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姝心头一跳,手上跟着一抖。
口红脱离唇线，一道殷红的印迹划过下巴。
身侧的男人嗤地轻笑出声来。
沈惟姝一只手还定定举着口红，她没有扭头,而是抬眼向前视镜看。
镜中的男人弯着唇边，正笑得一脸愉悦,他看她的眼神揶揄又玩味,还透出些许得意。
“你……”沈惟姝偏头瞪男人，“你笑什么笑！”
想起自己脸上那道滑稽的红印，她又赶快扭过头来，扯出一张纸巾。
男人收住了笑声，笑意全部聚回到眼中。他偏头斜睨女孩,眸光比刚才还要深。看着她,他的唇角又不自觉翘起来。
沈惟姝给他看得面颊更热。恼羞成怒,她抡起小拳拳朝男人肩膀砸去。
“笑！你还笑！你不许笑！”说着她还跟不解气一样,又狠狠掐了把男人的胳膊。
只一下她就缩回了手。
太硬了。
筋骨强劲,软中带硬的触感。
男人的肌肉都这么硬的么……
林尔峥倒是没躲,那条健硕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随她掐随她打。
沈惟姝最后又瞪了男人一眼,重新靠回到椅背上擦拭口红,“我化妆的时候你不要跟我说话！”
她噘嘴小声：“本来我就化的不好……”
“不化不就行了。”林尔峥淡淡道，“小姑娘化什么妆。”
“你怎么还说我是小姑娘？”沈惟姝不满看他，“我已经十八了！”
林尔峥闷笑了一声，又侧眸看她一眼。
“在我这儿还是小姑娘。”
沈惟姝的那点郁结瞬间消散。
男人的这个回答，又让她想起他之前那句“我们家小姑娘”……
一直以来，她都很排斥他把她当小孩子看。
她希望他能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一个成熟的，和他对等的，可以与他这样的男人相匹配的女人。
但现在沈惟姝突然又觉得,如果“小姑娘”是指“他的小姑娘”的话，那么当当小姑娘，似乎也无妨……
她弯了下唇，抹掉嘴角处最后一点红色，“小姑娘怎么就不能化妆了呀？”
——语气不像刚才那样激烈，取而代之的都是少女的嗔态。
“没说不能。”林尔峥重新拉过安全带。
过了几秒，他突然又轻声开口：“你不化妆也挺好看。”
沈惟姝一下子怔住。
男人把车钥匙插好。
车子发动的声音也盖不过车内朦胧的暧昧。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沈惟姝两手搭在腿上，指尖微微绞紧。她抿唇，余光不送声色地打量身旁。
男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车里光线暗昧，却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更加明晰。突出的眉骨流畅连接直挺的鼻梁，再到唇锋和下颌……
这个男人真是，哪儿哪儿都没有缺憾。
丝毫不逊她今晚看的那些爱豆。
身形气质却比他们还要出众斐然。
追星，好像还真的不如追他……
思绪至此，沈惟姝猛然又想起来了——刚才他说，不用她再追了。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是不要她再追了，反正追也追不到的意思？
还是说她不用继续追了，因为他已经……喜欢上她了？
沈惟姝心里一阵翻涌，又跟刚才手抖化歪口红一样悸动。
她又有点责备自己太不争气。
害，至于么？
一句话而已，至于她这样反复揣度，又是忐忑又是心跳的么……
啊啊啊啊沈惟姝你给我有点出息啊！
……
“后座上有一个袋子。”林尔峥开口打破沉默，也打断了她的万千思绪。
“你拿过来看看。”
沈惟姝回头，看到后排座位上躺着一个纸袋——很少女的粉红色。
她笑了，伸手把纸袋拿过来，“是给我的吗？”
男人轻“嗯”了下。
沈惟姝打开来，脸上的表情又僵住，“啊，是书啊……”
林尔峥笑了下，似乎早料到这样的反应，“不喜欢？”
沈惟姝微微努唇，不置可否。
“你什么时候能知道成绩？”男人又问。
“十几天后就可以查分了。”她看他，“怎么啦？”
林尔峥没看女孩，一手打了把方向盘，“等你收到录取通知书，带你去个地方。”
沈惟姝一下子来了精神，“去哪儿？”
“附近有个航空产业园，开车一小时就能到。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飞机，还有模拟器。”
他偏过头，朝她挑了下眉，“到时候带你去开飞机。”
沈惟姝眼睛刷地亮了，“真的啊！”
林尔峥唇边微扬，“这下高兴了？”
沈惟姝看着男人，有一瞬的恍神。
大概是光线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中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色。
暧昧又温柔。
就连他说话的语气怎么也像……哄着她一样？？
沈惟姝吸了口气，“你，你为什么……”
她手心稍稍攥紧，声音低下去：“为什么要让我高兴？”
她不太敢看他，又不愿错过他的反应。
男人望着前面的路面，舌尖轻轻抵了下腮侧。
“你高兴我就高兴。”
他说得云淡风轻，沈惟姝却呼吸一滞。
心中那个大胆的，不敢证实的猜测仿佛就要得到验证……
下一秒，她又听到林尔峥继续：“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他扭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还能让你更高兴。”
沈惟姝咬住下唇，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
林尔峥将女孩这些反应尽收眼底。他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么十几天了。
他们因为飞行相识，那在高空之上，或许是坦诚的最好时机。
小姑娘有她的执着，他也有他的坚持和仪式感……
又转了个大弯，林尔峥靠边停车。
他扭头，看到小姑娘依然咬着嘴唇，出神般一动不动。
他摁开她的安全带扣，又抬手在她脑袋顶摸了一把，“到了。”
沈惟姝如梦初醒。
林尔峥低笑了下，故意问她：“你在想什么？”
女孩直接推开车门下车，眼睫一直忽闪忽闪的回避他的目光。
林尔峥翘起唇线，也跟着下了车。迈开步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
沈惟姝依然站在车边，她一手揉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
“怎么了？”他边问边走过去。
沈惟姝还在揉眼睛，眉心拧出细褶，“我的隐形好像掉出来了。”
林尔峥也皱起眉，“你又不近视，戴什么隐形。”
“是美瞳……”
“手别揉了。”林尔峥沉声，他拉开车门俯身拿了什么出来，走到女孩身边。
“我看看。”他一手查看她眼睛，另一手搭上她脸侧，指尖抵住她下巴，轻轻一挑，“别动。”
沈惟姝乖乖仰起脸。泪眼模糊中，男人的脸廓不甚清晰，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就在她鼻尖上萦绕。
他的手贴在她耳侧，温度灼人。稍显粗粝的一根指正好抵在她细嫩又敏感的耳垂后，任何细微的摩动，都是痒痒的酥麻……
眼睑处有十分轻柔的触感落下来，沈惟姝愣了一下，“你还随身带棉签？”
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以后少戴美瞳。”
他的话语很近，磁音就贴着她的脸：“这玩意儿对眼睛不好。”
沈惟姝“哦”了下，“我今天也是头一次戴——啊！”
她突然叫出一声来，又嘶了口气，“你轻点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女孩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你绅士点行么！”
林尔峥轻嗤，“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绅士。”
“我不是你叔叔么。”
沈惟姝：“……”
好记仇一男的。
棉签又轻巧一动，上睑处的异物感消失了。
沈惟姝眨了眨眼，松出口气。
“谢谢叔叔了。”她故意道。
男人的手松开了她的眼皮，却没有离开她的面颊。脸侧炙热又粗粝的触感好像也更紧密了。
“你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更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热烈又浓厚。
她突然觉得自己仰着的脖子有点软了。
心也跟着软了。
“谢谢哥哥……”
林尔峥还是没动。
沈惟姝又使劲儿眨了眨眼，视野终于重归清晰。
他们离得真的好近，他一只手贴在她耳侧，她像是被他拥在身前。
林尔峥没有看她的眼睛，他视线偏下，微微敛目，长睫在眼下投出根根分明的阴影，眸色似墨般浓稠。
“没擦干净。”
男人的尾音发涩。
沈惟姝不明所以，“嗯？”
“口红。”他声线更加沉哑，“没擦干净。”
沈惟姝“啊”了一声，“我——”
她还没说完，唇边就有重量碾过来。
灼热，有力。
不是棉签，是他的指尖。
沈惟姝后背都麻了。
他抹掉她唇角的殷红，看到自己的指尖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你也别叫我哥哥了。”
沈惟姝大脑本来就一片空白，她反应了好几秒。
“那，那叫什么？”
林尔峥没回答，视线还在她唇上。
她不化妆唇瓣也是润泽明丽的，好像一颗沾了糖浆的饱满樱桃。唇珠尤其突兀，上面还残留星点的口红色彩。
“你说呢？”他哑声反问。
不等她回答，他拇指便不受控般摁上她嘴唇，由左向右一抹。
唇上像有火焰在跳动，热辣辣的感觉，又好像有很多小虫子在打转，又酥又痒。这种微妙感攀爬至头皮，又沿着她的脊柱向下……
沈惟姝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跳都停滞了。
“我……”沈惟姝开口，气息都有点不稳，细细的声音像小猫哼唧，“我才不说……”
她之前说过的啊。可他拒绝了。
现在，心里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可她却没勇气再说第二遍了……
林尔峥气音笑了下，拇指又从唇右边向左划。
他抹掉她唇上的色彩，也碾压过那粒突兀的唇珠，唇瓣都被轻轻拉扯变形。
这样的视觉效果，就像亲手揉碎一朵娇嫩的小玫瑰……
男人眸色转深，喉结跟着一滚。
“好，那我说。”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十几天的等待也过于漫长。
不如就现在——
“沈惟姝，我——”
刚开口，身前的女孩突然脱开了他的手。她的目光越过他肩膀，浅色的眼眸倏地瞪大。
林尔峥也转身看过去。
一街之隔，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对面望着他们。他目瞪口呆，看起来比沈惟姝还要震惊。
沈惟姝倒抽了口气，舌头打结：“爸、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大型偷小白菜被抓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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