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我不同意!”

校长办公室内。

看着面前的这份履历,程许的表情难看。

陈校长淡定地喝着茶,“你怎么回事?之前所有老师里,不是你最支持我的提议吗?”

程许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个人不适合。她甚至不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来当心理老师?那么多人才,难道就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吗?”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缺的不是懂专业知识的人,而是能被接纳的人。她,确实很合适。”陈校长指了指林肆的履历。

这份档案跟普通学校或公司能拿到的是不一样的。它不仅包括了林肆的学习、求职经历,还包括了她的个人生活情况,性格分析。

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朋友很多,亲和力很强。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总是会伸出援手。别人不一定会喜欢她,但很难讨厌她。

大部分异能者受能力影响,性格反而会比普通人更偏激一些。连自己的能力都没学会控制的人更是如此。

林肆这种如同白纸一样的新嫩老师,会更容易融入。

程许握紧了拳头,“可如果,她根本不是这样的呢?”

“什么叫做不是这样的?你认识她?”

程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另外两个懒洋洋的家伙,“你们也说句话啊。你们俩不是不想要普通人进学校的吗?这里的导师都接纳不了她,还谈什么融入?”

红发卷发女子托腮,“如果一定要有个普通人来,我宁愿是个好看的妹妹,而不是油腻的大叔。所以我觉得她还不错。”

红发女子叫徐姗姗,她、程许、李游都是学校的特聘导师,对学校的人事安排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李游懒散地玩着手机小游戏,因为过于手残,没过两关就死了。然后,他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说:“我觉得心理导师的存在没必要。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然后嘴角一翘,“有好戏看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要不你们打一场?谁赢了听谁的。”

徐姗姗冷静地给校长提议,“校长,您要不把这家伙给开了吧。开了他,学校的风气绝对能好一大截。”

陈校长面无表情,“你们要吵架别搁我这儿吵。”

李游笑眯眯地看向程许,“什么叫我带坏了学校风气?程许这种看起来正经的人坏起来才真坏,当年被你霸凌的小姑娘要来这里,你才慌了吧?”

“诶?什么霸凌?”

程许直接黑了脸,“什么霸凌,我……你给我闭嘴!”

李游可不管他怎么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看见程许似乎还想说话,陈年校长一摊手,“你看到了,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你手上。”

程许垂眸,跟着另两位一起离开。

陈校长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程,你能接受别人来这里,为什么不能是她?也许,她比你想象中合适。”

程许脚步一顿,但没有回答,径自离开了。

为什么不能是她?

因为,她是个疯子。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

“晓晓啊,假如有人告诉你,有一份工作,非你不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那本来不是你应该涉足的领域,你会怎么做?”林肆拉着好友聊天。

李·社会人·晓斩钉截铁地说:“这就是职场PUA啊!难道你遇到这种事情了?”

林肆不否认。

李晓痛心疾首,“所以说,我告诉过你的吧,世道险恶啊!对于这种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要求,必须马上拒绝!这一般没啥好事,都是背锅的活儿。你看着吧,求你办事的时候就是非你不可,事情没办好,那就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林肆觉得李晓很有表演天赋,把领导的嘴脸拿捏得特别到位。

她说:“隔壁那桌好像是一高的教导主任诶,他看过来了。”

李晓心虚又惊恐地回头,唯恐在未来领导面前留下糟糕的印象。

然而隔壁桌是空着的。

“好啊,现在你都敢吓唬我了!”李晓朝林肆张牙舞爪。

林肆自是求饶,“我开玩笑的!”

两人打闹了一阵,安静下来后,林肆才接着问:“但这件事,是我自己也想去做的呢?”

李晓一愣,然后大手一挥,“那我前面说的都不作数了,你想做那就去做吧。老林,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她很少看到林肆这么犹豫。

“可能是害怕有命拿人身意外赔偿金,却没命花?”这时候了,林肆也没忘记开玩笑。

看李晓根本笑不出来,她才正经起来,“我害怕我做不好。我怕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实际上是我的幻觉。我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

十二岁之前,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爸爸妈妈把她保护得很好。

在那一年,她亲眼看到,怪物在她面前,吞掉了她的父母。

她该做点什么的。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手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喉咙也被堵住了,孱弱又可笑。

她成为了全家唯一的幸存者。

那时候林肆就决定,一定要成为很厉害的异能者,要去猎杀怪物,要报仇。

但她没能觉醒。

于是她就想,没关系,就算我是普通人,也可以比异能者厉害。

林肆给自己安排了可怕的训练计划。

那种训练,可以帮她弥补普通人性别上的体能差距。但普通人与异能者的差距,是她无法靠努力跨越的鸿沟。

“放弃吧。”

她的青梅竹马程许站在她的病床前,这样告诉她。

程许是觉醒了的异能者。

普通人很难得到怪物与异能者相关的信息。大众得到的消息都是片面的,可如果林肆想要超越异能者,与怪物正面作战,她就需要了解更多。

程许就是她了解异能者与怪物的窗口。

他可能早就被她烦得不行了,他好多次告诉过她,“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你这么做,只是在伤害自己。”

或许那时候程许还说了“会保护她”之类的话。

但她都没有听进去。

一天前,他带来了他的同伴,让她见识她与异能者的差距。

她可以跑得很快,但轻易地被速度型异能者甩在身后。

她可以锻炼体能、学习格斗,但轻易地被力量型异能者一拳撂倒。

……

林肆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无力,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站起来,结果就是被送进医院。

“林肆,普通人和异能者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不要再用【超越异能者】这种借口逃避你的现实了。”

从那以后,林肆接受了普通人的身份,接受了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再对另一个世界产生妄想。

程许说的不完全对。她做的那些尝试,并非一无是处。

良好的体能可以提供更强的专注力,她已经习惯了严格规划自己的时间。这都是林肆成为优秀的人的基础。

当然,她指的是优秀的普通人。

她始终没办法成为打败怪物的人,只能勉励自己成为真诚、善良的人。帮助他人时,可以让她稍稍感受到一点可以作为代餐的“价值感”,让她觉察到自己“活着”。

那天之后,林肆就没有再见过程许。

林肆还记得程许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林肆,你已经很久没有笑了。不切实际的妄想和追求只会把你拖进深渊。”

“可是老林,我相信你,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那些异能者或许很厉害吧,但我没见过,我就知道你是最强的。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是一无是处的幻觉。”这是现在的好友李晓跟她说的话。

林肆笑了起来,“对,你说得对。”

之前她敲了无数次的门,始终无法向她开启。

这回,这扇门主动向她打开了。

虽然不是她最开始期待的那种方式,但她绝对要抓住这个机会,找到怪物诞生的秘密与因由,成为它们的终结者。

昏黄的路灯下,林肆冲李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同于她平时那种温婉且标准的笑容,这是一种有点夸张的、面部肌肉都舒展开来的笑容,让她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李晓一愣,然后伸手去拍林肆的脑袋,“笨蛋林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