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里面人山人海,好些家属聚在一起，旁敲侧击问对方的工作、工资、房子以及婚姻情况。
大部分人都认识叶蓁和钱小花,看到她们走入广场，好些人的视线落到俩人前面的沈风身上。
有人小声嘀咕：“那个黑黢黢的小伙子是谁？”
有人小声猜测：“那个比煤炭还黑的小伙子是叶校长的亲戚吗？”
叶蓁和每个给自己打招呼的人招手,一边走一边招手，脸上笑容不断。
钱小花拉住叶蓁，指向某个女同志：“她不错，听建兵说她现在是制衣厂的小组长，明年很可能被提拔为车间主任。”
不等叶蓁说话,她又指向另外一个女同志：“她是咱们批发商城的销售主任，年纪比沈风大五岁。她脸圆,看着比沈风还要小几岁。”
俩人继续往前走，钱小花走几步指一个女同志：“那边那个穿黄色裙子的是吴远方的表妹,听吴二嫂说她今年刚刚十八岁,去年考上师范大学，学出来就能当老师。”
叶蓁不说话，钱小花见叶蓁不说话也不说话。
俩人继续走,钱小花一把捉住叶蓁的手,激动说：“你看那边那个,我打听过,那个女同志名叫周海媚，是南乡人，家里是开餐馆的，听说她老子打算给她陪嫁两套房。”
叶蓁扭头看一眼：“我都很喜欢。”
钱小花笑眯眼,叶蓁又说：“但我喜欢没用，得您孙子喜欢才行。”
钱小花立刻收起笑脸：“哼，他就是个蠢蛋，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
叶蓁嘘一声，拉着钱小花一起转身，下巴往沈风那边点了点：“您看那边。”
不远处，钱小花刚才指过的几位女同志先后走向沈风，不过碍于面子，几个女同志只是在沈风旁边站立，迟迟不上前打招呼。
钱小花急了，紧紧捉住叶蓁的手：“说话啊，他们怎么不说话！”
叶蓁反手按住钱小花的手腕：“妈，沈风心里有数，咱们在旁边看看就行了。”
钱小花回头瞪叶蓁：“你别说话。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个人，哼，满嘴歪道理，要是真听你的，沈风这辈子绝对娶不上媳妇。”
说话间，吴远方的表妹上前和沈风说话。
钱小花又激动了，伸手去捉叶蓁的手。
叶蓁快速往后退，拉过斜挎包塞进钱小花手里。
钱小花感觉手感不对，扭过头朝叶蓁翻白眼。
叶蓁嘿嘿笑：“咱们悄悄过去瞧瞧？”
“我看行。”
婆媳二人越过人群，蹑手蹑脚走到沈风身后，在距离沈风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足以听到沈风和吴远方表妹的对方。
吴远方表妹低着头，涨红脖子根，时不时扫沈风一眼，羞涩开口：“同志你好。”
沈风收回视线，大大方方和吴远方表妹对视：“你好。”
“我叫郑凤仪，你叫什么？”
“我叫沈风。”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沈风话多，但他只在家里话多，在外边却是个闷嘴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而郑凤仪是个腼腆的小姑娘，这次主动和沈风打招呼已经用尽积攒了十八年的勇气。
沈风想了想问：“你找我有事？”
钱小花呸一声：“蠢货！人家小姑娘是想找你相亲！”
叶蓁拉住钱小花:“妈，您小声点，他们能听见咱们说话。”
“啧，我小声不了，沈风刚才的话让我想揍他！得亏他是男的，他要是个女的，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您刚才还说沈风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钱小花被噎住，甩给叶蓁一个大白眼：“你别说话，听你说话我脑壳疼。”
叶蓁在嘴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婆媳二人往后退几步，暗中观察沈风和郑凤仪的相处。
但这两个小年轻没有后续发展，尴尬地聊两句就散了。
郑凤仪转身快步离开，越走越快，似乎后面有东西撵她。
沈风抓一把头发，转身朝叶蓁和钱小花挥手，裂开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
钱小花脱下鞋子，直接把鞋子扔沈风身上。
沈风一把捉住鞋子，茫然地看着钱小花。
钱小花跑过去揪住沈风的耳朵：“刚才那个姑娘多好啊！你怎么不和她多说几句话！”
沈风心里委屈，他觉得自己和郑凤仪价值观不合，即使接着往下聊也聊不出结果。
当然了，这话不能和钱小花说，不然一定会被钱小花抽屁股。
他给叶蓁使眼色，向叶蓁求救。
叶蓁拉住钱小花，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妈，您给沈风留点面子，好几个姑娘正盯着他看呢！”
钱小花装模作样放下鞋子，硬生生挤出慈爱的笑脸，伸手用力拍打沈风的肩膀：“还有好几个姑娘看着你，好好表现，不然回去打断你的腿。”
沈风哭笑不得，奶奶每次都用打断腿吓唬人。
叶蓁拉上钱小花往后退，俩人退到三米远的地方继续观察沈风和另外几个小姑娘的发展情况。
过一会，周海媚走上前和沈风说话，周海媚是个爽朗的大姑娘，开口就说：“我知道你叫沈风，你好，我叫周海媚。”
沈风伸手和周海媚握手：“你好。”
周海媚直接问：“我知道你妈是校长，能聊一下你未来的规划吗？”
沈风挑起眉头：“可以。”
周海媚大大方方问：“你以后会接你妈的班当校长吗？”
“不会，我喜欢种地，我下半辈子离不开种地。”
周海媚心里惊讶，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问：“如果你未来的妻子不喜欢你种地，你愿意听取她的意见做其他事情吗？”
“种地是我一辈子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周海媚懂了，他这是不愿意的意思。
“看来我们的价值观合不上。认识你很高兴，我们有机会再聊。”
说完这句话，周海媚大大方方转身离开。
钱小花吐槽沈风：“他为什么要说实话！谁家相亲不说几句假话，就他实诚，张口闭口都是大实话！”
“妈，咱们可是干部家庭，沈风这样做是对的。”
叶蓁看向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许是听到沈风和周海媚的对话，在周海媚离开后纷纷离开。
围绕在沈风身边的女同志全都走了，沈风将手插·进裤兜，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走向叶蓁。
“妈，她们都嫌弃我。”
听到沈风的话，钱小花没忍住一巴掌拍向沈风的后脑勺：“别说她们了，连我都嫌弃你！蠢蛋一个，白长这么高的个子。”
说完这句话，钱小花气哼哼离开。
沈风走过去抱住叶蓁，将脑袋靠在叶蓁的肩膀上：“奶奶又骂我。”
叶蓁揉沈风的脑袋：“没事，你妈也是每天被你奶奶骂，等她多骂你几天，你就习惯了。”
沈风无言以对。
叶蓁拍了拍沈风的肩膀：“妈妈还是那句话，结不结婚你自己决定，妈妈绝对不会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沈风蹭了蹭叶蓁的脖子：“妈，这话您敢和奶说吗？”
“不敢。”
“嘿嘿嘿，我也不敢。”
与此同时，郑凤仪回到吴远方妈妈身边，吴远方妈妈急忙问她：“怎么样？你和叶校长的儿子聊了吗？”
郑凤仪叹气：“聊了两句，但他好像不太喜欢和我聊天。”
“怎么说？”
“我问他喜欢做什么，他说喜欢种地。”
“我问他未来的计划是什么，他说是种地。”
“我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他还是说种地。”
“小姨，我感觉他在敷衍我。我想着咱们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叶校长的儿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即使勉强相处也未必能成。”
吴远方妈妈想了想觉得郑凤仪的话很对，拉着她往前走：“走走走，我还看好另外几个小伙子，你去和他们聊几句。”
郑凤仪被吴远方妈妈拉走，不停歇地和几个男同志进行对话。
相亲大会虽然只举办两天，但前来参加相亲大会的家属却要过完年才离开，也就是说相亲失败的同志还能私底下进行相看。
叶蓁不管他们私底下相看的事，相亲大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她找上叶建兵。
“名单统计出来了吗？”
叶建兵抽出一份名单：“刚刚统计出来，咱们这次的相亲大会一共有十万五千名同志报名，今天确认相亲成功的一共有三万五千四百对。有近三万对新人想要在过年前结婚。”
叶蓁笑眯眼：“这三万对新人中有多少人愿意在这里落户？”
叶建兵脸上笑开花：“我底下人找人问过他们，三万多对新人中有近两万对新人想要在这里落户。”
叶蓁满意了，咯咯笑着拍打叶建兵的肩膀：“同志们相信咱们组织，咱们组织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分房子的事尽快落实，那些落了户的尽量在一个星期内给他们解决分房子的事。还有那些准备结婚的，咱们虽然不能给他们包圆三十六条腿，但咱们可以抽几个幸运的同志送他们送三十六条羊腿。”
“大姑，要抽几个同志送三十六条羊腿？”
“这次成了三万多对新人，这样，咱们大方点，抽三百名同志一人送三十六条羊腿。”
“好嘞，这事我会尽快安排下去。”
当天夜晚，制衣厂传出一个消息：叶校长说要抽三百名同志送三十六条羊腿！
这个消息传遍整个生产大队，好些家属震惊了，不停问：“叶校长真的要送我们三十六条羊腿？这事不会是开玩笑吧？”
这时候，已经在长原生产大队落户的同志就说了：“叶校长从来不开玩笑，我们结婚那会叶校长就说要抽幸运的同志送三十六条腿，结果真的送我们三十六条腿。咱们家的这些桌子、椅子、柜子、床铺都是叶校长送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人知道叶蓁要抽人送三十六条羊腿。
好些家属担心自己选不上，原本不打算催孩子们去领结婚证，现在都催促自家孩子赶紧去领结婚证，想要用结婚证刷一波存在感。
二月十四日，春节前一天，长原生产大队再次举办集体婚礼，这次的集体婚礼一共有三万两千对新人。
这些新人都选择在长原生产大队落户。
同时，前来长原生产大队参加相亲大会的家属也有人想要在这里落户，春节结束后，他们没有跟随车队离开，打算留在这里等制衣厂和加工厂招工。
就这样，1981年在红红火火的喜宴中过去，整个长原生产大队迎来1982年。
随着开春的惊雷响起，去年年中结婚的小夫妻纷纷传出怀孕的喜讯，明年年中长原生产大队将迎来一万多个新生宝宝。
对于这个喜讯，长原的干部们喜得烧起炮仗，以前的长原是个廖无人烟的荒野，现在的长原到处都是烟火气，人口在两年内暴涨，家家户户越过越红火。
这样的好日子以前绝对不敢想。
冬天刚过，藏在积雪下面的草根冒出嫩芽，随着积雪一点点融化，这些嫩芽缓慢地长成嫩黄色的叶子。
叶蓁穿上羊毛靴，戴上羊绒围巾，戴上羊绒帽子。
门被拍得啪啪作响，三个小脑袋探进屋。
沈川催促叶蓁：“妈你快点，五哥已经套好马车了，我们得赶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