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成了全日本最吵闹的狗。
我在小系收起雅史素描的柜子前,狂吠不停。知道真相的只有我,我打算坚持到喉咙哑掉为止。
“阿正怪怪的。”
先注意到的是小系,可惜她的方向完全错了。
“是快要地震了吗?”
不是啦,小系。虽然我的确曾在地震来临前叫个不停。
“会不会是想出门?”小加代也搞不清楚状况。
她眉头紧蹙,神色憔悴。她一直在苦恼,思索除了敏彦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有杀害社长的动机?
为了钱吗?社长死后,谁能获利?女人吗?私怨吗?敏彦和这些事又有什么关联?从刚才起,小加代就不断这么喃喃自问,抱头苦思。
我知道线索,小加代!
“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冲杯咖啡给你?”小系问道。
小加代瞪着资料,轻轻扬起一只手。
“好。我泡一杯浓到胃穿孔的咖啡给你。”
小系说完走到厨房。我只能继续哀叫着。
“可是啊,姐,宇野先生确实是最后一个回到办公室的吧?那样的话,真凶在哪里,躲起来了吗?”
小加代有失淑女风范地猛搔着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躲起来了吧。那栋大楼很不安全,简直就像犯罪的温床。”
“凶手为什么不等到社长落单的时候呢?”
“问题就在这里啊。谢谢。”小加代接过咖啡杯。“真凶的本意是想同时解决相泽社长跟敏彦先生吗?抑或只是为了误导警方办案方向,才利用了敏彦先生?”
“真是太过分了!”小系鼓起腮帮子。
我下定决心,立起后脚,开始抓扒柜门。尽管想避免毁损家具,但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喂,阿正!都几岁了!不要学小猫淘气好不好!”
小系扔下杯子,飞奔过来。我立刻用鼻子发出呜呜声,继续吠叫,绕着小系打转。
“好奇怪呢……”她总算把视线移向柜子。“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小系拍打我的脖子,思忖起来。快点想起来呀!
“是跟案件有关系的东西吗?”
大有关系!我又吠了一声。小系的眼睛亮了起来。
“会不会是那张不健康的素描?”
她一拿出素描,我便发出一声长啸。小加代惊讶不已。
“讨厌啦,你到底是怎——”
说到一半,小加代赫然回神。对、对!就是这个!
“系子。”
“什么?”
“我问你,画家会依赖毒品吗?”
小系皱起鼻子:“要是我说是,那可是宣让人瞧不起的。才没那回事。”
可是,秋末雅史就是。
“不过,或许也有那种人,他们不幸地以为可以借由麻药得到灵感。”
小加代瞪着手里的素描,像是答案就画在上头似的。她的姿势愈来愈僵硬。
“要是——要是秋末雅史也吸毒——”
听到小加代的低语,小系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你是说,对方可能为了不让这件事曝光而杀人?你说被杀害的社长是个很严厉的人对吧?就算是自己的老部属秋末先生的儿子——不,正因为双方是老友,更不可能视而不见吧?他可能要秋末先生把儿子送进监狱,但是溺爱儿子的秋末先生不可能这么做——”
小加代放下拿着素描的手,摇了摇头:
“不可能。因为雅史是不可能被送进监狱的。”
“咦?可是持有毒品不是违法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初犯不会马上就被送进监狱,一定会先判处缓刑。尽管被处以保护管束,但实际上仍是自由之身。为了这种事杀人,实在太冒险——”
说到一半,小加代眨了眨眼睛。
“我真傻——说不定不是初犯。”
“你说谁?秋末雅史?”
“是啊。”
小加代放下素描,走近书架,拿出一本最新版的《刑事案件判例》。她翻找着目标,就这么读起来。然后她用手指夹着其中一页,转头对小系说:
“如果是初犯,会判缓刑,倘若缓刑期间再犯,就会被判处徒刑,初犯的缓刑判决当然也会被撤销,没关个一两年是出不来的。”
“就是这个!”小系清脆地弹了一下手指。“可是,要怎么调查雅史有没有前科?”
隔天,小加代再次拜访了相泽夫人。这次她打算表明身分,说明来意,请求夫人的协助。
“社长夫人一定知道。只能孤注一掷,碰碰运气了。”
“姐,加油唷!”
小加代花了一个小时以上,才回到在外头待命的我身边。看到回来的小加代脚步像大力士参孙般强而有力,我就知道她有了收获。
小加代的想法如下。
“以下完全是我的推测,我想雅史该不会又开始吸毒了?秋末先生发现了这件事,偷偷带他到户山心理诊所进行治疗,却在那里碰见前往探视明美的敏彦先生——”
根据相泽夫人的话,约莫一年前,雅史确实曾经因吸毒遭到逮捕,被判处徒刑,获得缓刑处分。当时就是相泽社长介绍律师给秋末先生为儿子进行辩护。
当时秋末雅史为了治疗,半年之内定期到户山心理诊所就诊。
“夫人转述,相泽社长当时说服秋末先生:‘如果不去像样的医院治疗,本来有机会治好的也会治不好。’”
雅史极力抗拒住院,所以是以定期门诊的方式接受心理谘询。如果让雅史自己一个人去,他就会溜走,因此总是由秋末先生陪同。
“听说因为治疗得宜,那时雅史看似完全康复了。”
这样的话,雅史复发——再度沉溺于毒品时,秋末先生会再去拜托户山心理诊所也不奇怪。
可惜无法直接向户山心理诊所求证,医生有保密义务,就算警方调查,他们也不会透露病患的事。
“如果这么假设,社长应该没有发现雅史毒瘾复发的事罗?”小系说。
“嗯。不过听说社长曾经起疑,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一旦染上毒品就不易戒除,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
据说社长会对夫人说:“想彻底根治,干脆丢进监狱关上一阵子算了。但是秋末实在太宠儿子了,这么跟他说,他一定会气得脸红脖子粗。”
“所以,对于想要避人耳目治好雅史的秋末先生来说,每天都像走钢索一般提心吊胆吧。不料却在治疗诊所遇上了敏彦先生——”
当然,他一定堵住了敏彦的嘴,却仍无法减轻心中的不安。事情什么时候会曝光?敏彦什么时候会告诉社长?
“我有一个想法。喏,案发之前,相泽社长不是曾跟敏彦先生争吵吗?”
就是管理员听到社长怒吼“才没理由出那两百万”的时候。
“那会不会是这层意思?敏彦啊,你有什么理由为了毫不相干的他人,而且还是为自甘堕落、染上毒瘾的女人,平白支付两百万!”
“那么说,相泽社长知道了敏彦先生的秘密?”
小加代点头苦笑。
“嗯。完全没发现才不自然。敏彦先生经济拮据的事,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社长应该也不例外。这么一来,生性罗嗦又严格的社长会逼问敏彦先生为什么这么缺钱,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说的也是……然后就起了争执。”
只是,外人误以为是金钱的争执。
只有秋末先生知道真相。
“我想,当敏彦先生的秘密被社长知晓后,秋末先生一定吓坏了。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也不晓得雅史的事什么时候会传到社长耳里,他一定很担心敏彦先生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虽然敏彦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
小系板起脸。
“秋末先生的脑袋里早就不存在这种常识了吧?被揪住把柄的人,总是容易疑神疑鬼。”
要是被社长知道的话——社长不可能默不作声的,他一定会采取行动,通知警方。这么一来,雅史这次真的就得坐牢了——
怎么办?要是他说出来就完了,怎么办?在不断反复自问中,秋末先生走投无路之下想出了一个计划,并着手进行——
“伪装强盗侵入并杀害社长,嫁祸给敏彦先生并让他失踪,就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了。”小加代说完咬紧下唇。
让他失踪啊……
小加代脑中推测的影像,我也看见了。敏彦恐怕遭到杀害了,至于遗体——
“凶手没有多余时间了。社长的遗体不晓得何时会被发现,因而无法把敏彦搬到远处。如果在近处,不必担心被发现、又能轻易掩埋尸体的地点——你觉得会是哪里?”
小系说出了我心中的答案。
“施工中的画室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