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8

心尚算淳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观念还是普世价值,所以人们对文化人还是很敬重的。倪晖小小年纪,在大街上挥毫泼墨,虽然是为了赚钱,但人们认为这并不势利和浮夸,这是有本领的表现,谁家六七岁的孩子教得这么好,写得出一手那么漂亮的毛笔字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凑趣买对联的人自然也多了。水向东忙着算账收钱,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活脱脱一个掌柜形象。

倪晖不记得自己写了多少对联了,反正一早上就没停过,墨汁都倒了好几回。水向东拿出赚到的钱,打发张勇先去吃早餐,他跟张勇说:“去问问陈爷爷要吃什么,吃完了给他带过来。”

张勇屁颠屁颠去了。

外公见外孙写得辛苦,便说:“晖晖,累不累?要不外公来写几副吧,你歇会儿?”

倪晖看着刚离开的张勇,说:“我先写着,等外公吃了早饭再替我。”

外公摸摸外孙的头发:“好,乖,慢慢写,不着急。”

倪晖点点头,甩了一下手腕子,然后提笔继续写。水向东在一旁看得心疼,想来替他,但是他的字仅限于临摹,还不能脱稿写,写不好反而坏事,便只能鞍前马后帮忙,帮倪晖倒墨、拿纸、嘘寒问暖。

张勇吃饱喝足,端了一碗米粉加油条过来给倪晖外公吃。外公说:“向东,你饿不饿,要不你先吃?”

水向东摇头:“我不饿,爷爷你先吃,吃完了让倪晖去吃早饭。”

外公笑着点头:“好。”这孩子做事有条理,安排得好。

外公低头吃饭,水向东就和张勇一边挂对联一边卖对联,虽然个子小挂起来有点费事,但忙中不乱,也实在很难得了。

外公吃完早饭,过来替倪晖:“晖晖你和向东去吃早饭,我来。”

水向东说:“倪晖你先去吧,我等你吃完了再去吃。”

外公摆手:“你们都去,我忙得过来,都去。”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早市,人渐渐少了,外公一个人足可以忙得过来了。

水向东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倪晖的脚步,他连钱都没拿就去了,自己还要去给他付早餐钱。两人坐在早餐店里,水向东问:“倪晖,你想吃什么?”

倪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要两个灌汤包,还有一碗汤粉。”

水向东跑去点了餐,然后回来,坐在倪晖身边:“你是不是手疼?”

倪晖说:“没有。”平时练字也是一写就两个小时,只是强度没有这么大,所以觉得有点手腕子发酸。

水向东说:“你猜早上卖了多少副出去?”

虽然对联都是倪晖自己写的,但他也不记得写了多少,水向东伸出手说:“差不多快五十副了。”

倪晖一想,难怪觉得手酸呢,就算一副是18个字,那50副也有900个字了,他还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呢。

水向东说:“现在买菜的人少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倪晖摇摇头:“要过年了,买东西的人很多,白天也有很多的,我们还是多等会儿吧。”

水向东又提议:“要不回家去写吧,明天早上再来卖,明天过年,买这个的人会更多一些。家里写没这么冷,外面风大,太冷了。”

倪晖犹豫着没答话,这时东西端上桌了,拿了筷子低头开始吃早饭,夹了两筷子米粉,觉得手酸,又换了一只手,慢慢扒。

水向东说:“等以后你出名了,字论个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倪晖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总算是听到一句让人舒心的话。

水向东看见他笑了,心情不由得灿烂起来,倪晖笑得真好看。

☆、第二十四章赢取好感

吃饭前,倪晖觉得饥肠辘辘,就点了两个灌汤包,一碗米粉,结果灌汤包吃完了,米粉吃了一半就饱了,他打了个饱嗝,将筷子一放:“我好了。”

水向东看着他碗里的米粉:“不吃了吗?”

倪晖说:“吃饱了,不吃了。”

水向东说:“你先走,我还没吃完,一会儿去还要结账,你去帮张勇的忙。”

倪晖心说,吃那么多,也没见长肉。便转身走了。

水向东见倪晖走了,将他吃剩的碗拖到自己面前,将里面的米粉夹进了自己碗里,然后埋头吃起来。

倪晖回到摊位上帮忙,外公的字比他的字好多了,写得又快,mǎi • chūn联的人络绎不绝,一直都很忙碌。倪晖也不抢着写,让外公写,自己好好歇一下,等回去了再继续。一直忙到十点多,人渐渐少了,祖孙几个这才收摊回家。

回去一算账,除去车费和吃早餐的钱,一个早上加半个上午,居然赚了八十多块钱,这笔收入非常出乎大家的意料。可能是现场写春联这个促销方式比较少见,加上倪晖年纪小,容易挣印象分,人们图新鲜好玩,买的人也就比较多。

“晖晖,明天还去吗?”外公问他。

倪晖靠在沙发抱枕上休息,忙了一个早上,说不累那是假的,他半眯着眼睛说:“去呀,明天我们卖完就买袜子送到敬老院去,外公你说好不好?”

外公怎么会说不好:“好啊,晖晖是个乖孩子。”

外婆跟正在一旁写作业的水向东说:“向东,你和弟弟今年在奶奶家过年吧?”

水向东看着外婆,说:“我已经买了不少年货,我和弟弟在自己家里过。”

“你们两个孩子能吃多少,在家过年怪冷清的,就来奶奶家过年,也省得做了。阳阳,好不好?”

水向阳眼睛盯着电视机,一边啃着米饼说:“我听哥哥的。”

水向东摸摸弟弟的脑袋:“奶奶,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做饭菜。”他不想在倪晖外婆家过年,到时候倪晖的舅舅舅妈们肯定都会回来,人家一家人团聚,他两个外人插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到时候惹得两位老人又来听子女的闲话。

倪晖外公说:“算了,在自己家过就在自己家吧。到时候我们做好菜,给他们送几个过去。”

外婆想了想:“这样也行。”上次过生日的时候儿子媳妇就有些不满了,这要是过年还在这边,肯定会有更多闲话,水向东虽然小,但是这种家庭已经过早地催熟了他的心智,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呢,想到这里,老人对他们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同情。

当天下午,倪晖经过几小时的修养,又开始操笔写春联,这样明天就可以慢慢写,不那么着急了。下午,倪卫扬和陈丽萍也赶回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倪卫扬居然答应跟着陈丽萍回娘家去过年。

陈丽萍发现儿子在写大字,高兴得很:“小晖,这真的是你写的?”

“嗯,外公教我的,他还给我找了个书法老师。”倪晖说。

“我儿子真行!”陈丽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叫倪卫扬,“倪卫扬,你快来看,咱儿子的字写得多好啊。”

倪卫扬赶了一天的路,累得在沙发里完全不想动,懒洋洋地说:“大字写得好有什么用,能卖钱吗?”

陈丽萍不高兴地冲门外嚷嚷:“你懂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知道钱、钱、钱,钱你个头。”

“我可比你们这些人懂得多多了,现在都是经济社会了,一切都以金钱为标准来衡量,不能产生经济价值的东西,那存在就没多大意义,迟早是要被淘汰的。你信不信,现在就是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社会。”倪卫扬不以为意。

倪晖在心里骂了一句:去tā • mā • de有钱能使鬼推磨!

倪晖外公在书房里听见倪卫扬的高谈阔论,皱起眉头:“庸俗!”

陈丽萍尴尬地说:“爸,您别介意,他就是这么个人,俗不可耐,您把他的话当放屁好了。”

“放屁也要熏着我。亏得你还能忍下去,要是我早八百年就离了。”外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陈丽萍垂下眼帘:“爸,我当年就走错路了,所以只能一步步继续错下去,想回头都难。”

一直没做声的倪晖突然说:“有什么难的,我们班里有两个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他们不也好好的。”

陈丽萍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不怕同学们嘲笑你吗?”

倪晖摇摇头:“我不怕。我更怕你们天天吵架打架。”

外公说:“你看看你们过的什么日子,孩子都不安心,这又是何必呢?”

陈丽萍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去摆摊,因为是年三十,他们也没耽搁多久,卖到bā • jiǔ点就收了摊,然后去市场上买了很多袜子,钱有多的,又买了些吃的用的,装了两三大袋子。

外公提着这些东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敬老院。快到敬老院的时候,倪晖发现之前还一直高高兴兴和张勇说话的水向dōng • tū然安静了下来。

下了车,水向东安静地跟在几个人后面,张勇问:“向东,你怎么走那么慢啊,快点啊。”

水向东正回头去看马路对面,倪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马路斜对面,有一个小院,小院里只有一幢孤零零的建筑,倪晖看清了院门上的“阳光福利院”。原来敬老院的对门就是孤儿院,政府规划还真是图省事,水向东情绪低落,是因为福利院的事?

张勇退回去,勾住了水向东的脖子:“你看什么呢?”

水向东说:“没什么,走吧。”

倪晖靠自己写对联卖钱为老人们送来了新年礼物,自然赢得了老人们的一致赞赏。水向东和张勇也被夸奖了。大家都很高兴,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勇,只有他是个真正的小孩,喜形于色,乐得嘴一直都没合拢过。

外公很赞同他们的行为,认为这是极好的教育课,出来的时候,外公看着对面的福利院说:“对门是一家孤儿院,里面都是些没父没母的孤儿,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对面看看吧。”

倪晖斜瞟了一眼水向东,他抿着唇不说话,倪晖也懒得接腔,倪曦曾经就在这里生活过,就是不太清楚是哪个时间段罢了,他这辈子可不想和那个变态有任何瓜葛,所以绝对不可能去福利院的。

张勇做好事做上瘾了:“好啊,我要去。”

外公笑眯眯的:“张勇是个好孩子。”

倪晖装没听见,埋头往公交站台走,水向东也不做声,紧跟在倪晖身后。外公有些不解,这两个孩子怎么了,刚才在敬老院里还挺高兴的啊,还说以后再来看望老人,怎么一说到去孤儿院,就都默不作声了,这是怎么了。

外公仔细一想,可能是因为触到水向东的敏感处了,他自己也是个孤儿呢。算了,不喜欢去就不去了,去看望那些人只是出于好心和道义,并不是义务,不是非去不可的。

回到家,倪晖的舅舅们全都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水向东领着弟弟回自己家去了。大舅看着水向东兄弟俩的背影:“这俩孩子不在我们家过年?”他看见水向阳一直跟着自己母亲,还以为他们兄弟也在这边过年呢。

外公说:“不在,他们在自己家过。”

陈丽萍是个女人,看见他们兄弟俩无依无靠的,心里便涌起一股同情:“他们怎么走了,不在我们家过年吗?”

外公叹息说:“那孩子自尊心强,说要回去自己过。”

陈丽萍说:“怎么不在我们家一起过算了,能吃多少。那他们吃什么,自己会做吗?”

“一会儿咱们家做好菜了,给他们兄弟俩送点过去。”

二舅突然问:“爸,你上次来问我城南市场买铺子的事,就是他要买?”

外公点头:“对。”

“买了吗?”

“买了。”

“一万五的那个?”

“是啊。”

二舅感叹说:“这买了绝对赚了,现在那个铺面已经涨到一万八了,这才几个月啊,就赚了三千块了。”

陈丽萍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什么铺子?”

外公说:“向东那孩子听说城南市场要改建,想买个铺子以后出租,好给他们兄弟俩赚点生活费。”

陈丽萍惊讶道:“这孩子几岁啊?比咱们晖晖就大了一岁吧,才八岁吧,就这么有想法?”

“是啊,我有时候觉得他比大人考虑得还周全,真是个怪人。”外公摇头感叹。

大舅也有些惊奇:“涨得这么快,早知道我也去买一个了,等几年不就翻倍了啊。”

二舅说:“我早跟你说了,让你有钱就去买一个,买个放那升值非常划算,以后绝对不止这个价,比钱放银行合算多了。”二舅在规划局上班,他清楚这个城市未来的发展大致走向。

陈丽萍听得心中一动,推了推一直不声不响看电视的丈夫:“诶,倪卫扬,我们也去买两个铺面吧。”

倪卫扬木然不动,扔出硬梆梆的几个字:“随你的便!”

陈丽萍说:“那我就去买两个,以后出租也好,等升值了再卖也行。”

倪晖听见母亲这么说,弯起了嘴角,反正现在买了,以后绝对不吃亏。

陈丽萍很喜欢水向东,她听说他又买铺子又会做生意,小小年纪就那么能干,实在很了不起,将来大了,必定不是池中游鱼,非常赞同儿子跟水向东来往,交朋友,就是要交往高处走的朋友:“小晖,你要和那个水向东搞好关系啊。”

倪晖面无表情:“为什么?”

“他将来肯定很有能力,你交了这样的朋友,将来就有很多好处。”陈丽萍说。

倪晖心说,那算什么本领,你要是给我本钱,我能赚得更多