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讲,陈婉清也许算得上是……很专一?
在对一个猎物着迷的时候,她往往就对其他的猎物,特别是过往曾拥有过的猎物,不屑一顾了。
不必要武澎开口,他很快就如愿了。
他不需要再承受了。
她甚至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他成了真正的侍卫,每日站在她的房门前,透过门,听着少女娇俏的笑声,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一起。
单凭声音,他就能听出他们在做什么。因为每一件事,他都很熟悉。
每次听到,他都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变得冰冷。
他应该是得偿所愿了的。
她不会再折磨他了。
她的目光甚至不会再放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也有了离开的理由。
他却固执地站在那里。
他每天每天都听着房门内的声音,听得面色惨白,听得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听得浑身的血冻结成冰。
如果离开,他就连她的脸也见不到了。
而现在,哪怕要见她与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至少日日都能见她。
不见比见更痛苦。
“后来呢?”元笑给他倒了一杯水,“她变了心,就是你将她关在此处的原因?”
“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什么借口。我确实在做有罪之事。”武澎道。
但那时,他确实还没想过要这样做。
那之后,他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就算嫉妒得发疯,心疼得抽搐,也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直到那一天,她的母亲强硬地冲了进去。
他一直守在门边,早已给门里的人发了暗号,甚至斗胆做了阻拦。但房里那男人终归不通武艺,人是走了,却留下了一件衣衫。
那尤夫人盯着她,眼睛里几乎要泣出血来。
“娘,您怎能这样误会女儿。”陈婉清哭得凄绝哀婉,“哪里有什么男人?女儿的闺房,怎可能让男人踏足半步。”
“您若不信,干脆别要女儿的脸面,为女儿验验身罢了!”她倒确实不怕这个。她对男人只是极尽玩弄,从未失身。
“那这衣服!”尤夫人低着声音,半个音节都不敢声张,“又是谁的!你房中怎会有男人的衣服!”
“自是他的。”陈婉清春葱般的手指一点,就点到了武澎的身上,“都怪女儿胆怯,一直都不敢说……他……烦扰女儿已久了。甚至非要把他贴身的东西,放入女儿的闺中……”字字如泣。
就连武澎听了,都要以为这就是真的了。
对这衣衫的来源,陈婉清绝不能说不知道。因为若是如此,自此之后,她的父母一定会担心她的安危,提防着暗处的“淫贼”。那样,她的房间一定会被父母派来的人严加看守,再无法随心所欲。
所以,她必须要拉一个人来顶罪。
非要说的话,拉谁都可以。
那个男人名义上也是她的侍卫,那也分明就是他的衣衫。
可是,她还没有厌倦那人呢。她怎么舍得要那人遭难。
所以,遭难的,就成了他。
听了女儿的解释,尤夫人极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仿佛长久,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都被安抚了下去似的。
仿佛是在感激女儿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她抱着陈婉清,失声痛哭。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反正她一定是真的,真的很想得到现在的答案。
而他被拖了出去。
其实,他是有能力反抗的。大不了离开。安国府的侍卫,拦不住他。
可是他没有。他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春葱一般的手指,感觉提不起力气。
提不起哪怕一点点的力气。
四指粗的乱棍,打碎了他的骨头。
战场上意气风发地英雄,落得了要人乱棍打死的下场,死狗一般被丢了出去。
那是元平十二年的初夏。不该感到寒冷的,他却觉得很冷。
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很久。
他感觉得到,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直到有人走来,居高临下,一双狭长的凤眼轻飘飘地看着他。
“真是可怜。”他轻轻地吐出一句,判词一般。
“可怜的小东西……”
“你想要的,不如我来送你?”
次日醒来,陈婉清发现,被她指去顶罪,被乱棍打死的侍卫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吓坏了。
可是很快,她又发现,那侍卫好像只是伤得不重。
后来,她的娘亲告诉她,真正的“登徒子”被抓到了。是他们误会了这个侍卫。见他被误解也未曾叛主,忠心可嘉,就任他回来了。
可是,哪有什么“真正的登徒子”呢?是错抓了什么倒霉鬼?
而且那时,他看上去好像被打得很重,感觉都快要死了。如今怎么又不重了呢?难道那时是装可怜的?
陈婉清总觉得有点古怪。可身边的一切又都是那么寻常。
她迟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放下了心来。
倒也正好。
其实,那时她才一指,就感到后悔了。
虽然如今不感兴趣了,但在她过去的男人里,他可是最能感知,也最能忍痛,还最不愿离开的那个呢。
新来的那个,她几乎快要腻了。一点也不如他好。
到了晚上,她就更后悔了,几乎想把他给找回来。
这下倒好。都不用她找,他自己就回来了。
她理所当然,重新拾起了对他的兴趣。
在这“安国府”之中。
元笑给武澎续了一点水。
些微沉默了下,他开口规劝,道:“无论是忠诚,还是爱情,都要给值得的人。”
他看着武澎疲惫的面容,和身上累累的伤痕:“她不值得。你得看清。”
“我知道。”武澎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情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掌控的。”
“你爱过他人吗?”他看着元笑。
元笑顿了一顿,点了下头。
“很爱?”
元笑又点了下头。
“那么,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这位你这么爱的姑娘,也以伤害你为乐趣。你自问,你能轻易放下吗?”
这话,竟问得元笑哑口无言。
半晌,他再开口,竟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你可知道,再把她囚禁在这里,她会死。
“她的精神已经离开身体月余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死。她会在真实的世界里死去,永远留在这虚假之地。
“到那时,就是异能,恐怕也救不了她。因为身体已死,没人能再借其找到这里,找到她的精神。”
武澎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问的很对……仔细想想,若是我深爱的人以伤我为乐,我恐怕也无法放开。
“但我也永远,不会因任何的缘由,去伤害她。
“就算她变心。
“就算她伤我。
“就算她害我性命,弃我如敝履。”
他说着,微微弯腰,将水壶放回了桌上。
宽松的衣襟微微滑下,露出半截新印的烙伤。
看上去很痛。
他的话听来分明过分夸张,却被他说得自然而然,坦坦荡荡。
唯有一点,并不相同。
陈婉清不值得。
而她,是值得的。
“说来,能构建如此真实的世界,还能将人的精神囚禁其中。能做出此事的人……绝不简单。”元笑开口,“你可知道,‘帮助’你的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武澎摇了摇头,“那人长相出挑,生了一双凤眼,很是特别,目空一切,看人像是在看沙子。这么特别的人,我若曾见过,绝不会忘。”
“有这样的异能,却没有被官府管制……”元笑站起身来,忽然问道,“你的身体在哪儿?”
“不知道。乱葬岗吧。”
元笑顿了下。
“……对不起。我刚才对你说话,太过自以为是。”片刻后,他开口。
“无所谓。你只是说了心里话。”武澎道,“刚才,你必定是把她的境遇想到了你的心上人身上,所以忍不住开口。我也知道,你这人嘴上怎么说,心里就是怎么想的。如果是你,就算进了乱葬岗,也确实不会这么做。”
“若暂没有身体,那你跟着我的精神走吧。先去我的身体。”元笑道。
“你想做什么?”
“叫醒陈婉清。”
“……不行。”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元笑看着他。
武澎没有答话。
元笑便转身要走。
“我不会让她死。”武澎在他身后,忽然开口,“她还能再留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再回去,仍旧是活着的。”
会死的,只有他而已。
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一些惊讶。原来到最后,一直到这样的境地,他都还想让她活着。
听了这话,元笑想了想。他信武澎不会骗他,但是……
“要是没别的,我一定会答应。”元笑道,“可现在有所不同。那人的能力危险而不受管制。身处这个世界,就是身处他的掌控之中,没人说得准会发生什么。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再给我一个月。”武澎道。在死之前,他只是想再要她一个月的光阴。
元笑看了他一眼,目光惯来的,温和而又坚定。
“抱歉。”他说道。
他转过身,就想要离开。
武澎在他身后,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骤然起身,欺身而上。
元笑灵敏得不可思议。仿佛根本就不需要反应的时间,甚至不需要向后看上一眼,他下意识的一个转身,刹那间躲开武澎的攻势,又在同时反守为攻,下一瞬,手指就按到了武澎的命门上。
武澎几乎愣了一下。
他知道他很强。他们曾是战场上的同袍。
但他不知道,他竟强到这种程度。转瞬之间,就能叫他毫无还手之力。
元笑放开了他的命门。
“抱歉。”他再次向他道歉,认认真真地,向他低下头。
然后,他就开门离去了。
他去找陈婉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记得领下红包,不用打分扣个标点就行,啾啾!
但是原本打算评论的妹子请务必评一下,想看到大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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