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是一家算中档的客栈,住的多是一些上京赶考的学子。已住满了,只剩下一间上房,在三楼,价钱有些小贵,住一晚要八百文。
沈玥犹豫了下,还是定下了。这么晚了,两个女子在外,太不安全。再说了,这是东城区,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比这更便宜的。
回来的路上,青莲已将卖首饰的钱给了她,一共十两。除去买笔墨纸砚,及这房钱,手上已只剩下九两四百文钱。
进入房间后,沈玥一脸严肃地问,“遇到什么事了?”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青莲有些后怕,“婢子卖了首饰出来,遇到了几个泼皮,他们要抢钱,婢子不肯,他们……他们就把婢子拖到街角处,欲……欲……”青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沈玥心痛地拥住青莲,安抚道,“没事了,不要怕。”
“以后若再遇到这种,就把钱给了他们,保护好自己。”沈玥道。
青莲吸了下鼻子,一脸坚定,“那不行,这可是小姐卖了首饰得来的,比青莲的命还重要。”
沈玥感动,摸了下青莲的头,“傻瓜,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青莲笑得欢喜,“在青莲心里,小姐最重要。”不止是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还有这段时间小姐对她的好。
沈玥又摸了摸青莲的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是路过的魏虎公子救了我。”
“他叫魏虎?”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青莲点头,“嗯,他说他叫魏虎。”
沈玥想起来了,魏虎,不就是她穿越过来那夜,那个将军的属下么?魏家军的人。
她这是什么孽缘啊,怎么老遇上跟男主有关的人?
也许是心里装了事,第二日,沈玥醒得特别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
推开窗子,清新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香飘了进来。斜角处有一棵桃树,粉色的花瓣,一点点,隐在浅浅嫩绿里。
天,越来越亮。天边一抹抹红云,映着这灼灼桃花,美得耀目。
太阳就要出来了,又是全新的一天。
沈玥心中一动,忙将已桌子移到窗边,铺了白纸。青莲见状,忙过来碾墨。
沈玥在心里构思了一下,取下毛笔,试了下手感。画水彩时,她有用过毛笔替代画笔,是以,对毛笔并不陌生。
沾了点墨汁,快速挥毫。
没多久,一副桃花日出图,就浮现在纸上。
沈玥搁下笔,太阳已出来了,斜挂在东边。金色的辉芒,照耀大地。
可惜了,没有颜料。买纸墨笔砚时,她有问过颜料,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想过将颜色参入画中。
难怪她看到的那书坊一墙的挂画,都是清一色的黑白水墨。
“真好看。”青莲忍不住赞叹,她不懂画,只知道这画好看。
沈玥笑了笑,又提笔在画的右上角写了一句小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诗经上《诗经·周南·桃夭》篇中的一句。
青莲看看画,又看看窗外,惊奇道,“咦?这画的,跟外面好像。”
斜角的那树桃花,街对面的茶馆,远处隐隐绰绰的院墙,还有街上走着的人群,都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一样。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客官,您要的水到了。”是店小二。
青莲开门接过水,倒进脸盆里,又取来毛巾,端到沈玥面前,“小姐,婢子侍候您梳洗。”
“我自己来。”
现代独立女性,这种个人卫生,她还是习惯自己来。
青莲站了会,道,“小姐,饿了吧?婢子去弄些早食来。”
曾经的小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就是洗面速口,也是要有人侍候。
如今……青莲心疼了,想着小姐喜欢吃甜糕,她就去问问掌柜,可否借下厨房。
沈玥点头,青莲便出门了。
待墨汁干得差不多了,沈玥又提笔在细致处描划,让画面更立体些。良久后,直到肩膀都酸了,才终收笔。
阴影,明暗,整个画面就跟黑白照片差不多了,写实风是沈玥擅长的。
沈玥拿起画纸,在窗口举着,与外面的实景,对照着看,检查是否有失真之处。
楼下,有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与一女子调情,举止亲密。现代时,大街上抱着亲的都有,沈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正看得津津有味,那书生突然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竟是个熟人,那个最后害得原主凄惨的渣男李友安。
果真渣!
沈玥一脸不屑,收回目光时,发现,正对面茶楼,三楼,窗户大开,一个人正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也是个熟人,昨天还见过的那个将军,男主魏家军的人。
四目相对,沈玥心里一紧,一阵风吹来,画,脱落了。
沈玥再顾不得对面的男人,大惊,伸手一抓,没有抓到,画飘远了,往着斜对面飘去了。
这都是钱啊,她事业的第一桶金。
沈玥一脸焦急,转身,跑出房间,蹬蹬蹬下了楼。只望还来得及,画还没被人捡走。
她并不知道,她转身后,对面的魏诚转头对魏虎吩咐道,“去把画捡回来。”
魏虎出门时,又听他家将军加了一句,“捡不到你也不要回来了。”
魏虎浑身一震,立马加快了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下去了。
自他昨晚将遇到未来夫人的事,告诉将军。将军无所意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以为是他会错意了。
结果,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就来这茶楼吃茶。天知道,那时候,茶楼都没开,茶楼掌柜也还在被窝。
结果被他喊起来了,唬得那掌柜还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事。
直到对面楼,窗户打开了。魏虎这才知道,他家将军不是无所意动,是太闷骚了。
并不知道有人也去捡画的沈玥,快步下了楼,只是,才刚出客栈大门,就与人撞上了。
“你来做什么?”李友安脸色很难看。
在他看来,沈玥就是跟踪他而来。还特意躲在楼上偷窥,
沈玥白了他一眼,转了个方向,打算从侧边过去,怎奈,又被拦住了。
只是这一次拦住她的是那个女子,与李友安举止亲密的女子。
“你就是沈大小姐?”女子面孔朝天看。
沈玥点头,“阁下是?”希望能赶紧打发了,她好去追画。
女子一脸骄傲,“本小姐的父亲乃是俞大家。”
俞大家?俞大家是谁,沈玥一脸懵逼,为不节外生枝,客气道,“嗯,久仰。俞小姐,可以让开下吗?”
“沈玥,你以为李大哥是喜欢你吗?他不过是因为你是沈家嫡女罢了。听说你现在都被赶出沈家了,怎么还有脸来找李大哥。”
沈玥认可地点头,“嗯,我也觉得。所以,这渣男送你了。不用谢哈。”末了还嘉奖似地拍拍俞桑的肩。
俞桑呆滞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本在一旁看戏的李友安,见沈玥是真要走,一个侧身又将沈玥拦住了。
两个女人为他吃醋,为他争吵甚至打架的事,他见得太多了。一面享受着追捧的感觉,一面又在心里鄙视这些女人愚蠢。
沈玥皱眉,退后两步,抬头冷冷看着挡住她去路的李友安,“让开!”
李友安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暗恼沈玥的不识抬举。
今日,他在俞桑的引荐下,拜访了俞大家,俞大家是画师。在京都也算是家喻户晓,听说,天子也曾夸过俞大家的画作。
当今天子极喜画,是以,一些对头脑活跃的考生,都想着临摹一些好的画作,以求在今秋殿试,被天子选中。
李友安也是安了这个心思。
俞桑与他,兴趣相投,一见如故,只是多说了几句,这沈玥就吃醋,抓住不放。真是讨厌之极。
只是俞家毕竟不比沈家,俞大家虽地位不低,但也只是一介画师。没有在朝廷就职,对他今后助力不大。
沈家虽也只是个微末的世家,但沈重是正三品礼部尚书。
沈玥能追到这里来,说明她的心,还是爱着他的。
虽然沈她不是他爱的女人,但这不妨碍,他们在一起。毕竟,一介平民书生,能让嫡出的士族大小姐倾慕,这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更何况沈玥长得也算可以,而且自他们相识,沈玥就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让他自得,虚荣的同时,也没了新奇感。
很快,李友安在心里有了权衡。
他将俞桑推到一边,俞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怜兮兮地唤道,“李哥哥……”。
李友安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转身对着沈玥,笑着得温柔,“玥儿妹妹,你是来找我的吗?”
李友安容色甚好,如此柔情蜜语,确实很有杀伤力。只是,沈玥并不喜欢这等娇弱风的美男,她更喜好阳刚型的。
俞桑脸色煞白,痴痴地看着李友安。刚才还与她亲密无间的心上人,转眼就变了脸色。俞桑委屈地咬紧下唇,狠狠瞪了沈玥一眼,伤心地掩面哭着跑了。
这时,有几个书生正从客栈出来,似乎是认识李友安。
“李兄,这位漂亮小姐就是你常说的沈大小姐吧?”其中一个长相粗旷的书生,一巴掌拍在李友安肩上,瘦弱的李友安被拍得一歪。
李友安神色不耐,却敢怒不敢言。只拂开那书生放在他肩上的手,走开了几步。
沈玥见有人拦住了李友安,就转身想离开,已耽搁了许久,那画,不知还在不?
只是才走了两步,又被李友安拉住了手臂。沈玥反手想甩开,“放手!”只是李友安虽是个文弱书生,毕竟也是个男的,力气不是沈玥可比的。
沈玥急了,她没想到这李友安,光天化日下,竟如此大胆。
突然,李友安手臂一痛,似是被什么给击到了,他惊呼一声,捂着手臂大叫。
沈玥很轻松就挣脱了,见李友安用手捂着的右膀处,有鲜血流出。地上是一截手指大的木头,似是从哪个窗户上掰扯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