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半天,对方只是沉默着捧着玫瑰站在那里眺望着海平线,像是在悼念。
秦思蔓心想,他一定是失去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才会这样从内而外都散发着悲伤。
玫瑰很漂亮,她以前最喜欢红玫瑰,只要她在家,房间里都会装饰一些。
她看着对方将手中的玫瑰花瓣摘下来,摊开后任凭花瓣被海风卷着漫天吹拂,纷纷扬扬一点点飘荡去远方。
蓦地,一片花瓣落在她的手上,秦思蔓看着这凄美的一幕,问道:“会收到吗?”
她嗓子还没恢复,声音微哑,很不好听,感觉像是破坏了这个美景。
“海风会带着它们去该去的地方。”男人低声道。
他的声音,像是有人轻轻拉动大提琴,格外有韵味。
眨了眨眼睛,秦思蔓将手中的花瓣丢进铁盆里,继续一张一张烧手边的纸。
“烧这个,会收到吗?”他又问道。
秦思蔓放纸的手微微一顿,“会收的到思念。”
对方沉默了片刻,然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秦思蔓回头看了一眼他清俊的背影,又转过身来专注烧纸,原主的微信上还有一两百块钱,她几乎都买成了黄纸。
没过一会儿,那男人又回来了,这次他直接拉了一个小推车来,车上有好多黄纸,元宝,天地银行的大额钞纸,以及一个大铁盆。
对方从头到尾,他墨镜下薄唇都紧抿,浑身桀骜如同孤月的气质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将大铁盆放下,也开始静静的烧纸,这个量好像是要烧出个万亿富翁。
昨天她才知道内卷这个词,现在她算是真的见到了。
加快速度把手里剩的一点儿烧完,带着铁盆离开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海风,那海风直接将他大铁盆里的灰烬全吹起来往她身上砸,包括还带着火星的,不过一瞬她的衣服到处都被烫出了黑点。
秦思蔓:“......”
“不好意思。”那人赶紧站起来,清俊的身姿有些僵硬,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还是能听出他语气歉意,“我赔给你。”
秦思蔓本来想说不用的,但这件衣服是秦香借她的,她也确确实实没钱给秦香买新的,也就不逞强,“怎么赔?”
“收款码。”那人道。
才接触智能机没多久的秦思蔓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伸到对方面前,让他操作,对方动作很快,她把手机收回来之后,看到了余额里面多了三千块。
“太多了。”
“应该的。”那人又蹲回原处开始烧纸,整个人都透露出生人勿近气息,像是根本不打算再说话。
脾气还挺别扭,既暖又冷。
等人彻底走远后,邬蕴回首看了一眼远处女人的背影,越看他越觉得对方的身形跟落雪姐很像。
许久他收回视线,嘲讽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可能有人和她像呢?她是人间精灵,她能带给人美好。
那年他也不过十四岁,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朦朦胧胧,只知道跟落雪姐在一起很开心,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还记得那天前一晚,他给她打电话,她说就剩最后一场戏就能杀青了,还说有个新的专辑出了样,到时候她签好了名就寄给他,说能回来看他的校外表演,可以陪他一起读他写的小故事。
那晚他开心的不得了,辗转反侧睡不着,抱着手机等了一天,等来的却不是她回来的消息,而是噩耗。
他不仅没有等来她,连她的遗体也都没有等到。
从那之后,他失魂落魄了好久,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坠入了那个海底的深渊。
那一瞬,他懂了感情,也是那一瞬,他埋葬了爱情。
快到大伯母家时,秦思蔓收到了秦香的消息,说是她妈妈来了。
咯噔一下,她心底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担心自己露馅,秦思蔓快走了几步,推开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外表看起来四十多岁衣着华丽的女人。
她......就是原主的母亲?
她本以为这个改嫁的母亲过的并不好,身不由己,才忽视原主,但好像事实看起来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思蔓,有没有好点儿?妈妈给你熬了粥,你吃一些。”对方看到她进来,拿起茶几上的饭盒往她面前送,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垂眸看着手里的饭盒,秦思蔓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原主的母亲赵玉愣了一下,稍稍拉开距离打量了一下,“你学学这次医生怎么给你包脸的,比你以前包的好看多了。”
扯了扯嘴角,她只觉得心底悲凉一片,本来她对原主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要求的,毕竟原主是判给父亲,真正该付责任的应该是原主的父亲。
可现在,她看着面前妆容精致,连自己女儿换了个人都不知道的女人,打心底里心疼那个渴求母爱的小女孩。
这完完全全是一种漠视。
她将保温杯打开,浓郁的海鲜味飘了出来,秦思蔓蹙眉。
“光看着干什么,怎么不吃?”赵玉疑惑取了个勺子来,“妈妈特意给你熬的海鲜粥,你快吃,好吃的很。”
这里靠海,最便宜的就是海鲜,看着这粥里什么都有的样子,应该是几块钱收了人家的尾货来熬的粥,米都没放多少,全是各种杂七杂八的海鲜......
有些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病人忌辛辣海鲜。
拿起勺子,秦思蔓平静道:“我一直想吃的东西,妈妈怎么没有给我做?”
赵玉一愣,“下次妈妈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做。”
“妈知道我想吃的是什么吗?”秦思蔓转眸看向她,眼神带着审视。
对方的眼睛被纱布遮着,她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可赵玉莫名觉得被盯的有些发慌。
“还,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些东西?别闹,下次妈妈给你带来。”
“我想吃红薯。”秦思蔓放下勺子,“你每次来看我,我都告诉你我想吃,可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带过。”
“我看你是跳海把脑子跳坏掉了,现在这个季节哪有红薯!你快点喝粥。”
“现在这个季节没有,还有哪个季节有?!你还想哄我到什么时候?”秦思蔓的语气愤慨,虽然没有说指责的话,但是在赵玉听来,似乎字字都在指责她的不负责任和失职。
她有些心虚的偏开视线,许久看了眼时间,“你先吃,下次我肯定给你煮。”
“你爱过我么?”秦思蔓蓦地问道。
她在为那个已经长眠在海里,真正的秦思蔓问的。
“是不是你大伯母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跟妈妈说话?!”赵玉拍着桌子,“你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不爱你谁爱你?!妈妈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听你大伯母的话,她看着整天笑眯眯的,其实就想挑拨我和你的关系!你怎么这么傻?!”
说罢,她开始收拾保温盒,佯装着要走的样子,“既然你不吃,还听你大伯母的话,那妈妈也没什么好待的了,这就走。”
秦思蔓冷眼的看着她把东西收拾好,往门口走。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的忽视,会害死你的亲生女儿?”
“你在说什么?”赵玉诧异,“我看你真是脑子坏掉了。你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
赵玉知道这样的威胁对秦思蔓极为有用,百试不爽。
“那就别再来了。”秦思蔓走到沙发上坐下,抬眸看着天花板,“你还不如改嫁后,一直都不要回来,省的一次次给了希望,又一次次给予更大的失望。心如死灰,没有期待的人,才会去跳海。”
赵玉转头瞪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气愤道:“行!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你别后悔!”
说罢,蹬着高跟鞋就要开门。
“我也会告诉大伯母,不要再给你钱让你来看我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彻底让赵玉愣在当场。
秦思蔓起身,看着僵在门口的人。
她那天晚上起夜,恰巧听到了大伯母打电话的声音,她的大伯母,真真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人。
“秦思蔓,你什么意思?”赵玉板脸拧眉,“是不是那个姓李的又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你回去吧。”秦思蔓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以后别再来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当没你这个妈,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她这个旁观者能够这样冷静的处理这些事情,原本的秦思蔓是做不到的,这些事情本就是乱麻,就由她来挥刀砍断。
赵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声道:“你以为我想来?整天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连我都跟着被别人戳脊梁骨!碍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说罢,她拉开门快步出去,却跟门口正准备进门的大伯母撞在了一起。
赵玉瞪了大伯母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趾高气昂的走了。
“这是怎么了?你妈妈怎么没留下来吃饭?”大伯母无措道,“哎呀,思蔓,你的衣服怎么这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的,大伯母。”秦思蔓笑了笑,“有人烧纸,风把火星子吹起来烫到了。”
“哎呦,以后要注意点,烫到皮肤怎么办。”大伯母让秦思蔓把衣服脱下来,她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事,才放心下来,“我炖了鲫鱼汤,对伤口好,你快点去喝一些。”
“好的,谢谢大伯母。”秦思蔓笑着端着汤坐在了桌边。
这个时候,一直躲在二楼偷听的秦香才溜溜达达的下来,一直在她身边绕。
秦思蔓低头喝了一口汤,“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干什么?”
“就随便看看。”秦香连忙把视线转走,凑过去小声道,“就是感觉你好像挺不一样的。”
能一样么?当然不一样。
从原主留下的信息,她推测原主的性格应该是孤僻,怯懦并且冲动的。
而她恰恰相反,她执拗,果敢要强,胆子大。
不然也不会十四岁想到要逃婚,并且用破釜沉舟的勇气,直接躲进了陌生人的车里,博取一线生机。
更不会被漫天的谩骂打倒,反而憋着一口气,除了拍戏就是对着镜子打磨演技,每天雷打不动八点开始,十二点结束,她坏了两部手机,都是录音听台词听坏的。
这两天她把搜索时间定在了零几年,搜索了秦落雪三个字,看到了许多赞扬,虽然这些迟来了十六年,可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你借给我的衣服坏了,等到了市里,我去商场重新给你买一件。”秦思蔓道。
“没事,那个衣服我本来也不怎么穿了,小事情,等会儿我再给你一件。”说到这,秦香语气微顿,“你妈妈刚才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破天荒的,秦香居然安慰人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看的清。”秦思蔓含糊道,“以前看不清是因为情感牵扯,现在站在一旁,什么都明白。”
一语双关,在说原本的秦思蔓也在说她自己。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妈每次想要跟你谈谈你母亲的事情,你都觉得我们在害你。”秦香道。
秦思蔓放下勺子,看着她,认真道:“秦香,我跟以前不一样,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秦......”
“行了,打住。”秦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好,可别再说自己是秦落雪了,小雪花听不得这种话,晦气。”
秦思蔓:“......”
好了好了她再也不抵抗了,再也不挣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很久以后。
秦香:你怎么不说你是秦落雪?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秦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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