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直抑制的喘息,把公用电话的听筒重新握好。冷静,别被骗了,冷静点判断—一神乐冲自己说道。
能相信浅间的话吗?但白鸟里沙确实发生了什么事吧。要是没事的话,那个刑警接她的电话这点也说不通。
神乐看了看周围,大量的人来来往往。这是当然的,这里是县内上下乘客流量最大的车站。
假设被反追踪并找到这里,和警视厅及县警本部,亦或是当地的警察署联系的话也应该需要几分钟。挂断电话后,马上就离开车站,被警察找到的可能性极低,神乐这么估摸着。警察不知道他靠自行车移动,可能会猜想他乘电车吧。
调整气息,让状态恢复平静。总之先确认下事实。
“神乐,你还在吗?”浅间问道。
“听到了。白鸟是被谁杀的?”
“不清楚。我想可能是杀害蓼科兄妹的犯人。”
“那,执行搜查指挥的是你对吧?”
“指挥的是志贺。估计你还不知道吧,搜查的实权很早以前就转交给警察厅,我们现在是还不如小喽啰的‘螺丝钉’。”
“‘螺丝钉’能接被害者的电话吗?要是志贺先生在那的话,让他接。”
“志贺不在,这是我家。知道这个电话的,只有我和系长,连志贺都没告诉。”
“别信口雌黄。”
“我没说谎。发现这个电话是白鸟里沙为了和你取得联系而使用的后,我就偷偷拿了出来。因为你可能会打来电话。”
“想赶在警察厅和科警研之前,自己抓到我吗?”
“你误会了。我可没想过你是犯人。我想你可能被谁……估计是被真凶给陷害了。”
“那又怎样?”
“如我所说,我认为杀害蓼科兄妹和杀害白鸟里沙的犯人应该是同一人。如果你是犯人的话,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原本这个电话就必须要回收的,我说的对吗?”
神乐拿着听筒的手握紧,这个刑警说的是真的吗?能相信他吗?
听到浅间呵呵的笑声,“你现在在哪?”他问道。
这回换神乐用鼻子哼笑了,“你觉得我会回答吗?话说反追踪怎么样了?”
“我说了没有那事。算了,管你在哪呢。反正是在从暮礼路回东京的路上吧。不过你可真会逃,其实今早我们才从那里走的。让你跑了,县警本部长的脸都青了。”
神乐耳朵贴着听筒环视周围,没有警褰出现的迹象。
“为什么等我打过去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知道真相。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想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重要的部分让志贺他们藏起来了。警察厅上面的人,什么都没告诉底下的人。但我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这次的事件和DNA搜查系统有关吧?要是的话,我只能问你了,我需要你的协助。”
“这种事光单方面说是没用的。因为我这头,也是糊里糊涂地一直在逃跑。”
“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合作。你也不能总是逃下去吧?而且失去了白鸟里沙这个伙伴,没有她的情报。你打算怎么保护你自己?”
“这用不着你操心。”
“这不是坏事,相信我的话吧。你现在只有这条路了。”
“TIMEOVER.”神乐放下听筒。
他出了车站,骑上放在人行道上的自行车。沿着车站前的新干线铁路向前骑行,前面就是热闹的繁华街。看到信号灯变成绿色,缓缓地蹬着脚蹬,过了马路以后刹住车,骑在车上看向车站,如果警察来了的话,必须要马上骑走。
靠着阿筑他们的帮助从暮礼路逃出来后,神乐只是不停地在蹬车。移动的距离,恐怕超过了百公里。照这么下去,明天就能回东京了。
问题是,回去以后要怎么办。如浅间说的,他能信赖的只有白鸟里沙,就是为了能和她取得联系,才忍着饥饿不停地蹬车的。
但是,那个白鸟里沙被杀了。
反正浅间有可能在说谎,也许就是阴谋,说她死了然后来笼络神乐。可是这样的话,她又在做什么呢?
要是白鸟里沙被杀是真的,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要不赌一赌和浅间台作?也没有其他可以合作的人了。志贺和水上的话,也认为自己是犯人吧。
她也不在——她指的是铃兰。只有她相信神乐,不,应该说她相信的是Ryu吧?
她到底是谁呢?蓼科兄妹被杀当天,铃兰应该和Ryu在一起,因为画布上画的是她的肖像。
信号灯变换了多次,每次一变灯就有成群的人通过路口,谁也没有看向神乐。
他看着旁边建筑物上的电子钟,站在这里,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如果被反追踪的话,警车早就开过来一大堆了。
浅间没有说谎吗?至少关于反追踪这点。
神乐握紧车把,蹬起车子,边找着公用电话,边在人行道上行进。比起十年前,公用电话的数量减少至原来的五分之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骑了十分钟左右,他看到了电话亭。走进去,拨了白鸟里沙的号码。为了预防万一而事先记下了她的号码是正确的。
在刚响起拨号音的同时,电话就被接通了。
“警察没去吧?”浅间说。
“看来你说没进行反追踪是真的。可是,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
“那,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想让你做件事。能不能信任你,看你怎么做了。”
“好啊,做什么?”
“先去新世纪大学医院。在脑神经科的病房五楼,有我使用过的房间。虽然钥匙由水上教授保管,但警备员应该也有。尽可能别让人看到。进去以后,和我联系。”
“等下。说和你联系,要往哪里打?你现在没电话吧?”
“发生了很多事,不能用电话了。发邮件联系吧。记下我现在说的邮箱。”
神乐把工作时使用的一个邮箱告诉了他。
“到医院需要多久?”
“快的话用不了三十分钟吧。”
“那,过了三十分钟。我开始检查邮件。收到你的联系后我会打过去。”
“好的。”
“那,稍后联系。”神乐挂断电话,走出电话亭。重新环视了下周围,不管是警察还是警车都没来。
骑上车,一边看着街边的店铺招牌一边开始移动。不久停在了一间大型书店的前面。因为在招牌的边上,写着“PCS”字样,是提供个人电脑服务(PERSONAL COMPUTER SERVICE)的缩写,意思是只要交钱就能租到电脑。
放好自行车,走进店里。放着书籍或和计算机碟片的书架排成长长一排。虽然人们总说纸质书迟早会被淘汰,但这十年间,一点也没减少。
里侧有计算机专柜。神乐走近坐在柜台里的年轻女性,提出使用申请。女性店员问他想要哪种软件。为了防止犯罪,根据使用的软件不同也有必须要提供身份证明才能使用的。
神乐提出想要电子邮件软件和电话软件,只用这些的话是不需要提交身份证明的。网络邮件有匿名的功能,电话软件也是和公用电话类似的东西。
计算机专柜人并不多。坐在最靠近角落的位子上,神乐打开电脑。在电子邮件软件里填完必要内容之后,看了下表。和浅间讲完电话,正好过了三十分钟。
试着查了查邮件,马上就有了回应。标题是“刚到”的邮件被发了过来。上面写着“在画前面。等你电话。浅间”。确实是在那个房间的样子。
神乐带上耳机和话筒,启动电话软件。拨了白鸟里沙的电话号码,在响了拨号音的同时电话接通了。
“感觉跟在等恋人电话一样啊。”浅间不耐烦地说。
“钥匙找谁借的?”
“从警备员的富山那里。我事先告诉他了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这里的事,我想那个人信得过的。”
“可以。没被人看到吧?”
“应该是。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快点说吧。”
“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拍下放在那里的画的照片。”
“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子的画吗?”
“是的。拍下来的话,发邮件给我。收到以后我会跟你联系的。”
“0K.”
浅间回答完,神乐挂断了电话。虽然现在这种情况被反追踪到的话就逃不掉了,但他觉得这个刑警是可以相信的。而且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一分钟后,他再次确认邮件,和预想的一样发来了文件。打开一看,在液晶屏里出现了一张怀念的画。
不,怀念的不是画,而是铃兰。虽然和她分开只过了几天,但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画中的铃兰,和神乐脑海中的一样。没有任何心事隐藏在心里,完完全全地信赖画家,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连白色的连衣裙,也和记忆中的一样。
神乐想,为什么她会一直都穿白色连衣裙。不管什么时候见面,她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并且,一点脏的痕迹都没有。
在看着画中白色连衣裙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连衣裙上有口袋,里面好像放着什么。神乐将画面放大,然后终于知道那是何物了。是蓝色和白色条纹图案的袋子,它从口袋里探了出来。
那个袋子—一神乐的记忆突然觉醒。不一会儿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和它一样的东西。
是和还在世的蓼科兄妹最后相见的那天,在他们的房间看过那个袋子。
神乐到底为什么让他做这种事,浅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虽然不理解,但他相信肯定是有意义的。
果然如他所料。神乐也不知道事件的真相,只是被谁陷害了,而不得不四处逃命。
电话铃响了,浅间立马接通。
“画的照片发过来了。”神乐说道。
“怎么回事?这画有什么吗?你不会光让我做这种事而不告诉我原因吧。”
听到对方呵呵低声笑出来的声音,“说过好几次了吧。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正在找线索。”
“从这幅画上发现什么了吗?”浅间盘腿坐下来,向上看着眼前的画布。上面画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浅间完全不知道这少女是谁,是迄今为止的搜查过程中没有出现过的人。“这女孩子是谁啊?
“诶。”神乐开玩笑地说,“你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身份和名字,但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的存在吧。你的搜查能力,也不过如此嘛。”
浅间不高兴地重新瞪向画布,但还是没能想出什么。
“别装样子了,到底是谁啊?”
偷偷笑过之后神乐回答道,“她的名字叫铃兰。”
“铃兰?”
“不知道是不是本名。不久前还和我一起行动。从东京站出发,两个人去暮礼路。”
“暮礼路的话,是列车吗?”
“是啊。肯定的吧。”
浅间有些困惑。
神乐买了两张车票坐车,从东京站的监控录像里确认过了。但听车内售卖员说,神乐旁边没有人,并且神乐冲着旁边的座位,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的样子。
“我想警察应该会找那辆列车的乘务员及车内售卖员问话,然后调查和我一起行动的女孩子的相关事情。”神乐用有些高高在上的口气说话。
浅间在脑中思考了一下然后张开嘴,“问过车内售卖员了,你买了两个便当对吧。”
“什么啊,原来问了啊。买了,两人份的。那你还不知道铃兰的事情。”
“关于旁边有没有人……”浅间舔舔嘴,继续说,“她说不记得了。”
“哦,这样啊。”神乐说得好像没事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浅间纳闷了,他不觉得神乐在开玩笑,神乐很认真地说两个人坐了列车,而且也没有理由为那种事说谎。
“怎么了,浅间刑警?”神乐问道。
“不,没什么。那,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直到最后的最后还是身份不明。”
“也就是说,现在不在一起了是吧?”
“是的。发生了许多事,与她失散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神乐的声音非常消沉。
“也就是说,你一直和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咯?”
“要说明有点难。她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然后缠上我了,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很了解。不,正确的来说,不是我自身,这个要说明起来也很麻烦。”
“要说不是你自身的话,是说另一个人格吗?”
浅间说出后。双方都沉默了,不久听到叹气的声音。
“是啊。关于我的症状,警察不可能不问水上教授的。是这么回事,我还有另一个叫做Ryu的人格存在。铃兰是Ryu的朋友,还是说恋人比较好吧。”
“这幅画是Ryu画的吧?”
“是的。蓼科兄妹被杀的时候,Ryu正在使用我的身体。那幅画就是当时他画的。我也是在看了那幅画之后才知道的铃兰。”
“Ryu是在哪里和铃兰认识的?”
“好像是在那个房间里。”
“这里?”浅间环视室内。这里只有门,窗户,还有一些画和类似画材一类东西,很是冷清。
“Ryu在觉醒之后,只是在那个房间里画画,也不去别的地方。铃兰也说和他是在那里认识的。除此之外,详情就没有提过了。”
神乐说完,浅间脑子里有些混乱。神乐说得好像叫做铃兰的少女确实存在一样,但是现实中,那个人应该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在列车里和他对话的人,只是他脑中存在的幻觉罢了。
也许是Ryu先看到幻觉也说不定,浅间这样想。也有可能影响到了神乐的头脑。这幅画只不过是Ryu将幻觉具象化的产物。要是这样的话,就算在危难中陪着神乐,也什么都解决不了。
浅间想要让神乐知道铃兰是幻觉这件事,但这太困难了。自己既不是精神科医生,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
“发生事件的那天,铃兰也在那里。”神乐说道,“她一直都是在旁边看着Ryu画画,但只有那一天,Ryu画了她。”
“等一下。这家医院的安保,你也知道的吧?不相干人员能那么轻松就进去吗?”
“这点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可以瞒过监控摄像头。实际上,铃兰就在那个房间,所以不得不承认。”
“你有她到过这里的证据吗?这也许只是Ryu的臆想图罢了。”
“那不可能。”神乐立刻反驳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为了说明这件事,我已经说了很多铃兰的事。你再好好看看那幅画,白色连衣裙的口袋里放着什么吧?”
浅间将视线投向画布,如神乐所言。
“是指蓝色和白色斜纹图案的盒子吗?”
“不是盒子,是袋子,扁扁的袋子。”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袋子。这是什么?”
“那是在事件发生前不久,蓼科兄妹房间里的东西。不会错的。”
“这个?”浅间弯下腰,将脸贴近画。
“画上出现了这个袋子就说明,是谁从兄妹的房间拿过来的。不会是Ryu去的,所以只有可能是铃兰。”
“等一下。你在蓼科兄妹的房间内看到过这个袋子?会不会是Ryu保留了你的记忆,然后添上去的?”
听筒那边传来呼地叹气的声音,“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Ryu是不会画我看到过的东西的,他只会画自己看到过的东西。将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东西画出来,这点我最清楚。那幅画上画着袋子,说明那个袋子就在那个屋子里。”
听了神乐这番气语焦躁的话,浅间站了起来,这次换了个稍微远点的位置看画。
这么说起来——警备员富山曾说过,把从熟人那里得到的巧克力送给蓼科兄妹后,过了几天从哥哥那里听到妹妹很是高兴的消息。但喜欢的不是巧克力,而是很喜欢包装用的袋子。
在蓝色的斜纹上,附有小小蝴蝶结的袋子——富山的确是这么说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叫做铃兰的少女是神乐或者Ryu产生的幻觉,那她就不可能把东西转移到这个房间里。那么,铃兰果然是存在的吗?
“浅间刑警,你在听吗?”神乐呼唤道。
“啊……听着呢。那,这个袋子怎么了?”
“铃兰为什么拿着那个我不知道。但原本是放在蓼科兄妹房间里的,所以可能袋子里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铃兰被兄妹拜托拿出来的也说不定。于是想让你找那个袋子。”
“找,到哪儿找?兄妹的房间让科警研的人彻底搜查过了,要是有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看漏的。”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很多遍,浅间刑警。袋子不在兄妹的房间里,是在现在你所在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浅间把电话贴在耳朵上,重新环视屋内。
墙边放着画画的工具和笔、调色板、未使用过的画布、木框的材料,及工具箱,但是没有发现画中的袋子。
“哪都没有那种东西。”
“是吗?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就算你这么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能藏什么啊——”脑中不经意间浮现了一个想法,让浅间停下原本要说的话,他的眼睛看向画着叫做铃兰的少女的画上。“这幅画的下面吗?”
“你好像终于发现了呢,”神乐说道,“我想只剩那里了。”
“稍等一下。”
浅间靠近画架,用手摸了摸画布的表面,有一个地方微微的鼓了起来。他转向后面,画布用钉子钉在木框上。
“双层的……”浅间念叨道。
“诶,你说什么?”
“画布是两张叠在一起钉在木框上的,并且在那两张画布之间,夹着什么东西。我想是在画了画以后,往里面放的吧。”
神乐吹了口哨,“猜中了吗?”
“好像是的。”
浅间把电话放在地上,将画布从画架上拿了下来。工具箱里放着钳子,用它将把画布钉在木框上的钉子拔下来,顺利地拔下了好几根。和预想的一样,在完成画以后,故意将画布的一部分留在了木框的外面。
从两张画布中掉出的,。的确是蓝色和白色条纹图案的袋子,和画上的一样。
确认过袋子里面的东西后,浅间拿起电话。
“找到了。我拍照片发过去吗?还是说用可视电话?”
“没那个必要。我大概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神乐说道,“是卡吧。”
“你已经知道了吗?”浅间一边看着手边一边问道,是最新型的存储卡,卡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这是什么啊?”
“放在里面的,恐怕就是蓼科早树最后制作的系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名字是叫做‘MOGUL’,白鸟正在找它,说想让我找出来。”
“这么回事啊,所以她才会让你逃跑的。但是为什么要去暮礼路呢?”
“那座城是蓼科兄妹的故乡,在那里拥有一座秘密的别墅。所以我才认为‘MOGUL’在那里。”
那个别墅好像就是神乐的藏身地。
“估计杀害她的犯人,也在找那个系统。要再早点找到的话,也许她就不用被杀了……”神乐语气沉重地说道。
“别想了,现在这么说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她被杀了,我们此刻才会在这里找到这个系统。那,下一步要怎么做,这个卡要怎么办?话先说在前面,别让我做不可能的事。我可不会用什么计算机。”
“就算你是计算机技师,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做到。要读取那里面的东西需要特别的系统,最好的办法是,潜入特解研。”
“那不可能。因为白鸟里沙被杀一事,今晚志贺他们都会在的。”
“那只能用你那边的电脑了。”
“这里?”浅间环视周围,“说了好几次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是说那栋建筑,蓼科兄妹使用的计算机在啊。”
啊,点点头后,浅间皱起眉。
“喂,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我是不可能的。”
“别担心。我会指导你操作方法的。用可视电话联系,看到影像的话就可以了。”
浅间叹口气。“你说得倒简单。”
“蓼科兄妹的房间,能进得去么?”
“这个嘛,试试看吧。我挂电话了。成功入侵的话。再联系。”
浅间挂断电话,掏出自己的电话,用它打给警备员富山。刚才进入这里时,已经问来了电话号码。
“我是富山。”富山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是浅间,刚才多谢了。”
“没事。您办完事了吗?”
“五楼的事情办完了。不过有想确认的事情,需要去趟七楼。不好意思,能借我钥匙用用吗?”
“啊,是VIP室吧。知道了。那我现在过去。”
“真是太感谢了。”
挂了电话后,浅间将放有卡的袋子装进内兜,走出房间。
坐电梯上到七楼,正面的门还紧紧关着,上面贴着一张写有“非关系者禁止入内”的纸。
不久后电梯门开了,出现了穿着警备员制服的富山。
浅间先把进入五楼房间用的钥匙还了回去。
“在那个房间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虽然进去过几次,但里面只是放着画画工具之类的东西吧。”
“是呢。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单纯的确认罢了。”
“七楼的这个房间也是,应该没剩什么东西吧。科警研的人把东西部拿走了。”这么说着富山把手按在门前的静脉认证镶板上,门静静地打开了,昏暗中走廊在向内侧伸展着。
富山掏出和刚才不同的钥匙。
“这是这个房间的钥匙,回去的时候拿到警备员室就行了。”
“好的,非常感谢。”
“那请好好找吧。”富山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离开,被浅间喊住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件事请和警察厅及科警研的人保密。”
富山微微笑着,“我知道了。”
等着他消失在电梯里后,浅间带上手套向里面走去。打开锁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伸手去摸开关。
“哎呀”。浅间不禁喊了出来。如富山所言,最初来这里时看到的数量庞大的资料及工作机器,全都不见了。是被志贺他们拿走的吧。他们去暮礼路,也想对神乐的藏身地进行彻底的调查。听他的意思,那里好像是蓼科兄妹的别墅。
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杀人事件,他们应该在找着什么。
这个吗?浅间隔着衣服用手按了按内兜。
神乐用指头轻轻地敲着桌子,还没有浅间的消息。他是被委任进行蓼科兄妹被杀事件搜查的搜查员,进去那间VIP室应该不难。
终于找到“MOGUL”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回忆起蓼科兄妹发给叫做基尔·诺依曼的数学家的邮件,里面用着“错误”“忏悔的产物”等词语。从这里可以看出,蓼科兄妹犯下过什么错误,为了修正它而做出“MOGUL”。并且那个修正,好像就是指提取出“白金数据”。
无论是多么天才的程序员都会有失误,他们的失误可能会给人带来麻烦。但就算是那样,平常也不会使用“忏悔”这类词。用这种表达方式的话,就表示极有可能那个过错不单单只是失误,而是有意图的。
蓼科兄妹故意隐藏了DNA搜查系统的什么缺陷吧。
不会吧,他这么想,但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想起神乐和蓼科耕作最后的对话。那天他很稀奇地主动要求见面,见面后他问到系统怎么样。虽然顺畅但是还是有搜查系统查不到的案子,神乐这么回答,还说了‘NFl3’的事情。然后蓼科耕作好像全都知道的样子,说关于这点有话要告诉神乐。
兄妹被杀,就在那之后不久。
他们知道找不出“NF13”真身的原困。那就是,他们自身在DNA搜查系统里故意加入的“缺陷”——如果这么考虑的话就说得通了。可以修正这一缺陷的是“MOGUL”,然后就此提炼出“白金数据”的话,大概就能找出“NFl3”的真身。
神乐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
蓼科兄妹被杀的理由,这样就能说通了。由于“NF13”还在持续犯罪,他们想使用“MOGUL”修正系统的缺陷。那天蓼科耕作肯定是想说这个才叫神乐过去的,但是知道此事的“NFl3”,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而将兄妹杀害了。
神乐手扶住额头,低下头去。
到现在的推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但是还是留有很大的疑问。为什么“NF13”知道兄妹想做什么?而且,为什么兄妹要让系统有缺陷呢?在蓼科早树的衣服上附着神乐的头发的理由也不知道。还是说,判断那个样本是神乐的,也是系统的缺陷所致?
样本?——神乐抬起头。最近,谁说过样本这个词,是谁呢。
是白鸟里沙。从蓼科兄妹的别墅打电话的时候,她曾问过从“NFl3”那里采集到的样本保存在哪里,不仅需要将DNA情报电子化的D数据盘,也必须要样本本身。
她到底察觉到了什么?说过想将样本瞒着志贺所长他们拿出来。
难道说……在想到这里的时候,计算机提示收到邮件。确认是浅间发的,好像安全地进到VIP室了。
神乐拨通电话:“志贺他们,也是在拼命地寻找吧?”接通电话,浅间说道,“找这张卡。”
“有那种迹象吗?”
“总之你看看吧。”
不久电脑画面显示出影像,好像是换成了可视电话。画面有些发白,但画质还不错。照出蓼科兄妹曾经用过的桌子。
“能看见吗?”浅间问道。
“看的很清楚。原来如此,好像资料被拿走了一部分。”
“连存有电子书籍的记忆卡和笔记本之类的也拿走了,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个还挺让人不可思议的。”浅间缓缓地移动着摄像头,照出了计算机的终端机。
“那不是电脑。是超级计算机的终端机,本体在下面一层。”
“是吗?连志贺他们也没能将超级计算机搬走啊。”浅间好像很高兴地说道。
志贺也在找卡。浅间的这一推理神乐也有同感。就算是他们,在蓼科早树被杀的时候,对她最后开发的名为“MOGUL”的系统应该也什么都不清楚。神乐记得志贺曾经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他并不认为那是在做戏。
应该是在某种时机下,志贺知道了“MOGUL”的真身。是什么时候呢?
是因为白鸟里沙吗?神乐想。就是白鸟里沙刚来的时候。志贺听她说了“MOGUL”的事情吗?不,那不可能。很明显她和志贺他们不是一伙的。
也许正相反。志贺怀疑声称为了学习DNA搜查系统而从美国回来的她,而对她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让他知道了“MOGUL”的真身,这么想倒说得通。
“喂,你怎么不说话?快下指示吧。”浅间催促道。
“不,我需要先进行一下推理。”
“推理?怎么推理?”
“虽然这么说还没有证据。”以这个为开场白,神乐试着把刚刚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浅间念叨着,原来如此啊。
“也许你的推理是对的。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认同的地方。”
“是吗?”
“例如,突然就插手我们的搜查。像警察厅对蓼科兄妹被杀事件的搜查,就在极其严密地进行着。而且那些人,将我们一直在拼命调查的‘NF13’,也由他们自己进行指挥。我觉得不能判别出‘NF13’的真身不是单纯的数据不足,而是系统缺陷导致的。为了确定你的位置而让我们去了暮礼路,但一听说发现了蓼科兄妹的别墅,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了,也表示他想要这东西。这么想的话倒是合理的。”
显示器上映出有蓝色和白色条纹的袋子,好像是浅间放在摄像头前面的。
“没错,我那天在那个房间内看到的就是它。是在蓼科兄妹被杀的几个小时前……”
“也许两个人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然后将卡交给你……不,是交给Ryu保管的吧。”
“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而被藏在那幅画的下面。将那个袋子画在画上,也是Ryu传来的信息吧。”
“可是,”浅间突然压低声音,“我不明白的是,那个叫铃兰的少女和蓼科兄妹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的确是个迷。清楚的是,兄妹和她秘密会过面。他们很少外出,所以可能是使用了秘密的联系方式。这当中铃兰偶然和Ryu相遇,然后变得亲近的吧。”神乐将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事情,用最为合理的方式进行了说明。
但到现在为止都即刻回应的浅间,不知为何沉默了。
“浅间刑警。”神乐喊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在想那是怎么回事。”
“你指的是?”
“如果是她曾经进出的话,应该会在被谁目击过吧?”
“虽说是这样,实际上还是进出了啊,所以卡才会藏在画的下面。还是说需要进行其他说明?”
“那倒不用……我知道了,那件事以后再考虑吧。总之现在先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面上出现浅间的手指,拍了拍装有卡片的口袋。
“我同意。详细的推理稍后再说,赶紧动工吧。先将计算机启动,我记得计算机在休眠状态。”
“喂喂,说过好几次了我是——”
“计算机白痴是吧。我知道,把摄像头靠近终端机。不用那么近的,我想同时看见终端机和显示器。0K,这个位置就好。你坐在椅子上吧。”
“我站着就好。”
“不好。你要按照我说的做。”
浅间叹了口气,然后听到椅子发出声音,“坐下了。然后干什么?盘腿吗?”
“和腿没关系。把胳膊肘放在那两个扶手上。”
“这样吗?”浅间说道。下一瞬间,钢琴声开始响起,演奏的是舒伯特的《阿贝·玛利亚》,同时显示器上出现“HELLO”的字样。
“啊,这是什么啊!”浅间吓了一跳。
“这样计算机就算启动了。蓼科兄妹为了让自己用起来更方便,对系统下了很大功夫。”
“吓到我了。那,下面要怎么做。”
“终于要读取系统了。先将卡从袋子里拿出来。知道怎么拿吗?”
“左手拿着袋子,右手打开袋口,然后将手指伸进去把卡拿出来——这样行吗?”
“虽然左右手反了,就这样吧。”神乐开着玩笑说道,他发现自己已经对这个叫做浅间的刑警完全放心了。对于以前的他来说,这明明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显示器照出拿着金色的卡的手。
“这个要怎么办?从哪插进去?”
“按住键盘的最右侧侧最上面的按键,然后光驱就打开了。把卡放进去,然后再按一次那个键。然后默默地等结果。”
“0K,最右侧的最上面……这个。”
显示器照出浅间的手在按照神乐的指示移动。将卡插入的数秒后,显示器上出现了很多复杂的几何图形。
“喂喂,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画面上出现了一堆东西。”
“我知道。模块是由像这样的东西一个一个组成系统的。那么开始吧,我先问一下,你会使用键盘吗?还是说一点都不行?”
听到了浅间的呻吟声,“这个嘛,总之先试试看吧。”
“加油啊。这可是天才做出的系统,估计会花很长时间。”
实际上,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浅间并非自己所言的计算机白痴,在神乐的指示下进行得还算顺利。但系统是由无数的分支组合而成的,要想把握住全体是极其困难的。
试行错误持续了一个小时以上后,发生了意外。浅间听错了神乐的指示,进行了完全不同的操作。
画面上的图形在剧烈地变换,开始飞速回转。
“啊,完蛋了。乱套了。怎么办啊?”听到浅间狼狈的声音。
“沉住气!”在神乐这么说的时候,计算机的画面出现了新的变化。仿佛解开了缠着的线一般,模块开始变换成有序的样子。很快模块重组后表达的含义,神乐也看到了这是——他屏住了呼吸。
释放着鲜艳色彩的同时,立体图像在画面上回旋着,还有数字和文字在不断地排列组合。浅间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好像有什么新进展。证据就是神乐陷入了沉默。虽然之前也经常沉默,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他应该是从这个画面中读出了什么。
沉默持续了数分钟,终于听到了神乐的声音,“真是吃了一惊啊……”
“到底怎么了?知道这家伙的真身了吗?”
“不太清楚。不过这个好像是很让人意外的系统,前提是我的读法没错的话。”神乐马上继续说道,“不,应该没有错。这就解开了所有的谜题。”
“怎么回事?解释给我听。”
听到神乐叹气的声音,“要口头上进行说明的话相当有难度,果然还是需要确凿的证据。因此想实际测试看看。”
“测试?”
“用那个系统,重做DNA搜查系统。一定会出现我预想的结果。”
“等一下。要是需要摆弄DNA搜查系统的话,必须要入侵特解研。那不可能吧。”
“我知道。所以,需要从正面进行突破。不能入侵的话,只能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去了。”
“难道要和志贺他们正面冲突吗?拿这张卡作为王牌。”
“就是这么回事。浅间刑警,你能协助我吗?”
“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浅间从上面瞪着对着计算机画面的可视电话。神乐的显示器,现在应该是倒映着他的脸部大特写。“都到这一步了,已经无路可退了。”
“那好,决定见面地点吧。特解研的——”
神乐说到这时,浅间怀中的电话响了。是他自己的电话。现在使用可视电话功能的是白鸟里沙的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警备员富山。
“麻烦了。科警研的人来了,也许正要去你那儿。”
“科警研?为什么?”
“不清楚。还问我有没有人来过,我回答说没人来过。”
“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简略的将事情告诉神乐。
“这就麻烦了。赶紧取回卡,关了计算机系统。”
神乐给出指示。浅间照他说的进行操作,将退出来的卡放进内口袋里。
“在特解研的旁边,有一个挂着‘HARIMA运输’牌子的仓库。两个小时后在那见吧。”神乐说道。
“两个小时你能回东京吗?”
“我会想办法的。比起这个,你还是赶紧离开那里吧。要是被发现,‘MOGUL’被抢走的话,那就什么都完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浅间这么说着挂断电话。
他跑着穿过走廊,到达电梯间,一台电梯正在上来。他回过身向反方向跑去,尽头那里有扇门。他知道从那里能到紧急出口的楼梯,这是杀害蓼科兄妹的犯人逃跑经过的地方。
打开门,正要到外面的时候,从后方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真是千钧一发。
不发出声响,缓缓地走下楼梯,思考着为何科警研的人会来。听富山说,好像是问他有谁来过。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感觉问的,但只听那句台词的话,好像是不知道浅间在那里这件事。
从五楼往四楼走去的时候,四楼的门突然打开了。浅间停住脚步,警觉起来。如果对方是科警研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也必须要逃走。
但是出现的是穿着自大褂的人。他对那个鹰钩鼻有印象,是脑神经科的水上教授。
水上好像知道浅间在那里一般,缓缓地向上看去,一点惊慌的样子也没有。脸上浮现出微笑,点了点头。“还是别下去比较好。”
水上的话让浅间很惊讶。“为什么?”
“科警研来的可不是一个人,也许还有人在楼下埋伏。暂时先去我的屋里待一下吧。”水上催促般的用手示意了一下门内。
看着一点也不放松警惕的浅间,水上再次点点头,“刚才神乐和我联系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浅间终于放心了,神乐好像试着让这个人帮助他们。
“那,抓紧。”
“给你添麻烦了。”这么说着浅间走进里面。
走进昏暗的过道,进入写有精神分析研究室字样的房间。来这里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来是在蓼科兄妹被杀之后不久,再来是在神乐逃跑之后。
在感觉比起诊察室更像小会议室的房间里,浅间和水上面对面坐着。墙边并排放着橱柜和书架,书架上放着黑色皮革的包,让人感觉那是他常年的爱用品。
“虽然说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实上还没有和神乐好好谈过。他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只说了想把你藏起来,然后就挂了电话。”水上边往水壶中倒入热水边说,那个动作看起来很悠闲,好像确信科警研的人不会来这。要是这样先在这里待一下比较好,浅间这么想。
水上在浅间前面放下茶碗,“不光是他,你现在也是逃亡身份吗?”
“虽然不能这么说,不过是和科警研及警察厅分开行动。和神乐取得联系这件事,也对那些人保密了。所以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在这里。”
“啊。”水上用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说着,喝了一口茶。
“你是打算解释说你和神乐君联手是吧。不知道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要解释给您听的话太难了。不过可以说只有我和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指的是什么?”
“是说在事件当中,与警察厅和科警研的人想隐藏起来的一些秘密有关。到底是什么,这一点我们两人刚才终于调查出来了。”
水上还是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将茶碗放到桌子上,“然后,就明白了吗?”
“好像是他察觉到的。遗憾的是,在听取详细说明前,就被干扰了。不过不久就会明白的,因为和他约了见面。”浅间看了下表。两个小时后,神乐这么说。从约定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是吗?他还好吗?不断的逃亡,对肉体和精神上都是很重的负担。”
“听声音的话还好的样子,不过……”
看着浅间突然不说话了,水上眨眨眼。“怎么了?”
试着问问那件事吧,浅间想,他指的是神乐称为铃兰的少女。
“他好像看到了幻觉。”
“幻觉?”水上不高兴的皱着眉,现在的表情是脑神经科医生的表情。
浅间将神乐见到Ryu描绘的少女,并认为那名少女实际存在,还与她一起旅行这件事说了出来。水上的表情,转眼间变的严肃起来。
“那可……不行啊。”发出好像感叹般的声音。
“是指病情吗?”
水上重重点头,“多重人格是指自己在自我意识方面对自己是谁有所动摇而产生的病。原因有多种,但多少都有受到逃避现实,憧憬虚构世界的心理的影响。”
“看到幻觉是因为这个?”
“可以说是现实和虚构不能区分的征兆吧。是极度危险的状态,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虚构的部分会逐渐扩大。到时候不仅是那名叫铃兰的少女,恐怕会出现更多的幻觉。与此同时,会对现实否定,不能直视现实。如果变成那样的话——”水上看着浅间,“恐怕会连熟人都变得不认识了。”
“像阿尔茨海默症那样吗?”
“阿尔茨海默症是指物理性的脑萎缩。神乐君的情况是精神上存在同样的问题。总之,必须尽早进行治疗。浅间先生,您刚说了和他约了见面对吧。那时我一起去也没关系吗?”
“医生也一起?”浅间不经意间伸直了背。
“哪怕早个一分一秒也好,照这样下去的话病情早晚会恶化的。”
“可是我们现在要做非常危险的事情,那种地方是不可以带医生一起去的。”
但是水上用力的摇摇头,“要是做危险的事情的话,就必须更抓紧了。将现实和虚构混为一谈的状态下,是不能下正确决定的。我不会妨碍你们,只要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能给他进行诊断。做过必要的处理,我就会马上离开的。我和你约定。”
听着学者用热忱的口气说着,浅间怎么也不能拒绝。他只是想帮助患者,并且神乐在那种状态下的话,浅间也很难办。他的头脑正是现在需要的武器。
“我知道了。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带你去吧。不过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请考虑到可能有未必能进行治疗的情况。”
水上叹气声中带着安心,“太好了。我不会妨碍你们的。那我必须要去做准备了。”他这么说着站了起来,脱掉白大褂走出房间。
浅间再次将目光落在表上。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穿着有些厚的短外套的男人走进电车。神乐把脸埋进衣服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男人在车里环视了一下后,似乎因为没有空位而有些失望,走向了旁边的车厢。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神乐。也就是说这人不是为了抓他而上车,恐怕也不是搜查员。
神乐放松身体,重新握了握吊环。车厢内的座位都被坐满了,还有一些人站着。
他换乘到在来线,朝着东京进发。虽然很小心地注意着监控摄像头,但是到底会因哪些举动被发现,是难以预知的。搞不好现在已经被发现了。每当电车到站上来新的乘客,神乐的身体就变得僵硬,因为担心这当中混有来逮捕自己的警察。
被警察发现了也无妨。但是无论如何,要在那之前要把存有“MOGUL”的卡从浅间那里拿过来。如果拿不到的话,就不能揭开DNA搜查系统的秘密,也证明不了“白金数据”的存在。就算想要说明什么主张,一句“没有那种东西”就会驳到自己,这样神乐的嫌疑就无法洗清了。
不过,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制作出这些东西——虽然将“MOGUL”解读了,并找出隐藏的秘密,但神乐还是不能相信。不断推进完善DNA搜查系统构造的是他,并且相信除了蓼科兄妹以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熟知系统。但现实完全相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隐瞒了,只是按照志贺他们的指示办事。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系统的一部分。只是对他们而言方便的系统。
全部谜题不久就会一一解开。虽然还不知道“NFl3”的真身,但对于整体而言那只是个小小的谜题罢了。说得难听一点,凶手是谁都无所谓。那和“白金数据”的罪过是无法比拟的。
总之,必须要将这个事实公诸于众,他从心底这么想着。
窗外变换的夜景开始热闹起来,好像已经接近市中心了。如果藏身在大都市里,假设在什么地方被发现,重新藏起来并不是难事,但也不能大意。每当电车停车的时候,神乐还是会观察所有乘客。
安全地通过东京站的出口时,不经意间地吐出一大口气。当然还不能大意。因为他知道监控录像到处都有。如果被脸部识别系统的追踪到了,几分钟后警察就会赶来。神乐低着头快步出了站。
出租车停靠处也设有监控摄像头。神乐走到路旁拦了辆开过来的出租车,告诉司机去有明。司机并没有对神乐的举动感到奇怪。
虽然并没有离开很久,但是东京的街道还是让他感到怀念。自己的房间变成什么样了呢。想赶快回去,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当然为了能办到这些,必须要先全部解决掉。
出租车开过林立的办公大楼,钻进脉络复杂的高速公路下面,开过架在运河上的桥。半路上神乐开始向司机进行更细微的道路指示。出租车开到像是没有人住的仓库街里,神乐让司机在离目的地很近的地方停了车。看了下表,马上就要到和浅间约定的时间了。看来时间安排是正确的。
下了车,一边警觉周围的动静一边前进。因为街灯比较少,只要稍微远离建筑物,就能藏在黑暗中。
不显眼的绿色建筑出现了。四周是黑色的围墙。建筑物的屋顶上,摆着写有“HARIMA运输”的老旧牌子。因为公司已经倒闭,这个仓库归别的公司所有。在旁边修建特解研的大楼时,警察厅曾经租用了一年多。当时是为了暂时存放搬进研究所的资料和仪器。
神乐从通用口窥视里面的情况,悄悄溜了进去。现在这个仓库基本不被使用了。神乐听说拥有仓库的公司想要卖掉但是没有找到买家。
建筑物的门紧闭着,看来浅间还没来。停车场里,放着一辆不知有没有人动过的老旧卡车。神乐藏在那辆车后的阴暗处。
不久后,听到车子开近的声音。车灯照向停车场,轮胎缓缓地压上柏油地,然后停了下来。车灯灭掉之后,发动机的声音也停止了。
神乐从卡车的影子中探出头。从车子驾驶席的位于上下来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从体型来看应该是浅间。
神乐放心地站了起来。正想走近浅间的时候,副驾驶席的门打开了。他立刻停住脚步。浅间带人来了。是谁呢?
“神乐吗?”浅间好像发现了一般。
神乐没有回答,看着车。但是看了从助手席上下来的人后,呼的叹了口气。因为那是他最能相信的人。
“是医生吗?”水上缓缓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包。
“好像状态不错呢,神乐君。”
“说了要在这边会面,他就说无论如何也要一起来。”浅间说道。
神乐将视线看向浅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告诉医生?那之后不是立刻就从医院逃了出来了吗?”
“没有,不是你和教授联系过——”说到这里,浅间好像发现什么,他向后面看过去,但那个动作马上不自然地停止了。
不知何时,水上站在了浅间的正后方。因为有影子,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看清浅间的表情。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眼中露出可怕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浅间问道,声音嘶哑。
“站着别动,要是你还想要命的话。”水上说道,声音好像是从古井底部发出来般的刺耳。
“怎么了?”神乐问道。
浅间眨眨眼,眼神看向斜上方。
“是手枪。这位医生用手枪指着我。”
神乐睁大眼,“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对你做了什么?”浅间怒吼道。
听到水上低声地笑着,“你们做了多余的事情啊。无论是‘MOGUL’,还是‘白金数据’,你们管得太多了。这世界上需要带着谜团就终结的事情有好多呢。”
神乐和浅间对视。
“你为什么会知道……”神乐问道。
“我知道哦,我什么都知道。两个小时前你们的对话我也全部听到了。不管是在五楼的绘画室,还是在七楼兄妹的房间里都装着窃听器。向科警研打告密电话说七楼有可疑人士的也是我。浅间刑警如我所期待那样从安全楼梯下楼,和那天的我一样。”
那天——神乐惊呆了。这指的肯定是蓼科兄妹被杀的那天。
不久浅间无力地摇摇头,“真是败给你了,当局者迷啊,我们算是瞎了眼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真是值得你们反省呢。”水上活动右手,拿什么朝浅间的脖子刺去。浅间的脸变得扭曲,水上拿着的是注射器。
“不用担心,死不了的。就想让你稍微安静一会。”
水上拔出注射器后,浅间马上就瘫了下去。很快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然后倒在地上。
神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最信任的水上是一连串事件的预谋者吗?他惊讶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水上拿起放在地上的包,另一只手握着手枪。枪口对着神乐。
“是你杀了蓼科兄妹吗?”神乐颤抖的着声音问道。
“是啊。”与神乐形成鲜明对比,水上的声音冷酷而沉着,“顺便说一句,‘NF13’是我。”
这对神乐的冲击过大,他感觉到自己开始耳鸣,心脏也在以接近极限的速度跳动着。
“……为什么?”
“为什么?有必要说明吗?听了刚才的对话,我想你应该已经解开谜团了吧。”
“我想大概是因为‘白金数据’。”
“嗯。那你说说看,我也想听听你的推理。”水上将枪上下晃了晃。
神乐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嘴里还是很干,没办法只能舔舔嘴。
“登录在DNA搜查系统的数据,是从国民当中提取样本而制成的。从样本中解析出DNA做成电子情报,然后密码化进行登录。因此,犯人在犯罪现场遗留下DNA时,如果那个犯人在系统里进行过数据登录的话,就能检索出那人是谁并且在哪里。就算不是犯人本人登录,亲戚登录过的话,也能将嫌疑犯缩小到极小的范围内。”
“真是厉害的发明啊。”水上用带有嘲笑的口气说道,“继续。”
神乐深呼吸了一下。
“现在开始说的只是假设。在那些庞大的数据当中,有可能混入了一部分特殊的数据。那些数据除了本来的DNA情报以外,还被写入了某些特别的识别记号。进行检索的DNA数据与特别标识的数据一致的情况下,DNA搜查系统就会给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回答。解析结果给出的身体特征和本人完全不同,检索结果是NOTFOUND,也就是说称这个人并未登录。虽然不知道是准为了何种目的,而将系统加上了这种选项,但那样特殊的系统的确混在里面。那就是‘白金数据’。而用于找出它的系统就是‘MOGUL’。”
水上微微摇晃着身体,低声笑道,“完美分析,神乐君。但是离满分还差的远呢。是谁呢?喂喂,你忘了最重要的吗?那个系统不是谁都能创建出来的东西。就算是你也一样。”
神乐瞪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鹰钩鼻,“是蓼科早树……”
水上点点头,“是我命令蓼科兄妹加上那个选项的,因为只要是我说的话他们什么都听,当然我也提前说过要对你保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别的理由,因为被拜托了。”
“被谁?”
水上一边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直接拜托我的是志贺所长,是你的上司哦。但他的背后有谁我也不知道,他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科警研,不,是警察厅的……”
“是还要位高权重的人吧。竟然想出了这招。虽说你是在尽心地制作完美的搜查系统,但太完美的话也有人因此感到困扰呢。”
是指那些政治家和官僚吧。他们肯定是将自己和家里人的DNA情报处理为“白金数据”了。
“原来是这样吗?真是卑鄙……”
水上冷笑着,“现在说有什么用?世事如此。总理大臣的儿子某一天突然作为强奸犯被逮捕的话,国家会陷入混乱的吧?”
“然后,你也被纳入了‘白金数据’吗?”
“当然了。可不能只让他们尝到甜头。”
“系统的网捕捉不到‘白金数据’。因此,不管犯了多严重的罪,而且就算留下自己的痕迹,也绝不会被抓。所以,利用这个而接二连三杀人吗?”
“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杀人魔,杀人并不是我的目的。那全都是实验而已。”
“实验?什么实验?”
水上放下包,拿着枪,用另一只手掏了掏包里面。从包里拿出的,是一个金属制的盒子。上面还带着软线。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电击器……是叫电子兴奋器的东西吧。通过电子脉冲刺激大脑,从而生出使用麻药般的感觉。”
神乐不明白水上为什么会拿出那种东西。
“这可不是单纯的电击器,我已经改装过了。简单来说就是提升了功率,但不仅仅是麻醉感变强。用这个的话,可以陷入强烈的催眠状态。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会变得温顺,恐怕连让他自杀都可以。并且和普通的电击器不同,会引起中毒症状。”
“为什么做出那种东西?”
“为什么?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为什么会有使用药物的人类呢?你会思考这个的原因吗。操纵人类精神的方法和得到权力有紧密的联系。所以有实验的必要。”
神乐摇摇头,“明明不用杀人的。”
“不是我去杀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死掉了。在实验中小白鼠死掉是常有的事,没有必要同情那些女人。反正只是沉溺于电击器的愚蠢女人罢了,所以立马被我的甜言蜜语钓上钩。但如果尸体就那么放着的话,是脑科学家犯下的罪行这点恐怕会暴露,所以稍微加了一点演技进去。”
“因此用手枪击中头部并进行强暴吗?”神乐说道,“这是在凌辱尸体。”
“因为我想,要是杀人魔的话需要动机。而且留下精液,对我来讲也没风险。”
“因为是‘白金数据’,所以系统不会查出犯人的名宇。警察认为数据已经登录的人就没有嫌疑,也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但只有一个让人挂心的事,就是用这个装置的时候,耳朵上会留下烧伤的痕迹。我想通过那个共同点警察可能会找到什么线索,于是将电击器改良方法的一部分向售卖者公开。很快就在狂热者中出现了‘高电器’这个名字。就算警察发觉犯人是‘高电器’的使用者,到时候也晚了。”
神乐咬紧自己的牙齿,张口问道,“做到那种程度,有什么意义呢?你作为脑科学者,已经得到那样的地位了不是吗?现在还要使用电子麻药,到底想得到什么权利呢?”
水上微微摇摇头,“看来刚才的说明还不够充分。我也不是想自己得到权利,而是想制造出与权利密切相关,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如果存在操纵人心的方法的话,想要试一试这种想法,对于科学家来说是当然的吧。这算是本能。现实上来说,神乐君你不是也想要解开心这个谜题吗?证实心是由遗传因子决定这一假设。”
“那个和这个——”
“一样的哦,没什么不同。你用自己的肉体想找出心灵的组成。我使用他人的身体来进行实验。虽然你的研究谁都不会死,而我的实验死了几个人。只有这点不同罢了。不,还有一个不同点。就是你还什么都没发现。而我却发现了。”水上靠近神乐,竖起食指,“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要研究人心,可不是要问遗传因子。人心只不过是单纯的化学反应和电子信号罢了。”
看着用平淡语气说话的水上,神乐缓缓地摇摇头,“你是神经病。”
“向那个神经病求救的,到底是谁呢?”
“蓼科兄妹发现你是犯人了吗?所以才杀了他们?”
水上缩缩肩。
“不可能发现的。不过知道了‘NF13’的事件后,好像怀疑是加入‘白金数据’的人干的。”
“所以才做出了‘MOGUL’?他们为做出‘白金数据’而后悔,想要赎罪。”
水上一脸遗憾地皱了皱眉,“像蓼科早树这样的天才居然有这么愚蠢的想法。死了对谁都没坏处的人,就让他从世界上消失不就好了。因为做了这样的蠢事她自己也消失了。”
“那天,我使用反转剂变成Ryu的时候,你杀了那两个人吧。还特意对监控录像动了手脚……”
说到这里,水上意外地摇了摇头,对摄像机动手脚的不是我,那只不过是利用原本就有的东西罢了。“”原本就有?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之外的人装上的。到底是谁呢?我想你还是别问的好。喂,别动。”水上举着枪,缓缓地转到神乐的后面。
“跪到地上去。”
“你要干什么?”
“照我说的做。你也是,要死的话还是想死得痛快一点吧?”
感觉到后背顶着枪口,神乐蹲了下去。两膝跪在地上坐下,然后耳朵被冰冷的东西夹住。首先是左耳。然后是右耳。应该是“高电器”的电极。
“没必要害怕。到现在为止死了的那些女人们,都在死前露出陶醉的表情。那些家伙都是幸福地死去的。不过你也许尝不到快乐的滋味,因为开始就会注以极大的脉冲。很抱歉,因为没什么时间了。”
“白鸟里沙也是这么被杀的吗?”
“啊,那个女人啊。”水上仿佛这才想起她,口气轻蔑地说道,“杀她只花了一点点时间。用”高电器“控制了她的意识,让她开车回到自家以后,一枪打死她的。我的技术已经渐渐接近完美了。”
“她发现你是犯人了?”
“不,并没有发现。不过,可能没过多久就会发现。因为她想耍小聪明。”
“是说DNA鉴定吗?”
“哦,你还真清楚啊。”
“她想把‘NFl3’的原样本拿到手。因为想从‘白金数据’中把犯人找出来。有可能和蓼科兄妹接触的人是非常少的。将那些人的DNA和‘NFl3’的DNA用老办法进行鉴定的话,能将犯人找出来。她是想这样。”
“真是危险啊。但那个女人傻就傻在,采集我头发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来拜访我,我能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喀拉喀拉金属碰撞的声音,“好了。”水上说道,“说了一堆没用的话呢。但是我很高兴。虽然一想到不能再和你聊天心里就有些寂寞,但没办法。这就结束了。”
“杀了我也没用。志贺他们会继续寻找‘NF13’的。”
“不会的。事件解决了。‘NF13’使用‘高电器’自杀,不过在此之前枪杀了浅间刑警——怎么样,这个剧本不错吧?”
水上好像打算把罪名嫁祸给神乐,杀了神乐之后,他一定会再打死浅间。
神乐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脑袋在混乱中拼命地思考着如何打破这一局面。
“有个名叫铃兰的女性。对于她,你知道什么吗?”
他听到了水上叹气的声音,“你还在想能和她见面吗?”
“你要说什么?”
“不好意思,没有时间说明了。在那个世界相会吧。”
咔哒,神乐听到打开开关的声音,接下来的瞬间,神乐的视线被金色的光芒包围。听觉、味觉、嗅觉、触觉,所有感觉都被麻痹了,连重力感都消失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坐着还是在站着。但是并不痛苦,好像浮在空间中飘着,被爽快感包围,精神好像释放了什么一般。
接下来的一瞬问——金色的视线突然变成黑暗,同时意识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