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神凶狠地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变得柔软。
宁容紧紧盯着他,觉得男人这个样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好看。
她心绪乱了一瞬,似乎能听见,徒然加快的心跳声。
“别哭了,孤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太子叹口气,重新靠近她,抬手给她擦眼泪,指尖触碰到滚烫的泪珠,心也跟被烫到了似的。
宁容抬头摸摸脸颊。
一片冰凉。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吗?
太子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拥紧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角。
“容容,不?管遇见?了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孤,在这宫中,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太明白孤独的滋味了,所以不想小女人也变得和他上?辈子那样。
不?管到了何种境地,他都愿意给她依靠。
她这么软,这么小一只,娇滴滴的?窝在他怀里。
若没有他护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太子心脏一抽,拒绝去想这种情况,扣住她的脸颊,覆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
毓庆宫,南院。
“侧福晋,您想簪哪知钗?”
小宫女捧着首饰匣子,头埋地低低的,战战兢兢地站着。
程氏却见不?惯她这幅瑟缩模样,“不?簪了,天都黑了簪什么钗?”
她侧过身,望眼欲穿地盯着院门。
“去,帮我看看殿下来了没有。”
她伸脚踢了下月芽,轻抬下巴。
“是、是。”
月芽把首饰盒放下,一溜烟退了出去,关上门时,轻轻吐了口气。
对面的宫女见?她出来,隔着一道院门,赶紧递上?一个食盒,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晚膳还没吃吧?喏,庶福晋叫我给你留的?。”
月芽接过来,隔着盖子都能感觉到温热。
她鼻子一酸,“姐姐替我谢谢庶福晋......咱们院里的?姐姐们全被支派出去了......”
“去做什么?”葡萄有些好奇。
“去......去打探殿下的?行踪......”
月芽涨红了脸,不?大好意思开口。
“啊......”
葡萄想说,后殿的?女人去打探殿下的?行踪是犯忌讳的。
只不过还未开口,院里程氏又在喊月芽了。
月芽一下子绷紧了身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恐。
“你、你若实在受不了,不?如去找杜嬷嬷......其实太子妃娘娘,人很好的。”
葡萄见?她哭丧着脸,却不敢不往内室去,忍不?住劝了声。
回应她的,只有月芽急急跑远的?身影。
*
立秋那日,大福晋早早递了帖子给宁容,要他们一块儿去皇庄过节。
宁容坐稳了胎,肚子却还不?显,正是适宜活动的时候。
她估摸着,待肚子大起来,再?想出宫便难了。
大福晋帖子刚递过来,她便点头应承下来。
海棠给她新裁的?衣裳里,有一套绛紫色的裙衫,在裙摆上?绣了一簇簇细小的菊花,清新又别致。
她侧坐在马车上,裙摆随意铺散开,有种雅致昳丽的?美感。
马车轱辘动了两下,就要出发,却突然被人掀了帘子。
胤礽穿着一件鸦青色常服,一步跨上?马车,落座在宁容身旁,握紧她的手。
“可带了披风不?曾?晚上?风凉。”
见?宁容点了头,他这才伸手,小心地贴在她的?肚皮上。
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凸起一小片,隔着衣裳还不?大明显,但手贴上去,已经能感受到不小的弧度。
“殿下,你在和他打招呼吗?他如今还不?会回应你,太医说要过了四月,才能明显感受到胎动。”
太子的?手掌很是温热,抬手敷在她的?肚子上?,眼睫下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目光温柔又虔诚。
宁容心头突然变得软软的?。
太医请过了平安脉,满宫里都知晓她怀孕了。
太后和皇上?赏了不?少布匹、药材、食材下来,四妃也跟着一块儿赏了一通。
从那一日起,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全盯着宁容这里,猜测她这一胎怀的?到底是男是女。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好在太子温和却强势,帮她把所有的?打量都遮挡住。
这次出宫赴宴,还破天荒地在皇阿玛跟前告了假,要陪同她一起出来。
太子笑?起来,温和清润,“孤只是在告诫他,不?许他折腾额娘。”
听太医说,很多妇人头三个月反应极大,闻见什么味儿都会想吐,吃不?好也睡不好。
宁容肚里这个正好相反,前三月不?管吃什么都香,到了如今反倒挑嘴起来。
平时吃的?一概不?碰,反倒经常吃些新奇玩意儿。
“他乖着呢,只是有些挑嘴。”
车里两人说着话,马车辘辘而?行。
一盏茶功夫,便到了皇庄。
大皇子从皇庄内出来,身旁还跟着胤禛、胤稷两人。
他们两人早已开府,从京城里过来,倒比皇城中还要近便些。
旁的?阿哥们有差事,暂时走不?开,压根就没来。
胤禛身边跟着他的?新婚妻子,乌拉那拉氏——一个很温婉,平和的?女子。
见?了太子,两人行过了礼,四福晋站在一旁,只柔柔笑?着,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胤稷今日也带了福晋来。
宁容怀着孕,出与毓庆宫本就少,还是第二回见?八福晋。
八福晋长得娇俏,一身大红色的衣裳,衬得她越发娇媚。
她紧跟在胤稷身后,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
皇庄周围有野物,几个男人商量着,去打些野味回来,一并烤着吃。
胤禛浅笑?着附和,眼神蜻蜓点水一般,从宁容脸上滑过。
太子妃的?脸变得更圆润了些,看向太子的?目光很是温柔,她紧紧依靠在他身旁,有种小鸟依人之感。
许是他视线停留地有些久了,乌拉那拉氏往胤禛身边迈了一步。
他看过去,冲她安抚一笑?。
晚上?皇庄里燃着篝火,男人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宁容和大福晋几个一块儿,说些女人间的私房话。
大福晋离宁容最近,她凑过来,纠结道,“太子妃,你娘家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宁容瞬间了悟。
难怪大福晋今日见了她,并不如平时亲近呢,敢情是因为静宜入了府。
连带的,对她也有了心结。
她点头应下,“是,不?过她应当被我夺牌子出宫了,我并不知道她如何去了你们府上?。”
大福晋喝了几杯酒,有些醉了。
平日不敢说的?话,这时说起来却毫无遮拦。
“我就想问,咱们府中若出了争执,你会不?会偏帮着你姐姐?你可不知道,她入了府,把爷的心都笼络去了......”
大福晋红着眼圈,自斟自饮,愁肠百结。
一小会儿功夫,一盏酒见?底。
她酒量不好,如今酒意上头,不?管不顾道。
“若不是今日来的都是正室,他说不得就把她带了来......简直可笑,我同他四五年的感情,竟然比不?过一个新进府的?侧室......”
宁容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很喜欢大福晋,可大福晋的?悲剧是她名义上?的?姐姐造成的?。
其实叫她说,男人若守不?住的话。
不?是静宜也会是旁人......
只是宁容很好奇,静宜被夺牌子出宫以后,到底发生?是什么。
容貌恢复如初便罢了,还换了个人似的。
四福晋见?状,顾念太子妃怀着孕,真怕大福晋闹出什么来,拉了她就要走。
“大嫂,你喝醉了,你们这儿的羹汤不?错,我去盛一碗给你?”
“不?喝,不?喝!”大福晋推开她,根本不听,“我要说,叫我说个够。”
“旁人都以为咱们嫁了皇家,地位尊崇,身份高贵。”
“可他们怎么知道,咱们这些当正妻的?,才最是命苦呢!”
“三年一次的大选,回回要进人,不?是太子妃的?姐姐,说不定就是你四福晋的?妹妹......男人们都逍遥去了,可咱们呢?”
大福晋其实是很刻板,且很守规矩的。
若不是气狠了,断然不会说出这话。
大选过去才多久啊,静宜已经手段厉害到威胁到大福晋的?地位了吗?
“对!四嫂你也别拦,叫她说!”八福晋站在两人中间,手里提着酒壶给大福晋斟酒,“这回大选,咱们谁府上?没进人?就许他们阿哥们逍遥快活,难道我们说几句都不行了?”
八福晋性子烈,想到后院里面那两个调脂抹粉的?,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她手段狠,狠狠大了一回板子,爷还不?定怎么样呢!
她和大福晋两个,喝空了两壶酒,尤自不过瘾,叫小丫头抬酒坛上?来。
“太子妃,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四福晋焦急地挽着宁容,两人稍稍离远了些,生?怕她被两个醉鬼波及。
“咱们要不?要同知爷一声?”
男人们隔着一道水榭,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不?可,真要闹大了,回去恐怕真要夫妻干架。”
宁容有些头疼,可她顾念着肚子不?敢上前,四福晋一个人又弹压不?住。
竟然真叫两人喝空了两坛子酒。
两傻女人喝了酒,便开始撒酒疯。
大福晋拎了酒坛子,狠狠一下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八福晋一拍巴掌笑?起来,乐道,“砸的好,不?愧是大嫂。”
“你看我的?。”她蹲下身,捡起另一个就砸。
胤稷跟着太子等人,听见动静过来,那个酒壶险险地从他耳边擦过。
他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八福晋的?手腕,“福晋,你这是做什么,伤了人可怎么好?”
“爷,你不?是怕我伤了旁人,是怕我伤了你的?心肝小宝贝吧!”
八福晋说着,又拿了一个,狠狠砸在他脚边,见?他一下子弹开,“咯咯”笑?起来。
“你不?叫我打,我偏要打,把她们一个个都打服了才好!”
人人都以为八阿哥待她好,却不知道,这人待旁人也是如此,待后院的两个侧室也是如此。
她甚至都看不?出,爷是更看重她,还是更看重后院那两个。
大阿哥一看太子妃和四福晋两个吓得缩在一角,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
他呵斥道,“福晋!你做什么?爷叫你招待女眷,你便是这么招待的??早知道我叫了静宜过来......”
“静宜,静宜,静宜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啊?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大福晋怒从中来,向来以夫为天的人,从桌上?端起一碗羹汤,便往大阿哥嘴里灌,大阿哥一时没注意,还真叫她灌了个正着。
可怜的?大阿哥顿时满头满脸全是一股羹汤味儿。
太子一个健步过去,护住宁容,见?她一切都好,才放了心。
老四、老八两个,不?自觉往后退一步,生?怕被他波及到。
“你!”大阿哥气极了,举着巴掌就要往大福晋脸上打。
“来,你来,冲这儿打!”大福晋指指自己的?脸颊,“爷今儿要是下手了,改明儿我就带着女儿们投河算了!呜呜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的女人,个个都有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