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4章

一转眼?,胤禩已经?在宗人府里关了三天了。

期间无人敢提审他,但也无人给他优待,每日粗茶淡饭,好像真把他当做犯事的宗室子弟一般。

天气热,胳膊的伤口虽然及时换药,但长久捂着,还是?痒得难受。

再加上好久没洗澡了,胤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馊了。

他和狱卒提出要泡澡,不想对方想也不想给驳回?了。

狱卒讽刺道,“八爷,您还当您是?从前的八爷呐?一声?令下,我们就得屁颠屁颠给您准备好洗澡水?您要知道,咱们这儿是?宗人府,可不是?什么客栈。”

他说?着看都?没看胤禩一眼?,继续去站他的岗了。

胤禩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撅过面子。

从前就算在宫里是?个小透明,可好歹是?皇子,太监、宫女们,当着他的面至少?都?客客气气的。

这么被?人下脸面,还真是?头一次。

他冷笑两声?,“好,那我要见太子,总成了吧?”

狱卒叹口气,冲着他摇摇头,像是?在嘲笑他的执迷不悟。

“八爷,太子殿下可没您这么空闲,咱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便是?去求见太子,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胤禩如困兽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

皇阿玛为什么把他突然关了起来?

为什么外面始终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福晋难道没去求见安亲王吗?

福晋进来瞧他,不过塞点银子的事,为何她从没来见过自己?

想到他前些日子对福晋的冷待,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只是?如今后悔也无用了。

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低头瞧了瞧包扎完好的手臂,突然有了主意。

*

入了夜,乾清宫里,烛火未熄。

康熙也在犹豫,到底该拿胤禩怎么办?

正在这时,梁九功的声?音在外面匆匆而来。

“陛下,八阿哥的胳膊......伤势又重了......狱卒递了消息过来,让传御医......”

他立在寝殿门?口,抬手不停地擦汗。

话音落,里面静悄悄的,愈发屏住呼吸,俯首等?待消息。

八阿哥的事,其实梁九功是?最不想掺和的,可底下人递了消息过来,不能不闻不问,干脆直接把消息递到陛下跟前。

康熙闻言坐起身来,过了一会儿,还是?狠狠心躺了回?去。

“伤势重,就请御医。朕不懂医术,告诉朕也没用!”

梁九功期期艾艾地,“......是?”

他转身要走?,想到狱卒禀报的内容,想了想,还是?多?了一句嘴。

“陛下,八阿哥吵着要见您,这回?伤重,大概也是?没旁的法子了。您若是?不见他一面,这回?治好了,恐怕会有下回?......”

康熙闻言,猛地坐了起来,他赤脚踩在地毯上,额角突突跳个不停。

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底下人大喇喇地揭露出来,康熙还是?觉得丢脸。

一次次地踩他的底线不算,如今还敢通过自伤的方式,逼着他见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胤禩这般作为,根本没把他这个阿玛放在眼?里。

“让太子去见他吧,朕就不去了。命太子传话给他,再敢闹一回?,削爵除宗!”

梁九功一怔,飞快地应了下来。

往外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八阿哥这回?恐怕又走?了一步臭棋。

那伤势本来就让陛下如鲠在喉,八阿哥旧事从提,让人心里膈应,以?此要挟陛下更是?不该。

本来或许还有起复的希望,如此一来,恐怕连最后的退路也没了。

毓庆宫里,胤礽已经?睡了,听闻梁九功来了,一个激灵,瞌睡都?跑了。

德住站在门?口压低声?音。

“殿下,您快去瞧瞧吧,说?是?八阿哥那儿,又出了什么事。”

胤礽应了一声?,却下意识看向边上躺着的宁容。

小女人侧躺着,肚子大的像个西瓜,梁九功的声?音并未唤醒她,仍旧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胤礽微微松了口气。

容容这胎怀像很好,不吐也不难受,胃口尚可。

但就是?很容易睡不好,肚子大了以?后,常常要在塌上翻来覆去半天,才能入睡。

御医说?或许是?因为,怀的是?双胎的关系。

一个弘昭已经?把胤礽吓个半死?,如今肚里有两个,可不得更加小心翼翼。

真不知道容容的肚子那样小,是?如何装得下两个小家伙的。

胤礽轻手轻脚的起身,也不用人帮忙,利索地把衣裳穿好。

边系扣子边向外走?,问德住。

“胤禩那儿到底怎么回?事?”

原以?为收押宗人府,由着人定罪便尘埃落定了。

可惜皇阿玛可能并不忍心,让儿子当庭受审,因此迟迟没有下决断。

本来这时候越低调越好,沉默、隐忍反倒能取得皇阿玛的怜悯。

德住道:“奴才也奇怪呢,底下人的意思,八阿哥恐怕到今儿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愣是?把自己当做陛下的救命恩人看待。伤了手什么的,恐怕是?想拿功要挟......”

胤礽都?要被?这个弟弟给蠢哭了。

老八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把那些证据都?拿上,整日关在里面确实无聊,叫他看看,多?反思反思。”

德住看了太子一眼?,觉得殿下实在是?高明。

把八阿哥的罪状都?罗列出来,叫他一次看个清楚,下回?再装可怜,施苦肉计,自己也要掂量几分。

*

宗人府,地牢。

时隔几日,胤禩终于见到了人,可他却笑不出来。

太子衣着光鲜地站在牢房外,纤尘不染,活脱脱一个翩翩贵公子。

可他如今呢?

手臂上的伤口才包扎了,还疼的厉害。

蓬头垢面的,不知道多?久没好好洗漱过了,不用低头,就能闻见身上传来的酸臭味。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宫中默默无闻的时候。

那时太子是?天上的明月,高洁清润,让人仰望,而他是?地上的泥,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兜兜转转许多?年,以?为能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近,不想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小狱卒有意巴结太子,根本不把胤禩看在眼?里,见他呆愣地站着,想也不想地斥责道。

“你!见了太子还不快行礼!”

胤禩咬咬牙,“臣弟拜见太子。”

胤礽唔一声?,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八弟,听说?你吵着闹着要见孤?”

他没喊起,胤禩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他觉得自己卑微地像蝼蚁。

“是?”

“找孤何事?”

胤禩连忙问,“二哥,咱们好歹也兄弟一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走?后贝勒府如何了?为何九弟、十弟都?无消息传来?”

胤礽睨他一眼?,一下戳穿了他。

“你是?想问,为什么没人来救你?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可知皇阿玛已经?下令,谁也不许过来探望?就在刚刚,皇阿玛曾言,若有第二次,要削你的爵位,除你出宗。”

他眼?神?落在胤禩的手臂上。

这个八弟对自己还真狠,原本伤口都?愈合地差不多?了,他竟然又把旧伤口撕裂,以?此为由,要求见皇阿玛。

胤禩一颗心坠到谷底,从没有这么绝望过。

在胤礽来之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戏,等?皇阿玛气消了,又会一切如故。

朝堂中,和他交好的人那么多?。

就算皇阿玛下了旨,也定会有人替他求情的。

德住利索地把厚厚一叠罪状,从缝隙里递到胤禩跟前。

“八爷,都?在这儿了,您一样一样仔细瞧过,免得又觉得自己被?人冤枉了。”

胤禩抖着手,拿起第一本,掀开。

带着泥垢的指尖,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黑黑的指印。

他越看,心越是?下沉的厉害,到了最后,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里面的光却一点点熄灭。

“八弟,不是?皇阿玛不想见你,是?你无颜面圣。”

“哈哈......”胤禩站起来,似颠似狂地往前走?了几步,“二哥、二哥......你说?的不错......我无颜面圣......”

他朗声?大笑,突然吐出一口血。

刺目的红色,在嘴角晕染开,显得他越发狼狈。

胤禩毫不在意地拿袖子擦了下,哑着嗓子问。

“我额娘呢?二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额娘如何了?”

胤礽目光无喜无悲地看着他,想到就是?这个人,差点和外人合谋,要了容容和弘昭的性?命,就一点同情心都?生不起来。

“你入宗人府的那日,良嫔被?皇阿玛打入了冷宫,只因她不会教养孩子,好好一个阿哥,养成了心思诡谲之辈。”

胤禩目光含泪,泪珠子滚落的瞬间,又大笑起来。

“我额娘不会教养皇子......哈哈......敢问皇阿玛可曾给她教养的机会......我们母子,在惠妃宫里,活得跟条狗似的......若是?我不上进,恐怕连眼?前的风光都?没有......”

胤礽冷声?斥责。“上进没有错,错在于你手段不干不净,连弘昭几个小孩儿都?不能放过,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能容下的?”

胤禩充耳不闻,只笑得癫狂。

胤礽瞬间失了耐心,不再看他,抬步向外走?去。

胤禩落到这地步,不过是?咎由自取。

本来皇阿玛还有些心软,他如今自寻死?路,往后再翻不起浪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写了一半了,今天会写完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