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裹挟浓郁的灵力,清爽怡人。
席位是固定的,弟子太多,熙熙攘攘,宗门便以纸鹤指引他们就坐。
抬眼望去,来往皆着觅云宗白袍修服,挥袖如拂云,空中纸鹤交叠飞舞,飘逸好看。
跟着纸鹤,虞棠找到她的席位。
桌为白玉,上置灵果灵酒,数道灵兽佳肴,甚至直接将灵石摆上桌,极尽奢华。
她的座位离昊天柱有点距离。
昊天柱是日月山的中心,到时候,获得碧云珠、白灵令箭的弟子都会在昊天柱前,由掌门认定,备受瞩目。
当然,如果丢人,那也是一等一的。
寻常弟子坐在五十里的下席座中,而各山脉主家、师门师父则围着昊天柱周边而坐,虞棠一眼认出陆枭的师父平鹤真人。
平鹤甚少参加大宴,上一次参加,还是数十年前娄敬之过小洞天后的金缕宴,今次他是以陆枭师父身份来的。
他容貌清俊,五官每一分恰到好处,且因为身上超然的气度,儒雅谦和,说是千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虞棠心底油然而生崇拜——如果说练气是小学生水平,那合体期的平鹤,无异于长江学者,还是院士级别。
可惜原小说里,作为陆枭的师父,平鹤真人的结局是悲剧。
中期,觅云宗举全宗之力,讨伐陆枭和娄敬之,平鹤护住他们,让他们得以逃走,自己因此失去飞升的机会,被奸人所害,堕入鬼修罗道。
鬼修罗道即是地狱。
等陆枭彻底成魔,手刃奸人,亲自去鬼修罗道把平鹤送入轮回,那时候平鹤已不复今日平鹤……
可惜了。
虞棠盯着他发呆,蓦地,平鹤也回头看过来。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好似对她淡淡一笑,笑意儒和。
虞棠愣住,左右看看,没其他人盯着平鹤那边,难不成平鹤还能对着空气笑?
她不确定,赶紧问旁边的娄爱之:“快帮我看看,平鹤真人是不是在朝我笑?”
娄爱之瞧一眼,又看看虞棠,说:“喝酒了?才几杯啊?但凡吃一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虞棠:“……”
她再看过去,想确定一下,平鹤已经在和别人交谈。
仔细想想,平鹤那修为,肯定能看破她灵根和陆枭灵根融合的事实,还好刚刚是错觉,不然平鹤看她一个小练气,能是什么原因?
虞棠小小吁口气,正庆幸着,只看一道身影朝平鹤走去。
是陆枭。
她眼睛立刻一亮——同样是觅云宗的白衣,别人就是套个衣架子和布料,他不是,他穿的是风骨,遗世独立。
看到陆枭后,虞棠脑海中突兀的一声“叮咚”,好像又触发任务,果然,歪歪久违的声音响起:“亲亲,我来了!我带着全新任务体系来了!”
虞棠好奇:“什么?”
“是这样的,根据亲亲提出的建议,我们民政局总领导讨论后,一致认为有道理,我局cp分部致力于提高员工工作体验,所以即将上线全新的任务体系呢。”
虞棠想起来,她上次吐槽了任务要求,因为董婧婧这样的傻白甜,做花瓶可以,但不适合做任务。
后来系统说要改进,这么久没动静,她本来都快忘了,没想到不是客套话,真改进了。
而且系统态度还这么诚恳,哪里可以给cp分局五星好评,她要去吹爆!
虞棠期待:“那到底是什么任务体系?”
歪歪说:“亲,实践出真知,这边先给你发一个任务,亲就知道怎么回事,以后亲再也不用做完任务就溜了呢!”
做完任务就溜……总觉得系统这话,好像把她说成抛弃陆枭的渣女。
很快,虞棠收到新的任务,带着期待,连忙打开:
“恭喜亲触发新任务:让陆枭倒杯水给董婧婧,增加互动,增进感情~任务奖励:纤纤素手~另附修真特殊道具一件哦~”
这就是全新版本任务体系?
对不住,她要收回五星好评,顺便锤爆cp分局狗头。
虞棠冷漠地问:“你们对全新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让董婧婧帮陆枭,和让陆枭帮董婧婧,到底新在哪?”
歪歪道:“亲亲,这当然是不一样的呀,系统检测到,由于难度提升了,这边判定细则会更宽松哦。”
它还知道难度提升了。
到底是什么勇气让cp分局改出这样的任务体系后,还能这么得意啊?现在让他们改回去还来得及吗?
歪歪还温柔地说:“不行呢亲亲。”
不能解决问题还这么温柔,到底有什么用啊!
西湖的水,虞棠的泪。
既然系统这么玩她,那她也可以按老套路钻漏洞。
虞棠问:“是这样的,只要是陆枭端的水,不管什么方式,送到董婧婧手里,任务一样能完成吧?”
歪歪想想,说:“是的,判定上是没问题的。”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虞棠这才平衡。
管它什么全新不全新任务体系呢,只要能钻漏洞的任务,就没有她虞棠完成不了的。
所以这个任务反而简单了,重点是拿到陆枭端的水。
毕竟是整个门派的得意弟子,陆枭的座位被安排在离昊天柱近的地方,时而有主家、师门的人和他搭话。
他就是整场金缕宴的中心。
她总不能拿着杯子,放他面前,道:“来,给爷倒/端杯水。”
哦那她可以想象自己死得多惨。
所以这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娄爱之察觉她的目光,问:“你好像很喜欢陆枭?”
虞棠坦然说:“那当然,有谁不爱又强又美的人呢?”她随手一指,周围女修确实都在讨论陆枭,不止她一个。
娄爱之却笑了:“行吧,祝你好运。”
虞棠:“?”
穿书女配不是她吗?为什么他也一副好像知道点什么的表情?
没一会儿,昊天柱中心的金钟缓缓敲响,荡开一声悠远的钟声,沁人心扉。
正是金缕宴正式开始的钟声。
宴上,弟子们往来,觥筹交错。
虞棠坐在原位,有好几个不认得的过来和她打招呼,话里问的虞家的生意,心里打的虞家灵石的主意。
虞家富裕,那是虞炳和周茜为了虞棠打拼的,虞棠才不是败家女,两三句话就把那些人打发走。
令虞棠没想到的是,赵中旭也来找她。
她警惕起来,神色自然地和他打招呼:“赵师兄。”
赵中旭笑道:“虞小师妹,许久不见,在修炼时,可有什么难处?”像极了一个正常的大师兄的关怀。
虞棠立刻想起自己没有师门的事,他们恐怕是打探好的,就想把她这条肥鱼拉进他们师门,多赚灵石。
于是虞棠说:“劳师兄挂心,我爹娘正为我物色,已经打探到了些有意愿收徒的师门。”
赵中旭说:“那就好。”又加了一句:“在金缕宴,许多修士也在找徒儿,你可以试试的。”
虞棠有点奇怪。
赵中旭说得没错,她正打算在金缕宴物色师父,但正是他没说错,她才奇怪,因为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跑过来提醒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师妹?
奇怪,太奇怪了。
而且赵中旭真只是过来提醒她,说完就走了。
娄爱之摇摇头,学赵中旭的语气:“虞小师妹?”啧啧两声,“赵中旭对你挺上心的嘛。”
虞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这种死亡flag写在脸上的反派扯上关系?不了不了,要命的。
娄爱之说:“我要和别人谈一下带秘境的生意,你跟我一起去。”
虞炳用灵石买他保护虞棠,可虞棠不是三岁小孩,只是为了让虞炳和周茜放心,才没阻止,虞棠便说:“不用,你自己去,我也要做点别的事。”比如物色师父。
她算娄爱之的买家,说的话作数。
反正娄爱之只管他自己也行,她又不会制造什么麻烦,算她卖他的人情吧。
“行,”娄爱之把身上一个流苏解下来,丢给她:“遇到什么事,你把流苏丢到地上,我自然知道,就会赶过来。”
虞棠接住,惊了惊。
娄爱之居然会把本命法器交给别人。
本命法器之所以叫“本命”,因它近乎是修士的一半心血,娄爱之把流苏给她,也不怕她丢了?
但见他十分放心,这就离开了。
虞棠好好收起流苏,确实,她不敢拿他本命法器干嘛,巴结主角团还来不及呢,只好乖乖保管。
说起来,她还没有本命法器,只要拜个靠谱的师父,就能解决本命法器的问题。
虞棠看向昊天柱那边,平鹤那样的大能她看看就行,不敢奢望,她没什么长处,灵根还废柴,有金丹修为的师父,就行了。
走走转转,虞棠看到几个面善的金丹修士,正想打招呼,忽的听到有人叫她:“棠姐姐!”
这熟悉的三个字,这熟悉的绿茶味,她知道是谁了,回过头,温柔地叫:“依依妹妹~”
周依依今日打扮得颇为光鲜,虽也是白衣,穿的却不是宗门统一的衣服,袖口花纹繁复,腰带设计也亮眼。
人靠衣装,周依依这身,确实为她容貌加了不少分。
周依依抚抚袖口,脸带羞涩笑容:“这身衣服是娘亲帮我定制的,我能以徒弟身份参加的金缕宴就这次,所以娘亲重视,花好多灵石定制的。”
虞棠“嗯”了声:“是挺大价格的,毕竟都是我家的灵石。”
周依依脸色青了。
一月前,虞家已经颇客气地让周家一家搬出白鹿山,但周家死皮赖脸的,以东西过多不好收拾,赖到现在还不走。
分明就是冷处理,想要赖着赖着,就当没事发生。
虞家没和他们计较这么多年他们白花的灵石,他们还把东西当成自己的。
既然如此,虞棠不介意提醒她一下。
却听另一女人的声音传来:“呵,虞家是白鹿山主家,总不至于要计较这点灵石吧?”
替周依依说话这人,是周依依的师父。
周茜对虞棠和周依依的资源分配一视同仁,虞棠挂名在金丹修士门下,虞家也花大灵石给周依依拜了个金丹修士。
周依依师父三百余岁,五十岁的模样,虽极尽所能保养,脸上的法令纹仍十分深,显出老气。
她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觅云宗里,有点资历的金丹能当小长老,她也是小长老,此时,以挑拣的眼神打量虞棠。
“那当然。”虞棠笑说,“一件衣服而已,和依依妹妹其他花费比起来,比如说拜师的花费,也不算什么。”
扯到拜师费用,周依依连忙扬起笑脸:“棠姐姐,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虞棠真佩服周家人的脸皮,周依依脸上是这么笑,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扎她纸人呢,还能能说什么“一家人”。
这样的家人她才不要。
虞棠便也以玩笑的语气,道:“我姓虞,你到底姓周,什么一家人,以后别这样讲了。”
周依依语塞。
周依依的师父“呵”了声:“依依,这就是你说的表姐?她这品性,还想我收她做徒弟?活该被逐出师门!”
周依依一副可惜的样子:“棠姐姐……我本想同你引荐我师父,可是你……哎!”
虞棠:“???”
老天鹅,他们哪里来的优越感?
她说:“免了,我现在是没有师父,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想拜,我不需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师父。”
周依依师父哪被小辈这样说过,双目圆睁:“你这是什么话?”
周依依也连忙说:“棠姐姐怎么这么说,快和师父道歉。”
虞棠给她们整笑了,说:“清醒点,你们有什么立场让我道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人非要对她哔哔赖赖,也别怪她不客气,笑话,她会怕一个三百岁的金丹?
虞家的实力,就是她的实力。
看周依依和她师父脸色不愉,虞棠摆摆手,说:“这是在金缕宴,你们爱丢脸,就继续丢,我不奉陪。”
虞棠心情颇好,不管她们两个脸色气成猪肝色,专心找师父去,不过这回她想得考虑金丹初期以上的修士,再寒碜,也不能比周依依的差。
她下意识看向昊天柱,优质师源都在那,却正好和一个容颜艳丽的女子对上。
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略施粉黛,肤白貌美,嘴唇嫣红,头发散在肩头,有些随意,一身气度非凡。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金缕宴的,席位就在平鹤旁边,地位定也不一般。
虞棠怀疑自己又出错觉,毕竟,之前她还觉得平鹤对她笑呢,这回就又和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对上眼。
人家是大能,干嘛有事没事朝这边看一眼,她这个小练气受不起啊。
然而,下一瞬,小姐姐居然还对她眨左眼,俏皮又可爱。
咦?
咦咦咦?
虞棠左右瞧瞧,身边确实没人看昊天柱那边。
她确定了,是的,一个漂亮小姐姐对她Wink!
作为一条颜狗,虞棠对美没有抵抗力,差点就要沦陷,想了想,还是用一种传统的方式回敬——带着紧张,朝小姐姐鞠一躬。
接下来,虞棠走路飘飘然。
就这事,她能吹好久,差点就想把红流苏往地上一丢,让娄爱之过来看看,她这回没喝醉。
她当然没留意到,那漂亮小姐姐也很高兴,戳戳平鹤:“平鹤平鹤,小徒弟刚刚朝我鞠躬!”
唐桐插嘴:“她不是你徒弟吧?什么小徒弟,你倒挺顺口。”
漂亮小姐姐,也便是兰夜,撩了下头发,数落唐桐:“嗯?怎么的,她不是唐家人,这回你有什么立场?”
唐鱼不叫唐鱼,叫虞棠。
虽然不知道虞棠为什么要骗陆枭,不过他们查起来,那是信手拈来。
两人吵起来,平鹤难得一次没有调解,只是缓缓问:“我记得,虞棠一直有师门,是什么时候忽然没有了?”
兰夜:“……”
唐桐:“……”
兰夜像被抓住错事的学生,小声嘀咕:“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去找她师父,告诉他我要收小鱼儿,然后,然后她师父好像先和她解除关系了。”
唐桐也小声说:“老夫也去找了一遍。”
虞棠的便宜师父,本来在好好闭关,突然相继来了两个他这辈子不能企及的大能,让他解除和虞棠的师徒关系。
便宜师父受到的惊吓有多大,可想而知。
兰夜还狡辩:“我们只是说金缕宴前不能找虞棠,可没有说不能找她师父呀。”
唐桐附和:“是的。”
平鹤:“……”是他考虑不周,小看这两人想要收徒的心情。
这厢,虞棠把和兰夜的对视当成“露水姻缘”,还是乖乖准备找师父。
她列出名单,将小有名气的金丹期都写上去,再一个个看。
首先,外貌对她来说很重要,作为颜狗,师父漂亮点,她对修炼这件事肯定会更积极,光是这条,她就划掉名单上三成名字。
颜狗不易,虞棠叹气,再抬头时,只看不远处假山,站着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生得极可爱,眼睛圆溜溜,脸颊肥嘟嘟,皮肤白嫩嫩,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很有福气,像极了福娃娃。
不知道为什么,有股熟悉的感觉……
虞棠缓缓转过身,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时,只听身后一道脆生生的娃娃音:“娘亲!”
娘……娘亲个鬼啊,她才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然而福娃娃“啪嗒啪嗒”跑到她面前,张开双手,一身肉嘟嘟的,抱住虞棠的大腿,虞棠把他扯开,福娃娃又立刻抱住,像块狗皮膏药。
虞棠忍住哀嚎,小声说:“小祖宗,我不是你娘亲。”
这小孩,就是小洞天里元蘅阵法的娃子,在这里遇到他,她也很惊讶,都出小洞天这么久,她没必要陪他玩过家家。
只看福娃娃鼓着嘴巴,两泡眼泪毫不预兆地落了下来:“嘤嘤嘤,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即使是亲情缘薄,也不能这么对自己儿子吧……”
“就是啊,这孩子这么可爱,怎么舍得……”
居然有一些闲话传来。
身为修真者,这么八卦真的没问题吧?虞棠忍住吼他们关你们什么事的冲动,毕竟这事就棘手在他们觉得她理亏。
虞棠连忙蹲下来,问福娃娃:“你到底想干什么?”
福娃娃两泡眼泪立刻缩回去,冷静地说:“我是元蘅,小白在金银台晕了,我抬不回去,”顿了顿,“陆枭知道了,会罚我的。”
原来这是元蘅的一魄化成的福娃娃。
虞棠:“就这?有啥好担心的,我帮你就是了,别再乱叫我娘亲了,知道吗?”
只要他不戏精上身,一切好说,她还要勾搭漂亮的小仙男的,别让人误以为她私生活不检点。
福娃娃却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看她,毕竟,陆枭一旦生气,那确实恐怖,她好像没有这样的认知。
他不知道的是,虞棠不止没有这样的认知,还觉得陆枭其实挺平易近人的。
金银台就在日月山中,离这里有小十里的距离。
虽叫“金银台”,不过圆台不金不银,宽广无比,圆台上四周雕有仙人纹,古朴且大气。
围绕台子的是一汪深湖,再之后,才是高高的席位,十年一度的凌霄会就在金银台举行。
与热闹的金缕宴相比,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虞棠跟着福娃娃走,越走越奇怪,道:“怎么这里都没其他人?”
福娃娃面无表情说:“因为有结界,我和小白是趁着结界漏洞,才溜进来的。”
多走几步,好大一条漂亮白蛇入了视野,可惜它瘫软在湖水边,一动不动。
虞棠一查探,小白确实晕了,她问元蘅:“小白怎么晕了?”
元蘅指着湖水:“小白说它口渴,我带他过来喝水。”
虞棠“噗呲”一声笑出来,训元蘅:“这儿的水不能乱喝,灵力特别浓,喝下去不醉才奇怪。”
有醉酒、醉茶,当然也有醉灵力,一下子吃了含大量灵力的食物,身体难以承受,就会醉倒,小白就是这个原因才晕了。
可是醉倒的小白,不会变成手臂大小,还那么大只,虞棠要怎么扛回去呢?
等等,她好像能让小白醒过来。
小白身体里多余的灵力不能消化,如果是陆枭,因为和小白契约过,就能帮助小白消化灵力,让小白醒过来。
虽然她不是陆枭,但是她灵根和陆枭融合了,可以试试。
虞棠都想夸自己机智。
说干就干,她按书里说的灵力吸收消化法,将手放到小白额上,默念口诀,很快,一股浓郁的灵力从小白额头缓缓溢出来,一点点被虞棠纳入丹田中消化。
一开始还好,后面越来越吃力,虞棠出了满身大汗。
元蘅蹲在一旁看,惊奇道:“你挺行的嘛。”
虞棠:“那是。”
元蘅鼓鼓掌,说:“真不愧是我娘亲。”
虞棠头疼,回:“别叫我娘亲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凡事过犹不及,小白估计不止喝了一口湖水,体内灵力实在太厚了,以她的能力,只能消化两成,不过应该够了。
元蘅直接上手,把小白英俊的蛇脸锤得“啪啪”响:“起来了!”
元蘅下手的劲很大,看得虞棠都替小白疼,不知道元蘅平时是不是也经常欺负小白,太过分了。
只看,小白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两眼迷蒙着,慢慢聚焦到元蘅脸上,然后张开大嘴,“啊呜”一声,把元蘅整个上半身咬住。
元蘅身体小,挣扎不动,小白是真的想把他吞进身体,他扒拉不开小白的嘴巴,闷在蛇嘴里,气急败坏:“快来帮我把他弄走!”
虞棠:“噗。”
她为误会元蘅内疚一下,看来不是元蘅欺负小白,而是他们的日常就是相爱相杀。
小白还晕乎乎着,等金色的竖瞳映出虞棠的身影时,“咻”的一下,蛇身凑到虞棠面前。
或许是半条醉蛇,平时的英武威风大打折扣,反而有点呆萌,它轻轻用头蹭蹭虞棠脸颊,很是亲昵。
自己送上门来的,虞棠毫不客气,赶紧上手,揉揉它硕大的蛇头,冰凉的,鳞片虽然细碎,但摸起来很光滑,太舒服了。
她盘到小白了!
趁着这个机会,虞棠又狠狠盘一把。
小白也很快乐,发出“嘶嘶”的声音。
虞棠听不懂,问元蘅:“什么意思啊?”
元蘅不情不愿地当翻译:“小白说,它后背很舒服。”
虞棠疑惑,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白又“嘶嘶”了两声,弯曲上身,把虞棠往自己身边推。
元蘅呵呵两声,颇为鄙视:“它不是蛇,是狗吧!”
虞棠“啊?”了声,元蘅才说:“它说,它后背很舒服,不像陆枭说的不舒服,所以让你去它后背坐一坐,就知道到底舒服不了。”
虞棠想起来了,那是小洞天里发生的事,当时她特想盘小白,结果陆枭说它坐着不舒服。都这么久了,小白还耿耿于怀,看来被主人否认,在它幼小的心灵留下创伤。
有点可怜。
但虞棠还是想笑,陆枭这条灵兽,和英俊蛇表不一样,怎么那么呆萌啊!
为了治愈它的创伤,虞棠说:“好啊,我这就来,驮人的小白最棒了。”
虞棠的夸奖让小白高兴得扭了扭躯干,元蘅则嫌弃地“噫”了声。
小白矮下身子,虞棠坐上去。
小白是有得意的资本的,它身上鳞片虽细碎,但都往一个方向,很光滑,而且很凉快,即使在上面坐久了,仍不会觉得不舒服。
这种坐垫,可遇不可求啊。
虞棠还没来得再夸,忽然察觉小白晃了晃。
等等,这车不稳啊。
哦对,小白是醉驾!
它身体里的灵力还没消化完,这就上路了,滑行五步歪三步,左摇右摆,差点就能在地上画出九州大陆山河锦绣。
虞棠后悔了,而且蛇身太滑了,没有一点能抓紧地方,她要凌乱了,叫小白:“小白,我知道你身上舒服了,能停下来吗?”
小白蛇音高高地:“嘶!”
元蘅的翻译传来:“它说,它很开心,让你别介意,尽情享受就是。”
虞棠心情复杂,再“享受”下去,她要晕蛇了。
不行,她要跳蛇,低头开始找陆点,忽的,只听远处一声低喝:“元蘅、小白!”
元蘅慌张起来,喊道:“小白,陆枭来了!”
小白也慌了。
他们就像两个偷溜出来玩的小孩被大人抓住一样。
他们慌,虞棠更慌,因为小白开启疯狂蛇行模式,虞棠怕被甩出去摔成脑震荡,连忙死死地抱住小白。
半醉的小白还以为自己走的是直道,稀里糊涂的,前面就是湖水,居然就这样一头扎进去了!
哗啦一声,激荡起好大一朵水花——
下一瞬,陆枭御剑自半空落下。
元蘅立刻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陆枭,小白偷喝湖水,晕倒掉进湖里。”虽然是他带小白来这里的,但论恶人先告状,他是有一套的。
陆枭长手一伸,小白感受到他契约的召唤,瞬间变成手臂大小,然而这一摔到湖里,又喝了几口湖水,瞬间晕乎乎的,又软成一条废蛇。
陆枭先收起小白收,看了眼元蘅,眉目不快。
元蘅两眼一闭,脖子一缩:“先别急着教训我。”
“娘亲还在湖里呢!”
陆枭忽的抬眼,盯着元蘅:“你,说什么?”
元蘅指着湖里,说:“娘亲她在湖里啊!”
顺着元蘅肥肥的手指,湖面冒出几个小泡泡。
咕噜咕噜……
虞棠连忙捂住嘴巴。
虽然她捂住嘴巴,但好像还是呛了一点点湖水。
这湖水灵力十分充足。
因为凌霄会在金银台举办,修士斗法常年累月,湖水便溶入了许多灵力,如果不小心喝上一口,够她这小练气受的,甚至,可能就此把她丹田冲坏。
她不想死。
虞棠疯狂挥动双手,可是,好不容易快到湖面,身体却越来越乏力,那一点湖水进入她口中后,她四肢麻木起来。
快撑不住了,如果不小心脱力……
她可能会沉入湖底。
不知道该多痛苦。
忽然,一只强壮的手臂破开湖面,冲入湖水中,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和冰冷的湖水相比,那手心的温度极为灼热,烫得虞棠清醒一些,接着只觉浑身一轻,一股极大的力气把她提出湖水,她下意识抬眼——
背着光,日光在他鬓角留下芒点,衬他星眸一点浩然。
时间这一瞬静默,溅开的水花在空中凝固,折出细碎的晖色,入眼之处,他双目微圆睁,或有惊诧,眼角泪痣便也活了似的,冲破他完美的冷淡。
这么耀眼的人,这么近的距离。
虞棠甚至以为她在做梦,忍不住眯眼。
她怀疑呛的那一点湖水发作了,不然,她怎么会在他眼中看到惊喜呢?
果然,她很快感到浑身乏力,赶紧趴在岸边,大口喘着气。
陆枭在她身边,好像动了,也好像没有动,好像说话了,也好像没说。
虞棠不清楚,这种感觉就像喝了后劲很强的酒,五感都麻痹了,只有意识还稍微清醒。
她试着撑起胳膊,想要爬出湖里。
然而和每个醉鬼一样,她根本没那个力气,却一本正经地努力着,明明很用力的样子,却始终爬不上岸。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听到他极轻一声笑,低低的,带着尾韵,轻击她鼓膜。
她更醉了。
他轻说一声:“冒犯。”
手穿过她腋下,一用力,半提着她出湖水。
哗的一声。
虞棠身上的水珠也溅到他衣服上,浸湿了他衣袖、下摆,还有他的衣襟。
虞棠还是头次觉得两人之间这么近,如果她清醒着,她不会这么直勾勾看着他,目光不带转的。
可是,他太好看了,是装在琉璃杯里的昂贵明珠,要是能把玩在手里,得是多大的满足感。
不行,她得忍住,要坚定,不要被诱惑。
虞棠用最后的毅力,坐下来,把自己抱住,头埋起来。
不看不看,就不会被诱惑。
她昏昏的,只听元蘅说了句:“娘亲和小白一样,也醉灵力了。刚刚娘亲还替小白消化灵力来的……”
陆枭面露疑惑,小白是他的契约灵兽,为什么她能替小白消化灵力?
难不成,他也能替她消化灵力?
他朝她走近一步,轻轻将手叠在她手背上。
黑暗里。
虞棠倏地发现,随着手上多出来的那点温度,自己爆满的丹田缓缓得到缓和,那些多余的、在身体里四处流窜的灵力,正在一点点被消化殆尽。
有人在疏导并消化她的灵力,不一会儿,那种极端的晕眩也消散了,她缓缓抬起头。
陆枭的手盖在她手上。
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没有瑕疵的、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在她面前。
明珠触手可及。
不过,幸好虞棠已经清醒了,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然后,他也睁开眼睛。
虞棠下意识移开目光。
陆枭嘴角一抿,收回了手,问:“清醒了?”
虞棠连忙点头:“醒了醒了。”她眼睛一转,开始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首先,陆枭救了她是肯定的,被仙男救了,感觉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紧接着,陆枭低头,道:“唐鱼?”这一声是反问。
虞棠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敢应。她觉得他问的这句,语气好像不是很好,她难道不是他认证过的小弟了吗……
总之,就是不妙,非常不妙,大佬好像生气了。
陆枭眼睛一眯:“唐鱼。”这一声是肯定,他声音冷下去:“唐鱼是假名,我没找到你。”
他真的生气了。
那眼睛明亮,带着质疑,紧紧盯着她。
虞棠:“……”
她终于知道娄爱之为什么总欲言又止了!那个家伙明明知道陆枭真按“唐鱼”好好找她,居然也不提醒她。
元蘅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哔哩吧啦说:“哈哈哈哈,娘亲骗人,爹爹生气啦~”
孽子,她没有这样的孽子!
虞棠一口老血卡在喉咙,悄悄地抬眼,陆枭的脸色果然沉得不行,早知今日,她披什么马甲……不对,她还是会披马甲的,鬼知道陆枭真的找她了。
她没了。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
她两膝平伸,手放在大腿上,乖巧地坐好:“事情是这样的。”
陆枭:“嗯,你说。”
虞棠后背汗水咻咻掉,但或许是习惯对他扯谎,表面挺淡定的:“我也有苦衷的。”
卖惨,她可以的。
虞棠秒入戏:“我……我能随意进出你的结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要是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你们想杀了我,我是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的,我太害怕了,所以……”
不愧是她,这个理由,毫无破绽。
为了让陆枭信了她的(鬼)话,她还用力掐自己的手心,很快疼得眼睛一热,以她如此真情实感,陆枭肯定会相信的吧!
她本就温和柔美的双眸,此时眼眶微红,眼中湿润蓄着泪意,垂下的睫毛,遮住些许情绪,那细白的手,紧抓着。
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诉说多般无奈。
陆枭闭了闭眼。
他轻轻换了口气,口风一松:“手抓太紧了,松开吧。”
欸?
虞棠连忙听话地松开掐着自己的手,指甲掐入肉里,可确实疼。
又听陆枭道:“我知道了。”
明显是不计较这件事。
虞棠心里一喜,没放过这机会,连忙露出笑脸:“谢谢陆师兄~”
陆枭不置可否,脸色如常,不过,虞棠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好像没那么不高兴。
元蘅傻了,一副还在状况外的样子,明明陆枭刚刚还生气的,怎么突然就一句“我知道了”就带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刚刚高兴过头,这下,陆枭看向他,要秋后算账了。
元蘅立刻学着虞棠坐下,诚恳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也有苦衷的。”
陆枭漠然打断他:“回去抄写《觅云宗史》。”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罚抄,元蘅立刻红脸,据理力争:“为什么听她说苦衷,就不听我说我的苦衷……”
陆枭伸出手,把他召回去。
甚至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虞棠:“噗。”
陆枭看她一眼,她正经地咳了咳。
元蘅那小子,居然也敢学她,还好她技高一筹,让陆枭信了,看来作为小弟,她比元蘅地位高,她以后存活的概率大大提升!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反正陆枭还是要知道她名字的,虞棠连忙补一句:“陆师兄,我叫虞棠。”
陆枭微愣,问:“白鹿山虞家,虞棠?”
虞棠有些惊讶:“陆师兄听说过我?”
她好像还是小有名气的,虽然但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她很快发现,陆枭好像不信她。
十分不信她。
只看陆枭后退两步,蹲下,在地上画了个阵法。
他于结界阵法之道天赋极高,别人需要借物起阵,他却以指代笔,直接在地上画阵法,很快出现一个泛着暖黄光芒的阵法。
这个阵法,是誓言阵。
誓言对修士一生来说,极为重要,随意破誓会给修途带来惨重的代价,因此一般来说,修士不会随意立誓。
陆枭抬起头,暖光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他淡淡说:“立誓。”
虞棠:“立誓?”
陆枭说:“证明你就是虞棠。”
虞棠:“!!!”
不管如何,第一次意义是重大的,修士的初誓,和少女的初吻一样。
虞棠想过她第一次立誓,那必须是为了绝对重要的事,结果,居然是为了证明“虞棠是虞棠”吗?
她不想浪费啊。
“真的要吗?”虞棠下意识轻咬嘴唇,低声说,“我这回真没骗你,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立誓。”
陆枭眸色深暗,不语。
他不相信她,他要她立誓。
虞棠心里那个悔啊,如黄河之水。
以前觉得狼来了的故事不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就打脸了——就算说自己姓虞名棠,陆枭已经不信了。
无奈,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初誓送出去:“我虞棠立誓,若是我不是虞棠,则五雷……”
誓言阵本来在运转,即将刻录这个誓言刻录,却在骤然之间,阵法的光芒消失了,而虞棠的誓言还没说完。
陆枭站起来,背对着她,道:“可以了。”
虞棠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他,难不成,成全了她心内的小九九?
她第一次立誓就这样保留下来了!
那一瞬间,虞棠觉得陆枭何其高大,虽然她本来就不需要立誓证明自己是自己,不管了,反正,陆枭就是好,特别好。
她以前还觉得他可怕?不,他就是个善解人意、贴心的小仙男。
她满心欢喜,声音轻快,道:“谢谢陆师兄~”
随着她话音落,“铛——”,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
这声提醒获得碧云珠、白灵令箭的弟子的钟声,嘉奖即将开始,务必到昊天柱,是弟子名扬觅云宗的重要机会。
虞棠高兴啊,跟在陆枭后面,就差蹦蹦跳跳,道:“我们回去吧?”
陆枭看着远处,缓缓说:“出不去了。”
虞棠:“啊?”
只看刚刚还留个破口的结界,居然愈合了。
虞棠:“……”
也就是说,她和陆枭被关在里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得比较早,除了19那日,之后还是中午12点不见不散~(只要蠢作者有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