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桌上,将手放在桌子上,脑袋搁在上面,眼睛还是发直的。水向东过去揉揉他的头:“别想了,往好的方面想,以后再也没有人阴魂不散地惦记着我们了。”
倪晖抬起头看着水向东:“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向东将他的脑袋揽在自己肚子上:“人性的劣根性所致,别多想,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处,要说做错的,就是你爸,他是这所有罪恶的根源。”
“我恨他!”倪晖咬牙切齿地说。
水向东轻轻抚摸着他:“别想太多了,不要被仇恨充斥了你的内心,我希望你永远简单快乐。”
倪晖闭着眼睛,耳畔传来水向东的脉搏声,感觉稍稍安心了一些。
水向东说:“去洗澡睡觉吧。”
倪晖起身,垮着肩膀,低着头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受到伤害和饱经委屈的孩子,水向东心疼得不得了,倪曦虽然死了,但是倪晖心里也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水向东洗漱完毕,看见倪晖的房间还有灯光从门缝下泄漏出来,便拧了一下门把手,倪晖已经换上了睡衣,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床上,就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水向东走过去:“倪晖,你是不是害怕?”
倪晖没有做声,水向东说:“我们明天就搬家吧,我请一天假,把珑山小区的房子收拾出来,明天就搬过去。”
倪晖没有反对。水向东在床边坐着:“你要是害怕,我陪你一起睡吧。”
倪晖终于“嗯”了一声。
水向东走过去将门反锁上了,然后爬上了床,熄灭了床头的灯,在倪晖旁边侧躺下,拉了一点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倪晖转过身来,面向水向东,将额头靠在水向东身上,身体依旧蜷缩着,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热和心跳,这样令他终于感觉到不那么恐慌和害怕。
水向东看着这样依赖自己的倪晖,却生不出来半点欣喜,他多么想让倪晖永远没有心理负担,无拘无束地活着,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鲜血和生命活着,他想要替他消除这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水向东轻抚着倪晖的背:“别怕,我陪着你,睡吧。”
两人相拥,几乎一夜无眠,到天快亮时,身体实在疲惫之极,才沉沉睡去,早上在水向阳的催促声里醒来:“晖哥,你去上学吗?”
水向东睁开眼,看着怀里蜷缩着的倪晖还在熟睡,考虑是不是要给他请一天假,倪晖的眼睫毛动了一下,然后睁开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具雄壮的男性躯体,仰起头来,看见水向东,然后转过身躺平了。
水向东看着眼睛下面还泛着青黑的倪晖:“今天在家休息吧,不去上学了。”
倪晖说:“去。”声音暗哑的,他清了一下嗓子,大声说,“阳阳,我去,等我一起。”
水向阳便坐在沙发上等倪晖,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电视里正在播报昨晚小区里的凶杀案,水向东一开门就看见了,对水向阳说:“阳阳,换个台!”
水向阳回头看见他哥从倪晖房间里出来,吃惊得张大了嘴:“哥,你怎么在晖哥房间?”
水向东看了眼还在找衣服穿的倪晖,顺手替他将门带上了:“他昨天被吓着了,我陪他睡。阳阳,我今天在家搬家,搬到珑山小区的房子里,你中午回来收一下你的衣服。”
水向阳不解地看着他哥:“为什么今天就要搬家,不是周末吗?”
“这边发生了不好的事,我怕你晖哥心里老是想着那件事。越早越好。”水向东走去洗漱。
水向阳想想也是:“哦,好。”
这天水向东叫了钟点工阿姨一起,去将珑山小区的房子收拾打扫了一下,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除了倪晖的换洗衣服和电脑,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搬走,现在要回来,依旧很方便,只需要将衣服和电脑书本搬回去就行了。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就搬好了,晚上倪晖和水向阳就回到了珑山小区。
水向东打电话跟陈丽萍说了这件事的始末,陈丽萍听到这件事,吓得血管都要爆了:“天哪,天哪,怎么这么恐怖,小晖没事吧?”
水向东说:“阿姨,他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陈丽萍非常后怕:“怎么两父子都那么变态啊,就知道拿刀子砍人,早知道就把小晖带过来了,幸好没事,万一有事,我可怎么办。这事有没有告诉倪卫扬?”
水向东说:“没有。我不打算告诉他,警察局应该会通知他吧。”不知道倪卫扬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死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也变态得想给他的变态儿子报仇呢。
陈丽萍说:“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的。等哪天我回来了,我去跟他说,他要是有脸来找倪晖算账,我就拿刀砍死他!”
水向东赶紧安抚她:“阿姨,您别紧张,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呢,起码还要十几年才能出来,您现在不用担心。”如果倪卫扬还执着于帮倪曦这个变态报仇,那就是自寻死路,老天爷想救也救不了了。
水向东也通知了张勇搬家的事,张勇笑他:“你们这是干嘛呢,搬来搬去的,跟扮家家酒一样,不嫌麻烦。”
“只要倪晖住得舒心,搬哪儿都无所谓。”水向东说,倪曦的事他们不打算告诉大家,不让大家都蒙上阴影。
张勇笑道:“向东,你怎么对倪晖想跟对女朋友一样啊,他可是个男的,有必要那么宠着吗?”
水向东差点张口就想说,我愿意宠,宠上天都行。但是他现在跟倪晖这种状况,根本还不到跟朋友们摊牌的时候,以后再说吧。“哎,其实是这边房子进了个小偷,治安不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哦,这样啊,丢了什么东西了吗。是该换个地方。”张勇信以为真了。
那辆被倪曦撞坏的车水向东送去了修理厂,陈丽萍和倪晖都坚持把那车子给卖了,省得看着闹心。陈丽萍让倪晖将静安小区的房子也卖了。倪晖说暂时不卖,等以后再卖。房子一天一个价,现在卖了有点亏。
69第六十八章走出阴影
搬了家,换了环境,倪晖头顶的阴云才慢慢消散开来,每天起来,觉得天空也逐渐明朗起来,不再有种压抑到如鲠在喉的感觉。
水向阳当时被及时赶回了家中,没有看到那幅惨状,所以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阴影,他像个开心果,叽叽喳喳地说着每天的趣事乐事,让倪晖发觉,原来生活还在继续。
某天早上,闹钟还没有响,倪晖睁开眼睛,有种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他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然后铺开草纸,写了一幅大字“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气呵成,看了看,觉得非常满意,然后落上款,准备拿去书画装裱店装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然后他去做了早饭,将水向东买回来的面包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又煎了几个鸡蛋,热上牛奶,将水向东和水向阳都叫了起来:“起来吃早饭了。”
水向东惊诧不已地看着倪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会做早饭:“你做的?”
倪晖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不然呢?”
水向东伸出手摸了摸倪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倪晖拍开他的手:“有毛病啊。我就不能做早饭了?”心里有点小得意,知道小爷也是无所不能的了吧。
水向东笑眯眯的说:“我还真没有见你下过厨,不过这鸡蛋煎得似乎还过得去。只是我担心,你放盐了没有?”倪晖肯起来做早饭,说明他今天的心情不错。
倪晖咬了一口面包夹鸡蛋,然后愣住了,说:“煎鸡蛋还要放盐的?”他从没下过厨,平时都是看着水向东做,觉得煎鸡蛋不难,况且也是真的不难,他听水向东说过,小火煎,就不会糊,他如实做了,确实没糊,颜色还挺好,就是形状有点散,他只顾着鸡蛋的火候了,没记起来还要放盐。
水向东看着他有些错愕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没有放盐?”他的大手揉着倪晖的脑袋,真想凑上去亲一口一副愕然的倪晖,不过忌惮着水向阳的存在,不敢乱亲。哈哈大笑着去洗脸了。
水向阳已经洗好脸了,过来桌边吃早饭,吃了一口不对劲:“怎么味道那么淡?”
倪晖脸上有些发红,说:“凑合吃吧,忘记放盐了。”
水向阳以为是他哥做的早饭,便大声冲着洗手间说:“哥,你真挫,煎鸡蛋不放盐的?”
水向东在洗手间里大声说:“吃你的早饭吧,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水向阳低下头赶紧喝牛奶。
水向东过来了,对倪晖说:“以后还是我给你们做吧,你不用做饭,当心油星溅到手上。今天被烫了没有?”
倪晖看了一下手腕子上的两个小红点,动了一下,用衣袖掩饰了一下:“没有,哪那么容易被烫啊。”
水向阳终于明白过来:“早饭是晖哥做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鸡蛋煎得很好看。”
倪晖黑线,鸡蛋煎得好看,算个什么夸奖啊。
吃完饭,水向阳送他们俩上学,倪晖说:“以后我和阳阳还是自己骑车去上学吧,你回学校去住,不用每天都赶回来了。”
水向东看着倪晖,估摸着他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便说:“行,我就不天天回来了。”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倪晖,在学校、公司、家里三头跑,真够累人的。倪晖的心情不再那么低落,那么自己也就放心了,坏天气总算是过去了。
水向东知道自己和倪晖的关系,就差挑明了,他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提出来,倪晖也未必会拒绝,不过他还是决定再等等,等倪晖的心情完全好起来再说。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有着如此沉重心结的倪晖,恐怕也是难以向其他人敞开心扉的。
水向东开着车,倪晖说:“我要去趟装裱店。”
水向东说:“你有字要裱?放车上吧,我先送你去学校,然后我送去装裱,我一二节没课,不急。”
倪晖将字放在车挡风玻璃下:“那你帮我送去吧。让他给我配个框。”
“行,到时候还是我去取。”
水向东将倪晖和水向阳送到校门口,将倪晖写的字送到装裱店,打开字一看,不由得莞尔,他终于放下了。
字画装裱店的老板年纪有六十好几了,也是个字画爱好者,此人颇有点古风韵,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每天一大早就开了门,到了晚上六点就关门,跟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但是人家也做了好多年了,因为技术精湛,从来不愁没生意。
水向东很佩服这样的人,有实力,就有话语权,他想着,自己要是也能这样随心所欲就好了,不过以他的修为,要达到这个境界恐怕还需要奋斗不少年。
字画店老板姓庄,跟倪晖合作的时间不短了,看见水向东一大早送字过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您送字过来裱了。”
水向东笑道:“最近比较忙,他上高三了,写得比较少,平时练字比较多。”倪晖自己觉得写得比较好的字,喜欢拿来装裱好,哪怕是不挂起来,也留着做个纪念。
庄老板将字展开来:“这几个字不错,比之前的又有进步了。不过怎么就只有一句?”
水向东笑着说:“这几句正好契合他的心情,就写了这么一句。您给装裱起来,帮忙上个镜框,要放屋子里挂起来的。”
庄老板点头:“行,您周末过来拿吧。”
“行。”
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几个舍友还在赖床,水向东发现自己床上睡了个人,大概是谁的朋友过来。水向东敲了床架:“你们几个,昨晚上又精尽人亡了吧?马上要上课了,灭绝师太的课,你们敢缺席?还不起来。”
他这话的威胁作用并不大,六张床上只有他那张床上的人坐了起来,那哥们顶着两个肿泡眼,揉了一下眼睛,然后从床头将自己的眼镜戴上了,嗬!跟啤酒瓶底一样厚。那人看着水向东:“哥们,这床是你的?借用了一下,没关系吧?”
水向东摇头:“没关系。你是哪个班的?”
那家伙打了个哈欠:“从张江那边过来的,我是卓一洋的同学,我叫丁帅,昨天过来跟大家一起打传奇的。”这两年网游传奇正在风靡,吸引了无数大学生前赴后继踏入这个无底洞深坑之中。
水向东问:“水向东。软件学院的?”
那家伙又打了个打哈欠,好像xī • dú的人一样:“对,计算机系的。”伸手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从床上下来了。
卓一洋从自己的被窝里探出头来:“大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