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成婚之时要合生辰八字。
宁容和太子也是,只不过她初来乍到,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因而太后乍然提起,才叫她心底惊讶。
她吃着杏仁奶酪,不知其中有什么章程。
索性太后也怕她头一回办事,出了岔子,干脆让孙嬷嬷跟在她身边,辅助她几日。
宁容和吉兰两个,一块儿来的,吃饱喝足,自然也一块儿回去。
行至太后的宫中的小花园,吉兰低头瞧了瞧小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小不点站在原地等宁容,执拗地伸过去一只手,“嫡额娘......”
白白嫩嫩的小手,举在半空中,非要拉着宁容的。
宁容无奈伸手,握紧,小姑娘才露出个甜甜的笑脸来。
来时是走路来的,吉兰一路全靠自己的一双小短腿,回去时,宁容一般带她坐轿撵。
孩子的运动要适量,太累着了,好像也不行?
她是头一回养孩子,自然拿出十二分的用心,也是吉兰这小家伙太讨人喜欢了。
每次只要她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宁容的一颗心都要化了。
领着小家伙坐在轿撵上,身后跟了一溜的宫女太监。
太子妃的排场很足。
许是坐得高,看得远,还未到毓庆宫正殿,宁容已经瞧见在正殿门口,等着她们的浅紫色身影。
“娘娘,是李佳侧妃。”秋蕊提醒道。
确实是李佳氏,她穿着一袭浅紫色宫装,打扮的很素净,站在正殿门口,遥遥地看着她们。
几日不见,李佳氏看起来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宫装穿在身上有些空荡,等撵车靠近,宁容甚至能看见她微微红肿的眼睛。
撵车甫一落地,吉兰一下子松开宁容的手,跌跌撞撞下来地往李佳氏身边跑。
小姑娘走路不是很稳当,跑起来还像个小鸭子似的,以往宁容不知为此笑了她多少回,如今见她急切跑过去的模样,刚刚的好心情,一散而空。
她听见吉兰软软的嗓音,喊着“额娘、额娘......”
李佳氏把吉兰抱了满怀,见宁容看过来,又很快松开手,她规规矩矩地对着宁容行礼,“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她头埋的低低的,看起来很是恭敬。
吉兰也看着她,小手却把李佳氏的手拽的紧紧的。
乌溜溜的眼睛,不自觉带上祈求之色。
宁容自嘲一笑,点点头,收回目光,下了轿撵往正殿里走。
将将要越过两人身边时,她才道,“本宫知你为什么来的,既然要孩子,就把吉兰好好带回去吧。”
“是,妾身谢娘娘大恩,往后定谨守本分,再不敢忘‘尊卑’二字。”李佳氏一跪到底,不忘教吉兰,“还不快谢谢娘娘......”
宁容已经跨入内殿,还能听见孩子懵懂的声音传来,“谢、谢嫡额娘......”
秋蕊尤自气愤,为宁容抱不平,“娘娘,小格格可真没良心,她高烧这么多日,可都是娘娘亲自照顾她的,如今亲娘来了,立马把娘娘撇在了一边。”
宁容看她一眼,不辨喜怒。
秋蕊立马噤声,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良久,宁容才道,“小孩子罢了,到底是亲娘重要。”
她这话是给秋蕊说的,又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
吉兰是她丈夫的小妾生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亲戚家的女孩。
小孩子离不开母亲,她待她再好,人家亲妈招招手,她又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罢了,但愿李佳氏真如她自己所言,经此一事能好好缩着,否则她有的是法子,叫她永远断了臂膀。
不是宁容心善,而是觉得孩子无辜。
吉兰又不是她,有父母等于无父母,她至少还有个盼着她回去的亲妈,挺好的。
*
夕阳落山,太子披着霞光踏入正殿。
彼时正殿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
宁容起身行礼,待太子落座,才在他身边坐下。
胤礽视线在宁容身后扫了扫,并没见到平时定点出现的小尾巴,诧异道,“吉兰呢?”
宁容起身盛了一碗绿豆海带汤,放在太子手边。
听见这话,她眼神淡淡地落在太子身上,半晌才道,“李佳侧妃来过了。”
胤礽摸摸鼻子,自顾自的喝汤。
太子妃这话明明正常的很,听在耳里就是觉得很有歧义。
口中安慰,“无妨,你若喜欢,把吉兰抱了来,养在跟前也就是了。”
他语气很轻松,抱个孩子过来养,跟抱只猫抱只狗也没什么区别。
宁容拧着眉头,泄气一笑,“不必了,妾身哪儿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何况人家到底是亲母女,妾身夹在中间倒不好。只盼李佳侧妃这次,能安安分分的带好吉兰。”
“你是嫡母,也是吉兰的母亲。”太子认真道。
宁容诧异看他一眼,没再多言。
丹桂早打听清楚了,吉兰在澜庭苑里并没有那么受宠,不过是她把她抱了来,恰好成了她们母女,一致对外的恶人罢了。
这回李佳氏把孩子领回去,她再不掺和,若她们母女能一直好好的,倒也是一桩好事。
最怕李佳氏还拿吉兰当筏子,那她可断断不容。
见她许久没说话,胤礽伸出手掌,安慰似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宁容冲他一笑。
晚上胤礽用的不多。
今日有小厨房特意做的绿豆海带汤,清新爽口,绿豆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淡淡的海盐味道,在日渐闷热的天气里,这道汤很解暑,宁容很喜欢,喝了不少。
可她刚刚给太子盛了多少,如今碗里还剩下多少。
“殿下可是不合胃口?”她问。
胤礽摇头,“只是不饿罢了。”
他了了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用罢饭,膳食很快撤了下去。
外间夜幕已深,星星点点的宫灯,把整座正殿照亮,映出灯下一对男女的身影。
还以为太子要在正殿歇下,宫女们进进出出张罗开了,却不想他用过晚膳,同宁容说了一会儿话,又去了前殿书房。
成婚以来,太子并不常耽于后宅,除了在正殿里呆的着的时候,其余时间大多在书房议事。
他好像很忙,贴身小太监每每来回话,说太子书房的灯,到后半夜才歇。
宁容突然觉得,这太子怪上进的,也怪不容易的。
搁现代普通上班族,也没有加班加到这么晚的,更别说第二日寅时(早上五点),太子就要起身去御书房候着,随康熙一起“御门听政”。
每日睡觉的时辰,屈指可数。
啧啧,太子确实不容易。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像这样这么努力,最后还被废除太子之位,幽静咸安宫。
这么想着,宁容简直要为太子抹一把伤心泪。
可惜她吃太饱了,消了食,躺在塌上没多久,就满足地睡了过去。
*
半夜里,她睡得正香,正殿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把她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宁容迷迷糊糊睁眼,就见秋蕊匆匆而来,“娘娘,前殿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大怒,在前殿伺候的小太监被勒令杖责三十,您快去看看。”
她一个激灵,人彻底清醒过来。
由着宫女给她穿戴好,披着斗篷,匆匆往前殿去。
一边走,心里还有些恍惚。
太子平时待人宽厚,并不像会苛责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不顾在康熙心中的印象?
尤其还是身边伺候的人,竟连半分脸面都不留?
一时又觉得,这人果然是历史上的太子胤礽。
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他在历史上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什么温润如玉,不过是他展示给众人的假象?
宁容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在书房外候着了。
没有太子准许,她是不能进去的,因此就站在殿外等候太子传召。
她们到时,小太监受罚还没罚完。
执事太监就在正殿门口的院子里,摆了一张半米宽的长凳,小太监被摁着躺在凳子。
行刑的声音传来,一声声,皆是木板触及皮肉的声音。
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肯定皮开肉绽了。
宁容白着脸,头一次对古代当权者,有了敬畏之心。
好在胤礽并没有让她等多久,片刻过后,就让小太监放行。
她是第一次到他的书房来,抬脚进去,发现里面有很多书架,一排排,俱都摆满了书,无端显得有种压抑之感。
借着影影绰绰的灯光,宁容才依稀找到了,坐在矮塌上低垂着头的胤礽。
她忍住害怕,小心地靠近,在矮塌前站定,蹲下身子和他对视,“殿下......您怎么了......”
宁容自己不觉得,其实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胤礽垂眸看她,沉沉的眼眸里有着奇异的光,他微微一笑,“你很害怕吗?”
宁容霎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缓缓摇头,尽量稳住心神,“怎么会,妾身只是很担心你。”
“呵。”胤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宁容觉得他很不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眼前这个人并不像白天那个,清隽温和的人。
他给她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几乎逼得她喘不过气。
这个人该不会是变态吧?还是人格分裂?
呜呜呜,她应该老老实实睡觉的,来管什么闲事?!
“你在想什么?”胤礽盯着她看,向是要望进她心里,“你别怕,孤正常的很。”
“那殿下这是为何?”她大着胆子问。
胤礽抿了抿,不答反问,“太子妃,你可知过几日是孤的诞辰?”
因为要过生辰了,所以太开心,所以忍不住要打小太监的板子?
宁容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
太子的诞辰,也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