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替宁容整理好衣裳,才开门退出去。
很快门“吱呀”一声,另一人开门入内。
寒风裹挟着雨丝,渗进来,宁容即便不是坐在窗户边上,还是觉得内室涌进一阵寒意。
跟着进来,穿着浅绿色比甲的宫女,行过礼,便低头站在一边。
宁容笑问,“外间的雨不大啊,怎的这?样冷。”
秋蕊飞快抬头看她一眼,复又低下来。
“回娘娘话,外面不是落雨,是落雪籽呢!等半夜里下大了,早上说不定会在地上积一层薄雪。”
宁容:“那岂不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秋蕊:“正是。”
往日里活泼的丫头,话少了一大半,低着头,先前的意气风发一散而尽。
宁容叹口气,叫她去面壁思?过,也不是叫她彻底磨了性子,如此这般如受惊幼鹿的神情,和?秋蕊实在不符。
她端了滚滚的茶暖手。
“听闻你求了丹桂要见我??”
秋蕊立马跪下:“是,娘娘......奴婢、奴婢想......想出宫去......”
“你该不会因为我斥了你,便耍脾气吧?秋蕊,你和?丹桂从开始便守在我身旁,我?对你们是有感情的。但是,有感情也不一定表示要拘着你,你若真要走......我?也不留你......若你有什么苦衷,但说无妨......”
秋蕊沉默下来。
娘娘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并不因为她曾经背着娘娘,私自替娘娘做决定而有所不同。
想到主仆几人刚入宫时,脚跟还没站稳,每日战战兢兢的模样,秋蕊抽抽鼻子,她想不管去往后她了何处,再也无人会如娘娘这?般待她。
可......可若是她留下......
秋蕊给宁容深深磕了一个头,跪伏在地上,“是,奴婢去意已决,求娘娘......”
她本想着,自己定可以绷着情绪,在娘娘跟前过这?一遭的。
可满殿里,全是娘娘惯用的暖香,把她熏得有些晕陶陶的,不知不觉间,鼻间变得酸涩,就连语气中也带着哽咽。
宁容:“你嘴里说着要走,从你进门开始,其实每个动作都在说不想走。”
宁容扶着肚子,站起身,走到秋蕊跟前。
“我?早说了,你该信任我,有什么事不必替我做决定,任何事先说清楚,然后再问问我的想法?”
“起来吧,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这会儿不说,你便去杜嬷嬷那儿领了身契,和?月例银子出宫去吧。”
宁容的语气淡下来,秋蕊的心便提了起来。
想到出宫后,再见不到娘娘和?这?群姐妹,她满心就不得劲,眼泪流的更凶了。
“行了,起来说话,你总不会要我?这?个大着肚子的,蹲下来和你说话吧?”
“不不不......奴婢、奴婢不敢。”
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都知道,娘娘这?胎开始怀的顺利,到后来却是各种不舒坦。
如今肚子越发重了,站都站不久,更别说叫娘娘蹲下了。
秋蕊站起来,眼睛通红,却一声不吭,若不是语带哽咽,几乎难以叫人发现。
“还是小格格的事。奴婢自认责任重大,娘娘如何罚奴婢,奴婢都无二话,可娘娘您既然重罚了小格格,奴婢这?里再往轻发落,便不应当了。前儿,奴婢还听人说,娘娘看似公正......其实......其实是个爱偏私的人......”
所以秋蕊自己想着,或许她出宫,对外说娘娘不要她了,便能挽回娘娘的名声?
她没读过书,脑瓜子不灵光,人又直,自认为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不想同娘娘说了几句话,就露了馅儿。
“你呀!”
宁容学着杜嬷嬷的模样,在秋蕊额角上,狠狠戳一戳。
“叫你去反省,看来还是没反省彻底,这?等事直接报于我?便是,你这?脑瓜子,自己想什么主意?”
“你退下吧,我?自有安排。”
秋蕊抬着头,欲言又止,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隔了一日,秋蕊也被送去了冷宫。
其实宁容本想叫她去盯着李佳氏母女,顺便换换心情。
说是去冷宫,吃穿用度还是和这?里一般无二,去了那边至少也是个管事大宫女。
到了底下人嘴里,就成了娘娘丝毫不留情面,便是贴身宫女,也轻易送去冷宫。
往后毓庆宫中,宫女太监们越发尽心尽力,但凡有个心不在焉的,必定有人会提醒。
“还要不要小命了,小心娘娘把你送进冷宫!”
妾室们更不用说,有李佳氏和林氏做榜样,一个个提着心呢!
宁容的威信竟然又上了一个台阶,倒是意外之喜。
*
冷宫的日子不好过,刚来的那几天,吉兰几乎天天哭。
天寒地冻,她吃得用的虽是热的,可和秋侧福晋的院子里,完全没有可比性。
亲额娘倒是见了,可这额娘每次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金疙瘩。
就指着她手里的这?点东西。
她呆坐在窗户边,抱紧怀里的金银,眼巴巴看着窗户。
李佳氏上前推推她,挤出一脸笑。
“吉兰......吉兰......额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额娘这?会儿饿了......你看......”
李佳氏如今蓬头垢面的,和?从前当侧福晋的时候,判若两人。
身上穿的、戴的,全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一件衣裳穿到现在,恐怕都没怎么洗过,身上的味儿极难闻,吉兰并不想她靠近。
既然已经到了冷宫里,自然无人敢提要求。
李佳氏哭过、闹过,管事姑姑把门一锁,随便她在里头折腾,时日久了,除了自己疲累,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既然闹没用,李佳氏就不闹了。
她开始拿身上的首饰钗环,换暖呼呼的食物和厚被褥,因着她喜好奢靡,进来的时候戴的东西还算多,倒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可只出不进,东西再多也要坐吃山空。
原以为她是熬不过去这个冬天了,不想她女儿竟然来了。
李佳氏来不及发怒,就被吉兰手上抱着的一大捧金银,吸引了注意力。
甭管女儿是为什么进来的,这?不是给自己送银钱来了么?
只要有这?些钱在,她还能过上一阵好日子。
可惜,这?死丫头不知怎么转了性,便是斥骂、哭诉,她也不肯把银钱交给她管。
于是李佳氏开始诱哄她。
小孩么,又是自己的女儿,一向喜欢听好话,为了达到目的,李佳氏不在乎放低姿态。
吉兰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揭开手帕,犹豫一下,还是从里面掏了珠子给她。
内室即便昏暗,李佳氏还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可不老少,差点把她的眼睛晃瞎。
见吉兰防备的盖上帕子,她眼睛闪了闪,低头接过那颗金珠。
*
大清朝边境。
胤礽发觉信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了。
他们已经拔营,转了个地方,由他率领的这?支队伍,从中路挺进,直捣黄龙,力求能把对方一击即中。
他有些遗憾,还准备拿那信作为证据,回去好好说说太子妃。
这?么多天了,就一点都不思?念他?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越是想她,他就越是想快点结束战争,早日回宫见太子妃。
“殿下。”孙机、汪铎入内,行了礼站起身等着胤礽吩咐。
胤礽:“近日余寅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孙机:“并无,一切正常。”
胤礽:“那便好,这?次的计划避着他些,在不明白他的立场之前,还需谨慎对待。”
“是,属下等谨遵殿下之令。”
孙机、汪铎抱拳道。
这?两人是胤礽一路从京中带来的属下,机智勇猛,初期他并未刻意多做什么,只叫两人隐匿在军中,同暗卫一起,监督全军,避免其中有内鬼出现。
观察了几日,看似全部正常。
连他安排在眼皮子底下的余寅,都没有丝毫动静。
“喏,这?是孤特意绘制的图纸,你二人拿着,各领一队将士,沿着图上标注的线路走,务必要完成?任务。”
胤礽说着从桌上拿出两份图纸分发给两人。
孙机汪铎两个,细细看图纸,越看越心惊,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的神色。
若所有的一切都像殿下手上这?份图,标注的一样,那这场战役说不得很快就要结束了。
两人顿时意识到,这?图纸的重要性。
看过,反复记诵之后,当场焚毁。
胤礽满意的点头,另给了两人一份普通图纸。
“拿着图纸下去,要隐瞒,但也要让人看见。”
两人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殿下这?是怀疑军中有内鬼?想趁机把内鬼引出来,一并除去?
“是,属下等谨遵殿下之命。”
汪铎、孙机两个出去以后,果然有要好的将士上前打听殿下的吩咐。
两人眼疾手快,把图纸收入袖中,但那白花花一片,显然叫不少人看去了。
“嘿,你俩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倒是得殿下看重。”
孙机:“哪儿啊,若说看重,咱们哪比得上那位。”
他说着冲余寅的方向努努嘴,一副很不爽对方被太子提拔的模样。
孙机和汪铎虽然本身就是太子的人,可他们自京城起,从未在大庭广众下联系过,一直表现得如同普通士兵一般。
在军中也并没有多受重用,确实还不如余寅引人关注。
是以几乎没人会觉得,这?二人本就是太子的人。
余寅也同样如此。
他刚刚也瞥见,这?俩人出来时手里拿着的东西了。
若他没看错,和?他胸口隐藏着的,还来不及打开的东西一般无二。
所以,那东西其实是太子的密信?
有了这?想法以后,余寅恨不得赶快入夜,好把那信展开,好好瞧一瞧。
不管太子有什么安排,拿了信,他们就可以占据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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