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了?胤禩,胤礽抬步去了?乾清宫。
彼时康熙仍旧未睡,寝殿内的宫灯,点到如今还未熄灭。
听见太监来报,他沉默了?一会儿?,便使人传他进来。
父子俩坐在一块儿?,却一时无话。
又过了?一会儿?,康熙才问。
“见过胤禩了??”
“见过了?。”
康熙闻言就?叹气。
胤禩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
每个?儿?子,他都尽全力培养,万万没?想到会养出来个?心思毒辣之辈。
“他在里面可安分?”
问完这一句,康熙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若是胤禩当真安分,就?不会有今夜这一出了?。
为人父母者不一定都盼着孩子,成龙成凤。
尽心尽力的培养,也不过是想让孩子成长为一个?正直、友善的人。
当然,见惯的宫廷诡谲的康熙,并不认为良善之辈,能在宫中活到最后。
可有手段是一回事,用在谁身?上又是一回事。
不孝不悌、对着孩童下?手,胤禩的狠厉,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康熙一时觉得是胤禩可恨,一时又觉得,大概是他这个?皇阿玛没?做好,总有旁的地方疏忽了?,才叫孩子走上了?歧路。
“保成,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阿玛?”
胤礽想也不想道,“皇阿玛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玛。”
正因为把皇阿玛的种?种?纠结看在眼里,胤礽才觉得有些释然。
上一世?他执迷不悟,和这一世?的胤禩何等相似。
当时皇阿玛也一样不肯见他。
胤礽当时以为,定是皇阿玛还心中有气,不愿见他,不肯原谅他。
如今换了?个?角度,他才明白,皇阿玛气他的时候,心里不是不自责。
胤禩从未被他教养过,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个?悉心照料着长大的嫡子?
康熙闻言,冷肃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嘴甜了??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这么觉得。”
胤礽诚恳道,“儿?臣确实如此认为,皇阿玛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老大、老四。”
他这话说的真心。
在众兄弟眼里,皇阿玛英明神武,从来都是他们仰慕、尊敬的存在。
康熙摇头但笑不语,转而问他,若是他处于自己?的位置,该如何处理胤禩。
夜深人静,乾清宫中只?有父子二人,康熙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很慈和。
他问这话,似是不经意。
胤礽却知道,这是皇阿玛在考验他。
他思考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若是我自己?,在听闻胤禩曾对我屡次下?手,且容不下?弘昭、弘昱几个?孩子之后,定不会留他一命。纵容是兄弟也罢,有血脉亲缘也罢,既然他自己?先下?了?杀手,又为何要原谅他?”
闻言康熙一下?拧起了?眉。
对于他而言,每个?儿?子都是亲生的,自然希望以后上位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对善待众兄弟。
就?像他善待福全一般。
胤礽眉目不动?。
“所以我只?是我,并不是皇阿玛。若是皇阿玛的话,大概会饶他一命,哪怕圈禁,也会叫他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从前儿?子大概很难理解皇阿玛的心意,但有了?弘昭,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弘昭并不总是很听话的,也会有调皮的时候,皮起来把花圃弄得一团糟,把自己?弄得泥猴子似的......我会想要打他一顿,告诉他什么是对错,却不会真正伤害他。”
“皇阿玛之于胤禩,大概如同我之于弘昭。”
“爱之深,责之切,但却始终舍不得下?死手。”
康熙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忽然发现,太子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选择据实已告。
曾以为太子是离他这个?位置最接近,也最迫不及待的一个?。
不想他竟然是最稳得住的。
“你说想杀胤禩的时候,就?不怕朕发怒?太子妃如今又怀了?身?孕,如果还生一个?儿?子,二儿?子犯了?错,大儿?子说要杀了?他呢?”
胤礽拧了?眉:“皇阿玛这是故意为难我,且不说弘昭和小儿?子的本就?一母同胞,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再者,太子妃是个?温柔宽和的,儿?子相信,我和她一起定可以把孩子教好。”
确实,一母同胞情?分不一样。
太子妃的品行?,也不是辛者库出身?的卫氏可比的。
见太子如此信誓旦旦,康熙故意道。
“你这是在指责朕,没?有把老八教好?保成,你好大的胆子!”
胤礽不卑不亢,“儿?子不敢,今夜儿?子所言句句肺腑。”
康熙拿手点他,“你呀,难道不怕朕治你的罪?你刚刚还说要取老八的性命......保成,朕需要的是一个?能容人,善待所有兄弟的继承人......你终究还是锋芒太露......”
胤礽点头,“儿?子也以为自己?还嫩的很,好在皇阿玛还年轻,儿?子还有的学呢!”
以前他迫不及待想登高位,但他忘了?高处不胜寒。
如今这般正好,有容容和孩子们陪伴着,或是慢慢往上走,或是只?在原地,低头做好自己?的事。
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对内,夫妻恩爱,父子和睦。
对外,造福百姓,恩泽天下?。
于愿足矣。
有时候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而是有没?有走好脚下?的路。
康熙从太子的话里,听出一阵退意。
想到自己?从前对太子的种?种?猜测和忌惮,突然心有歉疚。
老八或许长歪了?,但太子这颗苗还是正的很。
就?算偶尔有些偏激,还是在旁人触犯他底线的基础上。
人都有七情?六欲,而他也不能要求太子活得像个?圣人。
“朕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了?你们这些臭小子操劳,你以为你们能躲懒?明儿?一早上御书房来,往后批折子的事,还是由你代劳,批完以后到朕这里用章,有拿不定主意地再拿给朕看......”
以前皇阿玛也叫他处理政务,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次的意思是叫处理所有的奏折,只?有拿不定注意地才拿去问他。
虽他还只?是太子,但已经有了?在圣旨上下?朱批,盖御玺的权利。
胤礽心里惊讶连连,却还是地乖巧应了?下?来。
出了?乾清宫,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泛白。
德住道,“殿下?还是快回去歇息吧,等娘娘醒了?不见您,大概有要起身?等您。”
胤礽点点头,面上未说什么,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
三日后,宫中下?旨,削除胤禩的爵位,终身?圈禁于阿哥府中。
其?母良嫔,贬为庶人,还归辛者库。
胤禩重新回到自己?的府邸,险些没?认出来,里面看似景色依旧,但早就?人去楼空。
从前伺候的丫头、太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没?了?影。
回了?府,他没?了?束缚,但终身?要都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
胤禩心中不服,总觉得自己?还不到如此地步。
“来人,来人,有没?有人啊!”
他大声吼叫着,这府邸说是府,更像是一座空城,能听见外面喧哗的声音,只?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是被整个?大清遗弃的角落。
胤禩大步往正院的方向走,这时候,除了?福晋,应当没?人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了?。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把福晋哄好了?,再打上安亲王的那条线,多?少能起些作用。
如此想着,冷冰冰的心,逐渐恢复了?几成热度。
往正院的步子,也迈得越发大了?。
这大概是胤禩头一回,这般急切地想见八福晋。
正院的院门没?锁,一推便开了?。
值守的丫头、婆子们自然不见踪影。
胤禩不以为意,继续抬步往里,一路过来,入了?寝室的门,才觉察出不对来。
里面空荡荡的,东西的摆放依旧,但就?是不对劲。
手指随处一抹,便在指腹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灰。
不对,福晋若在这里,这儿?不会这般死气沉沉,连灰都有了?,不知多?久没?住过人。
刘荣大概听见了?动?静,一路小跑着过来,见到胤禩,一下?哭了?起来。
“爷、爷您可算回来了?......”
胤禩站在原地,哑着嗓子问,“福晋呢?”
“福晋......福晋没?了?......爷,您千万节哀......自打您去了?宗人府,福晋便茶饭不思、坐卧不宁......前儿?得了?风寒,硬是没?请御医......不想就?这样没?了?......”
刘荣哭的哀切,全然不似作假。
府中落败了?,但并不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刘荣就?是被留下?的最后的几个?。
他亲眼见着好好一个?府第,变得落败,主母一死,人心散了?,可不就?显得更加凄寥。
“她没?了??”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从贝勒爷,成光头阿哥,想着好歹还有福晋母家能出出力,她竟然就?这样没?了??
胤禩尤自不信,木愣愣地往里迈了?几步。
在妆镜前,看到了?福晋素日爱簪的那支簪子......
他伸了?手,想拿起来细看。
好端端的玉簪子,竟在他手中段成了?两?节,完好的手掌被簪头一刺,滚出了?一串的血珠子。
刺骨的疼,仿佛在提醒他。
福晋没?了?,这下?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头大,明早捉虫,现在脑袋昏昏的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能完结,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