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撞到

郑盈几步追了上去,陈荣担心她路上不适,便令人抬着轿撵跟在身后,他自己跟在郑盈身边。

“老师”

她又喊了一声

这个声音太轻快,脚步哒哒哒地,除了郑盈不会有别人。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这个女孩儿便已经站在了他身侧。

“公主去见陛下?”

他不似她父亲那般走路大开大合,而是不动声色地快,衣角摆动的幅度都极小,郑盈小跑在他身后,跟的艰难,小声说了句:“您慢些”

他顿住,停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跟在身后的既不是陈理也不是卫尧,而是一个走的不快的女孩儿。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郑盈慢慢地能跟上了,她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人,嫩白的指尖揪着裙子,有一点点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也许是他身上不动声色的威严,又或许是他比自己高出太多而隐隐产生的压迫感,都让她有些许不自在。

两个人差不多有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陈荣低着头跟在郑盈身侧。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徐延微微低头,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头发发饰简单,只有那两朵蓝色的绒花直直地撞入了他眼底。

他默了片刻,一时竟不知该与这样呢年纪的女孩儿说些什么。

郑盈也不说话,她半垂着头走着,紧张的要死,饶是如此,她都没想明白方才为何如此有勇气,直直地追了上来。

很快,他们到了泰安楼。

郑盈看见了梁芙悦,松了口气,跑过去攥住她的手,两个女孩儿高兴地说起话来。

徐延看着身侧空了的身影,笑了笑,随即也走进去。

……

宫里有万千荣耀辉煌,可也有蝼蚁爬行的暗处。

一间被封的死死的房间内,走进来一个美丽雍容的女人,而她脚下跪着的,则是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宫人。

“娘娘,问不出来。”一位女官走至女人身前,弓着腰,恭敬地说话道。

黑暗里,一张干净铺了火红狐狸皮的椅子的被端了进来,四周的人莫不禁声,看着地上被血肉模糊的女子,谁不抽气,谁不害怕。

“原来是个骨头硬的”女人伸出手,火红的丹寇的竟有种惊心的美。

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的宫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俱被鲜血染红。她的眼睛睁不开,身子轻轻颤抖着,却是怎么都不开口。

女人不耐烦了,蹲下身去,两指捻着地上之人的下巴,语气温柔:“能查到我头上来,也是你的本事。”

她又道:“既然不说,那便留着去与阎王爷说罢。”

宫里从来不缺骨头硬的人

女人哼了一声,转身出去,那女官手里攥了一条白绫,留在了房间里,许是那女子挣扎太过,东西扫了一地,噼里啪啦响着。

不过一会儿,里头便没了生息。

女官走了出来,说道:“弄干净了”

女人抬头,看着空中飞过的鸟儿,手在虚空中抚了抚,说道:“那几个人,想办法都送出去,别留在宫里。把一些该清理的人都清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她吩咐着,美丽动人的面皮下藏着一颗狠厉的心。

“还有,派人去告诉父亲,查清楚,到底是谁,把手伸进了宫里。”

又一群飞鸟从空中掠过,女人心情顿时烦闷了不少,快步离开了。

……

这一日上课,郑盈总出神,她偶尔会看向窗外,偶尔会盯着堂上讲课的老师,看起来极为无聊。

她看过后面的故事,也就不那么好奇了,还能把徐延要讲的情节很快地接下去。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等下学,或者偷偷看看老师的神色,判断自己是否要认真一点,还是能继续偷懒下去。

徐延果真没管她,到了时间便离开,这次竟走的有些匆忙。

她看见郑琳跟了过去

郑琳站在门口,拦住了先生,抬头与他说着什么,不时回过头来,看了郑盈好几次。

“阿盈,三公主是不是在看你。”梁芙悦道

或许是的

郑梨思已经下降,驸马在京,如此宫里便只剩下她们两姐妹,掐的那是不相上下。

她扬了扬眉,也看过去,毫不示弱。

泰安楼很大,飞檐斗拱,雕梁画柱,色彩纷繁,他们所处的书楼却典雅至极,纸墨书香,让人平心静气。

皇帝当初选定此处时,特意来看过,一下子便定了主意,皇子公主们都在此处上学。

郑琳一身浅色的裙衫,站在门口阴影处,堂内冰鉴的凉气偶尔飘过,她却依然觉得热。

薄汗晕红了她的脸

“舅舅,恪儿六岁了,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母妃说您学问好,想让您给他选一本开蒙的书。”这是德妃教她说的,她磕磕绊绊地讲完了。

耳边蝉鸣声太响,她一边等着一边不停地看向廊外,反正就是没敢与他对视,感觉每一刻都在煎熬。

她追了出来就是因为这事

徐延将手上的书递给身后的侍从,双手交叠负立在身后,缓声道:“娘娘养育过三皇子殿下,于小儿开蒙一事应比臣有经验的多,娘娘谬赞了。”

他拖沓着,就是没有回她的意思。

郑琳再好的脾气,她也是公主,骨子里的倨傲是不可能放下的。她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要她说,这天下的靠山还有谁比皇帝靠谱,她母妃不把心思花在皇帝身上反而来谋算这些虚的,怎么看都不靠谱。

虽然目的没有达到,但是气气郑盈还是可以的,她们俩一个目光重叠都能掐起来。有时候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妹妹有一点点嫉妒。

她没了母妃,可皇帝把她放在了长公主膝下,郑显不在她身边,可还有个处处护着她的陈酌,皇帝也暗暗偏爱着她。

多讨人厌

如果没有她多好

梁芙悦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儿,又看了看不远处带有挑衅意味的郑琳,摸不着头脑。“阿盈,三公主为何那样看着你。”

“不知道,她眼睛抽了吧。”郑盈木着脸说道。

午间,皇帝过来看她,让郑盈两姐妹明日去公主府看望郑梨思。“你姐姐有了身孕,去瞧瞧她,该敲打的敲打,别怕损了她的面子。”

皇帝登基以来动的气,几乎都在这个女儿身上了。

“当初是她自己选的夫婿,如今种种孽债,便只有她自己担着了。”皇帝叹气,手上的杯子捏了许久。

他对几个女儿,可以说得上都不错,尤其是郑梨思,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与元配发妻的女儿,当年宠的比郑盈还过。

“可是父皇,长姐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赐她与驸马和离呢?”郑盈不明白,她是公主啊,她有最坚实的后盾,只要她想,掀了长兴伯府都成。

“那要问你祖母是怎么教她的了”

发妻离世后,太后觉得膝下凄凉,便把郑梨思抱走了,等他打完仗回来,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已经变得唯唯诺诺,整日学的都是女戒女德这些他看了眼睛都抽抽的东西。

所以太后后来要带走郑显,皇帝宁愿给了德妃也没答应她。

“阿盈,往后你选夫婿,朕亲自给你掌眼。”她这小女儿性子憨憨傻傻的,看着就好骗。

郑盈捂脸,说道:“父皇,若不然我不要驸马,你也封我做个长公主,给我赐一座公主府,我天天回宫孝敬您。”

咸鱼的郑盈,一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有一座大大的公主府,然后背靠着皇帝开开心心的玩儿。

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皇帝脸抽了抽,拧她耳朵:“那你得祈祷朕多活几年”

皇帝说的是明日,郑盈下午就拿了宫牌溜走了,乘着她那架高调的四驹,欢快地回了长公主府。

……

夕阳落满天

云阳长公主府笼罩在一片金光里,尖尖的拱檐,威猛的石狮以及门前那块大大的闪着光芒的牌匾,都在昭示着公主府的显贵。

前院书房外,李女官肃着脸站着,周围没有侍女跟太监,都是一个个腰挎大刀的侍卫,俱都肃立。

“人我给你救回来了”郑仪坐在上首,清冷的面庞却动人至极,“算是本宫还了当年那份情。”

书房清凉,燃着薄荷香,徐延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那只精巧的香炉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烟,淡淡道:“公主不问问为什么?”

他靠着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得不承认,与这位公主做交易,是最为爽快的。

“有什么好问的”

桌子上摆了一瓶花,插得是杏黄色的长春,她掐了一朵,不时摆弄着。“徐大人能爬到这个位置,手上也沾了不少血,你与本宫都是一样的人,防来防去有什么意思。”

郑仪身为公主,却插手朝政之事,这里面固然有皇帝的纵容,却也少不了一些朝臣的支持。

她跟徐延不算有交情,却又都握着些对方不便为外人道的阴私,这样的关系,其实才是最稳的。

情分算什么,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

徐延笑了笑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李女官将人带了进来。

两个腰挎大刀的侍卫扶着人,半走半抬着进来。那抬着的人四肢无力,一张脸没有一点肉,干瘦干瘦的,眼眶有很重的黑影,动不了,显然是用过刑。

“他是内宦,你府里不能留他。”郑仪说道

这个太监,赫然是那日给他送玉佩的人。

常今很有眼色地将人扶了过来

“所以,还要麻烦公主一次。”他道

书房有一瞬间的安静,郑仪把手里的花扔在桌上,斜靠着椅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公主府可不敢留你的人。”

与他为伍,无异是与虎谋皮。郑仪可不敢冒这个险。

“那便再与公主做个交易”他道

……

一个时辰后,徐延走出书房。

常今跟在他身后,问道:“长公主再怎么也是皇家的人,让她插手,会不会……”

“不会,这位殿下可聪明的很。”徐延负着手,淡淡道。

话一说完,他突然又想起了今早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的姑娘。说起来,那个女孩儿也是郑仪膝下养大的,只是看起来却笨笨的,一点都没有学到她姑姑的手段。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年轻的孩子真好,烦恼都留给大人了,他们可以快乐自在地长大。

快到垂花门

那里种了一簇很繁茂的花藤,花朵跟珍珠一般大小,淡粉色,十分秀气。许是这簇藤蔓长得太葱茏,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他方才踏出一步,一道影子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

“啊”

郑盈捂着鼻子,疼的眼睛发酸。

女孩儿跑的太快,撞上来的力道委实不算轻,郑盈以为自己要摔到地上去,那看起来狰狞的石块近在咫尺,把她吓一大跳。

慌忙间,郑盈觉得好像有人托住了她,紧实有力的手臂揽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头,只是眼前是一片漆黑的。

她的头靠在了那人的胸前,郑盈听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有力,清淡的松木香涌入鼻尖……

“撞疼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甩手手):害,心跳什么的最搞人心态了。

作者:宝不怕,过段时候就是你搞别人的心跳了嘤嘤嘤。

打滚球收呜呜呜

有收藏我愿意不碎觉,爆更爆更。

推推预收:《夫人》

赵椿是贵人脚下的奴隶,低贱到了尘埃里。

江映宁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往城楼上挑砖石,一根扁担,打着赤膊,宽阔的肩膀满是汗水,一滴一滴,顺着他背上流畅的肌肉纹理,落了下去。

这是一副很健壮的身体

她脸上近乎病态的白,轻飘飘地说道:

“就他吧”

下人把赵椿带到了她面前,他跪在地上,仰视着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呼吸都滞涩了起来。

所有人,都唤她夫人。

女主视角:

江映宁生在一个教养极好的家庭,她身体康健,美丽纯良,出身高贵,在一个合适的年纪,嫁给了一户合适的人家。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合适的。

只是,那个在外人眼里完美的夫君,却是个体弱,病态,多疑,且好色的男人。

她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厌恶的女人。

后来,她丈夫死了。

心腹说:侯爷没有死,您永远都是夫人。

再后来,她找到了赵椿,用相似的身形替代了她的丈夫。

这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力量感的男人,他干净,卑微,即便富贵显达,也依然仰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