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若有似无的一道目光好像落在了女生身上,又好像没有。
轻飘飘的一眼,只一瞬便消散了。
程霄重新耷拉下眉眼,侧身靠着墙壁继续玩起了手机。
苏圆圆正转过身跟阮糖说话,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以为阮糖没听清自己的话,整个身子扑到了她的桌上,要与她咬耳朵。
阮糖不知道苏圆圆为什么突然兴奋,但也怕前面的男生听见什么,于是也把耳朵凑了上去。
苏圆圆:“他是以前一中初中部的老大哥!”
阮糖:“……”
初中部、老大哥。
苏圆圆这个形容,阮糖替她的语文老师着急了。
苏圆圆见她愣住的模样,以为是被自己的话震慑到了,效果达到。
她朝阮糖挤挤眼,又小声道:“挺传奇的,现在不方便,等下下了班会我跟你好好说说!”
阮糖也不知道一个高一新生有什么好“传奇”的,但看苏圆圆很想把八卦分享给她的模样,也点了点头,小声应“好”。
女生分享过八卦和小秘密,就会更容易成为朋友啦。
阮糖觉得除了遇到有点意外的人,新学校的第一天开头还是很不错的。
不错到她觉得今天跟陌生同学的第二次搭话都可以省了。
程霄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低头玩手机,手指点着屏幕,神色平静地看着游戏结束,弹出mvp的界面。
阳光擦过木纹的门框,□□脆利落的切割了一角,投射到课桌上,形成一个暖橙色三角形。
这点炙热的光照不到靠在墙边的人,他懒洋洋地按灭那个mvp的界面,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想到什么,又抬起薄薄的眼皮往后看了一眼。
两个女生头靠头凑在一张桌子上说悄悄话,第三排的女生趴在桌子上,只剩个毛茸茸的发顶。
窗边的艳阳照到她身上,好像有点热,她伸出一只手去拉窗帘,脸却依然跟前桌的女生凑在一起说话,没有看窗户。
在那儿盲拉。
纤细的手在空中轻轻挥了几下,阳光照拂过她的指尖,那处便泛起一点莹润的粉来。
教室的窗帘是统一的蓝色,女生的手扒拉了两下便摸到了窗帘的边角,轻轻一拉。
“哗啦”一声,窗帘遮了小半边窗户。
而那只手攥着蓝色的窗帘,在半透不透的光线下更显白得过分。
很像老宅里被他锁在柜中的那枚雪白贝壳。
程霄收回目光,手机在修长有力的指间转着圈。
他眼眸低垂,敛了神色。
阮糖和苏圆圆又小声说了两句话后,教室里的学生好像来齐了。
也不知是不是阮糖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第一排的男生来了之后,每进来一个学生,好像就要往他那儿看一眼。
神色或惊奇或兴奋或好奇。
最后男生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响。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最新进来的同学一眼。
那矮个子男生吓了一跳,赶紧道:“霄哥我没看!我这就走!”
然后麻溜地跑远了。
阮糖听着那声称呼,“霄哥”,这是什么社会人士。
她忍不住偷偷又往前看了一眼,就见男生揉了一把头发,干脆手搭桌子上,脸埋进手臂里睡起来。
讲台上教务处的老师今天是不管这些的,收了最后一个家长的学费后就抱着东西离开。
而班上也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人,42个位置刚刚好。
没过几分钟,班主任就来了。
高一3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有些胖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叫张建国,教数学,长得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阮糖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弥勒佛。
张建国在讲台上乐呵呵地做了自我介绍之后简单讲了一下学校走读和住校生分别的作息时间,然后说了明天军训的注意事项,接着就让几个学生帮忙发书。
这几个人都是老师随机点的,阮糖也不知怎么就被点到了,上了讲台被分到发语文书。
从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开始。
男生依然将脸埋在手间没动,奇怪的是老师也没叫他,好像是在任他睡着。
阮糖看见发书的几个同学都没有叫醒他,只把书放在了他课桌的一角。
她自然也是不敢叫的,于是有样学样把语文书也小心叠在了上面。
因为前头的书已经堆的有点高了,又不整齐,阮糖很怕碰掉了,整个人都小心翼翼,不自觉微微倾了下身子。
女生一条长辫子的发尾晃动着不小心扫过男生搭在桌边的指尖,很轻的一下,又一下。
程霄半梦半醒间觉得手指有些痒,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刮过,像鸟类腹羽下的绒毛。
他下意识蜷缩指尖,拇指轻捻着动了动。
然后,便觉得好像将那团绒毛捏住了。
程霄本来以为是做梦,这下倒好奇起来,觉也不睡了,刚准备偏过头看看到底是什么,突然就听身边传来很轻的惊呼。
“哎呀!”
跟那天晚上在单元楼下逃窜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将脸侧了侧,微微抬眼,也就是这一瞬间,看到了自己指间捏着一小缕头发。
在程霄直起身子时,阮糖已经飞快将她的发尾抽了出来。
她不敢多看,生怕这个男生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睡觉而记仇,只恨不得赶紧从他的桌前离开。
与此同时阮糖心里又有些委屈巴巴。
明明是他拉我的辫子,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唔。
好好的报道第一天,给弄的提心吊胆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在心里叹了口气,阮糖觉得自己这样不行,三面之缘的人有什么好怕成这样的啊!
说起来都有点莫名其妙。
她轻轻摇摇头,一边赶紧往后头发书一边把这归咎于雨巷里男生打架斗殴的混混形象太深入她心。
程霄看着连眼都不抬,加快脚步往后发书的女生,明显刚刚又被吓到了。
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下伸长了腿,他指间轻轻动了动,片刻后收回目光。
她到底在怕什么?
怎么每次都一副好像会被他打的样子。
有几个学生一起,书和课本都发得很快。
阮糖发完自己手上的语文书就回了座位,安静如鸡。
苏圆圆在她一落座就回了头,小声朝她挤眉弄眼:“刚刚……那谁扯你头发啦?”
阮糖刚刚很小声,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又是背对着周围的同学,只有苏圆圆看见了点。
听她问起,阮糖摇摇头,也压低声音:“没有,可能,可能就是不小心。”
扯头发什么的,这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吧?
苏圆圆怎么敢这么说“大哥”!
眼见着书本都发完了,阮糖看苏圆圆还要说话,便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讲台上。
原来是班主任要做最后总结了。
张建国一介数学老师,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开学祝词,但还是保持人设,继续乐呵呵。
“老师一直觉得高中是人的一生中最灿烂蓬勃的时光,所以未来的三年,希望同学们能好好珍惜,不负韶华!”
大家听后都很配合的在讲台下鼓掌,苏圆圆忍不住又回身与阮糖讲小话:
“张老师这话这状态,我总觉得好像我刚升高中就要毕业了似的。”
阮糖抿唇轻笑,没有说话。
张建国没再多留新生,早早结束了班会,挺着有些中年发福的肚子回了办公室。
而同学们也纷纷收好书起身准备离开。
阮糖将书本都放进书包里,也站了起来,苏圆圆说要跟她一起,她也是走读生,妈妈也在校外等着。
只是等她们背好书包准备从教室前门走时,就见班里一个男生从遥远的最后一组冲过来,往第一排旁边一站,给过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给程霄递了一听可乐,激动道:“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这不,果然跟我分到一个班了!”
“摇骰子摇的。”
程霄给赵旭泼了盆冷水让他清醒一点,单手打开了可乐罐。
冰镇汽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仰头灌下一口时,余光能看到两个女生一起走出教室后门的背影。
落后一步的那个背着的书包上挂了一只小羊的毛绒吊饰,穿了一身干净的粉色衬衫裙。
露出来的小腿笔直纤瘦,很白。
她好像整个人都很白。
可能是品种雪白的那种绵羊吧。
程霄一口可乐喝完,随意塞了几本书到书包里。
起身离开时他踢了赵旭一脚,漫不经心道:
“以后站前面,在这儿挡着道儿了不知道?”
阮糖和苏圆圆从后门离开教室,在往校门口走的路上,苏圆圆一路上小嘴不停叭叭。
“刚刚那个男生叫程霄,是初三才转到一中初中部的,一年时间就把初中部那些刺头收拾的服服帖帖,稳坐老大哥的位置,传言让人闻风丧胆!”
“啊?”阮糖听着苏圆圆的话,有些莫名,“圆圆你怎么知道,你初中不是在实验中学读的吗?”
苏圆圆从口袋里掏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咬着,也顺便给阮糖塞了一根,含混不清道:
“害,霄哥的鼎鼎大名别说隔了两条街的实验中学,就是隔了十八条街的三十七中都一清二楚,毕竟这可是据说以一打七单挑了一众校外小混混的扛把子啊!”
阮糖一听瞬间捏紧了手里的棒棒糖,心有余悸。
果、果然这么社会的啊……
“这还不算,”苏圆圆又凑近阮糖神神秘秘,“程霄不爱学习,常年吊车尾,但你今天也看见了,他又进了一中的高中部。”
以程霄的成绩中考线必定是够不上一中的,要进来只能走特殊招生,还得交一大笔择校费。
说话间两个女生已经快到校门口,学校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遮住炙热的骄阳,只余下一点金色的辉光穿透叶间,斑驳而下。
苏圆圆嘎嘣咬了一口棒棒糖,终于给这段校园小道上短暂的八卦下了落点。
“据说他的家世背景很硬,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没见过他的家长,但老师都不怎么管他,他花钱也大手大脚的,初三的时候只要跟他出去,从来都是他请客!”
阮糖又“啊”了一声,在梧桐叶切割的细碎光影下想到了那片嘈杂热闹的老街区。
还有老单元楼生锈的窗框与楼梯口昏黄黯淡的声控灯。
……硬,硬吗?
作者有话要说:程霄:挺硬的。(划掉)感谢在2023-02-15 10:30:43~2023-02-17 10: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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