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阳斜斜挂在西边,将落未落。红霞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橘红。
朱讫踩着霞光,推开了椒房殿大门。殿内,八座高脚烛台,燃着十数只蜡烛,烛光与门外的霞光相接,辉映。
烛光里,姜迟侧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竟自顾自笑了起来。
美人梨涡浅浅,比这漫天霞光还要美丽。听到动静,姜迟回过头,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散去。
朱讫眸色暗动,古人有诗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就是这般吧。
姜迟敛了笑,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微微福礼:“陛下长乐未央。”
“皇后免礼。”
殿内摆着一张四方餐桌,桌上,四菜一汤,而且还全是素菜。
“就吃这些?”
朱讫不高兴了,他是个无肉不欢的,每顿都必须要有肉才有胃口。以前来椒房殿用膳,都是摆得满满一桌,菜色精巧,色香味俱全。就是素菜,也都是经过了特别烹制的。
而,现在……
朱讫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桌上一盘盘,青得跟草一样的菜,脸都青了。
这是给人吃的吗?这是喂兔子的吧?!
姜迟与朱讫相处了三年,也爱了他三年。可以说朱讫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她都熟悉了解,甚至比他自己还有熟悉了解。
曾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话不对,最了解你的人,是最爱你的。
朱讫很任性,还极挑食,饭菜不合胃口就直接不吃。姜迟担心他身体,为了让他能吃得好,吃得欢。她钻研各式菜谱,绞尽脑汁,做出各式花样。
然而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或许他知道,只是从未看在眼里。
姜迟笑得温婉得体:“陛下不喜欢?可是臣妾最近肠胃不好,不能食荤腥。若陛下食不下,可……”去别处吃。
还没说完,朱讫就坐下了:“无妨。食多了荤,偶尔用用这青……菜,也别有雅致。”
姜迟淡淡一笑,指着一盘清炒野荠菜:“这是野荠菜,有明目、利水、止血的功效。陛下常批奏折,要多吃些。”
说罢,夹了几筷子野荠菜到朱讫碗里。
朱讫:“……”
他很怀疑,皇后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他不喜素,而且这一看就是一把草的东西,一点油荤都没有,真能吃?
不过无所谓,他今天来,本就不是为用膳。
姜迟不再理朱讫,自顾自地吃起来。这野荠菜,清香甘甜,别有一番滋味。她脾胃不好,只能吃清淡的,以前为了迎合朱讫,跟着他大油大荤,每每吃完,都要腹痛好久。
见姜迟吃得欢,朱讫也觉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野荠菜放入嘴里。
才吃了一口,朱讫就皱眉放下了。菜不合胃口,朱讫也不离开。而是坐在那里,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看着姜迟用食。
被他这般盯着,姜迟感觉到背脊骨都在发毛。她硬着头皮又吃了几筷子,终于坚持不住了,也放下了碗筷。
朱讫讶异问道:“皇后怎就吃这么一点?”
姜迟无语,您老这么盯着,谁吃得下?!
吐槽归吐槽,姜迟面上却淡然得体,从袖中掏出丝帛,轻轻擦了擦嘴:“禀陛下,臣妾饱了。”被你看饱的。
朱讫目光从姜迟精致绝美的脸上,滑到高耸的胸口,最后落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柳腰上,目光暗晦幽沉,喉结微微滚动。
嘴上却嫌弃道:“吃这么点,难怪皇后这般瘦,抱着都没几两肉。还是多吃点,长胖些,抱着温软更可。”声音带了丝性感的沙哑。
姜迟脸倏地红了,狠狠瞪了朱讫一眼。
这狗男人!是不是脑子里除了那些颜色废料,就没其他东西了?
若不是因他是皇帝,不能造次,她定要把这狗男人,丢出去!竟还敢嫌弃她,身材瘦?!她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好吧?!
狗男人,不懂得欣赏!滚!
美人含羞带煞,最是动人!特别是那一瞪眼,让朱讫心都跟着一颤。
姜迟暗自气恼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姜迟心一抖,抬眼看去,猛地撞入了另一双眼眸中。
那眼,漆黑明亮,像是寒潭里的墨黑玉石,沁得人寒意遍生,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像是吸盘,将人的心神牢牢吸附住。
陷入其中的人,像是被蜘蛛网网住的虫蚁。明知前途无路,却挣脱不出。那墨黑玉石就像是一只凶狠的黑蜘蛛,一步步靠近,张着血盆大口,准备享用被他网到的猎物。
心脏剧跳,喉咙发紧,空气越来越稀薄……姜迟大力呼吸,吸入一股清淡的酒味。
等等,怎么会有酒味?
姜迟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朱讫已近在咫尺,他低下头,脸越来越近……
姜迟又嗅了嗅。没错,真的是酒味。
陛下不是不能喝酒么?他体质是那种滴酒不能沾,一小口就倒的人。
酒量比她的还小。
陛下从不肯以短把示人,喝酒都是用果浆水替代。是以,他酒量不好,这事,也就姜迟,及几个心腹知道。
姜迟之所以知道,还是他登基那年。
有宫女误将果浆水与果酒混淆了,朱讫没注意,喝了一杯,就醉了。而那时,姜迟正巧去养居殿给朱讫送汤饮。
好巧不巧,刚好撞上了。
后来,为这事,养居殿宫人换了一批。
朱讫低头看着趴在他胸口,这嗅嗅那闻闻的姜迟,笑了:“皇后这般迫不及待么?”低下头刚要吻上去,却见姜迟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
朱讫脸色一沉,她竟敢嫌弃他?上前一步,手狠狠抓住姜迟,另一只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强硬地将她拉向自己。
“敢嫌弃朕?!嗯?”说着,还小孩子般强硬地将俊脸往姜迟脸上贴,故意哈嘴,将酒气喷到姜迟脸上。
贴得近了,酒气更浓烈。男人特有的雄性气息,混合着酒气,熏得姜迟头昏脑胀。
她身子后仰极力想退开,奈何纤腰被圈住了,只得双手抵住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左闪右躲。
这狗男人,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么?现在,来她这里发酒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朱讫:看我像是吃草的吗?
姜迟:对,你是狗,吃骨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