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的对话,不欢而散。
不过宁容也不在乎。
原主未出嫁时,不得不仰人鼻息,也没过多在意石文炳想法。
因为不论他怎么想,她都只能按照他安排的路,往下走,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如今换了宁容,也不在意石文炳如何想。
因为她站的位置比他高,不论石文炳如何不情愿,都得照她的意思办。
书房的门打开,胤礽和弘昭父子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见她出来,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望着她。
“可还好?”
太子淡淡地问,眼神里藏着细碎的关切,被宁容捕捉了个正着。
宁容点头,心里熨帖不已,一?步步走到太子身边站定。
目光在他俊脸上流连,忽然就很庆幸自己成了太子妃。
不然她恐怕永远都无法摆脱石文炳,永远都无法摆脱石府。
“殿下,回宫之前我想见见那个柳儿。”
胤礽点头,很好说话,“随你。”
石文炳走在最后面,太子夫妻间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心里诧异于太子对宁容的宠爱。
先前没少听宫里人说太子极宠宁容,他以为只是因为容容运气好,给太子生了个阿哥。
三人成虎,一?星半点宠爱说得跟真的似的。
如今看来,事?实远非如此。
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毫不掺假。
石文炳思索一瞬,忽然开口。
“太子妃娘娘,您刚刚说的臣同意了。淑慧确实不懂事?,很该得个教训以正门楣!”
刚刚还不情不愿的人,一?刻钟不到,突然成了大义凛然之辈。
若不是从刚刚起,她一直仔细留意石文炳,非要以为这?人被谁穿了不成。
宁容拧眉不解,却还是道。“你知道就好。”
石文炳行了礼,“是,臣如今知道了,等会儿定要好好劝劝夫人,叫夫人明白太子妃的苦处。”
眼见他告退,急急忙忙去了正院,宁容尤自不解。
“人还是同一?个人,怎么忽然想通了?”
胤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与石文炳这人,上辈子就打过不少交道,但他看破不说破。
容容没有经历过权利的倾轧,到底单纯些,既然她不懂,便不用懂了。
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并不会让人觉得快乐,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无事?,他想通了不是更好?”
宁容半懂不懂的点头。
*
柳氏这?边没有太子妃的允许,是不能回去的,再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曹佳府上,她不想去,那里有的全是些不好的回忆。
可不回去,她孤身一个女子,又能去哪儿呢!
别说她还是三少爷的侧室,身契捏在对方手里,就算要走,也无路可走。
“柳姨娘,太子妃召见你。”
一?个鹅蛋脸的丫头过来传话。
她穿的衣裳和太子妃身边,近身伺候的姑娘们一样,一?水儿的浅黄色比甲。
柳儿心里一?下有了底,苍白的面容上勉强勾出几分笑意。
“这?位姐姐,多谢你跑一?趟,太子妃娘娘可说有什?么事??”
昨儿见过一?面,她自然明白太子妃不是那等随意拿人出气之辈。
更何况,昨日不难瞧出,娘娘对夫人的做派也极不赞同。
柳儿心里有个猜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丹桂笑笑,“娘娘是个仁爱的,你去了就知道。”
柳儿心里一?定,眼睛亮了亮。
石府很大,柳儿跟在丹桂后面,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才到太子妃所在的那处院中。
透过枝丫的缝隙,能瞧见太子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那仙童似的小阿哥不知瞧见了什?么,咧了嘴笑,太子脸上不耐,但给他擦口水的动作,又极其温柔。
太子妃站在一旁,含笑地看着他们父子。
原本满心焦灼的柳儿,心突然静了下来。
再回神,她已经走至这对夫妻跟前。
“妾给殿下、娘娘、小阿哥请安。”
柳儿的声音很细弱,言辞又很坚定。
她跪在地上,虽然低着头,脊背却绷得直直的。
宁容对着她,语气很是温和。
“你起来回话。”
“今儿我们就要回宫了,昨日一见,也算有缘,你有什?么愿望,不妨同我说说。”
太子并不参与她们的话题,见她来了,兀自起身,领着弘昭出去转悠了。
他嘴上总是嫌弃儿子,眼里的喜爱却藏也藏不住。
柳儿心“砰砰”跳动起来,抬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妃。
脑子里反复分析太子妃的这?句话,确认自己没听错。
等丹桂扶她起来,让她坐在绣墩上,柳儿还有些没回过神。
手里捧着暖暖的茶盏,看着热气袅袅升起,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娘娘......其实妾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妾从小就没有家人,靠着嘴甜麻利,才在曹佳府上站稳脚跟。妾当时想着,若是有一?日,攒够了银两,出去置几亩地养活自己,再好好找个人嫁了,也不算来这世?上一?遭了......”
“可偏偏......造化弄人。”
柳儿的际遇,又岂止是造化弄人四个字可以概括的。
莫名其妙被少爷宠幸,莫名其妙成了妾室,又突然变成夫人的眼中钉,连当做唯一希望的孩子,也没保住......
宁容忽然就很怜悯她。
因为她如今也成了母亲了,真正知道,孩子真的是和母亲血脉相连的存在。
从前她看话本子里提到“胎死腹中”四个字,从来无感。
可如今,只要稍稍带入一下弘昭,她就心绞痛的厉害。
“如今已然如此,你心里想要如何?若是想回去的话......”
宁容只说了半句,柳儿吓得拼命摇头,手里的茶险些泼了出来。
“不、不回去!妾不愿回去!”
“娘娘,那地方是个牢笼,妾不愿你回去!”
她连说了好几个不字,可见对那地方有多恐惧。
想想也是,柳儿不过是个没根基的丫头,谁都能随意摆弄她。
后院的人,惯会看菜下碟,她若手头宽裕还好,若是没有银钱,几乎寸步难行。
德祐那人,爱时就把人捧在心上,恨不得连月亮也摘下来送给她;
若是厌了,片刻钟都不用,就能另找新欢。
柳儿总会老去,但新欢是无穷无尽的。
活在后院那一小方天地,争斗就没有尽头。
“娘娘,妾想看着夫人受到处罚,最好是叫她也受一?回皮肉之苦,否则她不知道妾心里有多疼。”
“待这?事?了了以后,妾想离开这?里。”
“找一个平静的地方,就当自己是个寡妇,置一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柳儿其实年岁也不大,看着才二十出头,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的。
宁容没说同不同意,只让她退下好好歇息,说是会给她一个交代。
柳儿便把心搁在肚子里,该吃吃、该睡睡。
丹桂:“娘娘,您会如了柳姨娘的心愿吗?”
杜嬷嬷闻言嗔她一眼,“娘娘若是不同意,也不会找柳氏说什么半天话了,说到底,柳氏也是个可怜人,而且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宁容点头。“柳氏还年轻,换个地方,未必不能活出自己来。”
到了半下午,太子夫妻歇了午觉便带着儿子准备离开了。
柳氏她也决定一?并带走,德祐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是不敢问出口。
于他而言,对柳氏也不过一?时新鲜,没了她,再找旁人就是。
他的想法不难猜,宁容思索着,断了这?人祸根的可能性。
那边小曹佳氏收到消息,哭着跑了出来。
也不知石文炳是如何同她说的,整个人妆都哭花了,非拉着女儿跪在宁容跟前,不叫她离开。
“娘娘......娘娘,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妾身不对,娘娘......你若真气不过,不如罚我......淑慧她还小......您让她小小年纪,去守祠堂,下半辈子真的全毁了呀......”
淑慧整个人神色却很平静,心如死灰般。
宁容眼神向后,落在石文炳头上。
看来,他如今是下定决心了,只不知他是如何做的,竟叫淑慧平静地接受了此事。
守祠堂也好,若是真对簿公堂,淑慧的罪名都够她死几回了。
明明石文炳还在偏袒她,小曹佳氏却以为他要害她们母女,也是可笑。
不管跟前的人哭成什?么模样,宁容都不为所动。
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曹佳氏,语气冷淡。
“你若真舍不得,可以去祠堂陪她。”
她说着夫妻俩带着孩子,已然越了过去。
见小曹佳氏还要再拦,杜嬷嬷忽然问她。
“你可知道故意阻拦皇太子车架,该当何罪?”
随后有仆妇上来,狠狠押着小曹佳氏,不让她动弹。
小曹佳氏倔强地抬着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容离开。
上了车架,宁容还不大高兴,忍不住嘟囔。
“说到底全是你们男人惹的事?,便是殿下你,后院里那些人,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也是和胤礽彼此了解深刻,知道他不是会为这种抱怨不开心的人,宁容才有胆子顺嘴说出来。
若是了解不够深,她是打死也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胤礽斜她一眼,无奈道,“孤就说,你为何一?直气不顺,原是在这里等着我。”
宁容别开了眼,把弘昭抱在怀里,就是不看他。
到底还是有些介意的,她嫁给他之前,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这?人,后院那么些人,还有个孩子。
如果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恐怕还好些。
偏偏壳子里是个现代的灵魂,到底有点膈应。
敢情她个头婚,嫁了个二婚头,而且还随时有出轨风险的那种。
宁容摆弄着弘昭的小胖爪,声音闷闷的。
“殿下,你说御医那儿有没有那种药,吃了可以让男人不举啊?德祐就是个祸头子,也该叫他吃点苦头才是。”
容容嘴里说的明明是旁人,为什么就连他也觉得头皮发麻?
这?小女人,看不出来,还、还挺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下药?
不知为什?么,从这句话里,太子听出了太子妃对他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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