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阳光柔得像一层薄纱,盖在池面。
然而宋桢却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压在秦忘机身上,隔绝了她与外界。外面春光明媚,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他吐字极慢,每说一个字,她脊骨处便有一丝激烈的热流涌过,直灌全身,好似受了一次雷电。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已然麻了双腿。
然而她害怕的事情却迟迟未曾发生。
宋桢说完那句话,就这般只是抱着她,抱了许久,抱得很紧。
极度惧怕过后,秦忘机回过神来还有些诧异。
就好像明知头上有一把刀,而行刑的时间已经过了,那刀却迟迟未曾落下。
又忐忑,又想赶紧被处决。
结果他就这么抱着她。
幼时在宫里,听闻他被夫子责罚了,她也曾主动这样抱过他。
昔日的回忆涌现,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并非一定要剑拔弩张。
她任他抱着,小心地问他:“宋桢,在兖州时骗了你,是我情非得已。如今你已贵为太子,前途无可限量,为何偏要跟我一个普通人过不去?”
“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行吗,宋桢?”
她的声音闷闷的,却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宋桢的胸膛。
他唇角一勾。
放了你?做梦。
他松开了她,按着她肩头,凝视着她,目光又变得幽深起来。
“上次你分明答应孤,不再嫁给那个草包的。”他明明笑着,秦忘机却看得毛骨悚然,“年年,孤需要一个解释。”
秦忘机心道果然是对牛弹琴了。她索性避开了他的视线。
宋桢知道,她又想拖延时间。
然而他却没空跟她周旋,直接命令她:“看着孤。”
秦忘机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看向他,视线中只有防备,好像在随时提防他像猛兽一样扑来。
“为何你宁愿嫁给一个草包,却避孤如蛇蝎?”宋桢道。
他有那么可怕?
秦忘机回答得简单而干脆:“因为,我不喜欢你。”
字字如刀,疼得宋桢用力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提醒自己不要被她激怒,而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喜欢?
好。好的很。
“秦忘机,孤警告你,你还欠着孤一样东西。”
他竟然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不禁在心里自嘲,除了威胁她,他竟然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多看他一眼。
可他如今已是太子,他要的东西,谁敢不从!
在朝堂上遇到再大的事情,他尚能面沉如水,然而面对她,他却好像只会歇斯底里。
“记住,如今孤才是那个主导一切的人!你父亲,兄长,还有那个草包,他们的仕途到底是坎坷,还是一帆风顺,全在你一念之间!”
秦忘机瞬间心虚起来。后悔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激怒了他。
若因为她跟宋桢之间的恩怨,牵连到父兄,甚至表兄的仕途,那她当初利用宋桢,还有何意义?
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是她欠宋桢的。
“好,既然你非要要,那我便给你。现在就给你。”
说着赌气似的,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刺啦一声,腰带解开,她手一松,任它掉落到地上。然后又去解衣领。她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一直像个赴死的人一样决绝,注视着宋桢。
在她即将解开衣领的刹那,宋桢的眸色骤然变得阴冷。他迅速抓住她的双手,分到两边,猛地欺身吻上了她的唇。
方才才平息的怒火,顷刻间又卷土重来,仿佛只能借由她的唇才能发泄出去。
秦忘机就知道,身上这人就是一头嗜欲的野兽,亏她方才还对他有所改观。
她挣扎着,可这个吻比上次来得还要猛烈,她如一朵才开的花,在他暴风雨般的冲刷下,很快从枝头掉落,花瓣上沾满了水珠。
就连挣扎间发出的闷哼都带着浓浓的湿意,她自己听了都有些害臊。
突然唇上一疼,宋桢咬了她一下,长舌不再搅动,而换成轻轻地吮,像是在给她舔舐伤口。
她强忍着痛,睁开眼,看到他半睁的眸中,幽暗却带着怒。
唇上的痛让她不敢强行从他口中脱离,只能皱着眉由着他胡作非为。
不但嗜欲,还嗜血。果然堪比兽类。
宋桢准确地捕捉到她的感情变化,唇上突然发力,她的眼里顷刻间又聚起了泪,发出一声轻哼。
另一边,秦浩然急匆匆跑回书房,一路上都觉得一向胆大的妹子今日在太子殿下面前好似有些露怯。方才那处柳林,他平日很少去,本以为离自己书房很近。
谁知走了许久才到。
他不禁后悔了。妹子那么害怕,他让她跟太子一个外男单独待那么久,确实不该。
拿上棋具就往回跑。
终于快要到柳林,他远远看去,方才分别的地方却没见着他们的人影。
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顾不上忌讳,直接大喊起来:“殿下——年年——”
一面喊,一面朝那张石桌跑去。
听见秦浩然终于回来了,秦忘机眼里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想回应,可宋桢含着她的唇,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臂像绳索一样,牢牢捆在她身上,令她无法动弹。
她只好凭着感觉,先用右脚踩上他的左脚,再用左脚踩上他的右脚,以此报复。
以他的双足为地面站着,她却还是那么娇小。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却让宋桢心头涌上一种愉悦。纵使再不舍,也只能放开她了。
仍不忘凑近她耳边再度提醒:“记住孤的话,你嫁谁,孤便毁了谁。”
一得到自由,秦忘机连方才掉落的那根腰带都顾不上捡,就跑去了远处。
宋桢勾着唇,俯身将腰带拾了起来,细致地掸去上面的杂草和灰尘,然后叠整齐,塞进了怀中。
秦浩然已经走到石桌附近,正在四处张望,但并未发现他。
他品着口中余味,稍作整理,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殿下,家妹去了何处?”秦浩然见他走来,不断地往他身后张望。
宋桢似有若无地一勾唇角:“她方才去岸边玩水,不慎弄湿了衣裳,回去更衣了。”
看到秦浩然顿时露出焦急又忧心的神色,宋桢又道:“有孤在,她无妨的。咱们开始吧。”
下到第二局的时候,宋桢食指和中指捻起一枚白子,不假思索落下后,看向对面的秦浩然。
“今年会试的试题准备得如何了?”
秦浩然怔了一下,回道:“试题还在准备中。”
“难度比起往年,如何?”
秦浩然瞬间垂下了头:“殿下,此乃翰林院机密,恕臣不能详述。”
“孤只是随口问问。孤近来跟父皇商谈政务,曾与父皇谈起过,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实在太多,长此以往,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秦浩然是秦廉的儿子,何尝不明白宋桢的意思。殿下这是暗示他,今年的试题要出得难一些,少给朝廷增加负担。
他会心一笑:“殿下深谋远虑,臣深感敬佩。不过命题并非臣一人之职责,殿下的意思,臣会跟几位主考官传达的。”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宋桢三招便结束了眼下这盘棋。
秦浩然难逢对手,忽然来了兴致,宋桢却提出了告辞。
“殿下,您不是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孤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处理。晚膳,改日罢。”
秦忘机回到自己院里,被婢女提醒,才发现自己竟然遗落了腰带。
她只好红着脸,说自己不小心落在净室了。
谁知婢女不依不饶:“小姐,您的嘴巴怎么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忘机在心里又骂了宋桢一回,不得不扯了个谎:“吃东西时不小心咬的。她们呢?”
婢女只得压下好奇,往屋里一指。
一进屋,就看见宋桢给她送来的那个大箱子躺在地上,旁边一些婢女正在整理。
“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可真好,老爷当时都被贬了,殿下还给她用这么好的东西。”
“谁说咱们小姐没有做太子妃的命,我看啊,小姐就有!只不过啊,非彼太子!”
婢女们一面收拾,一面说笑,连秦忘机进来都未曾发觉。
“一个个都瞎说什么呢?”她和言制止这些小蹄子,走到箱子边上,一看,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箱子里头只剩个底了,整整齐齐码着那日她和林疏疏逛街时看中的那些布匹。
她瞬间明白过来,问婢女:“其他的东西呢,都放哪儿了?”
被婢女带着看了一圈,她简直出离了愤怒。
那日,那男人专挑她看中的东西买,还说“买给夫人”,原来他手下口中的夫人,竟是她!
大张旗鼓请来一道圣旨,还当着全府上下的面,把这些从她手上抢走的东西送回她手上。美其名曰赐她封赏,根本就是为了找机会欺负她!
厚颜无耻,大胆包天!
指着妆台前那些簇新的首饰盒:“把这些统统都收起来,给我扔出去!还有那些!”
“小姐,万万不可呀!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东西,就算您现在不喜欢了,也不能随意扔掉呀!”
另一个婢女也跟着附和:“对呀对呀,那些首饰,明明跟新的一样呢!”
秦忘机只能平复下心绪,让她们把东西都收回箱子,然后把箱子抬到了隔壁厢房。
唯独留下了那日看上的,特别喜欢的两支发簪。可如今,她虽喜欢,却一点都不想戴在头上了。
若是宋桢看到她戴着他买的发簪,他定会觉得,她这是接受了他的追求。
婢女还跟她讲了一件怪事。箱子里头那些旧衣裳,有好些,上面的腰带都没了。
又是腰带,秦忘机不禁有些烦躁了。
“不必管了,反正那些衣裳,我也不会再穿了。”
夜里,她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欠着宋桢的那样东西,无论如何,得找机会还给他,拖一天,她便不得安枕。和表兄定亲前,他们必须两清。
不知何时,她突然听见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好似从地底传来,像是一只狗在刨土。那动静越来越大,显然不是狗,而是一只猛兽。
她吓得挺在榻上,明明想喊人,喉咙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四肢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她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意识。
两眼一翻,突然看到宋桢正在她身后,对她狞笑。
他手上一圈圈缠着的,正是她白日里遗失的那根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桢儿,看看你把老婆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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