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宋一步两节台阶地上楼,四楼声控灯又坏了,他快把楼梯跺塌了也没亮,只能摸黑拿钥匙开了门。
客厅一片安静,余成宋拍开灯,被晃的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仔细看了一圈。
沙发靠枕好好地摆着,茶几上也没倒东西,地砖拖的反光……没有战争痕迹。
挺好,省心了。
他先回自己屋扔了书包,出门直奔敲余成第卧室,“哐哐哐”地敲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余成第皱眉看着他,不满地说:“门坏了你自己花钱修。”
“你门坏了我为什么要花钱,”余成宋伸手在他脑袋上使劲揉了两把,忽然说:“我今天月考。”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扒拉我头发!”余成第试图后撤,却被他哥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题好难啊……”余成宋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看着余成第写满了“你也不怎么样”的脸,扑哧乐了,欠揍地说:“可是我都会,上哪说理去。”
“你!你会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余成第掰他手腕,脸气得通红。
他刚考了个不及格余成宋就过来气人。
烦人!
“没有关系,我就是过来看看我们小傻逼学的怎么样,”余成宋又抓了两把小卷毛才松开手,可惜地啧了声,“白和我长这么像,怎么智商一点儿都不随我呢。”
说完不等余成第发火立刻脚底抹油走了。
余成第抓着门边,差点气哭了。
余成宋洗完澡坐床上擦头发,他自来卷不严重,只是靠近发梢开始有点弯,吹起来也不容易缠一起。
他边往床头靠边随手拿起手机,看看有什么业务。
折雨人:渣男,朋友圈给我点赞!
折雨人:最终我还是一个人承受了所有.jpg
余成宋点进朋友圈,周折雨这傻逼发了十多排“有人说我丑哭唧唧哭唧唧”,底下一群Omega刷屏“妈妈抱抱”。
他笑了半天,脸都笑疼了,最后点了个赞。
往下扒拉了两下,余成宋手指停住。
殷顾发了个月亮的照片,从天上的云彩判断……不知道在哪拍的。
他往嘴里扔了块糖,在底下评论了一个“鸡蛋.jpg”。
评论完没退出去,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殷顾果然回复了。
-鸡蛋.jpg
-?
他边乐边打字儿。
-祝你考个大零蛋
刚发出去没几秒,手机“噔噔噔”地开始响,语音界面是殷顾抱着猫的头像。
余成宋按下语音接听,“喂?”
对面一片安静,连个呼吸声都没有。
“说话?”余成宋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他觉得他现在像个傻逼,“殷顾,我操——”
“嘟——”
“……我操?”余成宋愣了下,按下语音键,“你完了。”
“噔噔噔~”
语音页面上抱着猫的人脸上的笑仿佛在赤|裸裸地嘲笑他,余成宋想也没想按了拒绝。
同归于尽吧狗崽子。
殷顾发了过来一条语音,嗓子有点哑。
殷同学:你完了。
不等余成宋回复,又发了第二条。
殷同学:抵消,咱俩都不用完了。
“操……”
托周折雨和殷顾的福,余成宋觉得自己彻底笑成个傻逼了。
早上余成宋直接出的门,考试期间还是谨慎点儿,吃老妈做的东西猝死事小,考一半拉肚子冲出教室事大,他丢不起那个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余成宋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背影。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不出意外这个词。
他骑过去,没怎么收着劲儿地拍了殷顾后背一下:“哟,真巧。”
“是啊,”殷顾揉了揉后背,笑得眯了眯眼睛,“生气呢?”
“哪能啊,”余成宋也假笑,“我脾气出了名的好。”
他转头找大爷要了两块芝麻糖饼一杯豆浆,大爷告诉他豆浆没有了。
“皮蛋瘦肉粥行吗。”大爷问他。
“不行,”余成宋扫码付钱,“您这个得叫皮蛋粥,瘦肉得拿显微镜找。”
“不吃滚蛋,臭小子!”大爷骂他。
余成宋边笑边拿过饼,扯开包装咬了一口,忍不住叹气,糖也得拿显微镜找。
“你——”余成宋转头,刚要说话瞥见殷顾的左手,手掌缠了好几圈纱布,刚角度问题没看见,他愣了愣,“怎么弄的?”
殷顾看了眼,动了动手指,笑着说:“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
余成宋看了他一会儿,没再问。
“同桌,今天能搭车么?”殷顾偏头看他,唇角弯着。
“昨天是黄历告诉你不宜乘车吗?”余成宋腿撑着地,“上来。”
殷顾坐到后座上,喝了口粥才说:“考的怎么样?”
“肯定不是大零蛋。”余成宋骑走。
身后窸窸窣窣,过了会儿一只漂亮的手伸到前面,手里拿着一罐旺仔牛奶。
余成宋把芝麻糖饼挂到车把上,接过牛奶单手掀开拉环,喝了口,才觉得噎在嗓子眼的饼顺下去了。
“无功不受禄,”他又喝了两口,“这位好孩子,你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打个赌吧。”殷顾说。
“嗯?”余成宋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赌?”
“看路。”殷顾弹了他后腰一下。
“操!”余成宋一激灵,后腰到肩膀跟中了葵花点穴手似的歘地麻了。
周折雨他们坐后座的时候再骚也就是搂搂摸摸,没什么感觉,但是殷顾用手指尖弹那一下,受力面积越小压强越大……那种从没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感觉让余成宋差点蹦起来。
“很痒?”殷顾问。
“要不你试试?”余成宋想给他踹下去。
“算了,”殷顾说,“我是伤员,不方便驾驶。”
“到底什么赌?”余成宋仰起脖子干掉一整罐牛奶,无视门卫的呼喊径直骑了进去。
“赌这次的年级排名,”殷顾把手伸到余成宋面前,礼貌地保持了距离,“谁高。”
“赌注?”余成宋把空罐放他手里,看着他拿到后面。
“一件事,”殷顾饶有兴致地说,“可以做到,且不违背对方意愿的。”
“我为什么和你赌?我有什么好处?”余成宋啧了声。
这话从殷顾嘴里说出来他已经不惊讶了,这就是个表面好孩子内里撩骚第一名的主。
“因为……”殷顾指尖敲了敲罐子,声音里带着笑,“你好奇啊。”
“……也不是那么好奇。”余成宋扪心自问,有点好奇。
殷顾就长了一张“我有好多故事就不告诉你”的脸,怪他好奇吗,不怪啊。
“那就看在我是个伤员的份上?”殷顾说。
“这算理由?”余成宋想回头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但动了一半又硬生生扭了回去。
再戳一下俩人都特么得滚地上去。
“我现在受伤了,等会儿可能会影响发挥,你连病号的赌都不敢答应么。”殷顾语气带了点调笑,合着这幅好听的嗓子,让人想反手一嘴巴子抽飞。
“你觉得我是能被你三言两句刺激着的人?”余成宋嗤了声。
“那怎么办,”殷顾认真思考了会儿,忽然说:“你喝了我一罐旺仔牛奶。”
“哈?”余成宋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殷顾竖起右手小拇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六”,扬起笑脸,笑眯眯地说:“六块钱。”
“不是殷顾你在这跟我仙人跳呢?”余成宋服了,“多大个事还玩诱敌深入那一套,缺不缺德。”
“六块钱啊。”殷顾叹了口气。
“停,”余成宋说,“赌吧。”
殷顾欢乐的笑声让余成宋觉得自个儿再次变成了一个傻逼。
傻逼就傻逼吧。他安慰自己。生活需要点儿意外和刺激,不然活成个木偶,连傻逼都不如。
今天殷顾没步行,两个人到班时间早了十多分钟。
殷顾放下书包往后看了眼,余成宋扔了书包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左手的纱布,里面伤口比他想象的深,疼了一晚上。
昨天抽空去打了破伤风,大夫差点要报警,他撒谎说做饭失误才算完,最后叮嘱他一天早晚换两次药……
上课铃打响,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拆卷子的时候余成宋才从前门进来,路过殷顾的时候往他桌子上扔了个塑料袋。
殷顾看了他一眼,低头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下,过了会儿用拳头掩住嘴,笑了。
里面是纱布碘酒消炎药……
昨天提前交卷的太多,还没考完走廊里就一群人说话对答案,乱的里面没法考试。
今天学校规定不许提前交卷,写完了也得在教室里坐着。
终于挨到考试结束,班里炸开锅了,都在骂出题老师没人性,这么难是要让人集体跳楼。
余成宋前桌的小胖子——也就是上学期期末的年级第二,猛地拍了下桌子,然后趴桌子上开始悲愤地嚎啕大哭。
余成宋“嚯”了一声,非常不讲究地开始笑,出声的那种,动静还不小,给小胖子笑得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余成宋非常感慨。
没考好立刻泪洒考场,这得是多真情实感。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试卷爱的深沉。
刚感慨了一半儿,前排被一群Omega围住的某位忽然站起来,拿着装药的塑料袋径直往后排走。
余成宋觉得自己要是没看错的话,是奔着他来的。
余光里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往这儿瞟了,余成宋从小到大向来习惯在各种目光中坚定做自己,当即挥了挥手,喊:“怎么了宝贝儿?”
眼睛的主人们表情瞬间裂开。
余成宋舒服了。
殷顾挑了挑眉,没理他,反而轻轻敲了敲小胖子的桌子。
小胖子哭得都抽抽了,没注意余成宋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宝贝儿,抬眼看向殷顾的时候非常不耐烦。
“同学,可以换个座位么?”殷顾笑眯眯的。
“凭什么?!”小胖子说完整个人又是一抽抽。
余成宋都替他难过,瞧瞧,好学生都这么脆弱。
“凭……”殷顾指了指小胖子身后,笑得温柔,“他叫我宝贝儿。”
“……”小胖子呆呆地回头,确认身后的人确实是余成宋后,僵硬地收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机器人似的站起来,迈开腿的时候还顺拐了。
殷顾侧着身子坐下了,把塑料袋放到余成宋桌子上。
“别谢,”余成宋指了指旁边,“跪下叫爹。”
“考的怎么样?”殷顾拆开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竞争对手打探情报?”余成宋靠到椅子上,看着他强迫症似的摆了一溜儿。
“是啊,”殷顾看了他一眼,“坦白从宽。”
“特别糟糕,”余成宋捂住心脏,皱眉,悔不当初,“我闭着眼睛写的。”
“那我占便宜了,”殷顾点点头,“我睁了半只。”
“你不远万里过来就为了说这个?”余成宋瞅他。
殷顾拧开碘酒瓶盖。
余成宋啧了声:“说了不用谢——”
“帮我上药。”殷顾把瓶子往他那儿一推,理所应当地说。
“什么?”余成宋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以至于他隔壁排的女生惊讶地捂住了嘴。
“你欠我一次。”殷顾说。
“什么时候——”余成宋顿了顿,想起医务室那回,忍不住说:“啧,上次不是你上赶着给我上?”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该听见的都听见了,班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有一个算一个全瞅着后排两个Alpha。
给我上,怎么个上法,在哪上,他们不差这点流量。
余成宋也反应过来这句话有歧义,一点也没害臊,甚至冲他们扬了扬嘴角,笑得风流,一字一顿地说:“给,我,上,药。”
全班同学立刻一脸“就这啊”的失望表情该干嘛干嘛了,只有几个Omega凑在一起红着脸窃窃私语。
殷顾没理会那些眼神,很淡定地把手摊到桌子上。
余成宋和他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最后拿起棉签,“我还是太善良了,我这种孩子身上没有好孩子标签都是老天爷有眼无珠。”
“确实。”殷顾赞同地点头。
余成宋暴力地拆开他手上的纱布,看见伤口的时候又是一愣——挺长一条横在掌心,缝完针了看着也挺吓人的,能想象当时有多么血赤糊拉。
这要是搬东西弄的那殷顾昨晚上可能搬砍刀了。
“匕首划的?”他问。
“大概吧,没看清。”殷顾说。
“你夜生活挺丰富啊。”余成宋蘸了碘酒,往他手心按了按。
动作看着没轻没重,实际上殷顾没感觉有多疼。
“你真去职高那边体验生活了?”余成宋看了他一眼。
“没有,”殷顾笑了声,“我也不认路啊。”
余成宋拿起消炎药喷了喷,“下次快死了可以报我名字。”
殷顾托着下巴看他:“报你名字对面会吓死么?”
“会打得更狠。”余成宋假笑。
“真是谢谢了。”殷顾也笑。
余成宋友好地竖起中指:“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