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瑾没打算让他帮忙,摆手说:“不用帮忙,你们都去别处玩吧,别给我添乱了。”
成君昊在一旁帮腔:“你以为这是玩游戏呢,随便教教就可以了。这是草药,医术没学精随便给人治病是要死人的。”
风瑾点头:“对,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你们去别处玩吧。”说完转身又去割杂草了。
陶靖云一出手就拔了风瑾的药,自然也不敢再添乱,带着大白到别处去玩了。
成君昊见陶靖宇吃了瘪,心情很是舒畅,继续溜达着散步去了。
陶靖宇却没有如风瑾想的那样离开,他不死心地跟在风瑾身后,仔细观察他拔的草,然后学着用手去拔同样的草,没拔两根,便吃痛地呼叫了一声。
风瑾闻声回头,看见他捏着手:“怎么了?”
“出血了。”陶靖宇没想到野草那么难拔,居然把他的手勒出一道血口子。
风瑾放下镰刀过去一看,只见他白皙的手掌边出现一道明显的血痕,他说:“都说了让你别帮忙,这些草很难拔的,我都是拿镰刀割的。别动!”说着看了看四周,看到一株青葙,捋下它的叶子,揉挤出汁液,滴在他的伤口上。
陶靖宇神奇地发现刺痛感消失了,一股凉意传来,血也止住了,他惊喜地看着风瑾:“风叔叔,这个是什么药?”
风瑾说:“青葙,也是一种草药。好了,出去玩吧,别一会儿又把手弄伤了。”
陶靖宇不走:“风叔叔,我想学草药,你教我吧。”
风瑾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现在真没打算收徒弟,他自己连行医执照都没考到,行医的资格都没有,哪还有资格收徒啊,更何况现在中医的处境这么艰难,学会了也没办法找工作。
但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这个东西一天两天学不会,一年两年也学不精。如果你只是想学点皮毛,你可以买一本《中草药大全》翻一翻,里面会教你辨别很多中草药,也有具体的用法。”
陶靖宇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问:“那学会要多久?”
风瑾沉吟片刻,说:“至少需要五年,真要学精,一辈子都需要学。”他用医学生的学习时间来回答他,事实上,医学生四五年也才只是入门,他自己是学习并观摩了十年,师父才让他正式坐诊,替人看病。
“我一直都想学医,我以后会考医学院,所以我现在想跟你学一点,可以吗?”陶靖宇看着风瑾,眼里带了一点祈求。
风瑾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学医?”
陶靖宇低下头说:“我家里条件不好,我爸爸是得肝癌去世的,妈妈在蛋糕店上班,养活我和妹妹。我妈妈身体不好,但是舍不得买药吃,每次生病都是咬牙忍着。我要是学会了怎么用草药,说不定能帮妈妈找点草药吃。”
风瑾听完十分惊讶,现在还有人看不起病?不是早就全民医保了?而且报销率非常高啊。不过他没有问陶靖宇,而是觉得这个孩子十分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个这么懂事的孩子,他原以为他很调皮捣蛋呢,风瑾说:“你要是真的愿意学,我可以教你一点,不过我要求很高,你要怕吃苦就算了。”
陶靖宇一听,猛地摇头:“我不怕吃苦,我一定好好学,谢谢风叔叔。”
风瑾说:“刚刚给你用的那个叫青葙,青葙性寒,味甘微苦,无毒。有止血止痒、燥湿清热的功效,能用的地方很多,比如外出血、皮肤瘙痒、眼睛红肿发痒等,都是可以治的。”
陶靖宇听得眼睛发亮,原来这随处可见的草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那怎么用呢?”
风瑾说:“止血你刚刚也看到了,将叶子和茎揉挤出汁水就可以,至于止痒,则需要烧开水喝或者洗,包括眼睛发痒也是如此,当然用量也有讲究……”
陶靖宇认真地听着,一边听嘴边一边念,努力将这些记到心里去。
风瑾见他也认真,便说:“我说这么多你也未必记得住,所以还是去买一本《中草药大全》,最好是带图的那种,先多认一点草药。然后我再教你具体的药方。”
陶靖宇点点头:“好。”
风瑾便转身继续去除草了。陶靖宇将刚刚风瑾教他的内容默念了一遍,然后跑去对风瑾说:“风叔叔,我背给你听一下,青葙性寒,味甘微苦……”
风瑾惊讶地发现,陶靖宇居然将自己刚刚说的那段话都背下来了,几乎没多少区别,自己只是说了一遍而已,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你居然能过耳不忘?”
陶靖宇点点头:“差不多,我背书很快。”
风瑾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个神童吧:“好,既然这样,那就应该多看点书。”
陶靖宇点头,又问:“叔叔,我想问一下,那个书要多少钱?”
风瑾说:“你回去上网查一查,网店都有的。”
“我可以加你的通讯号吗?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好请教你。”陶靖宇说。
“可以。”风瑾报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陶靖宇赶紧记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成君昊问风瑾:“那个小怼怼还在缠着让你教他认草药?”
“谁?”风瑾没理解。
成君昊说:“就那臭小子,陶靖宇。”
风瑾嘴角抽了一下,成君昊居然会给人起外号,他“嗯”了一声:“我答应教他了。”
“你答应了?为什么?”成君昊显然很意外。
风瑾说了一下他家的情况,又说:“我觉得他挺懂事的,又孝顺,应该是个好孩子。”为医者首先就要善良,有责任心,否则怎么有良好的医德?
成君昊说:“奇怪,现在医保不是全面覆盖了吗?怎么还会有人买不起药,不是在撒谎吧?”
陈姨则说:“这还真是有可能的。虽说人人都有医保了,但也不是全部报销,有很多药不在报销范围内,而且公立医院看病非常难,私立医院的报销比例低,其实老百姓还是很怕生病的,一旦有谁家里有人生重病,就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因病致贫这一现象长久以来都没得到解决。
成君昊恍然大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百分百报销的。”
“能享受百分百报销的,那是极小一部分人吧。一般都是在70%-90%之间,私立医院更低一些。”陈姨实事求是地说,在本国,只有某些特定部门的人是享受百分百医疗报销的。
风瑾说:“原来如此。”
“可不嘛。像感冒咳嗽这样的小病,又够不上住院,一般都是在药店买点药,动辄就是百八十块的,哦哟哟,现在人都生不起病。”陈姨一边说一边摇头。
成君昊问:“那你打算怎么教他?”
“让他先看书,然后再让他背方剂。”风瑾本来就打算将自己知道的方剂记录下来,现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整理吧。这个工作量不会小,他们以前用的一些药名现在都不用了,或者更名了,一边记录还得一边校对一下是否是现代名称。
晚上风瑾正在替成君昊做推拿,陈姨过来敲门,说:“少爷,有人打电话找你。”
风瑾停下来:“谁啊?”
陈姨说:“是陶靖宇。”
风瑾说:“哦,接进来吧。”
陈姨将电话接进来,很快,房间里便有了陶靖宇的3D投影,跟视频的效果差不多,只是更为立体,也不需要借助屏幕,直接在空气中浮现,陶靖宇看见风瑾和趴在床上的成君昊,愣了一下:“风叔叔。”
风瑾说:“什么事?有事就说吧,我在给你成叔叔做推拿,这也是你以后要学的部分。”
陶靖宇听说是在治病,表情自然了不少,说:“是这样的,我上网搜了一下你说的书,有实体书和电子版,能不能只买电子版的?”
风瑾说:“最好是买实体版的吧,因为温习的时候比较方便,还能随时做笔记。”
陶靖宇“哦”了一声。
成君昊问:“那书多少钱啊?”
陶靖宇说:“298元。电子版的只要38元。”
风瑾明白过来了,实体书比电子版的贵不少,所以他才知想买电子版的吧。他还没说话,成君昊就说了:“小子,你说点好听的,我送你一套书。”
陶靖宇鼓了一下腮帮子:“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风瑾突然问:“你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陶靖宇说:“我下午五点放学,回家要做饭,周末有空。我晚上会抽空学习的。”
“你有空的话就来帮我除草吧,算钟点工,一小时十块。”风瑾说。
陶靖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风瑾见他不愿意接受成君昊的馈赠,便给他想了个辙,毕竟请工人也要给钱,他这里的活儿还快不了,也不累,工人和孩子干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他愿意来。
“好!”陶靖宇满口答应下来,“那我每天下午过来割一个小时的草,周末全天来。”他迅速算起来,如果周末干两天,一个星期差不多就能买书了。
“就这么说吧。”风瑾挂断电话,继续给成君昊推拿。
成君昊哼了一声:“年纪不大,臭毛病倒是不小。”
“再小的人也有自己的尊严。”风瑾说,何况陶靖宇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成君昊忍不住取笑他:“你教他学医,他不仅没出学费,你还要倒贴钱给他买书,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幸亏不靠这个吃饭,否则要饿死去。”
风瑾说:“中医现在已经没落得都快被世人忘记了,有人愿意学,我当然愿意教。至少把这一门手艺传承下去,这样才对得起咱们老祖宗。”
成君昊扭头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有抱负的。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办?专门开个中医诊所?”
“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得等我拿到行医执照。”现在开诊所的条条框框太多了,光拿到执照是不够的,他还得想好怎么操作才行,不过眼前还是考虑怎么度过难关吧,先治好自己的病,拿到行医执照吧,其他的以后再考虑。
第二天下午五点二十分,陶靖宇就到了,他骑着车,还背着他的书包,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一来就喘着气说:“风叔叔,我来干活了。”
风瑾说:“你不回家做饭?”
“我妹妹做。”陶靖宇的脸红红的,额头上还有汗珠。
“那你的作业呢?”
“作业晚上再做,天黑了就不能拔草了。你告诉我那些草需要割吧,我好抓紧时间早点干。”陶靖宇干活的劲头特别足。
风瑾便给他示范,告诉他哪些草是需要割的,那些不需要割的草陶靖宇也问了叫什么名字,风瑾便顺便回答了他。陶靖宇用心记下来,便抓紧时间割草。
风瑾也一起割,问他:“你妹妹那么小就会做饭?”
“会啊,我们都是九岁就学会做饭的。那时候我爸爸就病了,一直在住院,妈妈要上班,又要照顾爸爸,我就在家里照顾妹妹。”陶靖宇说起这些的时候非常平淡,并不觉得悲苦。
“你们真不容易。”风瑾说。
“是我妈妈太不容易了,我将来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陶靖宇一边努力割草一边说。
风瑾摇摇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当天晚上,风瑾就在网上买了一套《中草药大全》。第二天上午书就送到了,下午陶靖宇干完活回去的时候,风瑾叫住他,给了他这本书。
陶靖宇看着书手足无措,猛摇头:“我自己买,不要你买。”
“当然是你自己买,工钱就算我提前付了,活你还是要干的。”风瑾笑着说。
陶靖宇十分感动:“谢谢!我一定会把这里的杂草都除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