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坐下,抚了一下衣角,道,“玥儿行为不端,自然是要严惩的。我沈府乃贵族世家,怎可容得了,这般糜秽之人。”
沈欢从杨氏院子里出来,想想觉得还是不放心,便问红菱,“你觉得母亲是真打算对付沈玥吗?”自小到大,母亲对沈玥都是极为偏爱的,就算她闯了祸事,也是不见丝毫责骂。
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则是严厉得很。做错了一点事,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沈玥又仗着母亲的纵容,耀武扬威,对她打压欺负,这么些年来,沈欢对沈玥既羡慕又恨得牙痒痒。
如今沈玥从顶端跌落,她怎还能给她翻身的机会?
红菱瞧了瞧沈欢的脸色,小心答道,“婢子觉得,夫人应该是真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夫人对大小姐的纵容分明是捧杀。不教导是非,故意让大小姐踏上歧途,自毁前程。
这个道理,她曾在厨房时,有听掌厨的淳妈妈说过,只是,后来被杨氏知道了,找了个理由将淳妈妈发卖了。这些,红菱只敢藏在心里。
沈欢却看不清,一心觉得杨氏是偏爱沈玥,不喜欢她。
沈欢点点头,放心了些,走了一会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上次,她好说歹说,才让母亲去跟父亲提将沈玥踢出族谱。结果,母亲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还不是功亏一篑。
红菱小心提议道,“要不,小姐等过两日,若夫人还没动静,再去告诉老夫人?”
“还是红菱主意多,不过,等不了这么久了。明日,若今日母亲还没有动作,明日我就去找祖母作主。”
沈老夫人是最为要面子的,为了沈府的脸面,老太太什么都做得出来。护国寺那日,即使有主持作证,老夫人还是将沈玥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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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并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了,还将再一次上演一场捉奸的戏码。
画好桃树,已是午饭时分,魏诚柔声道,“先吃饭吧。”
沈玥点点头,“终于大功告成了。”放下笔,运动了下酸痛的右手,示意魏诚将画收起,就直接朝院内去了。
魏诚珍之重之地将画从画架上取下,又看了几遍,这才唤来一个守卫的兵士,让他去将画装裱好,挂在他的书房。
兵士接过画,才转身,魏诚又道,“先不要裱,放在书房吧。”这么珍贵的画,他要自己亲手装裱。
吃过午饭,沈玥打算去一趟京都,将画送去如意画斋。顺便去一趟王夷的成衣店,看看布料,再问问秀娘等。毕竟设计成衣不像画画。
出门时,魏诚叫住了沈玥,一声口哨,一匹健壮的战马,从远处跑来。
“将军也要出门吗?”沈玥问。
魏诚点头,一个翻身上了马,骑在马上,对沈玥伸出手。
想到上次骑马的经历,沈玥有些慌,“我还是走路去吧。”只是拒绝才刚出口,人就已被魏诚拎上了马。
“待你走过去,天都黑了。”魏诚毫不留情地嫌弃沈玥的脚程。
沈玥有些不爽,她本来就是打算下午走路,然后晚上在京都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如意画斋跟成衣店的。
“生气了?”魏诚低头在沈玥耳边轻道。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朵上,沈玥不适地躲开,只是她躲到哪里,魏诚就跟到那里。沈玥忍无可忍,用手将魏诚的脑袋抵开。
她发觉这几日,魏诚越来越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冰冷淡漠了。
魏诚见好就收,没有再贴过来,双手将沈玥虚圈在怀里,一夹马腹,马儿欢快地奔跑起来。与上次相比,这一次,马儿跑得很稳,也不颠簸。又被魏诚牢牢圈护着。
沈玥慢慢放松了,甚至还有心情体会骑马的新鲜感。现代时,沈玥只在动物园见过马,没骑过。如今骑在马上,人的视野高了很多,像是坐在大巴车里。
路两旁的景色,随着马儿的前行,一点点快速地往后撤。马儿在经过一处横沟时,猛地一跳,然后稳稳落下。
“啊!”沈玥没出息地惊呼出声,手紧紧抓住魏诚的手臂。
“别怕。”魏诚拉了下马绳,让马走得更平稳,附身在沈玥耳边安抚道。
沈玥扭头,魏诚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沈玥大骇,快速往后仰,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下马。还好,被魏诚及时拉回来了。
这一点小插曲后,两人安稳地到了京都城。与上次一样,魏诚在距离城门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将沈玥放下了。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策马离开,而是也下了马,在沈玥一起步行进城。
“你不用跟我一起走了,我认路的。”沈玥道。
魏诚有些无奈,这傻姑娘,他哪是怕她不认路啊。是他舍不得离开,想与她再多呆一会。若不是还有事要回府一趟,他真想,一直跟着她。
魏诚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时刻都想跟她在一起,分开一会就特别的想念。甚至还没分开,就已在想念了。
进了城门,又走了一会,京都百姓大多认识魏诚。那天魏家军凯旋归来,可是几乎全城的人,都上街观看了。
见到魏诚牵着马,与一个年轻姑娘,并肩走着,神色温柔,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煞神”。一些百姓以为是认错了人,只是一个与大将军长得相似的。
直到到了如意画斋门口,魏诚才道,“需要多久?”
沈玥有些懵,“啊?”
“我待会晚些会出城,待会来接你。”
沈玥看了下天色,现在时间还早,若是骑马回去,晚上还真不用去客栈了。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人了,“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魏诚心里有些堵,沈玥对他越客气,就越能说明沈玥对他没想法,这让他很挫败。他要的并不只是与他的小未婚妻,将来相敬如宾。
他希望得到他父亲未曾得到的,与未来的妻子,恩爱和美,如胶似漆。
魏诚直接问,“申时末,你在哪里?”
申时末,那就是16点多,那时,她应该在成衣店,便答道,“字章街的王氏成衣店。”
魏诚点头,翻身上马,远去了。
魏诚走后,如意画斋的张掌柜,笑着迎出来了,“沈姑娘,您来了。”若他没有看错,刚与这姑娘在一起的,就是如今功勋显赫的大将军吧。
他也是男人,对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熟悉得很。堂堂“煞神”大将军,在一个姑娘面前,竟成了绕指柔。
而且这姑娘,看着还是个未开窍的,看来,这大将军的情路还有得走了。张掌柜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
这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如此一颗金子,沈尚书竟将之赶出沈府,真是……不知道,那尚书大人以后会不会追悔莫及。
进入内室,沈玥将画好的那副着了色彩的瀑布山水画,拿了出来,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忙将思绪从八卦里收回,展开画卷。才一眼,就惊得呆住了,“这,这是?”
“这是上了色的山水画,掌柜觉得如何?”沈玥不知这个时代是否会喜欢,上了色的画,有些不确定地问。
“好!好!妙!妙哉!”张掌柜激动得一拍大腿,连叫了几个好,给予了一个极高的评价,“此画定能开彩画之先河!”
千百年来,没人想过将颜料融入画中。人的思维就是这样,一旦固化,就很难改变。如今,被一点通,便立即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纪的大门。
张掌柜再一次庆幸,当初自己的识货,不然错失了这么一个金娃娃,他上哪哭去。他有预感,他的如意画斋将会因沈玥,而成为京都最大的画行。
上次的那副春雨图,卖出去了四百两,按分成,沈玥得了二百四十两。
出了如意画斋,沈玥便去了成衣店,去的时候,王夷有客人在,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沈玥愣了下,想告辞。
王夷拉住了沈玥,“这是我表哥,安南王。”
“参见王爷。”沈玥行了个福礼。
刘哲道,“沈大小姐,无须多礼。”
王夷好奇问道,“原来你们认识?”
沈玥一脸懵逼,努力在原主记忆里寻找。安南王,天子的第四子,是一个低位妃子所生。这是原主对这位皇亲贵胄的所有认知。
刘哲含笑道,“见过。”
人家王爷都这么说了,沈玥也不好说,不认识。只得尴尬地笑笑,表示认同。
“表哥,我们要去忙了,您自便。”王夷对刘哲说完,就拉着沈玥,去了存放布料的库房。后又去了制衣间,沈玥细细看了绣娘制作成衣的过程,及一些她们擅长的绣描花色。
出来时,刘哲还没走,而且还多了一个人,大将军魏诚。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魏将军。”王夷并没有太惊讶,王家作为刘哲的母族,也是知道安南王与大将军魏诚关系甚好,王夷以为魏诚是来找刘哲的。
却见魏诚起身,大步走向沈玥,“忙完了吗?”声音柔和得,王夷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沈巍王氏嫡次女,也是见过几次大将军的。
这般柔和温情的大将军,她是第一次见。别说王夷了,就是安南王刘哲,曾与魏诚在漠北共事数年,这个模样的魏诚,他也是第一次见。
在另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沈玥有些傻愣愣地点头,“啊?哦,忙完了。”
魏诚轻笑了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沈玥的头,看小姑娘要发怒了,才转而牵起小姑娘的手,“那走吧。”大步朝外走。
沈玥有些慌,忙将手抽出来,只是魏诚握得很紧,任沈玥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
“听话。”魏诚扭头看了沈玥一眼,那神情语气就像是看着一个顽皮的孩童。沈玥当场傻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已与魏诚骑在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