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淇小朋友,你爸爸来接你啦！”幼儿园老师笑眯眯道。
教室后排跳起来一个小姑娘，抱起桌上的书包就往外面跑。
“老师再见！”
四岁多?的小女孩人不大，跑起来跟兔子一样快。连衣裙的裙摆上下翻飞,她怀里小狗书包的耳朵也一跳一跳的。
一口气跑到幼儿园门口，小姑娘看到门外穿制服的高?大男人，眼睛刷地亮了。
“爸爸！”
林尔峥绽开笑容，张开胳膊蹲下身，“珠珠。”
珠珠被爸爸抱进怀里抛高?,笑得脆生生,眼睛都弯成?小月牙,嘴角小梨涡显著。
“爸爸,你真的第一名来接我?了呀！”小姑娘吧唧一口亲到男人下巴的胡渣上。
男人对这样的奖赏很受用,唇边勾起来，“爸爸答应你的就会做到。”
他把女儿放下来,拎过她怀里的小狗书包，“自己走吧。”
珠珠很自觉地朝黑色的SUV跑去,一蹦一跳的。
“回—家—喽！”
车门打开,小姑娘又惊喜出声：“奥利奥！奥奥！”
边牧见到小铲屎官,兴奋得直摇尾巴。
林尔峥把女儿放到儿童座椅里，走到前面驾驶座坐进去。
往前视镜瞥了眼，他突然沉声警戒：“珠珠。”
后座捏着饼干的小姑娘僵了一下,手迅速转到自己口中。
“我?自己吃！”
珠珠两口吞掉饼干，小腮帮像松鼠一鼓一鼓的，“是我给自己吃的！”
眼看到嘴的饼干没了，奥利奥嘤了一声，歪倒在座位上，失去梦想变成了大饺子。
林尔峥扯开嘴角,轻轻摇头。
小丫头鬼精，反应太快了。
“爸爸，”鬼精的珠珠同学迅速转移了话题，“妈妈还在开飞机嘛？”
“是啊。”林尔峥打了把方向盘。
“妈妈今天救了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他在一个小岛上，突然得了很严重的病，妈妈就开着飞机把他送到你外公的医院去了。”
珠珠“哇”出一声，玻璃珠一样澄净的大眼睛里全是崇拜，一点没有因为妈妈没法来接自己不高?兴。
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来接，可是他们的妈妈都不会开飞机。
只有她的妈妈会飞。
珠珠的妈妈才是坠厉害的！
况且，爸爸第一个就来接她了呢。
她的爸爸，还是所有爸爸里最高?，最帅的！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和老师都这么说。
他们还说，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大英雄，救过很多?人……
“珠珠。”林尔峥又开口，“明天你奶奶就来了。爸爸帮你跟老师请了假，你可以跟奶奶去港城玩几?天。”
他微微挑眉，从前视镜里观察小姑娘的反应，“高?兴么？”
珠珠兴奋又“哇”出一声，巴掌还没拍响，两只小手突然停在空中。
“爸爸……”小姑娘看着驾驶座，警惕斜眼。
“你是不是，又要和妈妈出去玩不带我？”
林尔峥“嗯”了一声，淡淡道：“爸爸和妈妈要去庆祝结婚纪念日。”
“哼！”珠珠两手抱在胸前，气鼓鼓扭头，小嘴噘得高?高?的，“为什么又不带我！”
“我?和妈妈结婚时没有你。”男人慢条斯理回答，理直气壮，“所以，你不能参与我?们的纪念日。”
珠珠：“……”
小姑娘又“哼”出一声，低头扣弄指甲上的贴纸，很小声：“我?还不想去呢。去了，就会变奥利奥……”
林尔峥不解：“什么叫变奥利奥？”
珠珠抬眼看了一眼爸爸，小眼神幽幽，“因为我总是在吃狗粮！”
男人哑声失笑。
这个小丫头，都从哪儿学的这些啊？
女儿抗议得如此惨烈，男人也没动摇。
这两年，他和妻子的?人世界时间变少了。纪念日这样的重要时刻，坚决不能再被叽叽喳喳的小电灯泡打扰。
女儿一岁半时，沈惟姝通过了复飞的考核和测评，终于回到了驾驶舱中。
她和林尔峥错开了值班时间，一是为了照看孩子，?是两个人有了共同的默契：为了珠珠，他们不会再在同一架飞机上一起参与救援。
女儿成了他们的软肋，让他们在拼命和冒险时有了恐惧和挂念；女儿也是他们的盔甲，她降临在这片海天之域，他们更要守卫好这一片烟火人间。
珠珠名如其名，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被疼得如珠如宝。
男人和女儿的羁绊还要更深，用沈惟姝的话说，珠珠简直就是林尔峥的眼珠子。
林尔峥这两年逐渐减少了一线的救援，工作范围慢慢转向?飞行员培训，飞行队的管理等。
珠珠去年开始上幼儿园，也是她爸爸接送更多。
不过碰上家长会，亲子活动时，沈惟姝也不会缺席。
前一阵子幼儿园元旦活动，林艾淇小朋友报名参加讲故事。女儿第一次当众表演，家里人挺重视，沈惟姝特意请了半天假参加不说，外公外婆也赶来捧场。
林艾淇小朋友准备了一个原创故事——《我?的家》，虽说是第一次上台，但人家一点都不怯，一手抓着芭比娃娃，一手抱着比自己年纪都大的小熊玩偶林?毛，上去就开始小嘴叭叭的：
“……我的娃娃住在城堡里，但她不是公主。因为我爸爸说了，家里只有妈妈才是公主。唉，我?也不是。以后等我?当了妈妈，我?就是公主了吧！”
“……到了晚上，我?们就都睡觉觉了。奥利奥和年糕一起睡觉，我?和林?毛一起睡觉，爸爸和妈妈一起睡觉。爸爸和妈妈最不乖，他们总是很晚都不睡觉觉……”
全场哄然大笑。
台下被坑的爹妈无语扶额。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朋友继续大胆发问：“那我什么时候也能有纪念日？”
林尔峥平静答：“等珠珠结婚的时候。”
珠珠不依不饶：“那要到什么时候？”
男人皱了下眉，不很愿意跟四岁半的女儿讨论这个。
“再过……”他在心里默算了下，“最少也得?十年吧。”
三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珠珠失去梦想，重重叹了一声：“也太久了吧！”
“我?明年——我?明天就要结婚！”
林尔峥眼皮突突跳了两下，“珠珠。”
“首先，你得有一个男朋友。”
他回头瞥了一眼小姑娘，示威一般：“得有一个男人，比你爸爸我对你还要好！”
说着他又挑了下眉，似是得意，“你妈妈就有。”
莫名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珠珠小脸嘟起来，“我?也有的！”
“幼儿园每天都有男朋友跟我?求婚！”
车子骤然减速，趴着的奥利奥差点滚到前排。
林尔峥黑眸虚眯：“你说什么？”
重点太多?，他甚至都不知道从哪儿抓起。
男朋友？
求婚？？
每天？？？
林艾淇小朋友依然淡定，她撸了把受惊的边牧。
“是啊。”
“嘟嘟，舟舟，康康，石头——都喜欢我的！”小姑娘掰着指头数算自己的追求者，“他们都说要做我?的男朋友，要跟我?结婚！”
老父亲血压飙高?时，小丫头又来了一句：“不过，我?都没有同意！”
林尔峥松出一口气，轻阖眼皮，“哦？”
珠珠大落落摆手，“他们都打不过我?！”
男人轻笑出声，“原来珠珠是比武招亲啊。”
他抬手给后排的女儿比了个大拇指。
“打得好！”
**
父女俩到家时，沈惟姝刚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
“妈妈！”
珠珠一下子跳到妈妈身上撒娇：“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呀！”
沈惟姝面满笑容地亲了亲女儿，还腾出一只手摸了把老公的下巴。
珠珠挂在妈妈身前，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洗完手换好衣服，晚餐也做好上桌了。
林尔峥休息时很乐意为妻女下厨房，像今天夫妻俩都工作?的日子，晚餐一般由钟点工阿姨准备。
至于沈惟姝嘛，厨艺依旧停留在炸厨房的阶段。
今晚的餐桌不是小朋友的主场。
珠珠看着你给我?夹菜，我?为你盛汤的爸妈，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小饭碗。
林尔峥昨晚夜班，沈惟姝今早就开上飞机出任务了，算一算，两人大概有30个小时没有见面。
30个小时啊！
这对于结婚十年的夫妻来说，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分分钟要得相思病的节奏：）
珠珠撇嘴，无视爹妈秀恩爱，埋头猛干饭。
哼，她不该在这里，她应该在桌底。
晚餐后，今日份的家庭散步和亲子时间临时取消。
夫妻俩忙着收拾行李，小朋友自觉自娱自乐。
一直快到睡觉时间，沈惟姝都没听见女儿的动静。
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推开隔壁儿童房，果不其然。
奥利奥和年糕看见人来了，一个逃难似地往门外跑，一个嘤嘤嘤凑过来告状。
沈惟姝定睛一看，猫的脑袋上别了个小发卡，美丽别致；狗的脊背上扎了两个朝天辫，潮流时尚。
地板上，各式各样的芭比娃娃，哦不，应该是受害者们一字排开，装扮各异，脸上还都带着五彩妆容。
当然了，小丫头也没忘给自己打扮：红色颜料做唇膏，紫色蜡笔当腮红。
沈惟姝看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女儿，无声哂笑。
她摸出手机来关掉音量，对准满脸颜色的小姑娘，拍了一张照。
珠珠比她小时候还要调皮，前两年气得沈惟姝没少跳脚。
现在当妈四年半了，她也淡定许多。
生气不如拍照。
像这样的“黑历史”照片，她手机里一抓一大把。
小丫头，敢再惹你老娘生气，将来就在你婚礼上做成?视频循环播放。哼！
洗干净孩子再哄睡，她也有点困了。
推开房门，男人正站在外面。
他递给沈惟姝一杯热牛奶，又揉了把她的脑袋顶，柔声：“早点睡，明早还要去机场。”
十周年纪念日，他们选在蓉城度过。
两个人都在中飞院学飞毕业，但时间不同步，他们在共同的母校里并没有交集。
这次，他们要填补这个空白。
沈惟姝点头“嗯”了声，抬手顺了顺被摸乱的头发。
他们的女儿都四岁多?了，这个男人还把她当女儿一样哄。
沈惟姝一口气喝光牛奶，两手抱上老公的腰，往他怀里一扎。
论跟林尔峥撒娇，林艾淇小姐可比她妈差远了。
沈惟姝当小姑娘被男人哄着叫“猪猪”时，珠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要不明天，咱们不去了吧？”沈惟姝下巴磕在男人胸口上，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胡渣。
值了夜班的男人，眼下晕开很淡的青色，眉眼更显深邃。
沈惟姝有点心疼老公了。
“你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男人一直很有仪式感，结婚纪念日，情人节，她的生日，这些年的节日他都不敷衍。
自始至终，一如既往。
林尔峥摇头，“十年。”
他强调：“姝姝，这可是我们十周年纪念日。”
沈惟姝默了两秒，唇边翘起来，“是啊，都十年了。”
她偏了下脑袋，“这么久了，你都……不会腻吗？”
他们相遇相爱，不止十年。
贯穿彼此人生一半的时光，日复一日的陪伴，年复一年的纪念。
他有没有厌倦过？
对这样的生活，对她。
林尔峥看了妻子片刻，没有回答，他伸手，从床头拿过一张卡片样的东西，示意她打开。
“什么？”沈惟姝眨眨眼，“礼物？”
翻开来，是两张照片。
满树黄叶金蝶般蹁跹起舞，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沈惟姝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恍然：“多?了一颗银杏！”
她抬头，难以置信，“是你载的吗？”
基地门口的那两颗连根银杏树，就像她和他。
各自独立，又终身相依。
共享阳光，分担风雨。
沈惟姝指住旁边那棵新载的，矮一些的银杏。
“这个代表珠珠吗？”
男人笑了下，点了点下面的照片。
新树的树杆上有红漆编码：
527
527。
我?爱妻。
跟珠珠的大名如出一辙。
林艾淇这个名字，也是林尔峥给女儿取的。
他说，他要自己每一次对女儿的呼唤，都成为对妻子的告白。
“代表女儿。”林尔峥的唇片贴在妻子额角，轻声，“也代表我?们。”
“我?问过了，这棵树今年正好十年。”男人黑眸深深。
“以后我们的每一年，都由它来纪念。”
每过一年，树的深处便多一道年轮。
每一道年轮都是他们从头爱到尾的见证。
两个人圈圈绕绕，深深铭刻，有始有终。
沈惟姝鼻尖一酸。她抱住男人肩背，眼角带着一点湿，重重点头。
“好。”
她又笑了，“这样，我?们的幸福也像树一样，会长大了。”
男人的吻落在她身后的发梢上。
“姝姝，对你，我?永远都没有厌倦。”
——我?的爱人，在每一个日子里，我?都以我?的方式记录你的存在。
爱意深刻其中，等待年轮吐露。
作者有话要说：全部完结啦，或许应该说点什么：
这本文从去年七月动笔一直到现在，看了很多参考资料，经历废稿重写，又大篇幅修文——直到现在还有很多缺陷，可这确实是我现阶段所能做到的天花板了。
我早就知道这是一本吃力不讨好的文，但这也是一个让我终于认识到自己有多不足的故事，是一个能让我和角色共呼吸同哭笑的故事，也是一个真正的，能够代表我作为作者的故事。
感谢你们这大半年的陪伴，一定是缘分太深，我才拖着你们连载了这么久（手动狗头）
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我将这视为对我本身的一种接纳。
而这些肯定和接纳，足以激励我继续坚持，努力写出自己认可的故事~
山高水长，咱们，有缘再见~
——2021.4.13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韵白墨语137瓶；郭小点50瓶；萝萝、君君君君君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