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泉阁内。
虞棠跟在唐桐后面,告知唐桐得到的消息,唐桐捻须皱眉:“解决法子,只说是琉檀么?”
“只说至纯之剑。”虞棠说。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拿到琉檀后该怎么办。
虞棠说完“祭邪”,问:“掌门如何?”
正好,两人走到秦湛的卧处,唐桐叹气,推门:“小友且看。”
屋内,铜兽香炉吐出袅袅白烟,烟雾过后,才叫人瞧清情况,掌门躺在古朴的大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上,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
掌门的亲信在他四周,有一个身着白裳的童仆,手提魂灯,是掌门的。
魂灯的灯火,明明灭灭,即是掌门极为凶险。
方才,魂灯一度熄灭,屋里的云派通知敲响丧钟,可见,早就做好秦湛必死的准备。
然而峰回路转,秦湛也有求生之欲,魂灯才燃起来,虽情况不乐观,总比彻底熄灭好。
虞棠扫过站着的一圈人,离掌门最近的,自然是掌门亲信,谓之秦派,站得稍远点的,是云派的人。
云派中,倒有一个眼熟的女人,她盯着虞棠的眼神带着恨意。
虞棠想想,才记得她叫苏锦,简直是记忆尘埃里的人了,那谁,周依依的师父,当日在金缕宴,因假白灵令箭丢了大脸,就是她。
难怪一副不善的目光。
此外,有五位修士,两两身着飞月门、清辉宗衣饰,还有一位,穿着虞棠没见过的深灰色长袍服饰,这些人,修为不可测,是各宗门内的大能。
除了唐桐可以走动,五位大能都站在繁复阵法中,即使虞棠对阵法涉猎不多,也能认出是长生阵。
源源不断的灵力投进去,靠这阵法,勉强把秦湛的命吊到现在。
见到虞棠,一个清辉宗的大能挑起眼睛,有点不屑:“唐桐,我说你出去带人进来,还以为是什么有用的人,结果,呵,就带个小筑基?”
飞月门的大能道:“千鸿,这是除陆枭外,十七岁筑基的弟子,天赋是附五感。”
唐桐说:“正是虞棠小友。”
千鸿顿时有兴趣:“是这样一个小孩啊?”
不止她,其余人都朝虞棠看过来。
虞棠有点不好意思,想不到觅云宗外,自己还算小有名气,在这么多大能面前,作为一个小筑基,当然有点紧张的。
她挺直后背,将祭邪和琉檀的事,有条不紊说出来。
“至邪?至纯?”千鸿呢喃,后说,“剑来!”
虞棠还没回过神,怀里的琉檀已经飞出去,被千鸿抓在手里。
琉檀出鞘,剑意凛凛。
千鸿看了眼,“嚓”的一声把剑入鞘,递给下一个大能,说:“平鹤挺舍得的,这是他耗费心血炼制的吧,对这弟子挺用心。”
剑在大能间巡一圈,最后,到一个人手上。
这人穿的,就是虞棠不认得的服饰,深灰色有些神秘,二三十的年纪,眉宇俊逸,长相出挑,虞棠估摸是大宗门的大能。
并且,他所站之地,是整个长生阵最为关键的,修为定比所有人都高。
只看他蹙起剑眉,提到:“既然没说如何解,不如将其打碎,看看有无办法。”
虞棠脸色一青,方才心里还敬畏呢,现下管他个鬼的大能,毫不犹豫说:“不行!”
本命法器于她和陆枭这个阶段修士而言,十分重要,随意毁之,会对修为造成极大的影响。
陆枭把本命法器交给她,她一定要保护好琉檀。
她回得太快,叫灰衣大能脸色不好起来:“为什么,你说说看。”
唐桐也不会答应,回:“这是陆枭的本命法器,不可轻易打碎。”
那人冷笑,说:“要是解救觅云宗掌门的办法,就是打碎至纯之剑呢?”又看向虞棠,只问:“你觉得呢?”
虞棠抓住话里的逻辑,反击:“要是解救掌门的办法,不是打碎至纯之剑呢?”
她语气强硬:“真人打碎琉檀,拿什么赔我们一个天才?”
话说完,五位大能都在打量她。
不紧张是假的,恍若回到当年毕业论文答辩,大能们的视线,和教授们挑剔的视线重叠,就怕又问出难题,何况她话说得这么不客气。
但,就算是筑基,她不会任人欺负,保护陆枭,虞棠有责。
可大能们还没说什么,掌门亲信先不悦,斥虞棠:“你怎么和真人们说话的?”
亲信这口一开,云派几个脸色轻蔑。
虞棠没忍住冷笑,难怪秦派会被云派打压,云派都知道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亲信不站自己人,站别的门派,情商很有问题。
虞棠以身份怼回去:“我是兰夜真人弟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斥责我?”
亲信脸色苍白。
不管宗门掌门如何变化,青崖一派理应受到尊重,只是虞棠知道,秦湛真死了,对青崖就是重创。
她看向那位大能,说:“请把琉檀还回来。”
那人不仅没有生气,还笑了,说了句秦湛的亲信:“小友送剑而来,你也不道声感谢。”
掌门亲信唯唯诺诺,应声。
只看,大能手一伸,抛出剑,虞棠连忙接住,这回抱紧了。
千鸿看着手上丹蔻,百无聊赖,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解开此毒,可是,”她一脸无所谓,“维持长生阵有点累,我有点不想坚持了。”
她这话,秦湛的亲信皆是脸色苍白。
别的宗门大能,并不真正在意秦湛生死,之所以用长生阵吊着他的命,是为了秦派允诺的利益。
如果秦湛陨落,觅云宗换掌门,秦派就达不成允诺。
特别是现在,秦湛极可能陨落。
虞棠抱着剑,看那盏魂灯,也茫然。
千鸿的意思,也是其他大能的意思,如果不能让他们看到解毒的可能,他们会放弃维持长生阵。
到时候,秦湛还是得死。
就像没有出路的迷宫。
虞棠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一看琉檀,虞棠内心又坚定起来。
如果实在无路可走,就劈出一条路,反正有文豪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直到一个叫虞棠的人劈出一条路,便变成了路。
她看向识海里,问:“阿飘,你能看到掌门的情况吧,按你所看过的书,有提及么?”
阿飘本在识海玩,抬起龇牙笑的脸,说:“除了祭邪,书里所记之办法,他们都试过,解不开所以叫奇毒,不然很快解决,这毒多没面子。”
对,虞棠心念一动,要用他们都没用过的办法。
就在她手上,琉檀。
她缓缓抽出剑。
别看平时陆枭用得轻松,这把剑其实挺重的。
至邪与至纯之剑,祭邪和琉檀,一定是相克的。
但从抱着琉檀进门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呢?
虞棠能想到的事,大能们也留意到,灰衣大能提出:“至纯之剑未有反应,只因法器主人不在,叫陆枭来,不就好了?”
云派的人开口:“陆枭是毒害掌门的嫌疑人,怎能轻易让他进来?”
云派的动机很好猜,不是他们下的毒,但只要秦湛死了,万事如意,所以只要以掌门安危为由,阻止陆枭到岩泉阁,冠冕堂皇。
但他们或许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可真是天真。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虞棠曾经帮小白解过醉灵力啊。
契约、本命法器也好,本来只听从主人的召唤,但,她灵根与陆枭的融合,某个层面上,也是它们的主人。
虞棠没再和他们费口舌,盘腿席地而坐,将琉檀放在膝头,注入水灵力。
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只听“刷”的一声,琉檀出鞘,剑身雪白,剑气四起,周身灵力盘旋,悬浮在虞棠面前,就如同在陆枭面前那般自然。
“这……”云派的人脸色不是很好。
千鸿挑眉,道:“你能使用别人的本命法器?”
虞棠说:“不是别人,只是恰好能用陆枭的琉檀剑而已。”
身上灵力,与手上的琉檀相互交错,虞棠感到一阵心安,她站起来,在和琉檀灵力贯通时,她开始感受到一种不寻常,抬头看四周。
这种不寻常,在屋子里到处都是,
连这些大能,都无法发现,这是至纯与至邪相遇,才会出现的矛盾。
可她无法清晰察觉,如果是陆枭,以他剑道天赋,还有与琉檀的契合程度,定能发现不寻常的真正缘故。
虞棠心里一顿,天赋?
说起天赋,附五感好像就能用于旁物。
如果,她将附五感用于琉檀呢?
这个想法很大胆,她很快否决。
目前,她只能把五感附着在她化出的拟物上,也只在书上看过,附五感到后期,能附着到别的物体上,她道行没到,不可能附五感到琉檀上……
刚这么想,琉檀居然“嗡”地轻鸣。
虞棠吓一跳。
琉檀是名器,这声轻鸣,是她作为琉檀的“主人”才能感觉到的,就像在和她对话。
虞棠看着琉檀,尝试着附视觉于琉檀上。
毫无意外,失败了。
根本就附着不上。
她还是把自己看得太强,换个思路吧,正要叹息时,突兀的,琉檀又“嗡”的一声,比刚刚还要明显。
虞棠看着琉檀,心里问:“你不是在提醒我就要附五感吧?”
接着,琉檀第三次嗡鸣。
虞棠这回是真吃惊了,不愧是平鹤炼制的法器啊,这把剑成精,还能晓人意!
看了那圈修为在分神期以上的大能们,虞棠脑袋一灵光,询问:
“琉檀似乎在提醒我,或许能附五感到它上面,只是,我修为低微,五感无法附身外之物,请问各位前辈,有没有别的办法,帮助我附五感到琉檀上?”
方才那灰衣大能,同虞棠说:“过来罢。”
虞棠看眼唐桐,唐桐没有阻止,也就是说反正不会害她。
她靠近长生阵,再抬眼看那位大能,其实,若不是他一开口就是要打碎琉檀,虞棠是会感叹下他长得挺好的。
他只问:“我有一计,可助你快速达成附五感于身外之物,但有危险,你可要试试?”
危险的办法?
连大能都判断危险,这种办法,虞棠心知绝不简单,但见秦湛魂灯闪烁,再拖下去,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彻底熄灭。
扪心问,她想救的是秦湛吗?
不,救秦湛太麻烦了,若非会影响青崖,她不会这么舍命。
但她要救的陆枭。
所以她乐意,点头。
大能也不废话,在维持着长生阵时,他另一手结出传灵阵,虞棠脚下一亮,多了个高阶传灵阵,随后一股灵力自下到上,直接冲到她五脏六腑之中!
靠!
好在虞棠反应够快,立刻转动体内灵力。
她隐隐感觉识海开始混乱。
阿飘在识海风暴里翻滚,尖叫:“娘啊!快停下来,什么玩意啊,你丹田容纳不住那么多灵力!”
不远处,传来唐桐的声音:“……请真人停下!”
灰衣大能笑,声音轻松:“想将五感附着到身外之物,只有这个办法,若是她不愿,我自然可以停下来。”
这是揠苗助长,短期内拔高她的修为。
虞棠咬住舌尖,嘴里弥漫开血味,用尽全身力气,道:“我愿意!”
千鸿饶有兴趣,说:“这小筑基,还真有意思。”
大能渐渐收敛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虞棠本身不可能吸收这么多灵力。
但长期按《生生不息》流转灵力,发挥极大的作用,一转眼,身上水火木三种灵力互换流动,帮助她缓冲、吸收这些灵力。
难怪说修炼是一步步累积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蓦然间,虞棠发髻松开,簪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黑长的头发落在肩头,随着灵力波动飞舞。
她白净的脸上,眼睛紧闭,眉头锁着,让人忍不住起担忧之心。
眼见着,以筑基之身,突破金丹、元婴、出窍、分神……
灵力聚成光芒,围绕在她四周。
连她也没有察觉,直到她再次睁眼。
周围灵力流动、他们惊诧的神情、长生阵阵法如何运行、房中法器的品阶……弹指的功夫,她能全面感知四周的所有事物。
全盘掌握,令人沉迷的控制感,这就是大能的视角。
之前的她,就像被蒙住眼睛,只看到事物最表象,而现在,像真正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本质,是她之前无法想象的场景。
手里琉檀的震动,也随着这个过程越发明显,直到最后,虞棠觉得自己虎口都一阵发麻。
嗡鸣声原来竟这么大,荡开一圈圈灵力。
虞棠低头看琉檀,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于其上。
今时今刻,琉檀是她,她是琉檀。
祭邪是剑,琉檀是剑。
剑与剑的决斗,必定是剑之意。
一瞬间,她发现刚刚无法察觉的不寻常,事实上,整个屋中都是邪气,四处流窜。
无怪乎大能们都不知道,若不是琉檀,若不是附五感,没人会知道祭邪的毒,居然是剑气。
显然,暴涨的纯正之剑气,让这股邪气感到害怕,散布的邪气,快速流回归属之地。
虞棠目光如炬,跟着流窜的邪气,看它们一路跑回的,竟是掌门的魂灯!
邪气萦绕魂灯,太过害怕的它们急需强大,开始蚕食灯中的火。
虞棠双眼一眯,那微弱的灯火,若也被蚕食干净,掌门必死无疑。
她果断决定,不和其他人解释邪气在蚕食魂灯,就掌门亲信的脑子,如果她要毁了魂灯,不知道要磨磨唧唧多久。
而邪气已经开始动作。
只是,她发觉灵台在颤抖。
要承受不住这种强大的灵力了,再撑下去,会神形俱灭。
得快。
她必须出其不意,不能被他们拦下来。
提起剑,狂风舞起,她露出的手背和手腕,攀爬满翠绿的藤蔓,直到琉檀之上,毫无违和,又漂亮。
觅云宗的修士,忽的察觉,从剑意、眼神来看,虞棠竟十分像陆枭。
而虞棠,已经将五感发挥到极致,她要追击祭邪,无法再留意身外之物。
此刻她是剑,必须斗过祭邪,以扬纯正之道。
突然的,耳畔嘈杂数语,最后汇成一句话:是风动,是心动,不动也。
不动。
她眼中只有魂灯,脚尖一点,出现在那小童面前,精致的面容上,露出笑颜:“失礼。”
小童他脸色红了,却立即,瞳孔一缩。
因为下一瞬,琉檀刺进魂灯中。
“咔嚓”。
魂灯碎裂,那股至邪之气灼烧,发出刺鼻的焦味,虞棠灵台再撑不住,身上那股强大的灵力察觉到,立即收走,这导致她迅速脱力,两眼一闭,失去知觉。
只是手上仍紧紧握着琉檀。
别说什么秦派云派,就连在场这六位大能,没一个反应过来。
在此之前,包括唐桐在内,他们知道虞棠十七岁筑基,有天赋附五感。
但她身上暂时接管巨量灵力,超乎她筋脉灵根能接受的范围,她理应感到痛苦,理应感到不适应,唐桐还为她捏一把汗。
结果,她以所有人意料不到的速度,在他们视线里,只留下一个残影。
而且,在场的修士,哪个不比她一个小小的筑基修为高,她却让他们在毫无察觉下,挑破魂灯。
即使她修为被强行拔高,也绝不可能做到这样。
可她就是把这种不可能,变成了事实。
最先回过神来的,自然是收走虞棠灵力的灰衣大能。
他似乎看到很有意思的东西,一笑。
接着才是其余五人。
唐桐暗道坏了,闯祸了。
他们花那么大的精力,不惜请别的宗门的人,也要以长生阵吊着秦湛的命,最后,居然被这个小丫头轻而易举取走了。
唐桐扛起虞棠,后退好几步,警惕着秦派要杀虞棠,就算虞棠闯大祸,她也是青崖一带的宝儿,青崖一带就他一个修士在这,绝对要带虞棠安然无恙回去。
云派的修士先发声,找秦派的麻烦:“真是一出好戏,秦掌门就这样被你们找来的筑基杀了?”
云派中的苏锦便也说:“早知道这虞棠是个逆徒,今日才露出真面目,可笑,可笑!”
唐桐从没这么愁,心道难了。
接下来他们得叛宗,云派不可能错过清除异己的机会,其他几个的行李估计还好收拾,就是他山头的树,一棵棵都是宝贝,可能就要留在觅云宗。
哎,不管了,到时候让兰夜赔他就是。
秦派先是自乱阵脚,接下来把矛头指向虞棠,怒极:“此子杀了秦掌门!嚣张至极!还不把她交给我们!”
唐桐提高警惕,小胡子都快裂幵了,只要那圈大能别插手,他就能带虞棠逃走。
只看,千鸿先“呼”了声,从长生阵下来。
长生阵的站位,是少一位分神期大能都不成的,因此此阵立即被废,其余大能也都揉胳膊脖子的,完成一项大任务的模样。
秦派自知拦不住唐桐,便唤那几位大能:“伍缮真人、千鸿真人,如尔等所见,我宗出了叛徒,劳烦你们……”
伍缮,便是那位先要打碎琉檀,又拔高虞棠修为的灰衣大能。
若是虞棠此时不是晕死过去,定要诈尸,因为伍缮,是修为与平鹤相当的大佬。
此刻,伍缮没有言语。
千鸿好心提醒:“你们与其忙着内斗,不如看看秦掌门醒来后,要怎么还我们人情。”
什么,醒来?
唐桐立刻将神识探过去,惊异的是,笼罩在他身上那股灰败,还在消散,陨落的雷鸣渐远,四周阳光开始洒落……
他们以为虞棠挑破魂灯就是杀了秦湛,但现在,秦湛,没有死!
秦派先是大惊,又是大喜,而云派刚刚得意过头,此时,一个个脸色阴沉。
原来,虞棠刚刚果断的一刺,刺死缠绕秦湛魂火的邪气。
魂灯虽然破了,但小童手上,还捧着一撮魂火,残留的至纯之剑气保护着它,它也就逐渐清晰起来。
伍缮走过来,看着虞棠的眼神,有好奇也有新奇,居然轻叹:“可惜,已经拜师了。”
唐桐赶紧劝他:“这位可是兰夜的弟子,你别打什么主意,小心兰夜在你家门口埋下三千个陷阱。”
兰夜秉持的原则是,只要她陷阱够多,总有一天能坑到人。
不知想到什么,伍缮脸色有点不好,摇摇头,但到底就这么放弃,有点可惜。
他从手上解下一样东西,丢过去。
唐桐一愣,那样东西却自己飞到虞棠手上,牢牢套住。
伍缮说:“等她醒来,告诉她,论仙会与问天居考核官,都欢迎她。”
唐桐十分惊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此时,伍缮已经朝外走,飞月门和清辉宗的几个大能,跟在他后面。
千鸿在路过虞棠时,也往虞棠手上套了一样东西。
自家弟子接连被外面大能盯上,唐桐心情不能好,阻止说:“住手,兰夜知道了,你们能安生?”
千鸿红色的指甲撩过唐桐的胡子,调戏说:“那你就替我们承受兰夜的怒气吧,哈哈哈。”
唐桐:“这是要老夫的命。”
唐桐叹气,突然感觉肩膀上趴着的不是个小筑基,而是不可探知的存在。
不过,这下好了,他的珍稀树木们,还是他的。
他哈哈大笑,把人背好,朝外面走出去,至于其他如何处理,秦派如何反击云派,他不想管,只要青崖一带,一如既往就好。
兰夜在岩泉阁外焦急地等着,先是看那五个大能出来,竟是连长生阵都不用维持了,她心内一震,不知是不是坏结果。
过了会儿,她终于看到唐桐,他背着虞棠出来的,兰夜连忙问:“小鱼儿怎么啦?掌门呢?”
一旁守着的云英豪也睁开眼睛,冷漠地盯着他们。
唐桐:“掌门……”
兰夜十分紧张,而云英豪收起剑,等唐桐把话说完。
唐桐松口气,一笑:“脱离危险了。”
见状,云英豪冷哼一声,御剑而去。
兰夜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才高兴地跳起来:“是小鱼儿对吧,肯定是小鱼儿吧!”
唐桐“嗯”了声,把虞棠交给兰夜时,把虞棠挂了两个环的手,遮遮掩掩地往她身后塞。
但,兰夜还是发觉不对,一看:“等等,小鱼儿手上的两个白手环,是什么?”
唐桐:“……我不知道。”
兰夜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刚刚走的伍缮和千鸿干吧?他们什么意思?他们在觊觎小鱼儿!”
确实,给这个手环意思很明显,翻译一下,就是“若不想在兰夜这修炼,我们这里时刻欢迎你”,陆枭也有几个呢,不过没像伍缮和千鸿这么霸道,直接挂在虞棠手上摘不下来。
兰夜气得差点想追上去,和伍缮千鸿打架。
自然,虞棠睡得软软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她再醒来时,居然过去整整一个月。
她身上灵力通畅,灵台稳固,没有大碍,虽然当时确实痛苦过,但她仍记得那种察觉最细微之处的五感。
那感觉很好,她要加强修炼,早日也成为能被称之为真人的人。
她起来后,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两个白手环,碰一起发出“叮”的声音,想摘却摘不下来,忍不住呢喃:“这是什么?”
兰夜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小鱼儿,别管这玩意,就是两个混账。”
虞棠抬眼见兰夜,连忙问:“师父,掌门怎么样?”
兰夜说:“他啊,比你还要早半个月起来呢,”连忙检查虞棠的身体,“你没事吧?灵台丹田,可有哪里受损?”
虞棠跟着检查一下,摇摇头:“没事呀。”
兰夜舒口气:“那就好。”
她娓娓道来这半个月的事。
掌门醒来后,好在修为神志并无大碍,这下秦派云派可有得撕了,秦派反噬云派,闹得宗内惶惶,同时,秦派在追踪下毒者,还没有结果。
虞棠连忙问:“陆枭呢?”
兰夜说:“自然没事,若真是他下的毒,他何必将解毒的琉檀交出来,况且如今掌门醒了,指明并非陆枭所为,云英豪又有什么理由关着陆枭?”
虞棠猛地松了口气。
很好,可太好了,原小说剧情再一次破灭。
连她自己都要感动了,给自己封个感动仙界十大人物,不虚的。
兰夜问虞棠:“对了,你知道论仙会和问天居么?”
虞棠说:“论仙会是九州百年一度的大会,由问天居承办。”
兰夜点头,说:“你受邀了。”
虞棠缓缓张大口:“我?”
说到这,兰夜难得不介意可恶的手环了,开心说:“而且还是成为问天居考核官。”
虞棠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论仙会是整个修真界的大典,承办论仙会的是问天居。
问天居不是宗门,没有太多宗门利益、家族关系牵扯,但近乎收纳所有高阶修为修士,就像一个大能团体,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问天居。
平鹤也曾是问天居一员,收了娄敬之后,因教养徒弟,才退出。
问天居威望很高,举个栗子,觅云宗藏宝阁那么多书籍,精品多是出自问天居,遑论论仙会的知名。
如今问天居的阁主,是一个叫伍缮的大能,亦是合体期,和平鹤一样的高强存在。
而问天居考核官,是十分神秘特殊的组织,方才说的论仙会,只有金丹以上修为修士才能参加,考核官还要对这些修士进行再审核,确认资格。
可见论仙会入场十分严格。
为防贿赂之事发生,问天居考核官不对外公布身份,众人只能猜测都是大能,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如今,虞棠受邀。
也就是,她一个筑基,居然进入修为最低为元婴的问天居,还成为修为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们的考核官。
这个邀请,还是问天居老大伍缮发出的。
虞棠感觉和做梦一样。
摇着兰夜让她对自己额头来几道清醒术,才真的信了。
原来那个灰衣男人,居然就是伍缮,她对伍缮说了那么不客气的话……
她真的好勇敢,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危急,她怎么可能那样不客气对伍缮啊!
因为伍缮所领导的问天居,在原小说中,是唯一一个没迫害过陆枭的组织。
在陆枭杀回来后,伍缮秉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想法,不圣父,没有阻止陆枭复仇,进一步,在小说快结尾时,和陆枭签订道与魔的和平条约。
相当于说,未来的九州大陆,在极度动荡过后,慢慢平静。
而陆枭和伍缮是各自阵营的引领者。
他倒真对得起名字中的“缮”,既是修缮,亦是心善,没迫害陆枭,是好人,真的好人。
虞棠仍记得,原小说结尾,陆枭看着伍缮,有一段对陆枭的心理描写,不多,却看得人极为感触——魔修之路,不是他愿意走的,他本想修道,但他这辈子不能再飞升。
他眼中,对伍缮是有羡慕的。
这就是虞棠千百般阻拦他入魔的缘故,她家仙男,当然由她来守护。
又了解到伍缮还给了这个手环。
虞棠看着手上的白环,开玩笑吧,她何德何能啊。
兰夜虽然不喜伍缮千鸿的行为,却认为这也是虞棠该得的,说:“你怎么不能,若非是你,这群人也算丢脸,一个长生阵,都救不回秦湛。”
虞棠笑了。
若非陆枭,她真做不到。
这时候,虞炳和周茜来了。
虞棠这次一晕,没瞒住虞炳周茜,够他们担心的,虞棠才知道,他们都是这个钟点上来看她、照顾她的。
甫一知虞棠醒了,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棠棠!”虞炳差点又哭了,周茜拧他一把,“女儿没事,你哭什么哭!”
周茜骂完虞炳,回过头来看虞棠,眼眶一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虞棠安抚虞炳和周茜,陪了他们一下午,因须行山酉时后不留外人的规矩,所以,他们必须要下山,嘱托很多遍,才恋恋不舍离开。
虞棠送走他们,开始思考一件事,陆枭呢?
其实从醒来的时候就在想了,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她走在明月楼,心里碎碎念:陆枭陆枭陆枭……
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低头拾阶而上,一抬眼,忽然在明月楼下看到他。
他穿着一件素色的外袍,袖口领口,埋着暗纹,紧紧贴着他白玉般的脖颈,脖颈再上,是那副熟悉的俊脸。
眉是染墨,眼是烟笼寒水,见着她的时候,眼尾的泪痣,一下子鲜明起来,如星点夜,如月出云。
他在这里,定然是专门等她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虞棠那心啊,盼不得攀月摘星。
连忙提着裙子跑到他面前,笑眼莞尔:“师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枭垂下眼睫,道:“没有多久。”
虞棠打量着他,心里来回翻滚着,上次见面,心里彷徨,现在拨云见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她便道:“我们走走!”
两人沿着明月楼,弯曲的楼梯,一路繁花绽放,虞棠看看他的手臂,今日这衣服,有护腕束着袖子,露出小臂的弧度,就连小臂,也是完美的线条。
好想挽着,听他说话。
可惜,他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多是她说,他“嗯”地应声。
虞棠看到不远处有棵树,树下一块平坦的石头,她过去坐下,拍拍身侧,让他坐。
并肩而坐,虞棠转头看他,才发现他眉头微拧,要不是相处久了,还真不会这么快发现这端倪。
不高兴?她好奇,打了个直球:“师兄是不高兴吗?”
陆枭一愣,下意识要否认。
结果,他一张口,却又闭上,最后默认般,没有出声。
这要是以前,虞棠是不敢问也不敢想,现在可不是了,连忙问:“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陆枭摇摇头,他目光移过来,轻轻一动:“我是在路上,听到别人说了你,才知道你醒来的。”
“欸?”虞棠仔细想想,她送虞炳周茜回去时,路上确实看到不少弟子。
便听陆枭低声道:“你让我等你,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你醒来的,”顿了顿,他偏过头,只看手边树干,道:
“没人通知我。”
这叫虞棠想起,一个月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落了句“等我”。
她呆呆看着他,明明他的话里,语气正常,是在陈述着事实,可是,再结合一下他刚刚的不快……
她明白了,他委屈了。
委屈自己不能在她醒来时,立刻赶到她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坦诚,坦诚得可爱。
捂住嘴,掐自己大腿,虞棠憋住,她不能笑,可是,他真的太可爱了!
这个男人,居然也有这么萌的一面,还要转过头,才肯说出口,这个动作,让他的举动更委屈了,是什么宝藏男孩啊!
虞棠心里满满的,都快溢出来。
她缓缓伸出手,按上他后脑勺,发现他轻轻一僵,她顺着他乌黑的头发安抚下来,就像在给猫咪顺毛那样。
然后她轻咳声:“摸摸头,没事,他们虽然先看到我,但是,我没想过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坐在一起呀。”
悄悄靠近他,小声说:“只和你呀。”
陆枭回过头来,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神,他抬眼,目中好似盛一汪清泉,虞棠太久没这么近地看他,差点又看呆了。
忽然听到他低声道:“不够。”
虞棠“咦”了声,猝不及防的,看他靠近,张开手臂,绕过她的肩膀,拥她入怀。
他低下头,紧紧抱着她。
虞棠呼吸一顿,听到“咚咚咚”加速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或者,两个人都有。
这个人也太会了,这么宽厚温暖的拥抱,带着些微冷香,纯洁,却依恋缱绻,就算她自诩老司机,也根本抵抗不了啊。
反正她肯定脸红了,比以往都明显。
过了好一会儿,陆枭松开她,若无其事地坐好,大手却盖在她手背上,没有移开。
虞棠带着点小心思,试探着动了动手。
他以为她想把手伸走,忽的,五指压住她的手,手指微凉,稍稍用力下,两手就扣在一起,五指交错。
常年练剑,他指间关节有一层薄茧,看是看不出来,扣住她的手指时,却叫她感受到,那薄茧和她柔嫩的皮肤,形成对比。
让这一交缠,更加明显。
虞棠忽然有点难以呼吸,是激动的。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她昏睡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这么会,又是怀抱杀,又是扣指杀,她一颗小心脏都快飞上天了。
轻轻侧过头,正好他也看过来。
目光交织的时候,都是一顿,随后才定下来,傍晚金黄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而他耳尖,早就已经红了。
虞棠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先忍不住,撤回视线,她一笑,凑近他,她就是有个坏心眼,陆枭这么可爱,总不能不让她调戏他吧。
然而,她失策了。
她还没得意完,意料之外的是,他再度回过头来。
虞棠本想吓他,看他纯情得脸红,但又绷着清冷的脸,却被他反将一军,怔愣住时,只看,他缓缓低下头,额头与她靠在一起。
接着,慢慢闭上眼睛。
虞棠:“!!!”她没了,她死了,她一颗心跳得和弹珠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弹动。
疯狂,又满足。
夕阳西垂,清风温和,唇上的感觉,柔软若云。
忽的,脑海里出现系统叮咚一声:“触发新任务:拿走男主角陆枭的玉佩,让男主角陆枭和女主角产生误会,奖励:前凸后翘~另付一件修真特殊道具~”
虽然这个奖励她很可以,但是,虞棠:“你能别出来坏氛围吗?”
唧唧说:“亲亲,是这样的,一旦触发任务,我们要及时播报呢。”
虞棠闭眼,假装听不见。
唧唧便提醒:“这个任务还有附带说明,这边提醒亲亲务必注意。”
什么附带说明?
虞棠一愣,却听陆枭低声问:“怎么了?”
虞棠摇摇头。
回明月楼后,虞棠把任务说明书再调出来:“附带说明:本任务为现阶段任务最后一个任务,亲亲务必认真对待~”
虞棠愣住,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以后她没有任务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
虞棠:她昏睡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这么会!!
真相:
藏书阁内,有一个地方被上了结界,大家都知道,是陆枭师兄在找书,其他人没法打扰。
弟子讨论:“陆枭师兄天赋如此高,却这么努力,真是强大啊。”
另一弟子说:“看到有天赋还这么努力的师兄,我也要好好加油了!”
而结界里,陆枭翻开一本书——《如何和喜欢的人相处》。
他看着,皱起漂亮的眉,若有所思,找纸记录下来:牵手。
牵手?还要五指相扣?有用么……
抱着怀疑,他试着自己双手五指扣在一起,没什么感觉。
不过,如果是和她的手……
嗯,他轻轻摸摸耳垂,觉得会有用。
所以刷刷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