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色一点点晕开,渐渐侵蚀了整个世界。月光很柔很柔,像一层蝉翼般的轻纱,把这层层叠叠的宫殿遮掩得绰绰约约。
刚刚抽出嫩芽的叶子,在夜色里时有时无。春风拂过,院中的小池塘泛起一层层波光,美得让人心醉。
姜迟披散着发,站在窗边,欣赏着这春夜美景。
“娘娘,这春夜料峭,当心受寒了。”晚晴拿了一裘毛披风细心为姜迟披上。
姜迟双手微微合拢,将冰冷的小手裹在温暖柔软的裘毛里,嘴上却笑道:“才吹一会儿风,我哪有那么脆弱?”那眼角的那一粒朱红的小痣,也跟着顽皮地往上扬了扬。
晚晴抿嘴笑了,转到姜迟前面,为她系好披风带子,系好后,退开两步,这才开口说正事:“娘娘,养居殿来传话了,今晚陛下要来椒房殿。”
姜迟面脸色冷淡下来。
晚晴心中微微一叹,那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自那以后,娘娘就一直住在偏殿,对陛下也不上心了。
以前,天冷娘娘会亲自为陛下缝制内衣袜。天热,会为陛下缝制各种冰袋。说是内务府做的粗糙不上心,怕陛下用得不舒服。
然而,这些,陛下都不知道。她曾问过娘娘,娘娘说,对一个人好,自己知道就行,不需要对方知道,
晚晴小心地看了姜迟一眼,问道:“娘娘,要搬去主殿吗?”
姜迟直接道:“不用。”
晚晴眸光一颤,道:“那奴婢侍候娘娘沐浴梳妆。”
以往,娘娘侍寝,都会提前沐浴,梳装打扮好,再去大殿外迎接陛下。
姜迟神色冷漠,拍地一下,关掉窗户:“陛下来了,就说我已睡下了。”退下披风往寝殿走去。
晚晴张了张嘴,终只转身吩咐人去养居殿传话。
另一边,夜风清寒,朱讫坐在轿辇上,远远看着夜色里漆黑一团,没有光亮的椒房殿,微微皱眉。他不是早些有让人传旨么,怎么没见皇后来迎?这椒房殿甚至连候寝的长灯都没有挂。
朱讫心里有些不快。
李意心里猛地一跳,想到先时,椒房殿来人传话:说是皇后身有不适,不便侍寝。但那时,陛下已上了轿辇。而且这话,他也不敢说啊。
又想到,皇后娘娘素来极爱陛下,这定是听闻了陛下有意纳离王妃的事,吃味了。女人嘛,哪会不使小性子的?就算贵为皇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李意自觉真相了。他能做到养居殿太监总管,靠的就是善于揣测上意。
李意道:“定是传旨的人,传得晚了。娘娘可能没料到陛下来得这般快,可能还在梳妆呢。”
朱讫眉毛微微舒展。
记忆中侍寝时,皇后确实都是有精装打扮过。好看是好看,但一身的粉脂味。朱讫顿时兴致大减,眼中浮现淡淡的嫌弃,有些想回养居殿了。
这时,轿辇已到了椒房殿门口。
殿前一片黑暗,殿门紧闭,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宫妃的宫殿门口的宫灯,是长年不灭的,为的是,为迎候天子圣驾。只有冷宫,或宫妃不想侍寝,才会主动将那灯熄灭。
皇后娘娘喂,您要吃味也要有个度啊,陛下可不是寻常的男子。
李意在心里哀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快步上前拍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太监打着哈欠探出头。
李意一巴掌拍在那太监的头上,怒喝道:“陛下来了,还不快去通报!”
“是!是!”见到朱讫,太监大惊,慌慌张张跑进去了。
朱讫黑着脸等了一会,那太监又战战兢兢出来:“启禀……陛……陛下,娘娘……娘娘……睡……睡下了。”
李意心脏一抖。
朱讫脸黑得墨炭一样,鹰目中有怒气在蔓延,朱讫一脚将那太监踢翻:“滚开!”大步进了门。
李意心脏又是一抖,忙跟上去。
椒房殿内侍候的人,见到朱讫,都吓得跪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椒房殿偏殿,姜迟躺在躺椅里,手握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后,两个掌灯宫女,各举着一支青铜烛台。
室内灯火明亮,犹似白昼。
晚晴急步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姜迟一愣,放下书,刚站起来。就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朱讫冷着脸,大步进来。
“陛下长乐未央。”殿内侍候的宫女,慌张跪下。
朱讫直朝姜迟而来。
姜迟心里发杵,以前每每陛下气冲冲到她这的,都会把她折腾得很狠。以前,她即使再痛,也咬着牙放开身心曲奉迎合。
现在,哪来的,滚哪去吧!她不伺候了!
白日里听说,陛下有意纳姜宛入宫。结果,新上任的御史大臣是颗硬茬,在朝堂上,大骂皇帝君纳臣妻是昏君之举。听说,皇帝当时气得脸都绿了。
哪日,她定要去见见那御史大臣。不为别的,只为他敢气朱讫。
人这个生物很奇怪,当初她爱朱讫的时候,只愿他事事如愿,日日开心。现在,心中有怨了,就喜欢看他吃瘪。
姜迟婉婉上前,曲膝盈盈下拜:“陛下长乐未央。”
面前的女子,长发如瀑,不施粉脂,与朱讫常见到的姜迟大不相同。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
这股香,他在姜迟身上闻到过。每每在床榻上,两相融合时,她会像奶猫一样嘤呜求饶,身上发出这种魅惑的暗香。
让他血脉偾张,欲罢不能。
朱讫喉结微动,鹰目黑沉,里面有暗火在燃烧。
姜迟敏锐地觉察到危险,身子一颤退开两步,继续维持着曲膝下拜的姿势。
双腿因长时间曲着,微微有些发抖。
朱讫微微勾了勾嘴角,不急,好的猎物要慢慢享用,才最是美味。
朱讫压下心底的暴虐,转身,坐到姜迟先前坐的躺椅上,鹰目微抬:“皇后不是已睡了吗?”
姜迟双腿发抖,就要站不住了:“回陛下,是准备睡了。”
“起吧。”
“谢陛下。”姜迟大松一口气,忙站直。
朱讫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卷,翻开,是一本志怪小说。朱讫意外地扬了下眉毛:“都说皇后端庄温婉,是长安有名的才女,竟也看这等闲书?”
姜迟心里咯咚一下,知道这书不是皇后该看的。但……她已委屈了自己三年,她不想连这一点小爱好都没了。更何况,这书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哥哥姜玮那薅弄来的。
姜迟低头微咬下唇,弱弱道:“臣妾知错了。”
这女子,认错倒是认得快,可看她那神情,可没有一点要改正的意思呢。朱讫不由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皇后是个这般有意思的女子?
灯火下,女子低眉顺目,殷红的嘴微微嘟起,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娇羞的水莲花。
朱讫心微微一动,先前被压下的燥热感席卷而来,其势汹涌!
朱讫呼吸粗重,起身,一把将姜迟打横抱起。
殿内侍候的宫女,见状都知趣地红着脸退出去了。
整个殿内,只剩下猎人朱讫,猎物姜迟。
“啊!”姜迟惊慌失措,双手护在胸前,抵着朱讫硬邦邦的胸膛:“陛下……等等……”
她不知道,她这欲拒还迎的姿势撩得朱讫,欲.火中烧。再忍不住,急步走到寝殿,粗鲁地将姜迟往床榻上一扔,人就扑了上去。
姜迟被摔得头晕目眩,等反应过来,身上的衣带都散开了。
姜迟急了,忙一手紧攒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一手想推开朱讫:“陛下……等等……陛下……”
朱讫沉着脸,鹰目冷寒:“皇后,欲拒还迎这把戏,要适可而止!”
什么?!
姜迟要气蒙了,这狗男人,居然说她是欲拒还迎,是作戏?!
被气蒙了的姜迟,忘记了反抗,等她反应过来,早已城墙失陷……
此时殿外,起风了,风一阵紧过一阵。
树梢上刚抽出嫩芽的叶子,被大风肆意摧凌,终于叶子不堪受重,无力地低垂着。
然而,这风,却没有丝毫仁慈,甚至更泠冽了……
次日,姜迟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稍稍一动,全身到处都在痛,骨头跟散了架一样。
记忆回笼!
姜迟猛地僵住了,苍白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姜迟捶胸顿脚,昨夜她怎么就……若有下次,她定……呸呸呸!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
“娘娘。”晚晴进来,见到姜迟窝在躺椅里,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纠结苦恼。
陛下又重宿椒房殿。这让椒房殿众人,都暗松了口气。
姜宛回来了,今时不同往日。若在这个时候,娘娘跟陛下犟,只怕得不到好。
还好,娘娘想通了。
姜迟懒懒抬眼,有气无力问道:“何事?”
“娘娘,国公府来消息:夫人病了。”
国公府是姜迟的娘家,她父亲是姜国公,姜家是百年世家,曾经辉煌一时,后来没落,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已只有爵位,无甚实权了。
母亲病了?
姜迟猛地坐起,因动作太大,拉扯到某处,痛得整个身子都卷缩了起来。
“娘娘,可是又痛了?”晚晴上前担忧问道:“陛下着太医送了药膏来,奴婢去拿来。”说罢转身去拿药膏。
想到,今早陛下走后,娘娘面色惨白躺在床榻上。
像是一个被狠狠揉碾了的破碎娃娃。
晚晴打水为娘娘拭身,发现她白皙如玉的身子上全是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晚晴不知道其他夫妻是不是也是如此,只知,看到这样的娘娘,她很不忍心。
但那是陛下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好在,陛下还有心。又着太医院送来了上好的药膏。
姜迟面色绯红,是气的。
一把将晚晴递来的药膏夺过,狠狠丢在地上。
这狗男人,是不是嫌她丢脸不够?竟还大张旗鼓让太医院送药膏来。是怕大家都不知道,她堂堂皇后只是皇帝的发泄工具?
她就是痛死,也不要用那狗男人的药!
“娘娘,身子要紧。”晚晴劝道。
姜迟急急抓住晚晴的手,问:“先不要管这些,我母亲是怎么回事?她身子一向健壮的,怎会突然病了?”
“说是,国公要设宴席,重迎离王妃入府,还想……”晚晴看了姜迟一眼:“还想让离王妃入宫,代替娘娘,说是……说是娘娘不得陛下喜欢,国公府式微……”晚晴看姜迟脸色越来越差,忙跳到后面:“夫人与国公爷大吵了一架,气病了。”
姜迟怒不可遏,她知道,父亲心里只有姜家,只有国公府,却没想他竟无情到这般地步。
“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一趟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改麻了,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