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昭的谋算很拙劣,至少胤礽一眼就看了出来。
可谁叫他只是个孩子呢?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
何况这事儿也并不是弘昭胡诌的。
老八带来的那个女人,平时大概极受宠,见老八势头足,就有些飘飘然,说的话都不怎么过脑子。
惹到弘昭几人或许是有,但绝对不会说要把他们扔下水的话,除非她不要脑袋了。
弘昭是个聪慧的孩子,就算受了委屈,也定当场斥责了回去。
哪像他现在说的,倒把自己塑造成了个小可怜模样。
胤礽低头垂了眼帘,趁着?康熙不注意,手指虚虚地点了两下。
小家伙一缩身子,讨好地冲他笑笑。
康熙不知父子间的眉眼官司,只觉得?老八有些不识惯,这才多久,就纵着?底下人,藐视皇孙。
胤礽和弘昭两个一块儿往外?走,路过甲板时,见外?面江水澎湃。
胤礽问,“那妾室,果真这般不识好歹?”
弘昭小手抓着?栏杆,小脚踢啊踢。
“阿玛,我不喜欢旁人拿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和您说话。”
八皇叔或许以为自己还挺隐蔽的,又觉得?他是个孩子,许多事情就算看见了,也不懂如何说。
在弘昭跟前,还挺放得开的,单独面对弘昭,或是太子的时候,眉眼里的蔑视,怎么样都挡不住。
就连说话时,面上再恭敬,语气却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
弘昭听了几回,没来由的不喜欢这种态度。
后来他问了四叔,才懂这是什么意思。
“再说,那女人也不对,给个小教训。”
小家伙闷闷的,算计了人,还觉得?自己委屈。
但考虑到弘昭做这桩事的缘由,胤礽瞬间软了下来,再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
大概还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太多隐忍,让孩子觉得?他在被欺负。
所以,面对老八的挑衅,哪怕他明白自己是个孩子,也会奋力反击回去。
以前总觉得?孩子小,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弘昭站在他旁边,差不多都快和他齐腰高了。
揉着?小家伙的半光脑门,胤礽语气温和地不可思议。
“阿玛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想让你多看、多想,旁的事情你别管,带上耳朵、眼睛,当个看客就好了。阿玛有时也不完全是你想的样子,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弘昭似懂非懂的点头。
等胤礽领着?他回了船舱,乍然见到桌上摆着?一封信,登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阿玛,是不是额娘给咱们写的信啊?”
他说着委屈的抽抽鼻子,要哭不哭的。
胤礽接过信封,拿在手里便觉得?这信比以往的都要厚重不少,打开来一瞧,才知道里头放的根本不是信纸,而是一幅幅的画。
大概是容容怕弘昭想她,却又不识字,干脆把毓庆宫和自己都画了上去。
“阿玛、阿玛,是额娘!”
弘昭眼睛亮起来,捏着画纸细细的看。
毓庆宫还是他们走时的模样,上面的容容折了柳枝,眼睛瞧着很远很远的方向。
“柳”同留,容容大概是想他们了吧?
见儿子的目光落在上头,半晌都没挪开,胤礽心里一动,“咱们也画画给你额娘寄去,免得?她想咱们。”
弘昭眼睛亮起来,连连点头。
*
翌日老八带来的那个妾室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赶下了船,听说是得罪了宜妃娘娘。
原先捧着老八的宫女、太监们,又开始踟蹰起来。
“你们说,皇上到底是不是看重八贝勒?”
“前儿进进出出全带着?,可不是看重么。可今儿,连问都没过问一句。”
“是呢,陛下今儿一早就领着?太子殿下,直郡王、四贝勒勘察去了,八贝勒这会儿大概还不知道。”
“肯定不看重,要不怎么会让宜妃娘娘,这么下那妾室的脸面。”
有个小太监忽然插嘴道。
“叫我说,咱们甭管陛下如何想,各自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钻营来钻营去,小心钻营了一场空。”
可惜没人听他的,等他说完,他们该议论什么,还是议论什么的,直拿这话当耳旁风听。
胤禩出了船舱透气,还说今儿难得,老爷子竟睡到这会儿还没醒,不想听了这么一出。
敢情人家不是没醒,是带人出去了,只没带他!
想到今儿被逐下船的柳氏,胤禩脸上臊的慌。
人也不是他要带的,福晋安排了,他就带上了。
往常见她伺候的好,免不了夸赞两句,要知道这是个连宜妃都干得?罪的贱皮子,他说什么也不敢带出来。
如今他再懊悔也晚了。
胤禩回去连喝好几盏茶静心,明明喝的是茶,却弄出一番喝酒的气势来。
伺候的人吓得?连大气都敢出。
“陛下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刘荣:“回爷的话,咱们这边也没收到消息,等察觉时,陛下已经不在床上了。”
“呵,没收到消息。”胤禩又举了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狠狠掼在地上。
“你们难道不会派人守着?去!光等人递消息过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个的,光拿俸禄不办事。
越是如今这紧要关头,越是要盯紧皇阿玛。
他好不容易才使得形式扭转,若太子那边再吹吹风,皇阿玛再把他踹到犄角旮旯里可怎么办!
胤禩一时在气头上,忘了皇帝的行?踪,不是一般人能打探的。
他不说,刘荣作为一个没读过书,且不识字的人,自然也不清楚。
见贝勒爷气急了,忙忙安排了人下去。
“爷放心,奴才这回定然将人盯牢了。”
胤禩伸手指指上面,脸上终于露了笑意,“好!回头爷上去了,要给你记头功!”
刘荣不知这头功都有什么,料想一个大太监的职位少不了。
贝勒府的大太监,和毓庆宫里的大太监,意义可完全不一样。
胤禩斩钉截铁的态度,把刘荣的心都说热了,对于他的事情,也越发上心。
*
巡视了河工回来,康熙没让儿子们都退下。
反倒留在主舱中,命人上了酒水,要他们畅谈治理河水的方案。
如今还不到雨季,河水涨势还行?,就怕连夜降雨,坐落在河水两岸的百姓们,可都得遭殃。
往年也没什么好法子,到了汛期便组织人去堵了出口,尽可能地使用人力,让和河流改道。
但这种通常都是应急的法?子,且代价巨大,常常有青壮年在治河之事上,丧失了性命。
康熙这次掐着?点南下,为的就是赶在雨季之前,好好寻寻法?子,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治理喝水。
这儿明明谈的是正事,可老八不知道啊。
他以为老爷子带着儿子们吃喝玩乐,独独不带他,气得?鼻子都歪了,觉得?自己经营许久的脸面,被人扯了下来。
康熙回来的时候天晚了,大家聚在一起用膳,眼见大部分阿哥都在,没人提起胤禩,康熙也就一时没想起来,造就了这种旁人都来了,就老八没来的状况。
用完膳谈起了正事,越聊越久。
越是专心,就越是不容易想起胤禩。
胤禩急的额头冒汗,不明白自己哪儿又惹皇阿玛不快,吓得?片刻都待不住。
可若是他没犯错,为什么皇阿玛出去不带他,连回来吃酒饮宴,还是不带他?
一日下来,一次传召都没有。
他就像被什么隔绝在了空气中似的,明明一同出来的,其余人却自成一派。
改明儿碰见随行的大臣们,大概又会有闲话冒出来。
胤禩在船舱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却不敢贸贸然去主舱。
刘荣转了转眼珠子,献了一计。
“爷,陛下是您嫡嫡亲的阿玛,有什么父子俩说开就是,最怕互相猜忌,猜来猜去,倒平添许多事端。”
胤禩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让刘荣附耳过来,小声交代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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