠笼子。
她轻轻地把五只老鼠一只只抓起来,装进了塑料袋里。
这时她感到地板微微震动起来,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它意味着埃尔顿已经踏上了楼梯。
机不可失。她伸出两只手臂,把老鼠从袋子里倒到了楼梯上。
当那五只活老鼠落到埃尔顿头上时,她听见他发出了一声惊讶而嫌恶的大叫。
他的声音吵醒了卡罗琳,她也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埃尔顿的脚踩滑了,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巨响。
托妮跳起来往下看。埃尔顿背向下摔到了下面,他似乎没受什么重伤,但还在慌乱地大叫,疯狂地想把那些老鼠从他的衣服里甩出去。但它们跟他一样害怕,全都努力想抓住他。
托妮看不见他的枪在哪里。
她只犹豫了半秒就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她着陆时双脚正好踢在埃尔顿的胸口,他痛叫一声,仿佛他体内的空气全被踹了出来。托妮像个体操运动员一样轻盈落地,向前翻滚了一圈,但其实她的双腿还是被震得生疼。
她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大喊:“我的宝贝们!”她朝上看见卡罗琳正穿着一套印着黄色小熊的淡紫色睡衣站在楼梯口上。托妮觉得她在落地的时候肯定压到了一两只卡罗琳的宠物,但它们四散逃走了,显然并没有受伤。
托妮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继续保持上风。她一边的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但她没管它。
枪在哪里?他落下来的时候肯定把枪摔掉了。
埃尔顿虽然受了伤,但还不至于动不了。她在牛仔裤里摸索着台球,但就在她想把它掏出来时,台球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了。一瞬间,她惊恐万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听大脑的指挥,她完全求助无门了。接着她把两只手都用上了,一只在牛仔裤外把台球往上推,另一只在它冒头时一把攫住了它。
但就在这片刻的迟疑中,埃尔顿已经摆脱了老鼠给他带去的震惊。当托妮将右手高举过头顶时,他从她身边滚开了。这样一来,她就不能用这个重重的台球把他击昏了,她只能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把球扔向了他。
这一招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她脑海中响起了她的前男友弗兰克轻蔑的声音:生死攸关的时候,光扔个球是救不了你的。现在她就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弗兰克说对了——扔球确实没什么用。她打中了目标,而且当台球击中埃尔顿的头骨时她听见了砰的一声,他痛得大叫起来,但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跪倒在地上,用一只手捂住了瘀青的脑袋,接着又挣扎着站起来。
托妮拿出了第二个球。
埃尔顿朝他周围的地板望了望,头晕目眩地寻找着他的枪。
卡罗琳下了一半的楼梯,现在跳到了楼下。她弯着腰抓住了一只藏在台球桌桌腿后面的老鼠,当她转身去抓另一只时,她迎头碰上了埃尔顿。他误以为她是托妮,给了她一拳。这一记重拳直直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摔倒在地。但他也痛得不行,托妮看到他的脸在痛苦中扭成一团,还用胳膊抱住了前胸。她猜她跳到他身上时肯定踩断了他的肋骨。
当卡罗琳钻到台球桌下抓老鼠时,一个东西闯入了托妮的视线。她又看了看,确定躺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的,正是那把深灰色的枪。
埃尔顿也在同时看到了它,他连忙跪到地上。
就在埃尔顿探向桌下时,她高举起手臂,用尽全力把球直直地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他昏倒在地。
托妮精疲力竭地跪倒了。她闭了一会儿眼睛,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休息不了太久。她捡起了枪。史蒂夫是对的,这就是一把英国军方专为执行秘密任务的特种部队制造的勃朗宁自动手枪。枪的保险栓在左面,就在枪柄后方。她锁上保险,把枪塞到了牛仔裤的裤腰里。
她扯下电视的插头,把电线从电视机后面拽出来,用它把埃尔顿的双手绑到了背上。
接着她搜了他的身,想找部手机,但结果令她大失所望,他身上并没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