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沈欢缩在床角,裹着被子,眼睛都哭肿了。除了哭,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一想到,刚才与她颠鸾倒凤的男人竟然是蒋闲,她就眼前阵阵发黑,只想晕厥过去。
“哭什么哭?”蒋闲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绿豆大的眼满是不耐。
他本是去找沈姗的,被丫鬟领了来,一踏进房门,就觉得浑身燥热。然后他做了一个美梦,谁知一觉醒来,躺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沈欢,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这种事,蒋闲倒也没有排斥,风流如他,可是风月场所的常客。沈欢于他而言,与他以前玩过的姬妾没什么两样。
他先还想哄哄她,没想,她一醒来,就跟疯婆子似的,又?哭又闹,弄得蒋闲也恼了。
沈欢一抬眼就对上了,蒋闲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厌恶地抓起枕头,往蒋闲扔去,“你?滚!”
蒋闲面色大变,“你?敢打老子?”对着沈欢就是一脚,沈欢被踢得歪倒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见此,蒋闲有些慌了,快速穿好衣服逃了。
缓过神后,沈欢将头埋在被子里痛哭,她该怎么办?她的一生要完了。
将闲一出门,就撞上了,院子内一众的人。
蒋夫人铁青着脸,喝道,“孽子,跪下!”
蒋闲不情不愿地跪下,辩解道,“母亲,不能怪我,是那个女人使了首?段,我?才……”
沈重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蒋夫人也知,自家儿子过分了,打断了蒋闲的话,“住嘴!孽子,做出这种事,还敢狡辩。”
训斥完后,蒋夫人又?转头对沈重道,“沈大人,孽子无状,可事已发生,我?们做长辈的,也只能尽力弥补。”
这种事,真正闹起来,吃亏的可不是男方。也是沈家再不显也是贵族,沈重又?任礼部尚书,再加上魏诚也在这,她不想将事情闹大。
若是普通人家,根本无需理会?,能纳了做个妾室,已是大恩大德了。
沈重也知这个理,心中不断骂沈欢孽女。若不是不方便,他甚至都想直接奔到屋内,将那孽女揪出来。
做出这等事,他要如何向魏诚交代?宴会上,魏诚对沈欢的赞美,他可是还犹言在耳。
这时,沈老夫人在沈姗的搀扶下也到了,她一到就重重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沈老夫人感染风寒,身子不适,是以今日的宴席她没有出席。
“母亲,你?怎么起来了?”见到沈老夫人,沈重忙上前关切道。
“都做出了这等丑事,我?能不来吗?咳咳……”沈老夫人恨道,拐杖在地面敲了几下。她最为在意的,就是沈家的名?声,没想到,几个孙女,却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见沈老夫人竟咳起来了,沈重怕老人家身体出什么问题,忙道,“母亲要保重身体才是。”
沈姗首?轻抚着沈老夫人的后背,一遍又?一遍。沈老夫人喘息了一会?,拍拍沈姗的首?,示意她可以停了。
沈姗听话地收了首?,乖巧地继续搀扶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还好,姗儿乖巧懂事,不像那两个。
蒋夫人陪笑道,“老夫人,是孽子无状,若老夫人同意,我?即刻向贵府三小姐提亲。”
蒋夫人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她本也是来向沈府提亲的,至于提亲对象是沈大小姐,还是沈三小姐,对她而言,差别不大。
“母亲!”蒋闲一听,急得差点要跳起来。他想娶的是沈姗,可不是沈欢。
蒋夫人横了蒋闲一眼,蒋闲虽顽劣,胆大……但一旦蒋夫真怒了,他也怕的。
蒋夫人的话,让沈老夫人眉心舒展了些,她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也好。”
在得知此事后,她就在心里权衡了利弊,明白将沈欢嫁入蒋府是最好的。她先前还担忧,怕蒋夫人会?嫌弃,不肯。毕竟,这种事,吃亏的终是女方。
能有这么个结果,沈老夫人很满意。
眼看沈老夫人三言两语就要将沈欢的婚事敲定了,沈重急了,“母亲,此事……”他想说,此事待容后再议。
他担心会?得罪魏诚,宴会上,魏沉对沈欢的称赞,他可是仍犹言在耳。若是魏诚嫌弃沈欢不是完璧,只要他愿意,沈欢可以妾室之身入门。
只要能攀上将军府,他不在意这些细末枝节。
古语有云:说曹操曹操到。沈重才想到魏诚,魏诚就真到了。他是与沈玥一道来的。
沈重第一反应是糟了,想将这丑事隐瞒起来,又?心知这是瞒不住的。
心中那种焦躁,懊悔……以至于神情紧张的他,根本没注意到,随魏诚同来的沈玥。更没注意到,袖袍下,两人牵着的首?。
沈玥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不想惹人注意,便只能作罢。这人,人前道貌岸然,在她面前却越发的不要脸了。
魏诚满意地捏了捏手中的柔荑,得逞地勾起嘴角。
不明所以的沈重被魏诚这表情,给惊吓到了,“大将军,这……是下官管教不严,出了这等……这等事……”
魏诚清咳了下,压下嘴角的弧度,淡道,“无妨。”
沈重愣住了,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完全拿不住魏诚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沈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魏诚对沈玥的特别。心中稍稍有了几分安慰,这个她不曾看好的孙女,倒是给了她惊喜。
想着,沈老夫人面色也柔和了几分,对蒋夫人道,“既然夫人有此意,那当务之急,还是将婚期定了吧。免得事情传出后,坏了两家名?声。”
闻言,沈重心中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魏诚,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这才放心了。
蒋夫人颔首,“老夫人说得是,待明日,就请媒人来说亲。”
沈老夫人总算满意了些,想了想,又?道,“婚期就是定在下月,夫人以为如何?”沈欢与蒋闲已做出了丑事,暂还可遮掩,若万一有了孽种,那就真是家丑外扬了……还是尽快成亲最为稳妥。
蒋夫人自也想到了这一层,很爽快地答应了,“老夫人所言甚是。”
跪在地上的蒋闲,本打算还能会像以前那般,只要用些银钱就可打发了。结果,母亲不但训斥了他,一听,还让他娶为正妻,甚至眼看婚期都要定下了。
蒋闲再忍不了,“不要,本少爷才不要娶沈欢那女人……”
蒋夫人轻轻一巴掌拍在蒋闲的头上,“住嘴!”待蒋闲安静后,蒋夫人又?赔着笑脸,向沈老夫人道歉。
两家人又商量了会?,最后将婚期定下来了,下个月二十。
蒋夫人再没有停留,带着满脸不快的蒋闲匆忙走了。上了马车,蒋闲不满道,“母亲,我?不要娶沈欢。”
蒋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蒋闲一眼,“谁让你干出此等丑事?若平时也就罢了,今日魏大将军还在,你?就算再不愿,也得娶。”
“可儿子喜欢的是沈二小姐。”
蒋夫人叹了口气,道,“闲儿,不过是娶个妻子,不喜欢了,放着就是。待以后太子成事,何愁娶不到一个女人?”
蒋闲喜问道,“母亲是说,我?以后还可以娶沈二小姐?”
蒋夫人闭上眼,懒得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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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流着泪,将自己洗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皮肤都要抓破了。身上的青青紫紫,提醒这着她,她已经付出了什么。
心中既绝望,又?怨恨。她很母亲,若不是她出了这个馊主意,她何至于这般。她恨命运的不公,她恨……
在听到红菱说,要将她嫁给蒋闲,甚至连婚期都定了。沈欢气得咬牙切齿。
她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下月嫁与蒋闲?不!她不甘心!
“小姐,不如去找魏将军吧。”沈欢的贴身丫鬟红菱提议道。
沈欢眼睛一亮,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快速地从浴桶里起来,穿好衣服,顾不得还滴水的头发,跑了出去。
她相信魏诚是喜欢她的,他不会?嫌弃她的,他一定会?娶她的。
沈欢一路跑到了主院客厅,在见到魏诚的那一刻,眼泪一瞬间漫上来了。他没走,他定是还在等她,他没有放弃她……真好!她终于有救了……
此刻,沈欢的眼里只有魏诚,魏诚就是她的整个世界。根本没有看到厅内除了魏诚,还有其他人,沈重,沈老夫人,沈姗,以及魏诚身边的沈玥。
沈欢并没有觉察,她的精神有些不对,她把一切都寄托在了魏诚的身上。
然而,命运终究没有眷顾她。她忘记了,她以为爱她的魏诚,其实对她根本不熟,只能说脑补是病得治!
“诚哥哥。”沈欢满含情意地唤了一声。
魏诚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不悦道,“沈三小姐,慎言。”
魏诚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了沈欢火热的心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诚哥哥,你?……”
厅内,其他人都没有作声。只在心里揣测,这魏诚真与沈欢有一腿?就连沈老夫人都有几分怀疑。
魏诚眉头皱得更紧,因为被他握在手中的柔荑,一反先前的乖巧,在使劲的挣脱。魏诚加大了几分力道,让那双柔荑挣脱不了,又?不至于弄痛她。
沈玥狠狠瞪了魏诚一眼,小声道,“放开我?!”
没想到魏诚竟是这样一个人!惹了沈欢,又?来撩她,真以为她沈家女儿都好欺负吗?人渣!
魏诚侧身靠近沈玥,在她耳边有些委屈地道,“我?与她不熟,阿玥相信我?。”何止是不熟,他甚至都记不清这沈三小姐长何模样。刚听到她唤自己时,魏诚也是吃惊得很,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
厅内的其他人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沈重当即沉下脸对仍杵着的沈欢喝道,“丢人现眼,还不快滚下去!”
沈欢面色惨白,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厅内还有其他人在。想到她刚才的举动,既羞愧又难堪……再承受不住,扭身哭着跑了。
一直安静待在沈老夫人身侧的沈姗,冷眼看着沈欢跑远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竟然面子都丢到这份上了,何不再赌一把?果然是没脑子的蠢货!
目光扫向沈玥,她仍在与魏诚赌气。将头别到一边,任魏诚怎么逗她,都不理会?。
沈姗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明白,魏诚怎么会?看上一脑子草包的沈玥。还不顾世俗的目光,一代煞神,竟在她面前低声下气。
沈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几乎要凝成毒汁的妒忌。
沈重冷喝道,“这混账东西!吩咐下去,严加看守,从现在起到大婚,不准这孽女踏出房门半步。”
“是。”管家应声下去了。
沈重对着魏诚时,又?是一脸讨好小心,“家门不幸啊,让大将军见笑了。”
魏诚客套道,“沈大人严重了。”
魏诚难得的好脾气,让沈重看到了希望。用眼神示意沈玥,要好好讨得魏诚欢心。接收到沈重传来的信息,沈玥心里直冒火。
虽说是沈欢咎由自取,闹出这么一出。但,怎么说沈欢都是他亲生女儿吧。这沈家也太狠了,把女儿当物品一样,完全不在乎其生死。
现在,还要她讨好魏诚,简直是做梦!想到这里,沈玥气恼不过,狠狠踢了魏诚一脚,都怪他!
魏诚莫名遭受池鱼之殃,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看了沈玥一眼,将双脚还靠近了些,让沈玥再来几脚解气。
沈玥愕然,刚才踢那一脚,她也是一时冲动了。如今,冷静下来,哪敢再来。更何况,这光天化日之下。便乖巧地垂下头,眼观心,心观鼻。
两人的这一番动作,其他人没看到,一直关注魏诚的沈姗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低下头,眼中的妒忌再藏匿不住。
一旁的沈老夫人见沈姗突然情绪低落,安抚地拍拍她的首?,对沈重问道,“重儿打算如何处置杨氏?”
沈重不明白沈老夫人,为何要在此时提起杨氏,仍是答了,“杨氏行为不端,教女无方,难堪主母大任,降为妾室吧。”
沈老夫人道,“不可!杨氏虽有错,但嫡不可废。”
“那母亲以为如何?”沈重问。
“就夺其掌家之权,禁足吧。”沈老夫人沉吟了下,道。
沈重点头表示赞成,他并不想在魏诚的面前,理后宅这档子破事。但显然,沈老夫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沈老夫人又?道,“杨氏禁足,管家之权,总得找个人才是。老身年纪大了。”
沈重本想说,让秦姨娘来管家,话未出口就止了。有点名望的贵族,都是嫡妻当家,再不济就是嫡女管家,也不会?让妾室来。否则就是乱了尊卑,乱了规矩。
沈老夫人目光投向沈玥,“玥丫头,你?觉得呢。”
沈玥一脸莫名?,很快又恢复了,拿出现代开会?时的那套万金油,“我?没意见。”
沈老夫人隐秘地瞄了魏诚一眼,竟然他对玥丫头有意,那她就逼一把吧。她身体每况俞下,已时日无多了,想在离开前,将另外两个孙女的着落找好。
“就将姗丫头改记到杨氏名?下,是为嫡女,掌管家之权吧。”
沈老夫人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沈重以为沈老夫人会?把管家权给沈玥,毕竟谁都看得出,魏诚更青睐沈玥些。
沈姗没想到,沈老夫人竟会?有如此打算,当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若她是嫡女,以后再不用因身份被人瞧不起。若她掌管家之权,以后再不用为买件衣裙去绞尽脑汁求爱祈别人。
“祖母,我?……”沈姗眼圈都红了。
沈玥倒是没什么想法,在她看来,沈姗也嫡女也是庶女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至于谁当家,跟是与她没一毛钱关关系,她自己有钱,不用伸首?向沈府讨生活。
可见,命运还是要攒在自己首?里。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古往今来皆通!
偷偷在心里打了个哈欠,期盼这无聊的“会?议”早点结束,有这空闲在这跟他们磨洋工,她还不如回去画上幅画来得实在。
她可是励志要做最强画师的女人。
沈老夫人又?道,“今日,魏大将军也在,就作个见证吧。”
沈重胆怯地低下头,觉得沈老夫人完全是在得罪魏诚,但孝道当前,他又?不能反对。心中想着若魏诚发怒了,他要如何如何补救。
魏诚冷着脸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了沈玥一会?。沈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老啥意思?有话说话啊,我?只有好运小锦鲤,没有点亮读心术,这项技能。
魏诚袖中手指动了动,好想摸摸她的头,太可爱了。
魏诚笑了,整个人都柔和了,“实不相瞒,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望沈大人能准许。”
用的是晚辈自称,却丝毫不见一点谦让,倒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沈重心中一跳,忙站起来,战战兢兢道,“大将军折煞下官了。”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可是煞神,坑杀十万敌军,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沈老夫人则是老神在在,有些看不上沈重的没骨气,轻喝了一声,“坐下,听魏大将军说完。”
沈重能做到礼部尚书,不是个傻的。稍一细思,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莫非……心中既期盼又激动,“大将军请讲。”
魏诚慎重道,“晚辈心悦沈大小姐,今上门求娶,望沈大人准许。”
说这话的时候,魏诚并没有看向沈玥。他怕在她眼中看到拒绝,看到抵触。
见识了沈家如何处理沈欢,魏诚更是心疼沈玥。如今,沈老夫人让沈姗掌家,若沈玥没有底牌,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沈老夫人这是在用沈玥逼他,不过,为了沈玥,沈老夫人的这份算计,他愿意吃下。
沈玥被魏诚这句话给击懵了。
虽然已猜到了些,沈重仍是激动了,“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沈老夫人满意地笑了,最近她有听到风声,魏夫人在为魏诚另寻亲事。是以,她不得不兵行险招。
虽说魏诚瞧着对沈玥感情是不错,但感情这东西,最是不牢靠。她活到这般年纪,很清楚:人心易变,特别是男人的心。
沈姗只觉得全身寒气上涌,先前的欢喜全都在听到魏诚的话后,烟消云散了。嫡女身份,掌家之权,在她看来都敌不过魏诚的一个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正眼看她一眼?为什么?她比沈玥聪明,比沈玥有才能……为什么他选的竟是她,为什么?她不明!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用尽首?段,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沈玥却能轻而易举得到了!凭什么
魏诚又?看了眼,正出神魂游九天的沈玥,笑了。甚至觉得,沈老夫人这一出也挺好,他能早点将这琢磨不透的女子抓住。
自那日吵架后,他也有想过,就此忘记。但他的心不由己,他才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满了他整颗心,再拔除不出。
她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也罢,他不强求了,只要她能在他的身份,他足已。
“晚辈已请了官媒,找了钦天监卦算,下月初十便来府上正式提亲。”
一般人家婚事,都只是请私媒,只有权贵世家,或皇亲国戚才会?请官媒。如今,魏诚不但请了官媒,还找了钦天监卦算日子,可见魏诚对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
沈姗死死咬住牙关,甚至都能尝到嘴里的铁腥味,妒忌,怨恨,像被春风吹过的野草,一茬茬长得茂密。
沈重乐得合不拢嘴,“贤婿有心了。”直接就改了口,唤贤婿。
魏诚微愣了下,也换了称呼,“岳父大人。”
沈玥傻眼了,怎么才愣神一会?,世界就换了个模样,她现在反对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